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尚雜志女魔頭萬千寵愛男明星以及槽點無數(shù)的巴塞爾表展之旅
安平在機場怒值滿滿地寫完本期專欄,看完后我們決定給她一次爆炸的機會。
半夢半醒間,接到個電話,是英國的號碼,連續(xù)“嗡嗡”響了好久,我隱隱惡心了起來。果不其然:“安,你簡直害死我了,我的天,你發(fā)什么微博啊,你相機里還有多少照片,統(tǒng)統(tǒng)都刪掉。快,你現(xiàn)在就刪掉。你到底有沒有職業(yè)道德!我都快被罵死了!”
一個月前,這個在英國有過幾面之緣的攝影師朋友大智聯(lián)系到我:“好久不見啊,我剛接了瑞士的一個工作,巴塞爾表展,國內(nèi)知名時尚雜志邀請的,他們要拍一個小明星,一起來玩啊,我跟他們說你是瑞士通呢!”
“好!”我毫不猶豫地喊了出來。冬天旅拍的工作好少,巴塞爾表展好有名,世界表商的盛會,我還從來沒去過呢。這一趟能學習經(jīng)驗,交交朋友,還能看明星,拍點花絮,也算不虛此行。
臨近表展開幕,我被拉進了巴塞爾工作群,大家還互不認識,我就不停被圈,“哪里可以拍照?”“有餐館推薦嗎?”問題噼里啪啦地冒出來,我有點手忙腳亂,專業(yè)細致的信息好多都不知道,我只好實話實說,大智忽然跳出來私聊警告我:“你別說你不知道啊,那個問話的是主編,你考慮清楚了再說話,專業(yè)一點,我可是大力推薦你的?!?/p>
專業(yè)?不是讓我去玩的嗎?
為了得到別人的認可,我聯(lián)系旅游局的朋友,認真查攻略規(guī)劃路線,從早到晚,寫好了一份行程計劃發(fā)給了他們(要知道我給各大旅游網(wǎng)站寫攻略都是一萬起價呢?。?。
轉眼,時尚雜志團隊到達瑞士。出發(fā)前,一個編輯聯(lián)系我,讓我增加推薦餐館的數(shù)量,說是好讓明星備選。我邊查資料邊順口一問:“請問你們提供我的食宿交通嗎?之前一直沒有人跟我說這事兒。”
“交通?多少錢。住宿的話,你打電話問一下酒店加床吧。”我怎么成了陪床的了?
委屈的感覺從這里開始醞釀起來。沒關系,沒關系,都是人生經(jīng)歷,去看看他們的工作流程也不賴呀,我自言自語。
從日內(nèi)瓦到蘇黎世,幾乎和他們同時到達了酒店。
編輯團隊都是女孩,攝影師有大智,還有從巴黎來的自由攝影師們。我和編輯們住在一起,女孩們打扮得奇奇怪怪,高的有一米八,矮的極瘦弱,金色短發(fā)的女孩壓根沒抬頭,小短腿姑娘氣焰最囂張,果然,是主編。
“你是那個地陪吧?”
“我是……”
“你可以去把衣服掛一下嗎?這些是明星一會要穿的?!?/p>
“哦好的!”
“去樓下問問前臺有沒有那種大的可以拉動的立式衣架?!?/p>
“可以幫我們要點洗漱用品嗎?”
做好準備工作,我被安排和矮個兒姑娘去機場接明星,其他人去安排明星下榻的酒店。在機場等得無聊,我想和姑娘聊天,尷尬的是,女孩面無表情,全無目光接觸:“一會明星出來,你記著要少說話,不然一看就不是我們的人,這樣顯得不專業(yè)?!彼Z氣冷冷冰冰,嘴歪到了一邊。我低頭拿出了手機。
明星團隊出來了,啊明星好帥,果然是顏值高的人才能當明星呢。我從短暫的低落中開心了起來,明星經(jīng)紀人是個東北大姐,一路吐槽過海關的不順利,氣氛輕松。大智說,已經(jīng)在酒店安排好了晚餐,我松了一口氣,安安靜靜地坐在小巴后面。
明星在晚飯后開始拍攝,拍攝腳本有“我的行李箱里有什么”、“睡前的保養(yǎng)和運動”。有趣的是,拍攝過程所有提到的產(chǎn)品都是贊助的,甚至連行李箱本身也不是明星的。我站在一旁用手機拍花絮。
“你去跟前臺借一個熨衣服的?!?/p>
“可以把我們的床換成兩張單人床嗎?”化妝師和發(fā)型師問。
“明天去表展五點出發(fā),你去安排酒店給明星打包早點……”
在明星住的酒店,我上上下下跑了起來。真糟糕,我竟然穿了雙高跟鞋,體力成倍消耗。
夜里十點,終于拍完了,我們回酒店,每個人都筋疲力盡,幾個編輯出去放風,我煮了她們帶的泡面,覺得她們也夠辛苦,正想著幫她們也煮了吧,女孩們回來了。金發(fā)女孩說:“你去給她們煮個面?!蔽倚睦镆欢隆?/p>
第二天天還沒亮,大隊人馬出發(fā)去巴塞爾表展。我要安排當天的午飯。明星早晨十點、下午兩點都有工作,展會中心在郊區(qū),開車到市區(qū)很可能回來時會堵車,我想把午餐安排在展區(qū)附近或展區(qū)里面。
于是我去問表商的公關有沒有餐飲服務,他們說可以,每年接待明星,都可以到員工餐廳吃飯。我又去詢問明星經(jīng)紀人的意見,也就是那位東北大姐。誰知她臉色忽然大變,變得黑中泛紫,怒斥:“難道你們沒有提前安排好嗎?”我驚呆了。
這是暴風雨的前奏。
經(jīng)紀人暴怒,斥責主編沒有做好安排,不尊重明星,同時甩臭臉給表商,“什么牌子的表還請我們吃飯,不夠格”。
主編故作鎮(zhèn)靜地對我說:“以后不能直接跟明星交涉,記住了嗎?”說完拔腿去追經(jīng)紀人。我手腳發(fā)麻,頭冒冷汗,感覺像作弊被抓一樣。
“快!趕緊去訂一個好餐廳,我們馬上出發(fā),讓明星團隊趕緊吃飯!”
