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盞風云

文：董萍 圖：受訪者提供

建盞風云

文：董萍 圖：受訪者提供

南宋 建窯烏金釉撇口盞口徑17.2cm，盞高6.5cm，足徑4.5cm此盞為大撇口盞，淺腹，從盞心到口沿向外翻撇，呈喇叭狀。胎體呈灰黑色，口沿處有老金鑲嵌，底足刻“一”字款，修足干凈。釉色自然清潤，釉面光滑細膩，光照間可見絲絲紋路流轉(zhuǎn)，底部帶三滴釉珠

2016年9月15日，紐約佳士得拍賣上，一件南宋建窯油滴盞以1170.3萬美元（約合7807萬元人民幣）成交，刷新了建窯茶盞的世界拍賣紀錄。這個消息，已成舊聞。然而，這個拍賣紀錄給建盞（老窯）行業(yè)帶來的“蝴蝶”效應才剛剛開始。過去五年，建盞已經(jīng)完成了一波上漲行情。人們關心的是，在國際拍行的影響下，國內(nèi)建盞市場是否也會緊隨其后？未來還有多大的上漲空間？

烏黑的鐵胎，經(jīng)過千年土浸已經(jīng)十分斑駁

一路飆漲

“上世紀90年代初，因為對建盞不認識，一個價格幾十塊的老盞，放到現(xiàn)在肯定要幾十萬?；ㄒ欢賶K的老盞現(xiàn)在肯定是上百萬?！闭勂疬@些年建盞價格的飆漲，謝明鋒頗為感慨。

謝明鋒是福建邵武人，在當?shù)氐乃?zhèn)用古法原礦、龍窯柴燒新建盞。他同時愛好斗茶和收藏老盞。他收藏有幾十只老盞，有5只他自認為是精品建盞。他從小就接觸了大量建盞，2000年開始專門收藏建盞。

據(jù)他向《收藏·拍賣》記者描述，上世紀90年代初，閩北地區(qū)到處是出土的老盞，當?shù)厝朔Q之為“黑碗”，或者 “太陽絲”。這種“碗”看起來又黑又厚又丑，往往被隨手就扔掉。即使有一些精品盞，價格也不過一二百塊錢。

2001年，中國大陸開放香港自由行，初次到香港的謝明鋒驚訝地發(fā)現(xiàn)，有朋友一家人都在香港古玩街（荷里活道周邊）專門做建盞生意，哥哥在香港開店，弟弟在閩北收盞。那個時候，因為在國內(nèi)不被認知，大量建盞經(jīng)由香港銷往日本、中國臺灣和歐洲。

張濤在上海虹橋古玩城經(jīng)營茶具。因為喜歡茶，也喜歡上了建盞，曾經(jīng)收藏幾百只老盞，也是資深建盞行家。據(jù)他觀察，建盞從2011年開始才被市場認知。2013－2015年蓬勃發(fā)展，大量藏家進入追漲。2016年后進入理性的發(fā)展階段，藏家開始有意識地收藏精品盞，構(gòu)建自己的收藏體系。

實際上，國內(nèi)建盞行情是在國際市場的影響下起步的。2011年5月，倫敦蘇富比的一件兔毫盞拍出110萬英鎊，按照當時匯率相當于人民幣1174萬元，這是第一個破千萬的建盞。2015年，佳士得拍賣一件201萬元。據(jù)建盞藏家和行家朱金水估計，同樣的東西在國內(nèi)拍賣絕對不會超過50萬元。相比海外，國內(nèi)拍行起步比較晚。2014年后，才陸續(xù)在香港、廈門、北京的拍賣行有建盞成交。

毫無疑問的是，建盞在過去十年經(jīng)歷了一波神奇的上漲行情。資深收藏家高鵬飛告訴《收藏·拍賣》記者，他在1999年買入的一龍窯兔毫完整器才1800（普品），如已經(jīng)價值50萬－80萬。廈門博美拍賣行董事長王志勇也表示，近4年來，建盞一直走高，精品建盞的價格甚至是每年翻番增長，三四年前是幾十萬級別，現(xiàn)在拿出來都是百萬。而且現(xiàn)在的行家藏家越來越不舍得拿好東西出來了。

朱金水說：“2014年，我賣出去上千只小盞，現(xiàn)在要想再到建陽把它們買回來，已經(jīng)根本不可能了。第一我已經(jīng)不能組合這么大的量，第二品質(zhì)上已經(jīng)降低好多，第三價格也已經(jīng)高了好多。”

