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抗戰(zhàn)學院民運隊

李晉藩

軍政干校時期

1939年冬，我一二O師三五八旅和山西新軍與敵二、四縱隊，工衛(wèi)旅、暫一師進行了艱苦卓絕的戰(zhàn)斗，打退了閻錫山發(fā)動的軍事進攻，并將其軍政勢力逐出晉西北。1940年2月，晉西北行政公署宣告成立。這標志著我黨領導的又一抗日根據地誕生。根據地成立后，為解決干部問題，晉西區(qū)黨委和行署于3月初決定在興縣成立軍政干部學校（以下簡稱干校）。校部由延安派來的在山西民族革命大學（以下簡稱民大）工作過的杜若牧、杜心源、楊林等組成并任教。下設七個隊：一、二隊為行政隊，三隊為軍事隊，四隊為工人隊，五、六隊為農民隊，七隊為婦女隊。校部駐興縣城西關瓜溝。各隊分駐在城關民院中。全校共有學員六七百人，設正副隊長，組織、教育干事，由校部從學員中選拔任命。分隊長、事務長、供給員、文書由隊長從學員中指定（不脫離學習）。學員由各專署，山西犧牲救國共盟會（簡稱犧盟會）和各縣選送，也有區(qū)黨委、行署和軍隊介紹來的。有在職干部，大多數是參加工作不久的青年學生和農民。有根據地的，也有從敵占區(qū)來的，還有在斗爭中俘獲的閻錫山的軍政人員，這些人大都編入第三隊，人們把三隊戲稱作“頑固隊”，岢嵐縣的舊政權縣長喬向熏就在三隊。學員的年齡從十五六歲到四五十歲，文化程度參差不齊。學員編隊并不是按隊的性質分配。一、二隊不全是行政干部，四隊大部分不是工人，五、六隊也不全是農民。

根據地剛建立，生活供應非常困難。最困難的是吃飯問題。3月份基本上是小米稀粥。4月份以后黑豆就是主食了，小米、高粱米只能在黑豆湯里摻和一點。菜，開始能吃到豆芽豆腐，以后由于領不到菜金就什么也吃不到了。糧食和燒炭都得學員到幾十里甚至百里之外去背。背回來還得自己拉著大石磨磨成黑豆面或糝子。大約兩周背一次糧食和燒炭，加工一次面。學校沒有任何醫(yī)療設施，學員的衣被很少，有的一點鋪蓋也沒有，室內又不生火取暖，生病的很多。

學校初建還未擬定教學計劃，沒有教材。加以勞動多生活不安定，兩月中沒有正式上過課，只有根據地的領導人賀龍、續(xù)范亭、牛蔭冠、甘泗淇等給作過報告。再就是各隊自行安排的課，記得四隊領導讓我給同學們介紹過“五七”“五九”“五卅”國恥紀念日。

我是1940年3月初由岢嵐犧盟中心區(qū)介紹來干校的在職干部。當時通知的是學期三個月，結業(yè)后回原地工作。和我同來的還有兩人，我們到校部報到后分配到四隊。住在興縣城東關木瓜崖的幾處民院中，有學員100多人，隊長賈善明（李向克）。指定我任二分隊長，后又調任事務長。向我交代工作的前事務長按舊的會計制度制定了舊管、新收、開支、實存的四柱清冊。我這才知道四柱清冊是怎么回事。

由于干校生活條件艱苦，有的人吃不下苦，因而自動離校。鑒于干校學員成分復雜，文化水平懸殊過大，區(qū)黨委和行署決定：從組織上對干校加以整頓，撤銷干校，改為“晉西抗戰(zhàn)學院”。對干校學員作如下調整：

一、挑選年青有培養(yǎng)前途，有高小以上文化程度的留在“抗戰(zhàn)學院”繼續(xù)學習。

二、文化程度低的青年編為民運干部訓練班，由晉西抗聯接辦?？孤撆煽偣钕虺降韧矩撠煂⑦@批學員帶到岢嵐辦學。正值日寇夏季掃蕩開始，訓練班就此被沖散。

三、年齡大的人和俘獲的閻錫山軍政人員遣散或懲處。干校的整編4月份完成。5月5日召開“抗戰(zhàn)學院”全體師生大會，由牛蔭冠代表行署宣布：晉西最高學府“抗戰(zhàn)學院”正式成立，行署主任續(xù)范亭兼院長，副主任牛蔭冠兼副院長，杜若牧為教育長。校部分設政治處、教務處、總務處，下設行政隊和民運隊兩個隊。9月份又增設了教育隊。

