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tr id="yyy80"></tr>
  • <sup id="yyy80"></sup>
  • <tfoot id="yyy80"><noscript id="yyy80"></noscript></tfoot>
  • 99热精品在线国产_美女午夜性视频免费_国产精品国产高清国产av_av欧美777_自拍偷自拍亚洲精品老妇_亚洲熟女精品中文字幕_www日本黄色视频网_国产精品野战在线观看 ?

    千秋伶俜

    2017-06-27 08:15:55拂玉
    飛魔幻A 2017年6期

    拂玉

    她這輩子,從來不曾愛過任何人。

    近來曇城頗不太平,那廂鄰國大虞的流民偷潛入境,這廂戎安天子民間選妃的傳言甚囂塵上。魏扶倚著車壁,聽小丫鬟從流民的可怕說到老爺將她們從修行的白云觀接回,從大小姐百般刁難說到二小姐魏扶委曲求全。閑話無盡,魏扶不禁掩袖,打了個呵欠。

    忽然,油壁車猛地一震,她險些撲了出去。

    “怎么回事?!”

    甫一開口,她就聽到外面車夫怒罵道:“這窄巷硬要來擠,有病嗎!”

    另有個人聲不甘示弱:“我家主子趕吉時搬新院子,你讓讓!”

    話音未畢,油壁車又陡然連震數(shù)次。魏扶忍不住,側身掀開車簾——

    天色昏黃,九尺的青石小巷里,兩輛油壁馬車車轅相撞,朱輪相抵,卻始終互不相讓并駕齊驅。在再次快被震出去后,魏扶攀著窗,向那輛車的車窗處大喊:“閣下,可否商量一下?”

    正想著怎么說明她若晚歸會被責罰,對面車窗處帷簾微動,細長的食指勾起簾子,光影斑駁中,一雙鳳目狹長。魏扶驟然心緊,剛想躲回車輿,就聽到了對面低沉的一聲:“……小瞎子?”

    還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

    方才小丫鬟堪堪講到的,那與一代名伶糾纏后歸隱禪門的王官人的故事中的名伶白卿吾,不正是對面這位?

    人說王官人近日得道坐化了,但魏扶知道并非如此。那晚她從白云觀溜出去散心,誰想夜色濃稠,她竟迷了路。山嵐層層浮起,風露冷冽入袍,她縮手縮腳地向前,終在寂靜中聽到了人聲。只是等她走近,才幡然大悔。

    霧靄迷蒙,燈燭幽昧,暗緋的光在庭院中同打翻的嫣紅杯酒一并匍匐著,流淌著,勾勒著隨一聲聲喘息而起伏的交纏身形。魏扶推著半掩柴扉的手一滯,這才想起山上還住著一位王官人,棄了糾纏甚久的名伶入山歸隱,沒想到修行之處實是藏嬌之所。

    她正臉上訕訕,驀地,一聲極短促驚悸的低呼從男人的喉管里掙脫,又在半道上生生折斷。魏扶倏然劇震。她看得清楚,一枚瘦細的、沒有釘帽的鐵釘,在細長的指間拈著,被正同男人輕憐密愛的名伶俯身含笑,送入了男人下方的凸起。

    沒有血跡,沒有傷痕,一切最自然不過,空氣里還低回著前一剎浮動的喘息。魏扶頓時僵了。然而,仿若福至心靈。含笑起身的名伶忽然轉頭,目光如電,穿過半掩的柴扉,直向她而去!

    被發(fā)現(xiàn)了!她的眼珠像在眶子里凍住,眼睜睜地看著他赤身裸體不疾不徐地走來。一步,兩步……直至一臂可及。鬼使神差地,她突然伸手,將指尖觸到了他的下巴。

    溫熱的,柔軟的。她的心忽然安靜下來,目光空茫著,眼珠分毫未動。盲人一般,她將手往上摸了摸,而后假意驚覺觸到了他的唇,猛一縮手,“哎呀”地叫出聲:“冒犯了!”再綻開一點歉疚的笑,“請問您見過兩個丫鬟嗎?我和她們走散了?!?/p>

    他一雙鳳目深深看向她眼里,明明已近在咫尺,他低頭彎身,幾乎與她貼上了面:“是嗎?我沒看到?!焙浅龅臒釟鈬姷剿a上,她狀若不知地茫然抬臉,唇剎那碰到他的鼻尖。然而他沒有退后,她也只能保持這過分親密的距離,“那……叨擾了。”

    也是她命不該絕,她正摸索著徐徐轉身,想著身后他似并未打算放她走,就在面前的夜色里辨認出了幾點火光——她久未回去,觀里的人尋她來了。

    如此周折,她撞見王官人之死,佯裝瞽目才能避禍。現(xiàn)下她離開白云觀,距家中僅一巷之遙,卻在這里又和他劈面相逢。兩車并行,白卿吾慵懶地掀著車簾,衣襟微敞,一截美人骨若有似無。他凝視了魏扶半晌,終究緩緩地,笑了一笑。

