瓣香起湄洲

馬金焰+曾炳麟+黃飛鳴+王文同+許湘鑫

媽祖的信仰和紀念已經(jīng)深深融入沿海地區(qū)中國人以及他們后裔的生活當中，在維護家庭和睦、社會融合以及弘揚大愛精神等方面發(fā)揮獨特作用。2009年9月30日，聯(lián)合國科教文組織決定將“媽祖信俗”列入世界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成為中國首個信俗類世界遺產(chǎn)。

中華民族海洋文化的精華

媽祖是我國古代的女海神。媽祖一生奔波海上，救急扶危，濟險拯溺，護國庇民，福佑群生，航海人敬之若神。死后，她仍以行善濟世為己任，救遇難大眾，人們將媽祖奉為名副其實的“海上女神”。隨著媽祖廟的擴建和皇帝的褒封，媽祖的名聲越來越大。中國航海者舟內(nèi)均載有媽祖像，朝夕拜祭。鄭和下西洋，每次行前均到媽祖廟祈禱，曾兩次奉旨到湄洲主持御祭儀式，并擴建廟宇。

從元朝到清朝，我國沿海地區(qū)和沿江地區(qū)先后修建了大批媽祖廟，北起丹東，南到海南島，東到臺灣，西到重慶，現(xiàn)有較具規(guī)模的媽祖廟1500座左右。

在海上交通貿(mào)易及沿海港口開發(fā)的歷史上，更與媽祖信仰有密不可分的關系。我國從東北至華南，許多著名的港口城市的開發(fā)史幾乎都跟媽祖廟息息相關。“先有娘娘廟，后有天津衛(wèi)”。這句諺語是對天津港口起源的形象化說明。宋代華亭（即上海）、杭州、泉州、廣州四大市舶司均與媽祖廟建在一起。還有營口、煙臺、青島、連云港等都是以媽祖廟的興建為標志，使荒涼的漁村變?yōu)榉睒s的港口城市。香港北佛堂摩崖石刻和《九龍彭蒲罔村林氏族譜》關于媽祖信仰自南宋傳入的記載，則成為香港歷史文獻記載的第一筆。澳門地名的葡萄牙語稱作MACAU，就是粵語“媽閣”的音譯。

媽祖文化的內(nèi)容涉及神話學、民俗學、歷史學、文化學、宗教學、海洋學、建筑學、考古學、版本學、文學、藝術等學科領域。同時在形成和發(fā)展過程中，又與道教、佛教、儒學等文化有機地結合，汲取精華，兼收并蓄，逐步形成獨特的媽祖文化體系。

媽祖在短暫的一生中表現(xiàn)了熱愛勞動、熱愛人民、見義勇為、扶危濟困、無私奉獻的高尚情操，體現(xiàn)了中華民族的傳統(tǒng)美德，形成了一股巨大的精神力量。媽祖升天之后，人們就按自己的愿望和理想，進一步把她塑造成為一位慈悲博愛、護國庇民、可敬可親的女神，其目的是為了教化子孫后代和弘揚民族精神。中國歷代政治家、思想家和文學家都很重視發(fā)揮媽祖的教化功能，希望使這一民間信仰成為促進國家昌盛、民族團結的推動力。從這個意義上說，媽祖精神是中華民族的優(yōu)秀海洋文化遺產(chǎn)之一。

媽祖文化的形成給人類留下了相當大的精神財富。它涉及經(jīng)濟、政治、軍事、外交、文學、藝術、教育、科技、宗教、民俗、華僑、移民等領域的許多課題，內(nèi)容相當豐富，史料價值很高。

媽祖文化的傳承與發(fā)展

媽祖文化的研究始于宋代，至今千余年。宋代學者對媽祖的文字敘述較多，如莆籍狀元黃公度在《題順濟廟》一詩（1151年）中寫道：“枯木肇靈滄海東，參差宮殿崒晴空。平生不厭混巫媼，已死猶能效國功。萬戶牲醪無水旱，四時歌舞走兒童。傳聞利澤至今在，千里危檣一信風?！弊髡哂迷姷男问?，既道出了媽祖的傳說與故事，又點出了媽祖的文化背景；既指出了媽祖的護國佑民宗旨，又描寫了媽祖民俗活動；既總結了媽祖文化傳播的歷史，又點明了媽祖是護佑海上航行的海神。黃公度對媽祖文化的深刻認知和概括，觀此后數(shù)百年，無人能出其右。

