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中國古代思維方式與中國畫范疇論的聯(lián)系

張杰

【摘要】中國古代思維方式產生了各種文化形態(tài)和文藝理論。文章淺析中國古代思維方式淵源和主要特征，這種思維方式也影響著中國畫范疇論，旨在通過分析論證更準確地把握中國畫范疇論的本質。

【關鍵詞】古代思維方式；中國畫；范疇論

一、引言

思維方式是人能動地反映客觀現(xiàn)實過程中體現(xiàn)的方式，即我們看什么、怎么看、看成什么，進而影響我們怎樣表達、表達什么。由此產生了中華民族特有的文化形態(tài)和文藝理論體系。中國畫范疇論是古代思維方式對中國畫論體系的概括和反映。理解古代思維方式的總體淵源和特征，能夠更準確地把握中國畫范疇論的本質。

二、中國古代思維方式特點與淵源

中國古代思維方式的特點是：對客觀世界的辯證統(tǒng)一的直觀整體把握，而不是純粹的理性和純粹的感性。它通過實踐經驗的積累，關注現(xiàn)象和具體事物，而不是脫離表象。它以概念推理論證，把握事物的整體關照，事物和事物之間有機聯(lián)系，進而統(tǒng)一把握，創(chuàng)造出一種新的意蘊?！斑w想”“神會”便是這種思維方式的概括，主體的思想移入于客體的意象，含情而能達，會景而生心。主體對客體的關照和體驗中達到一種神會交融的狀況，這是一種感性和理性、經驗和邏輯、概念和現(xiàn)象的統(tǒng)一。

西方思維更關注的是邏輯推理、概念的論證，進而把握一種抽象的本質概念。在哲學思想中表現(xiàn)為存在，在自然理論中表現(xiàn)為原子，在數(shù)學知識中表現(xiàn)為公里，而在邏輯學中表現(xiàn)為本質或理性。

社會存在決定人們的意識。中華民族以農業(yè)為生，農業(yè)是生產的主要形式。古代的勞動人民在農耕時既要掌握必要的農業(yè)技術，也要關注氣候和環(huán)境。收成的好壞也決定這人的命運，這種“人”與“農”的相互作用和反應，成為中國哲學、文學和藝術的主要源泉。由于這種農耕，自然和人的客觀聯(lián)系，產生了“天人合一”的觀念，進而推演出中華民族特有的文化體系。老莊思想通過思辨去加以展開，以建立由宇宙落向人生的系統(tǒng)，建立了“道”這個概念，通過陰陽觀念辯證統(tǒng)一地把握客觀世界的思維方式，形成中華民族的文學藝術。儒、道、名、陰陽諸家都強調整體觀念。許慎在《說文解字》中對“三”字的解釋是：“三，天地人之道也”“王，三者天地人也，可參通三者也?！崩献釉唬骸暗郎唬簧?，三生萬物。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莊子認為物與我合一“天地與我并生，而萬物與我為一”?！妒瘽嬚Z錄·尊受章第四》提出“夫一畫含萬物于中”。

中國古代，生產實踐活動重視的是體驗和經驗。思想上會通過比擬和遷想的方式認識世界、反映世界。而西方更重視的是抽象概念的邏輯推理。所以，在西方哲學體系中，更多的是概念的一層層邏輯推理，比如康德的《判斷力批判》。而中國的哲學詩歌更多的是通過各種比喻提出觀點，這些比喻不外乎“人”“天”“物”“心”?！兑讉鳌吩唬骸耙渍?，象也；象也者，像也?！薄兑讉鳌酚衷唬骸笆ト擞幸砸娞煜沦?，而擬諸其形容，象其物宜，是故謂之象……極天下之賾者存乎卦?！边@里的“擬”指“模擬，模仿”。那么，在我國古代文藝作品里，也隨之體現(xiàn)大量與“擬”有關的文化形態(tài)。比如《詩經》用了許多植物來比喻人的品格和形象，以此物比喻彼物借以表達作者的思想?！疤抑藏?，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保ā吨苣稀ぬ邑病罚┨一ㄖ㈤_，表現(xiàn)新娘嫁人的心情火熱。“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周南·關雎》）等。詩經的“賦比興”手法開創(chuàng)了中國文藝作品形態(tài)的顯著特征。綜上所述，由于中國古代的生產力因素決定了先民們的思維方式，這種思維方式體現(xiàn)在文化形態(tài)里主要是“天人合一”“遷想妙得”。

三、中國畫范疇論體現(xiàn)的古代思維方式

所謂“中國畫范疇論”是對中國畫普遍存在的本質的概括和反應。在中國畫范疇論里同樣也普遍體現(xiàn)“天人合一”“遷想比擬”的思維方式，比如“形神”“氣韻”“意境”“比德”等。