海外拍行歷年建盞拍賣紀錄TOP8資料整理：自媒體“建盞君” 截至2017年4月

金油滴口徑12.8cm 高6.8cm謝明鋒收藏

誰在玩盞？

“兔毫連盞烹云液，能解紅顏入醉鄉(xiāng)?！?宋徽宗曾在《宮詞》中贊道，用兔毫建盞烹茶，香云繚繞，能使在旁的美女都陶醉進入夢鄉(xiāng)?！巴煤两鸾z寶碗，松風蟹眼新湯?！?北宋詩人黃庭堅描述了與詩友品茗斗茶時，兔毫盞之內(nèi)聲音如松風，茶湯如蟹眼。在宋代，建盞是上至貴胄文人，下至平民百姓都熱衷的茶器。到了現(xiàn)在，到底是誰在買盞玩盞？

朱金水曾幾次到日本購盞，他看到日本的茶道文化一直被比較好地傳承，民間收藏了相當數(shù)量的建盞，并不輕易示人，數(shù)量難以估量。在日本寺廟，一次茶會300多個僧人席地而坐，一起喝茶，用的都是傳世的老盞。

作為資深行家和藏家，朱金水先后在閩北、廈門、北京經(jīng)營建盞。他對于建盞的市場了如指掌，據(jù)他透露，目前精品老盞主要集中在閩北當?shù)?個藏家手上，他們每個人手上都有幾百只精品，這些人大都比較低調(diào)。朱金水本人就是其中之一。

即便朱金水也面臨著生貨枯竭的難題。一方面，上世紀80年代建盞大量出土的情形已經(jīng)不再。另一方面，建盞收藏群體在不斷擴大。2011年之前，還是建陽當?shù)厝嗽谕妫?011年之后茶道愛好者開始進入，慢慢擴展至外省乃至全國。

朱金水的客人中，各種身份都有，實力比較強的是商人、藝術家、演藝界的人，往往出手買盞就是幾十萬。他告訴《收藏·拍賣》記者，現(xiàn)在北京越來越多的人買盞玩盞。

“能花3萬－10萬買盞人，幾乎都是年薪幾十萬、上百萬的中產(chǎn)階層。在北京，這樣的群體并不少。他們文化底蘊比較深，購買大多出自喜歡而并非投資，占到整體客群的30%。而且越來越多的80后開始玩盞?！敝旖鹚f。

“保守估計，全國各地古玩城建盞的成交額有幾個億，其中70%是茶道愛好者。和其他老窯相比，建盞實用性更強。除專業(yè)玩老窯的藏家，還有一個龐大的茶道愛好者群體。玩茶的人并不缺錢，他們在逐漸提升飲茶標準，追求茶文化，所以建盞的價格相對更加穩(wěn)定?！?張濤說。

為何天價？

一只建盞到底值多少錢？在謝明鋒看來，這似乎是一個偽命題。他打了一個比方：一件頂級建盞，在倒賣的販子手上，可以賣到幾萬。到了行內(nèi)人手上，可能價值幾十萬。拿到蘇富比、佳士得拍賣，也許能拍到上百萬。如果哪天馬云開始玩茶道，也許幾百萬都愿意。他認為一只建盞的價值和它自身的藝術價值有關，和誰擁有它有關，和認識程度也有關系。但其最終的價值，是給人帶來精神愉悅和享受。

實際上，在行內(nèi)一只老盞的價值是有相對固定的判斷依據(jù)的。在張濤看來，建盞的價值首先和釉色、釉光以及器形密切相關。如果單從釉色來劃分，油滴盞、銀毫盞、烏金釉，然后是兔毫、黑釉，品級逐漸從高到底。因為燒制過程中出現(xiàn)的概率越低則價值越高。如果單從器形上來劃分，又劃分為供御形、束口形、撇口形、小兜形。主要依據(jù)工藝的成熟度和美觀度來劃分等級。

張濤認為，一般而言釉色越高級、器型越高級，尺寸越大則價值越高。但由于建盞在燒造過程中，有很多不可人為控制的因素，行業(yè)內(nèi)并沒有絕對的標準，只有大致的脈絡。因此更多是靠個人經(jīng)驗、經(jīng)濟能力和偏好來判斷，跟藏家對于市場的理解也相關。

