陳海峰
摘 要 二十世紀三十年代至八十年代文學批評史中都論及皎然,郭紹虞指出皎然論詩即闡以禪論詩之旨,羅根澤指出《詩議》偏于評議格律,《詩式》偏于提示品式。劉大杰認為皎然在詩歌風格學的歷史發(fā)展上是有貢獻的。成復旺等認為其“以皎然為代表的一派,繼殷璠之后,發(fā)展了中國古代的詩歌美學”。
關(guān)鍵詞 二十世紀三十至八十年代 郭紹虞 羅根澤 劉大杰 成復旺 皎然
中圖分類號:I209 文獻標識碼:A
二十世紀三十年代,郭紹虞《中國文學批評史》就指出:“大抵皎然論詩宗旨,意取折衷”(185頁)“他雖有反對齊梁聲律的論調(diào),而不同于陳(子昂)、李(白)之復古,轉(zhuǎn)近于杜甫之集大成。其與杜甫不同者,不過比較更重在‘神詣”(187頁),他還指出皎然論詩即闡以禪論詩之旨,實為司空圖《二十四詩品》之先聲(188頁)。
稍晚,羅根澤有《隋唐五代文學批評史》,對《詩議》、《詩式》進行了分別論述,指出二者“相通的地方自然很多,但論其差別,則《詩議》偏于評議格律,《詩式》偏于提示品式?!保?24頁)論《詩議》說:“皎然的對偶說是一種修正論,所以一方面詮解極平常的六對,一方面創(chuàng)造極寬泛的八對,另一方面又反對律家的拘泥對偶”,“提倡自然對,反對造作對的意思,尤為顯明”,“提倡自然對,并不是聽任自然,而是追求自然”,“還有作詩的目的是抒情意,所以謂‘后于語,先于意”,“是重意而不輕詞的詩論”。(324-326頁)論《詩式》說:“五格是反用事的”,“十九體所括的是詩之外彰的風律及內(nèi)蘊的體德”,“而皎然所最推崇者,則是‘高與‘逸兩種”,(327頁)“最上的跌宕格的越俗品是‘貌逸神王,也是在提倡‘逸?!薄啊摺莸姆椒ǎ兴牟弧?,“有四深”,“有二要”,“有二廢”,“有四離”,“有六逆”,“有七至”,“有七德(一作得)”,“大都是‘叩其兩端,希望‘恰到好處”,“此種言論,亦略見于前節(jié)所引的詩議,據(jù)知他的詩法是:取境時要險難,成篇后要自然。這樣,詩的風格才能‘高‘逸”。羅先生的論述對后來的論者影響很大,特別是關(guān)于皎然“自然觀”和“十九體”,多被看作皎然的基本詩學思想和風格論。
二十世紀六十年代出版的劉大杰主編的《中國文學批評史》(上冊)認為,皎然所認為的“真正的自然之美,必須經(jīng)過人工的鍛煉,必須經(jīng)過苦思的創(chuàng)造,‘貌似等閑,實際出于藝術(shù)的功力,所謂取境之時,必身入其境,要經(jīng)過‘至難至險的體會、觀察、和構(gòu)思,才能得到奇句,這都是精辟之見”,“詩歌風格的分類,雖然還不能說周密有系統(tǒng),但皎然吸收了前人關(guān)于這方面的意見,作了更為詳細的分類,在詩歌風格學的歷史發(fā)展上是有貢獻的。尤其是論意中之靜、意中之遠二語,更具有他自己的看法。”
一九八七年出版的成復旺等著《中國文學理論史(二)》是皎然詩學研究進入新階段的標志,其“以皎然為代表的一派,繼殷璠之后,發(fā)展了中國古代的詩歌美學”顯然有宣言和旗幟作用,引起了學界對皎然詩學思想研究的興趣。其論述亦頗多新見,涉及了皎然詩學的方方面面,并努力于對皎然詩學體系的探索,其闡釋對其后的研究者多有啟示。