    乍見不歡,重逢不愉,白卿吾仿若魏扶不利的流年,偏卻如附骨之疽揮之不去。

    魏扶終誤了回家的時辰,直到她將一部《道藏輯要》抄完,才能出入她的小院。她沒日沒夜抄了十數(shù)日,才將經(jīng)文交了上去。啟窗,這一日又近黃昏。下人早被遣出,空寂的庭院中,一閘流水淙淙切切。水流淌到院墻根上,蘆葦葳蕤叢生。

    正要關窗,忽然一痕夭紅從葦叢間曲曲折折地流了出來。魏扶走近院墻,水波間浮沉著的,卻是一條金絲繡成首尾相銜瑞獸的紅滟滟的發(fā)帶。

    誰的發(fā)帶?她俯身往水中一探,捉住了發(fā)帶一端,正欲將它撈起,另一端卻像是被什么牽扯著,她竟拖拽不動。遲疑了一下,她循著發(fā)帶流出的地方,撥開了葦叢。

    這小院久無人居,誰能想到,引入的流水,居然是穿墻而過的一條活溪?葦叢掩映處,院墻根下豁開屈身可過的一角小洞,發(fā)帶從中穿過,一端捉在魏扶手里,一端綿延到墻外,握在了一只細長的手間。

    “喲,小瞎子?”

    溪水里明晃晃地倒映著的披散長發(fā),輕袍緩帶的人,不是白卿吾是誰?

    上次兩輛馬車終各向東西,原以為他的居處離她千里遠,沒想到竟和她家背對而落,看似相悖無干,實只一墻相隔。魏扶不禁愣了,水中的白卿吾眉梢微動,突然縱聲大笑:“我這新主人的屋子,著實不錯?!彼馕渡铋L地看著魏扶的倒影,倏忽含笑拂袖,那條發(fā)帶驀然落水,隨波向她涌來。

    這一切都令魏扶心驚。果然旦日清晨,她嗅到了院中一縷極淡的燒艾氣味。而近日,大虞遷來的流民中,時疫盛行。她強撐的微笑,在長姐眉間一動,向氣味源頭猛然奔去時,終于崩析。

    “這是什么!”墻角葦叢處,艾灰潮濕黝黑。不等魏扶辯解,長姐驚恐萬狀地尖聲叫起,“你燒艾做什么?你染了時疫?!”

    魏扶百口莫辯,長姐既不聽她說話,也不讓她近身,狠狠剜她一眼后,便拎起裙裾,向院外狂奔逃去。院鎖落了下來,只魏扶被關在里面。她怔怔地立在墻角,直到一聲低沉的笑從墻后輕輕傳來:“時疫病人,家中不想診治時,往往被隔離起來,一把火燒了干凈——是不是,魏扶?”

    她低頭,在密匝的葦稈中隱約看到白卿吾的倒影。是了,她看到他殺人,想必他便將艾灰偷送進來,令家中認為她身染時疫,再像對待時疫病人那樣將她處理掉。

    多么兵不血刃的滅口方法,魏扶倍感驚嘆。她緩緩蹲下身,對著那張臉良久,卻到底一牽唇,笑了:“你說得對,我很有可能會被燒死在這里?!彼D了頓,想起她在家中的分量,何況時疫連大夫都不愿診治,誰還會來顧及她?她笑意更盛,“可是,我沒得時疫?!?/p>

    話音方落,她驟然躍入溪中,任溪水將她淹沒。她怎么能讓白卿吾這么輕易地借刀殺人?她要活,還要睚眥必報。

    在溪水里泡了一天,她又就著這濕透的一身衣裳,到皓月寒風下站了一宿。天明時,她如愿以償?shù)嘏艘簧聿?,還在神智將昏前,剪下了一綹青絲。她知道的,時疫之癥是體寒流涎,而她現(xiàn)在高燒不退。她覺得即使真的被決定要燒了院子,父親兄長也會先遠遠來看她一眼。只消一眼,她燙得通紅的臉就足以證明哪怕她燒艾,也并非是驅除時疫。

    她賭贏了。朦朧間,她覺察到手腕上停著老大夫切脈的粗糙手指,于是半暈半醒地從枕下摸出一綹青絲,塞到老大夫手里:“姑且算作診金,勞您費心?!?/p>

    那綹青絲上纏裹的,是一條金絲繡瑞獸的殷紅發(fā)帶。

    入夜,吵嚷了大半日的隔壁,漸漸也靜了。魏扶裹了裹斗篷,剛想從院墻處走開,便聽到一墻相隔的白卿吾低沉著聲音問:“你做的?”