在中國古人的思維當中，人與物似乎并無界限，可以自然而然地融為一體。那么作為存形寫照、書寫性靈的繪畫，也自然應當如此，所以顧愷之畫作之美“如負日月，似得神明”，在這里中國古代思維方式把主體與客體融為一體，而產生新的精神氣質。那么這樣的精神氣質不是西方寫實主義，也不是抽象主義，是體現(xiàn)在繪畫里的新的意蘊。莊子在《駢拇》里塑造的人物形象，揭示了如何保持內在天性的道理而不是關注外在的形，通過人性展示“道”。東晉顧愷之提出了“傳神”論的重要理論，強調“神儀”，構建了以“傳神”為核心的中國繪畫美學思想。他還提出“遷想妙得”的命題，發(fā)揮藝術想象，把握客體的神韻，突破客體的有限形體的限制，發(fā)揮藝術想象，通向無限的“道”（“氣”）。這對于后來中國文人畫的美學思想產生深刻的影響。那么，西方在文藝復興以后，重客觀的寫實、解剖，忠實地描繪自然和人。雖然現(xiàn)代西方也有抽象的繪畫產生，但是完全不是中國古代特有的思維方式下的再造意蘊。

自顧愷之以后的很多中國畫論都受到“天人合一”“遷想妙得”思維方式的影響。謝赫提出了“氣韻生動”，要求畫家在創(chuàng)作時把人物的性格和精神生動地表現(xiàn)出來，后來這一理論成為中國畫重要的品評標準之一。中國的文人畫重視畫家對情感的抒發(fā)，一切景語皆情語，山水畫家借山水表達萬物與我為一的氣韻，而不是機械被動地描摹自然這種“天人合一”重視整體連貫的思維方式，使畫家樹立這樣一種創(chuàng)作觀：主觀的情語和客觀的景語相融合而產生“意境”?！耙饩场辟x予一幅畫生命和精神。這與西方繪畫重視邏輯上的光影、體塊的忠實描繪和表達是不同的。

“形神”“氣韻”“意境”都是古代思維中重視整體連貫的辯證體現(xiàn)，在中國畫范疇論中“比德”也是重要的范疇之一，它同樣體現(xiàn)“遷想妙得”的中國古代思維方式。

“比德”體現(xiàn)了早期儒家對自然的美學觀?！氨取笔前l(fā)揮想象，領悟主客體之間的聯(lián)系與相似?！暗隆笔谴笞匀坏拿莱笈c人物的倫理、道德、神情聯(lián)系。我國古代詩歌的比興說和儒家的比德說對國畫創(chuàng)作的影響很大。花鳥畫中的“梅竹蘭菊”被賦予有情有骨的藝術形象，代表了中國人民堅強不屈的人格。

在中國畫論里，荊浩《筆法記》提出用筆四勢“筋，肉，骨，氣”也是中國古代思維方式中“比擬”的體現(xiàn)。此外，關于品鑒繪畫，中國畫論里也有很多形象的比擬，比如元代湯垕《畫鑒》“看畫如看美人，其風神骨相，有肌體之外者。今人看古跡，必先求形似，次及傅染，次及事實，殊非鑒賞之法也。”這里，湯垕用形象的比擬生動地表達品鑒觀賞繪畫的方法：首先看一幅作品的氣韻，其次是筆意、骨法、位置、傅染，最后才是形似，這是中西方藝術品鑒的不同之處。

結語

在中國畫范疇論的主要特征里，我們看到中國古代思維方式的體現(xiàn)。這些文化形態(tài)植根于中國古代農耕社會文化的土壤中，關照“天，地，人”的整體辯證與聯(lián)系。中國繪畫理論是審美描述與類比的統(tǒng)一，是從具體到抽象的統(tǒng)一，是從體味關照感悟到理論的統(tǒng)一。在中國繪畫中，我們都感受到生動的形象，有韻味的意蘊，和中國古代追求真善美統(tǒng)一的高尚品格和人格。抽象的達意，觀象喻道，這是中國古代思維方式在中國畫范疇論中的表達與傳承。我們只有把握這些本質，才能更好地繼承和創(chuàng)新。

參考文獻：

[1]楊星映，肖鋒，鄧心強.中國古代文論元范疇論析：氣、象、味的生成與泛化[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

[2]周積寅.中國歷代畫論[M].南京：江蘇美術出版社，2013.

[3]吾淳.中國思維形態(tài)[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8.

[4]傅慧敏.中國古代繪畫理論解讀[M].上海：上海人民美術出版社，2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