我快速查找了二十公里內(nèi)的餐廳排名,撥了排名第一的餐廳電話,兩輛小巴飛馳在路上,車內(nèi)鴉雀無聲,主編有點委屈:“我們真安排得挺好的,有人去和他們說說就好了?!?/p>
“我去可以嗎?”我弱弱一問。
“你快閉嘴吧,不懂就別瞎說,就是因為你,經(jīng)紀人才翻臉!”
“我……”我內(nèi)心一記悶錘。
好在明星團隊午餐吃得滿意,飯后還熱切討論,經(jīng)紀人也不生氣了,去找主編說,晚上咱們一起吃飯。主編馬上跟我說,快去訂一個十幾個人能吃飯的餐廳,要漂亮的,要能拍照。我開始查詢,一家一家打電話,一次次確認。
回去后,明星很疲憊,拍攝狀態(tài)也不好。經(jīng)紀人說,他們要回去休息了,她完全忘了說過晚上大家一起吃飯的事。
無所謂的吧,我心里想著。他們不吃我們吃啊,我安排好出租車帶工作人員去餐廳。
餐廳環(huán)境優(yōu)美,侍者訓練有素,雜志團隊無視這一切,筆記本和設備攤了一桌子,爭分奪秒地工作著,上了菜就吃幾口,結賬的時候,主編看了看賬單,臉一黑,對著全桌的人說:“好啦,接下來大家都不要吃飯了!”我默默低頭,無論多強大的自我安慰,心情再也好不起來了。
回到酒店,我故意遠離同屋的女孩,跑去攝影師的房間。從巴黎來的攝影師說,我還挺奇怪的,你怎么來了,他們之前讓我找地陪,說一天給25歐元,我說開玩笑呢,這是當?shù)匾粋€小時的價格。
“什么?還給錢?”
“你不知道嗎?”
“那我是她們雇傭的了?”
我呆坐在椅子上,開始理解了她們對我的不客氣,對我的吆五喝六,對我的不尊重。原來在她們眼里,我是一個只為25塊錢就來干活的人。我緊繃的自尊土崩瓦解,我面無表情,內(nèi)心火山爆發(fā)。
我迅速回房間收拾行李打算明早就走。原計劃五天的行程,我一分一秒也不想多待了。可雖然離開了,卻依舊郁郁寡歡。算了,過去了,我把手機里的一些拍攝花絮整理好發(fā)了微博,當個紀念,然后,就接到了開頭的那個電話。
我刪掉了所有相關的動態(tài),希望再也不要和這件事情有任何關系。
回國后,在北京和朋友見面又提起這事了。我說我覺得奇怪,自認為是個能言善辯又親和力強的人,沒想到竟這么受挫,長這么大還沒被人這么對待過,即使是曾經(jīng)的領導,也沒有這么囂張,難道時尚雜志真的賺很多錢嗎?明星不過剛剛事業(yè)有起色,哪來的資本耍大牌呢?
朋友說,你也有不對的地方,這件事從一開始,你就在不斷降低自己的底線。你打著友情牌,拿著好人卡,希望善待別人以得到別人的感謝和尊重,可大多數(shù)的情況是,人們就愛捏軟柿子,蹬鼻子上臉,有點權力就揮霍。人啊,要把時間花在喜歡的人和事上。
和朋友告別不久,手機響了,又是巴塞爾工作群的消息。群里在討論工作的后續(xù)事宜,其中一條,是主編圈我的:@安平,請你退出我們的群。
悶錘又來一擊,我內(nèi)心暴怒——你就不能把我移出嗎?這是在彰顯你的權力嗎?時尚雜志有什么了不起,月入五千的人教收入千萬的人如何消費,見了幾個明星就真把自己也當明星了,使喚別人做事還覺著給別人一份美差嗎?一天25歐也可以,你倒是給我呀,為什么只字不提呢?
腦海里萬馬奔騰,但最后我什么都沒說,默默退了群。
我環(huán)顧四周,有些忐忑——為什么是今天圈我,難到跟朋友吐槽的時候被旁邊的人聽見了?
我內(nèi)心又是一陣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