    腳下一停,魏扶轉身,對蘆葦蓊藹處輕聲一笑:“君投我木桃,我當然要報君瓊瑤?!?/p>

    她不是以德報怨的人。白卿吾的發(fā)帶她還留著,干脆用它綰了發(fā),交給老大夫帶出門去。幾易其手后,總會有明眼人發(fā)現(xiàn),只有位高權重者,才能用這瑞獸圖案。而曇城的高官顯宦,首屈一指,是白卿吾的新主裴濟。裴濟多疑,若得知賞與白卿吾的發(fā)帶綰著青絲輾轉人手,雖不會公然追查,卻會疑心白卿吾與人有染。一頓荊條,算是懲罰和警告。

    魏扶笑道:“白君這幾日,好生將養(yǎng)身上的傷吧。”

    半晌,白卿吾沒有回話。魏扶一攏斗篷,方走了兩步,卻又聽見身后一聲笑,慵懶而低沉,像一只貓搔了搔尾巴:“隨手丟棄的發(fā)帶都悉心收好,魏扶,你這樣會愛上我。”

    明知隔著墻,魏扶卻仍回頭一記眼刀。須臾后,她眼角眉梢飛揚而起:“你試試看?!?/p>

    白卿吾也笑,壓低聲音道:“你試試看?!?/p>

    恩怨未了,白卿吾絕不會善罷甘休。魏扶打疊精神準備應付,誰知近半月,除了拿戲子曖昧的風情來惡心她,白卿吾似始終按兵不動。直至半月后,魏扶點數(shù)自己的丹青,才發(fā)現(xiàn)一幅寫真不見了蹤影。但很快,她就知道了那幅畫的下落。

    午后,她剛把紫毫擱入筆洗,便被喚去廳前見客。來人紫袍玉帶,笑盈盈地對著她,將一軸畫卷徐徐展開。

    “這畫像上的,果真是姑娘!”

    求見她的,居然是裴濟。而他說出的話,卻更令人吃驚——天子選妃,他領了差事正苦于曇城無人可薦,昨晚獨坐書房時,突然燈燭齊滅,等他再燃起燭火,案上已有一軸畫卷半舒半斂。

    “這豈非天公授意?”裴濟微笑著,向魏扶道。

    往日里“天子選妃”只如流言,沒想到今朝魏扶竟莫名其妙地成了候選。她不確定這是不是白卿吾的手筆,誰會贈人以富貴榮華為報復?然而裴濟分明又和白卿吾脫不了干系。

    魏扶腦子里極亂,一連幾日白卿吾隔墻向她挑釁,她都懶得反咬回去。

    然而,她亂,她家中更亂。父親難得準她上桌用膳,桌上卻是一片詭異的沉默。她小口啜著粥,不敢發(fā)出聲響,可羹匙終歸在碗沿上微一磕碰,“叮——”,聲音不大,卻分外清晰。

    “我受夠了!”像是再不能忍,長姐突然起身,猛地將碗一擲,“養(yǎng)她這么多年,是為了送她去享榮華富貴的嗎!”聞言,父兄霍然變色。兄長一陣搜肝刮肺的劇咳,直要咳暈過去。父親驚得手忙腳亂,情急之下臉色一白,大喘著捂住了心口。

    一向這樣,她出現(xiàn)時,家中就會亂成一團。她只能重又把自己鎖入小院,向送食飯的丫鬟詢問父兄的狀況,不去增添麻煩。只是,那次的不歡而散后,她的一顆心總突突直跳,像是預感到有什么不堪承受的事,即將到來。

    “當——”她放下碗,忽然覺察到唇齒間縈繞了異樣的香氣。未及細想,下一瞬,她身上驟軟,聽到了自己帶翻幾案,瓷碗哐當碎地的聲音。門扉微啟,長姐的低喃細細傳來,極遙遠,也極冰冷:“修行積福那么久,也該給父親哥哥消災去病了?!?/p>

    十九年來,魏扶一直覺得,家人不喜歡她,是因為她還不夠乖巧。但她現(xiàn)今才知道,他們當然不會喜歡她。

    ——她本就只是從小被買來豢養(yǎng)著的,以和合雙修之術治愈父兄痼疾的良藥。

    她躺在床上,渾身力氣被抽走似的,只木然聽著長姐和父兄尖聲爭執(zhí)。

    “……天師說她命硬,我們才養(yǎng)了她這些年,不就是為了這一天嗎?……怕什么!就說她出門被流民擄去侮辱了,裴大人還能怎樣?……”

    爭吵聲愈來愈低,良久后,魏扶聽到房門輕聲作響,斗室中跫音乍起,一前一后,慢慢地,向她的床榻而來。

    一切都是此生再不愿回想的。她原打算閉眼沉淪下去,然而,肌膚曝露在寒意里的一剎,她突然清醒著顫栗起來。巨大的恐慌和惡心席卷而上,她猛地掙扎而起,一把摸到了針線奩里鋒利的剪刀。

    她是真的命硬。房中的父兄,門外的長姐,居然都奈何不得她。庭院里皓月當空,她拖著長姐,一腳深一腳淺地走到溪邊,眼珠紋絲不動,愣愣地盯著水中半裸著的、血跡淋漓的倒影,像閻羅地獄里剛逃出的惡鬼。良久后,她動了動脖頸。奇怪的是,葦叢茂密如箭林,她只略微一瞥,卻竟然在那破碎的水面上,清楚地看到了隔墻的白卿吾。

