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國少將詹大南與 徐海東的生死豪情

胡遵遠++張應

徐海東是新中國成立后首次授銜的10位大將之一，也是中央軍委確認的36位軍事家之一，尤其擅長游擊戰(zhàn)。毛澤東曾說過，我們黨為革命犧牲最多的是徐海東同志，他的親屬有66人為革命捐軀。徐大將雖早已作古，但他的生死之交、102歲的開國少將詹大南仍然健在，成為將軍縣——安徽省金寨縣唯一健在的開國將軍。曾任南京軍區(qū)副司令員的詹大南將軍，他的大半生都是在橫飛的炮彈和呼嘯的子彈中度過的。長征時期，他曾給時任紅25軍副軍長的徐海東當過保衛(wèi)員，兩人在戰(zhàn)場上結下了可歌可泣、山河動容的生死豪情……

“要不是你，后果不堪設想”

1915年4月，詹大南出生在安徽省金寨縣槐樹灣鄉(xiāng)一個貧寒農(nóng)家。1931年，16歲的詹大南與16位生龍活虎的同鄉(xiāng)一起報名參加了紅軍。

1934年4月，鄂豫皖省委召開會議期間，徐海東見詹大南的軍事素質不錯，便把他調(diào)了過去。就這樣，剛穿上紅軍軍服不久的詹大南成了徐海東的保衛(wèi)員，從此不離左右。當保衛(wèi)員不久，詹大南隨徐海東回老家看望首長的媽媽。孰料第二天一早，聞訊而至的敵人突然包圍了村子，剎那間槍聲大作，混戰(zhàn)中一枚冒著青煙的手榴彈向徐海東滾過來。“不好！”反應敏捷的詹大南一個魚躍飛身將徐海東撲倒在地，一聲巨響后徐海東的腿還是被一塊彈片炸傷了，頓時血流如注。情急之下，勇猛剛毅的詹大南背起徐海東便往村外沖，其他警衛(wèi)戰(zhàn)士排成人墻，端起駁殼槍形成一道密集火力網(wǎng)。好不易殺出一條血路，沖到村外，正好遇見和自己同年參軍的弟弟詹大海，兩人一起輪換背著徐海東，最終擺脫了敵人，及時把徐海東送至醫(yī)院急救。

事后徐海東對詹大南說：“小詹，這次要不是你，后果不堪設想，好樣的?！?/p>

“讓他跟大部隊一起走”

1934年11月26日中午12時許，長征途中的紅25軍一路拼殺，來到位于河南省方城縣城東北方向10多公里的獨樹鎮(zhèn)，擬向河南省西部的伏牛山穿插，孰料此地竟成了紅25軍的生死存亡之地。

當時紅25軍剛剛來到豫西地區(qū)，一路雨雪交加、道路泥濘，許多戰(zhàn)士的鞋襪都被爛泥粘掉，只好赤腳行軍。衣衫襤褸、饑寒交加的紅軍將士哪里知道，彈藥充足的國民黨豫鄂皖3省圍剿總隊所屬的40軍龐炳勛部第115旅和騎兵團已于2小時前到達，并搶先占領段莊、馬莊、七里崗等一線陣地。突然間，敵人向紅軍先頭部隊發(fā)起了猛烈攻擊，紅軍倉促轉入防御。敵人把饑寒交迫的紅25軍死死咬住，后有追兵、前有堵截。是日，天寒地凍，許多指戰(zhàn)員因手指凍僵，竟一時拉不開槍栓甚至連扳機都扣不動。稀散零星的火力，根本無法有效反擊敵人，加上地形平坦，我軍幾乎完全暴露在敵人火力之下，人員傷亡嚴重，形勢萬分危急！

紅25軍政委吳煥先身先士卒，從交通隊員身上抽出一把大刀，率部與敵人展開肉搏，血肉橫飛的慘烈遭遇戰(zhàn)一時間呈膠著狀態(tài)。此刻敵軍已從兩翼包抄上來，千鈞一發(fā)之際，副軍長徐海東率223團及時趕到，一番惡戰(zhàn)打退了敵人瘋狂進攻。打紅了眼的詹大南冒著槍林彈雨，沖到馬夫身邊，拉過馬韁躍上大白馬飛馳到徐海東面前，扶著徐海東騎上戰(zhàn)馬，率紅223團向七里崗發(fā)起沖擊，以圖打開缺口突圍，但沖擊3次均未奏效。

入夜后，戰(zhàn)士們累得筋疲力盡，焦急萬分的徐海東硬是把戰(zhàn)士們從屋里趕出來繞道轉向楊樓一帶集結，部隊在泥水里整整急行軍一個通宵，終在葉縣保安寨以北的沈莊附近，穿過許（昌）南（陽）公路，27日拂曉進入伏牛山東麓。至此，紅25軍以不足3000人的兵力擊退了數(shù)十倍的堵?lián)糁當?，完成了向陜北挺進的戰(zhàn)略轉移任務，徹底粉碎了敵人的追堵計劃。

此戰(zhàn)，紅25軍近百名將士英勇犧牲，200余人身負重傷。激戰(zhàn)中的詹大南隨徐海東猛打猛沖，腳踝被敵人一顆子彈打穿了，令他無法行走。按照當時的慣例，行動不便的人員必須都留下來，不能跟隨大部隊。于是有人提出將詹大南留在老鄉(xiāng)家里養(yǎng)傷。大家都明白，在國民黨制造的無人區(qū)里，敵人隨時都會清剿，以往許多受傷戰(zhàn)士留下來后都被國民黨或者當?shù)剡€鄉(xiāng)團給殺害了。