對于皎然的思想,認為“其禪法屬于南宗”,“門戶之見不多,所以更突出地表現(xiàn)了學通儒道的思想特點。唐代禪、文兼行的詩僧很多,但成為詩歌理論家的只有皎然一人,究其原因,除了家學淵源之外,主要在于他比一般禪僧更重視對佛、道、儒三家思想的兼容并包?!?/p>
關(guān)于皎然詩學,認為“能夠借助禪宗哲學,兼取儒、道思想,以解詩理,繼承并改造了前人強調(diào)政教作用和重視形式之美的兩種詩學,對詩歌創(chuàng)作和鑒賞中的審美規(guī)律,作出了新的概括。他上承殷璠,下開司空圖,對中國古代詩歌美學的發(fā)展作出了重大貢獻?!ㄈ粍t是立足禪學,融會儒、道,既講‘詩教也講‘詩道,既講‘體德也講‘作用,合意興與境象,達復古與通變,而歸結(jié)為自然天真?!保?09頁)其論“詩家之中道”認為含兩層意思:“其一,是指詩歌創(chuàng)作和鑒賞中,進行審美活動的正確方法。其二,是指詩美的本質(zhì)特征或詩美本身。作為審美的正確方法,所謂‘中道是指正確處理審美過程中的各種矛盾。…… 首先要辨疑似之跡,把美與似美而不美、似美而實丑之物區(qū)別開來,即于同中見異?!浯?,要善于異中求同?!谌朴诎盐辙D(zhuǎn)化的條件,經(jīng)過人的自覺的努力,把不美的轉(zhuǎn)化為美的”(114頁),“以和諧、適度為美,這在皎然,主要是繼承了前人的美學遺產(chǎn),而他的特殊貢獻卻在于明確地論述了美是詩的特殊本質(zhì),審美的規(guī)律就是詩歌創(chuàng)作和鑒賞的規(guī)律。進而,他還借助禪宗哲學,對詩的本質(zhì)規(guī)律作出更高的理論抽象,遂提出了‘詩家之中道,簡稱‘詩道,作為他的詩歌美學的最高范疇?!?/p>
基于上述認識,他們認為“‘體德與‘作用,在皎然詩學的概念層次中,是隸屬于‘詩道之下的一對基本概念?!贬槍Α侗骟w有一十九字》,認為“體、德、體德,只是同一概念的三種不同說法而已”,“除‘詩體一處可作樣式、體裁理解外,其他四處所用之‘體,其涵義都介乎哲學范疇與風格概念之間,即是指某些詩篇所共有的,特殊本質(zhì)、特殊風格,審美特征?!敝赋觥凹毼镀浞煮w標準,都是兼內(nèi)容與風格而言的?!睂τ凇白饔谩保J為是“詩人從主觀出發(fā)對客觀美進行選擇,并把它物化成詩的過程”,并用“作用”包括“聲對、體勢、比興、取境”。對“取勢”,認為“不是章法、句法問題,而是整個的藝術(shù)構(gòu)思問題,即如何把電光石火般的意興,表現(xiàn)于‘縈回盤礴,千變?nèi)f態(tài)的藝術(shù)結(jié)構(gòu)之中,給人以完整的、動態(tài)的審美感覺”?!氨扰d”,是“把主觀情、意形象化的方法”,“很接近于發(fā)現(xiàn)‘形象思維的規(guī)律了?!钡麄冇职l(fā)現(xiàn)“作用”無法包括“取境”,所以“必須單獨進行論述”。而“取境”,包括兩層意思:一是“‘境為詩源”,二是“它的中心內(nèi)容,在于揭示詩歌創(chuàng)作中藝術(shù)思維的規(guī)律?!?/p>
關(guān)于“復古與通變”,他們概括為“第一,他強烈反對文學漸衰論”;“第二,他提出了體變道存的發(fā)展觀”;“第三,皎然之論‘復變之道,著意于鼓吹‘新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