    他盯著水里她的倒影,臉色煞白,滿目震驚。

    一墻相隔,那邊歌舞升平,這邊卻如人間煉獄。魏扶偏著頭,看著他的影子,嗤嗤地笑出了聲。再不管他,她向著溪中更走一步。然而,下一刻,她卻聽到了墻角葦叢被大力撥開的簌簌聲響,不由得轉頭。嘩然一聲,白卿吾屈身從墻洞穿過,披著濕淋淋的一身衣裳,向著她涉水而來。愈來愈近,“嗤——”,她用剪子扎住了他的胸口。

    白卿吾伸手握住,逆著她凌厲至猙獰的目光,深深看向她惶然受傷如小獸的眼睛。

    “魏扶?!彼谝淮斡眠@種口吻,溫聲安撫,“不怕?!?/p>

    唇一揚,他對著她微微笑了。那笑意莫名地令人鎮(zhèn)靜,他一寸一寸試探著接近,終于從她手上奪下了剪子。

    “我會救你?!彼谒铣谅曊f。

    他將她的衣服換給長姐,從院內尋出花鋤,把父兄長姐的頭顱一并除下后,再用長姐的衣物包裹住。做這些時,他縝密冷靜得不同尋常。直到他靠近魏扶,眼里依稀才有一點溫和悲憫的光。

    然后,他拉著她,從院墻下的洞口屈身穿過,擇兩塊石頭堵住墻洞,又把三只頭顱盡數(shù)埋在了院中梨樹下。魏扶呆呆的,任由他擺布。

    隔壁,已經(jīng)有下人發(fā)現(xiàn)了院子里血肉橫飛。一聲驚叫,聚集起了沸反盈天的人群。騷動太大,甚至驚動了裴府。白卿吾方處理了傷口換好衣服,便響起了一陣匆匆的步履聲,裴濟竟已趕向了這邊。眉頭一皺,白卿吾將外衣披裹到魏扶身上。他把她塞入床邊木箱,在合上箱子的前一時,他對著失魂落魄的魏扶,再一次,字字鏗鏘:“魏扶,我會救你。”

    魏家的慘案轟動了整個曇城。那失去頭顱血肉模糊的三具尸首只能憑破碎的衣飾辨認,人說魏家老爺、公子和二小姐盡數(shù)殞命,而魏家大小姐不知所終,怕已畏罪潛逃。

    外面風聲鶴唳,裴府里,白卿吾打開木箱,嘆了口氣。方才裴濟趕來,隔墻聽著魏家人聲鼎沸,當即下令加強府里戒備,嚴查進出之人。想從裴府送走魏扶,已是不可能了。何況,魏扶的情況也極糟。他開箱時,她抱膝縮在箱角,只剩一口進出的活氣。他看著,刺眼得很。

    “魏扶?!币幌埔聰[,他跨進木箱,在她木然抬眼時,伸臂強硬地將她納入懷里。魏扶掙了一下,便不動了。

    他把下巴抵在她頭頂,她貼住他的脖頸,靜靜地呼吸。初見時他們也曾看上去親密無間,然而他思索著滅口,她算計著脫身,都不如今日,在逼仄的一隅里扶持相依。

    他抱著她,徹日徹夜,足足三天。第四日的清晨,他終于松了胳膊,靠向她耳邊:“我要送你出去?!?/p>

    魏家的尸身已不能再放置不管,管家張羅著將尸首入殮,棺槨整飭地停放在廳里,卻無人敢來拜祭。下人們盤算著以后的出路,也無心思看靈。一到晚上,空蕩蕩的廳中,竟無一人留守。正好,方便了白卿吾行事。

    第一晚,他搬開院墻洞口的石頭,摸清了魏家的現(xiàn)況,和去廳里的路。第二晚,他花了一夜撬開棺槨,將一副尸骸盜出,又虛封了棺蓋,把尸骸埋入裴府庭院的梨樹下。第三晚,他帶著魏扶到棺前,移開棺蓋,將她抱入了那口空棺。

    “合上眼,睡一覺?!彼麑χ郎睾偷匚⑿Γ皠e怕?!?/p>

    停柩已滿三日,次日大早,魏家管家張羅著,吹打出殯。麻衣如雪,紙錢揚空,奴仆們的泣聲盤桓不絕。白卿吾手持一盞粗茶,默然看著。他在茶棚里直坐到下午,出殯的人早已回來,才戴上帷笠,徐徐出城。

    魏家喪事辦得倉促,只草草擇了城外偏僻處起了墳,且還與亂葬崗甚近。這般陰森晦氣的地方,白卿吾不擔心會有人來。他脫下帷笠,卷起衣袖。出門時為了不引人注目,他衣著如常未敢攜帶大物,這會兒便也只能跪在地上,一把一把地,用手去刨新培的墳塋。