1987年在莆田召開的媽祖文化學術研討會上，上海師大林文金教授首提“媽祖文化”，2013年莆田學院媽祖文化研究院在人民出版社出版了《媽祖學概論》，對媽祖文化的概念作了初步的界定：“媽祖文化是以媽祖信仰為主旨，媽祖宮廟、祭祀、傳說神話、文學藝術等為主要載體，衍生并融合各種文化元素發(fā)展而形成的一種特色文化。其內(nèi)容涉及政治、經(jīng)濟、社會、宗教、民俗、建筑、文獻、文學藝術、體育、醫(yī)學、軍事、外交、航海、移民等眾多的領域。”并提出了“媽祖學”的概念，《媽祖學概論》一書獲得2016年福建省第十一屆社會科學優(yōu)秀成果獎，這意味著“媽祖學”學科的創(chuàng)立受到學術理論界的肯定。

媽祖短暫的一生，并未留下片言只語，更談不上思想體系，然而，媽祖信仰是一種自發(fā)形成于民間，歷經(jīng)上千年歷史的活態(tài)文化。歷代的媽祖信仰場所積聚了豐厚的有形文化，構成中華文化遺產(chǎn)的寶貴資源。同時，作為民間信仰，雖然各地大致具有相同的信仰模式，但不同的地域仍具有不同的特點和信眾，并形成各種特色的民俗。而媽祖文化正是圍繞媽祖信仰而形成的有形和無形的文化。換言之，媽祖文化不僅包含有眾多的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而且包含豐富的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內(nèi)容。前者如廟宇、碑刻、塑像、牌匾等，后者如民間傳說和故事、傳統(tǒng)技藝、民間習俗等。

媽祖信仰的凝聚功能

千余年來，媽祖由人變?yōu)樯瘢謴牡澜膛芍忻摲f而出，由“夫人”升為“天妃”，由“天妃”又到“天后”，信眾之多，影響之大，傳播之廣，古所罕見，這不能簡單地用封建迷信和宗教信仰來詮釋。

媽祖熱愛人民、扶危濟困、情操高尚，體現(xiàn)了中華民族的傳統(tǒng)美德。媽祖死后，人們按自己的愿望和理想，把她塑造成慈悲博愛、護國庇民的女神，其目的是為了教化子孫后代和弘揚民族精神?！皞髀劺麧芍两裨?，已死猶能效國功”──這是宋代狀元黃公度的詩句；“但見舢艫來復去，密俾造化不言功”──這是宋代學者陳宓的詩句；“普天均雨露，大海靜波濤”──這是元代詩人張翥的詩句；“扶危濟弱俾屯亨，呼之即應禱即聆”──這是明成祖永樂皇帝的題詩。歷代政治家、思想家和文學家十分重視媽祖的教化功能和這種“民族認同”的信仰作用，希望使之成為促進國家昌盛、民族團結、民生富饒的動力。從這個意義上講，媽祖精神無疑是中華民族的優(yōu)秀文化遺產(chǎn)之一，不是宗教信仰所能涵蓋的。

在古代中外關系史上，媽祖信仰曾有過輝煌的篇章。如宋代出使高麗，明代鄭和下西洋歷訪亞非40多個國家，明、清兩朝持續(xù)近500年的對古琉球中山國的冊封等，都是借助媽祖為精神支柱而戰(zhàn)勝海上千災萬劫，圓滿完成了和平外交任務。明萬歷三十二年（公元1640年）荷蘭殖民者企圖強占澎湖，中國水師將領沈有容依恃媽祖庇護從廈門率船隊抵達澎湖，把殖民主義者驅逐出澎湖海域，澎湖媽祖廟迄今尤存一塊“沈有容諭退紅毛番韋麻郎”石碣。又如清康熙二十二年（公元1683年）中國冊使汪楫所著的《使琉球雜錄》詳述在媽祖庇佑下，封船如“凌空而行”，飛速通過釣魚嶼、黃尾嶼、赤嶼而進入琉球國境的姑米山、馬齒山海域，使迎接天使的大夫鄭永安驚嘆如“突入其境”。更為重要的是，通過這些原始資料還澄清一些歷史遺留問題，如鄭和的《天妃靈應之記》碑詳細記錄七下西洋的過程，對史書記載的訛誤和不足起到了訂正和補充作用。由此可證，釣魚島列島自古就是與臺灣連結一起的中國領土。

凝聚海外華人

盡管有朝廷的推崇為沿海及南洋華人社區(qū)崇信“媽祖”加注砝碼，但事實上，“媽祖文化”在中國沿海地區(qū)、內(nèi)地商埠和海外華人社區(qū)的信仰范圍不斷擴大，則正好印證了閩南商人的海外商業(yè)范圍及商業(yè)思維的不斷擴張。

“凡舶中來往，具晝夜香火不絕。特命一人為司香，不他事事。舶主每曉起，率眾頂禮”。這是描述當時福建商人在出洋行商時，總是把祭祀媽祖作為出洋遠航的儀式，大小船舶多供奉媽祖神龕，而媽祖也保佑閩商不斷向海外拓展并加強其在中國海上貿(mào)易的地位。