這時副軍長徐海東說：“小詹的腳傷不重，很快就能恢復，讓他跟大部隊一起走，弄口牲口給他騎。”徐海東找來一頭騾子，讓詹大南騎著走。走了10天，騾子累死了，徐海東又給他找來一匹馬騎。時值12月，天寒地凍，部隊行軍遇山爬山遇河過河。詹大南的傷腳蹬在馬鐙上，過河時傷腳就泡在水里，到了宿營地，腳和馬鐙早凍在一起了，人根本下不了馬，要靠鄉(xiāng)親們用火將冰烤溶了才行，痛苦程度難以想象。好在紅25軍醫(yī)院院長錢信忠每天親自為詹大南換藥，才控制住了病情。一天，錢信忠發(fā)現(xiàn)詹大南傷口外邊長肉發(fā)癢了，但創(chuàng)面依然紅腫，說明里邊還有膿，錢信忠就在詹大南腳上劃了一道口子，擠出黑色血膿水后，傷口才慢慢愈合。

十幾天后，詹大南腳傷基本好了，他就把這匹馬讓給別的傷員騎。

“抓不住牛元峰就莫回來”

歷經(jīng)千辛萬苦的紅25軍到達陜甘蘇區(qū)后，與西北紅軍第26軍、第27軍合編為紅軍第15軍團。

1935年11月初，紅1軍團與紅15軍團會師后，紅15軍團編入紅一方面軍。11月18日，毛主席在張村驛主持召開軍事會議，決心在直羅鎮(zhèn)打一個大的殲滅戰(zhàn)。戰(zhàn)前彭德懷司令員領著詹大南等在直羅鎮(zhèn)東南仔細勘察了地形，制訂了周密的作戰(zhàn)方案。11月20日，國民黨軍第109師在飛機掩護下，大搖大擺地開進了直羅鎮(zhèn)。紅15軍團悄悄占領了直羅鎮(zhèn)南面高地。次日拂曉前，紅軍發(fā)起猛烈進攻，打得敵人驚慌失措，拼命往北山上爬。毛主席親率的紅1軍團，早已隱蔽在山上。當敵人氣喘吁吁地接近山頂時，突然紅1軍團的手榴彈像雨點一樣落在敵群中，炸開花，很快把敵人壓了下去，退下來的敵人又被追擊而來的紅15軍團斃傷很多。激戰(zhàn)幾個小時，敵軍牛元峰人馬大部被消滅。最后，他和參謀長帶著400多人退守進一座土寨子，然后趁夜溜走。

徐海東軍團長聞訊立即命令詹大南火速帶少共營追擊：“抓不住牛元峰就莫回來！”詹大南一口氣追了10多公里，終于把敵人圍困在一座小山坡上，敵人走投無路，全部被殲。詹大南沒有忘記徐軍團長交給他的任務，被俘的敵師參謀長用手指著山腰上一具死尸說：“那就是牛師長?！闭泊竽喜幌嘈牛麖氖w上搜出一枚銅質獅頭的私章，在手掌上哈氣印了一下，是篆體宇，詹大南不認識，就立即向徐軍團長匯報。經(jīng)過認定，私章是牛元峰的。徐軍團長高興地說：“發(fā)電報報告中央?！?/p>

直羅鎮(zhèn)戰(zhàn)役后，詹大南被組織分配到15軍團保衛(wèi)局工作。離開徐軍團長，詹大南依依不舍，徐海東拉著詹大南的手說：“小詹，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干革命四海為家，哪里需要哪里去?！毙星?，徐海東送給詹大南一把剛剛繳獲的新盒子槍留作紀念，兩人握手擁抱淚別。

“我們那是生死之交”

新中國成立后，時任共和國第一任水利部長的原國民黨高級將領傅作義有次做客中南海，對毛主席提出一個請求：“主席，有個叫詹大南的很會打仗，我要見見他，看看是何許人?！闭泊竽蠎俣?，毛主席一見到他時風趣地說：“你就是詹大南！在張家口。”

原來毛主席所說的張家口，是指1948年底的平津之戰(zhàn)。1948年11月，平津戰(zhàn)役打響，這場戰(zhàn)役對解放全中國至關重要。毛主席親自排兵布陣，在7封電報中，9次直接點了詹大南的名并授予戰(zhàn)斗任務，詹大南此時的身份是冀熱察軍區(qū)司令員。他帶領所屬部隊在土木堡地區(qū)進行連續(xù)7晝夜阻擊戰(zhàn)，切斷了平張線，而平張線是華北傅作義集團的重要交通命脈。切斷它，傅作義的主力難以東西策應，便于我軍各個殲滅；切斷它，傅作義西逃綏遠或從其他方向撤退，均因兵力無法集中而化成泡影。換句話說，這也為日后北平和平解放埋下了伏筆。因為這場絕妙的阻擊戰(zhàn)，傅作義記住了詹大南的威名。

抗美援朝凱旋后，詹大南先后在甘肅省軍區(qū)、南京軍區(qū)任要職。每次去北京開會，詹大南總不忘探望老首長徐海東，一見面兩人總是暢談到深夜。徐海東常對長子徐文伯說：“我們父子的感情，還不如我同你詹叔叔的感情，我們那是生死之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