    日薄西山,他手上指蓋翻卷,血泥模糊,卻到底看到了棺木。從衣帶內卸下一截精鐵細絲,他尋著上次虛封住棺槨的機括,一點點地,將接榫處磨開。棺蓋再啟,黃昏的日光從天上傾瀉而下,剎那間填滿了棺槨。魏扶被日光懷抱,睜著眼,安靜得仿若卷軸上工筆的畫。

    白卿吾撐著棺沿,俯下身,深深看向她的雙眼:“我被賣入梨園的時候,十二歲,比你還小許多,明明是該學戲,當天晚上,卻像青樓女子一般,被逼著接了第一個恩客。而后年年歲歲,我當過許多人的禁臠,最覺得惡心時,就忍不住想殺了他們?!蓖A送?,他倏然奇異地笑了,目光落在魏扶眼里,又似冷靜地諦視著自己,“人生實難。可我還是想活著。”

    話音低下去,落入塵埃泥土里。

    魏扶靜靜地躺著,陰翳還籠罩在昨日的眼眸,今朝的天光卻已悄然彌蒙。良久后,她唇角一引,終于慢慢地,空洞地笑了起來。

    為了避人,魏扶暫住在了亂葬崗附近的山穴里。白卿吾笑道:“下次再給你捎帶東西。”

    魏扶點點頭:“好。”

    天色不早,臨走時魏扶叫住他,目光落在他手上:“再弄狼狽些,就說遇到了流民。”白卿吾一怔,又聽到魏扶波瀾不驚地道,“下次帶點針線吧,還要些茶葉,還有花。”他倏然笑了,徹底放下心來。

    如她所求,他給她帶了針線茶葉,甚至在這深秋時節(jié)遍尋叢草處,終于找到了一朵細碎的黃花。她把花別在鬢角,給他沏上新烹的茶,聽他道:“城里風聲還緊,你要在此多住些時候?!彼鲆环鲷W上黃花,微笑著應道:“好。”

    命運從來神奇,幾日前他們還勢如仇寇,最絕望時卻偏是他出手相援,此時對坐在山洞里,他和她平和地談笑。

    昨日種種已死,明天正接踵而至。魏扶在山洞里辟出一處蒔花,收貯藤蔓上的露水回來煎茶。陽光和煦的時候,她倚坐在洞口,在繡花繃子上隨手扎花。白卿吾會來看她,只是裴濟多疑,他也不能常至。偶爾來時,他會在洞中茶香里,和她講起些許瑣事,她一面?zhèn)榷犞?,一面將他不慎刮破的袖口仔細縫補。

    “幼年的心愿?”他撐著頭,思索了半晌,“大概是能每天揣著阿娘做的蒿饃趕去上學,識幾個字讀幾年書,做個像夫子說的溫良恭儉讓的人?!闭f著他就笑了,仿佛記起了什么珍貴的片段,連聲音都柔軟下去,“‘溫良恭儉讓,我那時趴在學堂窗戶下偷聽到的。那天天氣很好,夫子發(fā)現(xiàn)了我在偷聽,卻沒有趕我走,反而把我叫了進去,讓我同他的學生一道聽了一堂課。”

    魏扶停下針線,問:“然后呢?”

    “然后夫子還講了一句‘妻子好合,如鼓瑟琴,我覺得很好,就特別想遇到一個人,和她一直相愛到老?!痹捴链?,他含笑緘了口。事實上,字與書,都是他入梨園后才學的,他曾十分艷羨的詩句,偏偏念在那些恩客的口里。只是這些話,卻也不必對魏扶說了。

    “還想問什么?”他笑著,別過頭去,沒預料恰對上她凝睇過來的眼睛。

    她停著針線側著頭,忽然認真地道:“‘妻子好合,如鼓瑟琴,的確是句好詩?!?/p>

    他愣了愣,剎那間覺得,好像不必出口,潛藏的話,她其實全都猜到了。心頭一跳,他展顏道:“聽這念詩的纏綿口氣,魏扶,你別是愛上我了?”

    魏扶一怔,眉間一惱,放下針線就把白卿吾轟了出去。

    然而夜里,魏扶在針線奩中翻找,突然“叮當”一聲,摸到一把各色碎布縫成的布牛,每個底下綴了一只精巧的鈴鐺——是上次白卿吾來,講起故鄉(xiāng)年節(jié)里,每戶人家會給孩童準備的玩意兒。她那時看到他眼里若隱若現(xiàn)的懷念,當晚熬了一夜,仿著做出了這些來。

    此刻她看著它們,一時竟怔住了。半晌后,她伸指,一個個撥弄過去,到一只紅色布牛時才停下。一瞬間她想到這是白卿吾喜歡的顏色,下一瞬間,她倏然感到一陣害怕。她隱約發(fā)覺,有什么事,已不受她的控制。一咬下唇,她猛然從針線奩中抓起一只布牛,頓了頓,又猛地將它擲了出去。

    魏扶開始刻意回避著白卿吾。而她避著他,他感知到了似的,竟也連著一個多月,沒有再出現(xiàn)。半月又過,白卿吾仍不見蹤影。魏扶怕他出事,明知城中危險,卻還是喬裝一番,偷偷地回了城。