中國南北沿海、臺灣地區(qū)和東南亞各地所建的媽祖廟閣，是福建商人隨著不斷向海外移民，并一直奉媽祖為守護神而建立的。1572年，菲律賓就已出現(xiàn)媽祖廟；大約在1650年，華人在爪哇的巴達維亞已供奉媽祖；1751年，巴達維亞的華人始建天后宮。印度尼西亞群島的棉蘭、廖內(nèi)、蘇拉巴亞、錦石等地，都有閩商所建的天后宮；越南會安的天后宮至遲在1741年就已經(jīng)存在；緬甸的天后宮建于19世紀初；始建于1673年的馬六甲青云亭為漳州人鄭芳揚所倡建，其偏殿也供奉媽祖；僅在吉隆坡，就有10來處華人廟宇供奉媽祖。

媽祖崇拜成為海外華人社區(qū)的主要信仰。

事實上，媽祖文化信仰不僅是閩商在海洋文明中的一種心理慰藉，更是海外華人尤其是閩商團結的族群意識的體現(xiàn)。媽祖不但是中國沿海地區(qū)崇拜的主要神祗之一，更成為海外華人社區(qū)最重要的崇拜神祗之一。

當今世界依然如此，如1994年首屆國際媽祖文化旅游節(jié)在湄洲祖廟隆重開幕，來自美國、英國、日本、泰國、印尼、文萊、意大利、加拿大、新加坡、馬來西亞以及中國港澳臺地區(qū)的來賓及信眾萬余人參加這一節(jié)慶，生動地體現(xiàn)媽祖信俗的世界性。

連接兩岸的文化橋梁

臺灣同胞把早期的分靈媽祖稱為“開臺媽祖”，這更充分說明媽祖渡臺和寶島開發(fā)是直接關聯(lián)的。臺灣三分之二人口信仰媽祖，信眾就多達1800多萬人，媽祖成為聯(lián)結兩岸民眾情感的和平女神。媽祖文化形成了中華民族海洋文化的深厚底蘊，構筑了海峽兩岸民眾不可分割的民族情感，兩岸民眾的文化（包括媽祖文化）交流必將推動祖國統(tǒng)一大業(yè)的進程。

清代，靖海侯施瑯奉旨東征臺灣，統(tǒng)一祖國。他分兵三路出擊，其中一路在泉州十五都圍頭，《泉州府志》載：“國朝將軍施瑯征海師次于此，神有助順功?！逼蕉ㄅ_灣后，施瑯感念媽祖涌潮濟師之神恩，在自己的同鄉(xiāng)、福建水師提督萬正色題請未準，再次上書康熙帝請封，歷數(shù)媽祖助順神跡。

臺灣現(xiàn)有媽祖廟超過1500座。其中，規(guī)模和影響較大的就有430余座。臺灣北港朝天宮（1694年）已經(jīng)成為世界三大媽祖廟之一。臺灣澎湖天后宮建于1592年。1989年5月6日，200余名臺灣同胞沖破臺灣當局的禁令，乘船直抵湄洲朝拜媽祖祖廟；1997年1月至5月，湄洲媽祖金身巡游臺灣103天，駐蹕36個宮廟，接受臺灣媽祖信眾1000萬人次的朝拜，在臺灣島內(nèi)引起了巨大反響；2002年7月25日，媽祖金身直航澎湖，萬人朝拜；2005年，連戰(zhàn)先生為湄洲媽祖祖廟題詞“神昭海表”。媽祖文化對弘揚愛國思想、促進祖國和平統(tǒng)一發(fā)揮重要作用。大陸和臺灣，同根共祖，中華文化傳承，形成了堅不可摧的民族意識。媽祖是中國的“神”，媽祖之愛國也決定了其信眾的愛國。如今，媽祖已成為海峽兩岸通商、通航的和平象征，成為統(tǒng)一祖國、推動兩岸往來的和平女神。媽祖信仰中的這一功能還將繼續(xù)發(fā)揮作用，推動兩岸在“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建設中攜手合作。

“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建設所帶動的人文交流和民心相通，必然會導致區(qū)域內(nèi)不同文明之間的碰撞和交流。隨著不同文明之間交流的深入，將會產(chǎn)生一些區(qū)域的共同價值觀。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中的民主、文明、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等也是區(qū)域乃至人類的共同價值觀。

媽祖崇拜是一種文化現(xiàn)象，媽祖文化已成為整個人類文化的組成部分。這種以“和平、勇敢、關愛”為核心的媽祖文化，已受到越來越多的世人的關愛與敬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