某建盞行業(yè)媒體創(chuàng)始人認為，建盞的價值主要看稀有程度。釉色主要分曜變、油滴、兔毫、烏金、雜色，價值并不是一定的。銀毫可能會比油滴貴。雜色釉中的茶葉末可能會比兔毫貴。需要具體情況具體分析。

對宋文化頗有心得的謝明鋒認為，建盞的價值有深厚的文化支撐。在兩宋三百多年文化里，建盞一直是茶文化最重要的承載器物。這幾年傳統(tǒng)文化回歸勢頭非常猛，茶道漸起。加上建盞的實用性強，有著入窯一色，出窯變幻無窮的美感，未來必然會受到更多人追捧。

可以總結(jié)，過去十年，特別是最近五年，因為建盞的文化底蘊、歷史價值、社會地位、審美價值以及實用價值被不斷發(fā)掘和解讀，在藏家、行家的助推以及國際拍賣行的造勢下，演繹出一路躥紅，勢不可當?shù)那樾巍?/p>

未來是漲是跌？

實際上，建盞價格在經(jīng)過前五年的狂奔之后，去年下半年出現(xiàn)回落。對于這種回落，行內(nèi)人士認為，回落的主要是那些品相不佳、做工不精，價格被炒得過高的建盞。人們想用同樣的錢賣到更好的東西，所以這是“理性回歸”。真正精品的建盞價格，只會一直走高。

張濤跟《收藏·拍賣》記者講了一個例子：曾有一個朋友，前兩年花了4萬元買了一個龜裂紋的建盞，他感覺匪夷所思。因為龜裂紋屬于宋代的非標準器，是殘次品，無法列入收藏范疇，為何會賣到這么高價？他認為，這里面有很大程度是認為炒作因素?？梢钥吹?，這兩年龜裂紋價格已經(jīng)明顯回落。

相比國外拍行建盞成交屢創(chuàng)新高，國內(nèi)建盞拍賣一直處在非常邊緣的狀態(tài)。某拍行從業(yè)人員對《收藏·拍賣》記者分析：“相比國外拍賣市場，國內(nèi)受限于《文物法》，國家明令禁止宋瓷的交易，國內(nèi)沒有公開拍賣流通的市場，沒有形成一個價格體系，也沒有大力的宣傳和專場拍賣。拍賣行很難有系統(tǒng)和規(guī)模地去推動建盞。在未來的三五年，也很難看到管控的放松。對國內(nèi)大部分拍賣行而言，包括建盞在內(nèi)的老窯是不得不暫時放棄的一個領域?！?/p>

不但如此，隨著建盞的身價暴漲，假貨也越來越猖獗。廈門博美拍賣的王志勇說，目前出現(xiàn)了一些高仿的技術，已經(jīng)在圖片上無法判斷真?zhèn)危踔聊媒o一般的行家，也容易看走眼。行內(nèi)對于鑒定還有比較大的爭議，比較公認的方式是“打胎”，即從胎底挖一部分作科學鑒定，但這會對盞造成破壞，他建議購買建盞，一定要找可以信任的行家多看看。

除此之外，藏家也還需要學習和成長。張濤認為，目前建盞基本上還在小圈子里流行，包括建盞愛好者和茶道愛好者，國內(nèi)鮮有體系化的建盞藏家。一旦有眼光、有經(jīng)濟實力的人開始收藏，建盞還會有很大的增長空間。

廣州資深收藏家高鵬飛也看好精品建盞的逐步走高。他的判斷依據(jù)是，盡管建盞的價格已經(jīng)不低，但相比明清官瓷整體仍低五至十倍。建盞的價值在于它的歷史價值、神秘性以及難以復制。從市場角度看，買器型完整、顯毫的南宋龍窯老盞為首選。

目前，包括建盞在內(nèi)的宋瓷板塊整體都被低估。隨著中國藏家們越來越多走出國門，他們會發(fā)現(xiàn)宋文化在世界范圍內(nèi)的影響——在日本博物館中的國寶，8件瓷器有4件是建盞。大都會、洛克菲勒、法國集美等頂級博物館都收藏有建盞。反觀國內(nèi)的博物館，收藏建盞還非常少。未來隨著傳統(tǒng)文化的回歸，精品建盞一定會不斷增值。

(編輯/董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