    年節(jié)過了,曇城巷道石板間偶有一點茸茸綠意,是春天正試探著伸出了指尖。舊年魏家的駭聞悄然沉寂,人們現(xiàn)在喁喁而談的,是裴府男幸白卿吾。他們說,一連月余,白卿吾放浪形骸,喜怒無常。裴濟打罵過,禁足過,但全然無用,發(fā)起瘋來的白卿吾,裴府重重的高墻都束縛不住他。

    魏扶聽得心驚,猶疑片刻,仍向人打聽了白卿吾買醉的地方,一處一處地找。眼看日色已頹,她遍尋無獲,也只能空手而回。她卻沒想到,城里不見白卿吾,反是出城后,在近亂葬崗的官道上遇到了他。

    夜已沉沉地壓下,伶仃幾個黯淡的星子掛得很低。白卿吾大喇喇地仰面躺在官道中央,寒意欺人,他卻敞開衣袍,鋪散長發(fā),在一地的酒壇碎片里,枕著酒香嗤嗤而笑。

    “白卿吾?!”魏扶一怔,忙上前要將他扶起,誰想他順勢一翻手腕,握住她的胳膊,稍一用力便令她跌入了懷里。

    “魏扶?”鳳目微睜,白卿吾像是方認清了懷中是誰,笑了一笑,放開她。

    他剛側過臉合眼欲睡,卻被魏扶格住。她屈膝跪著,兩手撐在他耳畔,低下頭,在呼吸可聞的上方輕聲問:“你教我好好活著,可你就是這樣活著?”

    夜色無盡,魏扶的眉眼卻歷歷可辨,長發(fā)從她肩頭披落,酥癢地蜷在他頸窩,白卿吾忽然放聲大笑:“我能怎么教你?魏扶,你的畫像是我放在裴濟桌上的……誰教得了誰?誰救得了誰?”聲音越拔越高,他眼里一片迷蒙和狂亂。

    這樣悲憤又絕望,她不知道原因,卻不能任由他這樣。她俯身,輕輕吻了吻他的鼻尖,在他倏然安靜下來時,又輕輕地道:“可是,現(xiàn)在我想救你?!?/p>

    他眼中凈是悲傷的余燼,合了眼:“魏扶,你救不了我?!?/p>

    她還想說什么,然而一片陰影籠罩過來。她遲疑了一下,抬眼便見紫袍玉帶的裴濟微笑而立,開口:“魏二小姐,你果然不負本官所望?!?/p>

    藏匿三個月,終還是被發(fā)現(xiàn)。魏扶本以為會被立時捉拿入獄,出乎她意料,裴濟卻只是把她悄悄帶回裴府。

    “姑娘是天賜的貴人,”裴濟微笑,“天子選妃,沒有比姑娘更合適的人選?!?/p>

    模模糊糊地,魏扶嗅到了天子選妃背后的不同尋常。她在裴府,認得她的人全不覺詫異,反而待她十足地敬畏周到。

    白卿吾院子里的墻洞被人暗地填好,忽然一晚隔壁已經(jīng)空了的魏家莫名走水,畫棟雕梁一夕即沒。又一日,她聽聞城中數(shù)人接連失蹤,而這些人,無不曾是魏家的奴仆。這一切似是在刻意地將魏家從世間抹去,且必定與裴濟相關。只是,為什么裴濟明知她殺了人,卻還認為她最為合適?他又為什么要掩蓋掉她生活過的痕跡?但魏扶不欲深究。她已是案上魚肉,這輩子,這條命,難道還能由她做主嗎?

    春天到來時,她會跋涉千里,被裴濟送到戎安的京都。

    活著都要拼命掙扎,情感更已無處安放。幸而春天到來前,魏扶終于又見了白卿吾一面。

    ——也不能算是見面。那夜醉里相逢后,白卿吾便被遷到裴府最破敗偏僻處,門鎖一上,她和他只能隔著門輕輕說話。月上中天,周匝俱寂,她抱膝靠著門扉,他沉靜的聲音從房里傳出,像海上輕軟的泡沫,緩緩浮上來,又在剎那間碎了,鋪成一地清霜。

    “那夜嚇到你了,”他淡淡地道,“還累得你被帶回這里?!?/p>

    “沒關系?!?/p>

    “裴濟可有為難你?”

