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山智水

梅天航

山青蔥，水秀美。

我靜坐在石板階上，夕陽沉淪，晚霞密密地斜織了小鎮(zhèn)的半邊天。精致的橋，纖長的河，有幾只幼鴨戲水，笨拙的身影倒映在水中，前前后后，像是一種深度的陪伴。

耳邊，大提琴的聲音溫和安穩(wěn)，我只是呆呆地望著遠(yuǎn)方青蔥的小山。黑瓦白墻，炊煙裊裊地升起，仿佛在思念一個人，很安靜，很深沉。體態(tài)豐腴的婦女依偎著坐在岸邊搓洗衣物，河面上金銅色的波光被洗衣粉的清香輕輕籠罩。盈盈的笑聲仿佛在懷念當(dāng)年那個身著白領(lǐng)鑲邊碎花襯衫的年輕的自己。

我住宿的這戶人家，只有個女人。丈夫外出打工，兒子在縣城上學(xué)。她一個人忙里忙外，開家小旅館謀生。

她把洗衣盆端到小院里，拽過一張紅漆的小板凳，坐在我身旁洗衣服。她的身體一前一后地?fù)u晃著，盤著的頭發(fā)松散了幾根，在搖曳的風(fēng)中竟有些沉靜的美。“我年輕的時候在門前這條河里劃船，嗓子可好了呢……”

她停下手中的搓揉，只是望向遠(yuǎn)方，眼眸里仿佛輕柔地倒映出十多年前的事：那時候啊，青山綠，流水長，人們還像現(xiàn)在這樣很慢很慢地消磨時光。她在新做來的花襯衫的領(lǐng)口繡上了一條精致的荷口蕾絲邊，撐著船窈窕的身影，吟詠起歌謠動人的音色，時光靜好。

“那現(xiàn)在呢？你家人都在城里，你一個人在這小鎮(zhèn)子里，看不見他們，心里不急嗎？”

“急？不急。多看水就不急了。”女人笑了，夕陽下她的笑容猶如蓮在江南，菊開東籬。

我就抬頭看水。這江南的水，靜婉沉醉，不追求轟轟烈烈，她只是攜著和暖的風(fēng)，從容淡然，緩緩向前，讓人有種生命的歸屬感。

來自城市的我，被繁華喧囂與浮躁裹挾，從未放慢過腳步?；蛟S換一種心態(tài)，從容坦然，安于現(xiàn)狀，會收獲生活饋贈的恬淡愜意。

門前流水不腐，不僅僅因?yàn)樗羞h(yuǎn)方，更因?yàn)樗姓芾碛兄腔郏羞@份從容淡然的心境。

安心草舍，適意蓬門。這是大自然給予我的智慧。

夕陽下，小鎮(zhèn)的炊煙在仁智的青山秀水的目送下緩緩地飄向邈遠(yuǎn)的天空了。

我仿佛又看見那個窈窕的女人，嶄新的碎花襯衫，領(lǐng)口上一條細(xì)致的荷花鑲邊，她的歌聲攜著山水的從容淡定走過了我的想象，飄過了我的心房，雕刻了我的時光。

山仁，水智，人安。

（編輯：關(guān)曉星）

評點(diǎn)：奚華

中學(xué)時代，每個人心里都會有一篇優(yōu)美的《憶江南》：粉墻黛瓦，小橋石駁，清水行舟。但作者能從青山綠水間讀出“仁智”，可謂有慧眼；能從吳言儂語中悟出“安心草舍，適意蓬門”，可謂有慧心。不慕浮華，不聞囂喧，歲月靜好，愿此生常在“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