    “沒有,我過得很好?!?/p>

    話音一滯,白卿吾沉默下去,半晌后才又輕聲問:“很好嗎?”不等她答,他已自顧自地笑了,“也是,他現(xiàn)在當然要待你很好?!?/p>

    他似知道什么,然而魏扶并不想追問。對話漸漸稀了,歇了,她卻還不想離開。月向夜的深處滑落下去,她仰頭看了許久,在月色被無盡吞沒的前一瞬,終究又聽到了白卿吾的聲音,低低的,歉疚而無可奈何:“抱歉,我最終沒能救你。”

    她于是笑了,一伸手抹過眼角:“沒關系的,我也沒能救你?!?/p>

    誰都不是誰的英雄,誰都只是彼此命里無限絕望中偶然垂下的飄搖蛛絲。還有不盡坎坷的前路需要孤身奔赴,他們只能各自啟程,直至窮途。

    春天正一日一日地趕來,魏扶再沒有去見過白卿吾。她接受裴濟的所有安排,日日飛針走線繡著嫁衣。最后一針鎖好時,春風恰吹開了庭院里滿樹的梨花。

    是時候去京都了。

    動身的前一晚,魏扶將嫁衣一層層穿好,而后在床畔端坐了一夜。

    天明時她靜靜等候裴濟遣來的車駕,然而時近中午,車駕卻仍遲遲不來。直到傍晚,裴濟才終于姍姍來遲,不待她發(fā)問,便微笑著向她示歉:“這段日子辛苦姑娘了,只是現(xiàn)下,有了更好的人選,姑娘明日,可以自便了?!?

    魏扶懵然問:“誰?”

    裴濟笑著,沒有作答。

    但次日清晨,她卻親眼見到了那人。大紅的衣裙上,繡金團鳳重重疊疊。衣襟微敞處,一截美人骨若隱若現(xiàn)。鳳目微抬,眸子里一痕山水迤邐,眼角上揚著,橫生斜出了晚春的招展花枝。初見至今,她從未被白卿吾驚艷,只此刻,她才突然知道,怪不得他腳下拜倒過那樣多的王孫貴臣。

    “魏扶?!彼麊局瑥奶旃庵胁讲阶邅?,“我會代你去京都?!?/p>

    她怔怔地問:“……為什么?”

    他溫和地看著她,微微笑了:“我做的孽,自然由我來償?!?/p>

    不待她開口,他已將一枚印鑒塞到她手里:“裴濟不會放過你,你要逃,別留在戎安,去大虞。”頓了頓,他低眉而笑,“這是我第一個恩客給的,聽說他是大虞人,現(xiàn)在做了高官。大概當年強逼了一個孩子,多少覺得愧疚,他叫我以后拿著它去找他。本來這輩子我都不想用,但現(xiàn)在,也只有他能幫你?!?/p>

    她由著他諄諄叮囑,心知肚明所謂待選,背后必有常人絕不能知的真相。他和她身不由己地卷入其中,可是有什么辦法?他們什么也做不了主。她只能點點頭,說一聲:“好。”然后背過身,獨自離開。

    “魏扶,”白卿吾忽然喚道,“明日我去京都,你會不會來送我?”

    她沒有回身,說:“不會。”

    而后她便聽到白卿吾靜了片刻,又倏地笑了:“那就好。”

    魏扶獨自回了之前的山洞。沒有點燈,洞中黢黑一片。她呆呆地站了很久,才想起什么似的,蹲下身,在地上一寸一寸地摸索。

    “叮當——”手指碰到鈴鐺,清脆的一響。她忙拾起這被擲入角落的布牛,尋到燭燈,顫顫地將燈點亮。光芒溢出的一剎,她小心翼翼地將布牛湊近燭火——

    白色的。不是白卿吾喜歡的紅色。是她喜歡的白色。

    戎安圣佑六年,入京待選的車駕轔轔駛出曇城,一路向南而去。白卿吾著紅裳,綰鳳髻,倚著車窗,默然出神。他到底趕在魏扶被送走前,求見到了裴濟。那夜,他直截了當?shù)匾螅骸八臀胰刖!?/p>

    裴濟神色一變,他徑自冷靜地陳述理由:“論相貌,魏扶不如我。論才干,獻上她畫像和救她出魏家的,是我。她殺人的縝密和決心遠遠不夠,而我,既比她擅長此道,就算失手,也能在事情敗露前自我了斷,以死引人入局?!彼а?,“多一個不知情的人,不如少一個。我比魏扶知道得多,當然比她更合適?!?/p>

    裴濟冷然盯住他,良久后沉聲徐道:“你,知道些什么?”

    白卿吾展顏微笑。他自然什么都知道。早前他去裴濟的書房,偶然間聽到房中的低聲竊語。他梨園出身,行止吐納都可以輕得不被發(fā)覺,于是隔著門,他聽到了天子選妃背后,戎安謀劃著的驚天真相——以選妃為名,從各地甄選適合之人入京培養(yǎng),功成后頂替公主送至大虞,名為和親,實則伺機行刺虞皇,或是干脆以自絕嫁禍大虞,給戎安出兵以借口。

    彼時他正與魏扶勢如水火,聞言,他趁夜悄悄盜了魏扶的一幅寫真,又在裴濟的書房中用幾不能察的絲線布置一番,而后一出天公薦人的好戲便堂皇上演。那時候他還沒愛上她,不知道后來會有怎樣的糾葛錯落。他用這鬼蜮伎倆,微笑著等魏扶走上絕路。

    但他沒想到,魏扶在入京前,反被自己的父兄長姐逼入絕境。明明萋葦叢生,他卻從溪水里看到了她的倒影,半赤著身,血跡淋漓。他霎時洞悉了一墻之后的秘密。

    他忽然瘋了般想要救她,好像從她身上看到了曾經(jīng)的自己。假如當年有人伸手救過他,他會不會還有別的結局?一念之間,他卷入其中,然后就是掙脫不得的身不由己。一個經(jīng)歷相似的姑娘,她堅強勇敢,念一句“妻子好合,如鼓瑟琴”時,他忍不住就想起了遙遠的夢想,已經(jīng)枯槁的心,突然遲遲地,在腔子里活了過來。

    正盤算著怎樣從裴府脫身,忽然一天他毫無征兆地心絞,延請的大夫問他:“公子身上的毒已漸入肺腑,公子一直不知道嗎?”他愣了半日,才漸漸想起之前的王官人向他遞過一盞嫣紅的醴酒,幽深的眼睛倒映杯中,王官人大概預感到了什么,就潛了毒。

    他本來該哭,卻倏地想笑。命運從來不公,有的人天生富貴一世喜樂,有的人掙扎努力卻仍無法求活。

    這輩子就這樣完了,他殺人,人也殺他;他給魏扶設局,到最后,他也只好用這殘喘的余生替她入局。

    車馬轔轔,他倚窗撐著頭,輕輕地,笑出了聲。

    去京路途遙遠,入夜,車駕停在驛館歇息。夜已經(jīng)深了,整座驛館都沉酣入夢。白卿吾聽著起伏的鼾聲,睜著眼,盯著床頂?shù)尼?。他忽然坐起身來,怔愣了半晌,又倏地跳下床,赤著腳推開窗。驛館二樓不低,他眨了眨眼睛,突然舉身一躍,跳了下去。腿上一陣劇痛,他卻仿若未覺。心口處曠得厲害,他不知道想做什么,只是一刻不歇地向來路狂奔。腦子里茫茫然,卻總覺得只在前方就有答案。

    月夜下,溪流淙淙。春天將枯萎的葦叢一一喚醒,在夜風里,吟哦搖曳。

    白卿吾終于停了下來。一溪相隔,葦叢婆娑,他在粼粼溪水里看到了奔來的魏扶。倉皇的,無措的,披著白衣,風鬟雨鬢,一雙鞋磨破了鞋底。

    她還是來送他了,從曇城一路追到了這里??諘绲男目诮K于被填滿,白卿吾恍然笑了。

    身后一片喧鬧,發(fā)現(xiàn)他失蹤的人正步步逼近。他置若罔聞,坦然向前走出一步,任沁涼的溪水打濕了他的足尖。

    “魏扶,”他喚著她,與她隔溪相望,“你這輩子,從來,不要愛任何人?!?/p>

    緩緩地,他看到她眼里的一線水光細細滑落,卻在落至兩頰時,唇角一揚,堪堪被盛住。

    她笑著,眉目間是天真的溫柔。在月下,在風里,她看著他,輕聲地道:“我這輩子呀,才不會愛任何人。”

    大虞辛徽十三年秋,戎安孝明公主千里和親,卻終死在了沂帝的筵席上。

    消息傳來時,丫鬟們正替衛(wèi)尚書新收的義女衛(wèi)宓剪裁碎花布做的布牛,聞訊后都紛紛討論起來,其中一個繪聲繪色地描述完孝明公主是何等傾城的容貌,丫鬟們不由得嘆氣,大覺惋惜。

    衛(wèi)宓微笑著,撥弄布牛上綴著的鈴鐺,沒有說話。陽光很好,透窗而入,她轉頭看向窗外許久,才忽然出聲,加入了討論:“我見過更好看的人?!?/p>

    丫鬟們好奇,七嘴八舌地詢問。衛(wèi)宓莞爾:“剛鉆過一個洞,從水里站起來,渾身濕淋淋的?!?/p>

    丫鬟們不解,問:“這有什么好看的?”再追問,衛(wèi)宓卻又緘了口,但笑不答。

    她沒有騙人,那當真是很好看的。月黯星稀,那人撥開葦叢涉水而來,全身上下水跡淋漓,卻伸了手,向她步步走近。任他后來再怎樣絕色傾城,在她記憶里,這才是他第一次盛裝登場。

    她微笑著垂下頭,不動聲色地取出那枚深深刺入手指的銀針。頓了頓,她突然又抬頭,淡淡地問:“他真的死了嗎?”

    聚散苦匆匆,此恨無窮。

    富顺县| 临夏县| 富阳市| 双城市| 丰都县| 建湖县| 岳普湖县| 南岸区| 涿鹿县| 武鸣县| 无棣县| 抚宁县| 星子县| 乐至县| 平遥县| 湖北省| 思茅市| 呼图壁县| 涞源县| 沈阳市| 瑞昌市| 五家渠市| 荆州市| 遂溪县| 巫山县| 读书| 门源| 乃东县| 开远市| 兰考县| 车致| 宜阳县| 石台县| 和林格尔县| 神农架林区| 阿城市| 霍林郭勒市| 阳新县| 五河县| 临安市| 宿松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