日軍夏季掃蕩前后的民運隊

民運隊初建時大約50人，大部分是從工人、農民、婦女隊中選拔出來的，隊長張子義（衛(wèi)群）。駐興縣城南關河對面的南溝門前村，5月中旬將大部分男學員抽調參加行署組織的“四大動員考查團”?！八拇蟆眲訂T是根據地剛建立向地方發(fā)動的募兵、籌糧、獻金和捐獻軍鞋。由于在工作中發(fā)生了過激行為，因此行署組織檢查團下到各分區(qū)、各縣協(xié)助地方政府糾正。每一分區(qū)一個團，我參加的是去三分區(qū)的嵐縣、靜樂、崞縣、忻州。團長劉鏞如（四支隊長），剛從大青山回來任行署民教處副處長?？箲?zhàn)學院參加的干部有杜若牧、葉篤誠、張子義（衛(wèi)群）。學員若干名，還有行署的干部，共約20多人。我們剛到嵐縣，日軍的十九路夏季掃蕩已經開始，占領嵐縣城，火燒普民鎮(zhèn)，搜捕我軍政人員。我們在史家莊夜間沖出敵包圍圈，已無法按原定計劃進行工作，繞道方山回到興縣?？箲?zhàn)學院已遷到河西神府縣的閻家山村，杜若牧帶著我們回到學校。參加其他分團的也陸續(xù)回到學校上課，由杜心源講《新民主主義論》。

學校生活很艱苦，依然是黑豆為主食。為解決燃料困難，男女學員都到山下十幾里以外的神木河（黃河支流）去撈河柴，再背回駐地。6月下旬反掃蕩結束，學校遷回興縣城，與行政隊組成混合隊，駐于城內孫家大門院。一個多月后，兩隊分開，民運隊駐于水門上街的孫家二門院。至此學校才安定下來，按教學計劃正式開課。

1940年8月以后的民運隊

1940年8月，隊長張子義（衛(wèi)群）調走，院部派軍事干事李丁來民運隊任指導員。組織干事劉光復，教育干事傅阿模。民主選舉學員吉喆為隊長，劉維烈為副隊長。隊部指定李晉銘當文書，星三為供給員。

石峰、劉晉卿講社會科學概論，沈何講中國近代革命史，李丁講軍事課。一周六天學習，周日休息。上午上課、下午自習或課外活動。晚間分班（十人左右）討論上午講的課。教材由教師編寫，邊講邊油印成活頁發(fā)給學員。教材用紙很困難，全靠從敵占區(qū)購買油光紙，有時就供應不上了。學員大部分是初次學習革命理論，學習刻苦認真討論，積極發(fā)言。為了活躍學員生活，隊里成立學生會，主席是白日修。學生會是學員的自治組織，協(xié)助隊部工作。 8月份正式開課以后，口糧主要由院部供應，背糧減少，只是兩周去城東車家莊煤礦背一次燒炭。院部從八分區(qū)運回一批小麥，分配給各隊。長期以黑豆為主食的我們，吃到白面饅頭，真是說不出的高興。伙食實行民主管理，選出三名伙食委員。8月、9月的伙委是我和田更生、馬志勇。供給員從院部領回糧食、菜金，交由伙食委員掌握使用，那時的供給標準是每人每日口糧一斤半，菜金一角五分（根據地農民銀行紙幣），月終公布伙食賬目。 星期日有學員幫廚，替換炊事員休息。

隊里生活實行半軍事化管理，早晨出操，晚間點名，課前或集合站隊都要唱歌，多由梁哲波指揮。星期六晚間開生活檢討會，對照檢查一周的學習、思想情況，開展批評和自我批評。雖然生活十分艱苦，但學員們情緒高昂，生活愉快。

10月，日寇秋季掃蕩開始，學校過黃河到神府縣的石角塔村，未課停。11月反掃蕩結束，我們又回到興縣城原駐地繼續(xù)上課。進入冬季后，一直沒發(fā)棉衣，我們還是穿著單夾衣服，鞋子穿破了補了又補，實在不能穿只好打赤足。有多余鞋子的同學發(fā)揚互助友愛的精神，幫助這些打赤足的同學。有人生病，大家主動照顧。胡曉、楊文豹患傷寒病，同學們抬擔架送到河西軍區(qū)醫(yī)院。

就在返興縣不久，晉西抗聯訓練班成立。抗聯調我和林彬、冀堅到訓練班工作。從此離開了朝夕相處，共同戰(zhàn)斗學習的同學們。

12月，晉西行署抽調抗戰(zhàn)學院的師生，組成工作團，分赴各分區(qū)協(xié)助地方工作。剛下去，日寇冬季掃蕩實行更殘酷的燒光、殺光、搶光的“三光”政策，火燒了興縣城和大部分村莊?？箲?zhàn)學院的工作團就地參加了反掃蕩戰(zhàn)斗。1941年春，工作團返回興縣，駐于楊家坡村。

4月民運隊畢業(yè)。我和林彬、冀堅所在的抗聯訓練班駐在蔡家崖村。我們分別時，同學們互送到村口，唱著華北聯大的《畢業(yè)上前線歌》：

這是時候了，同學們！

該我們走上前線，

我們沒有什么掛牽，

總還有點兒留戀……

流著惜別的眼淚，依依不舍地走向各自的工作地區(qū)。民運隊就此結束。

1940年，在抗戰(zhàn)學院期間有兩件事印象最深：一是，粉碎了日軍的夏季掃蕩，以及賀龍司令員就此作的講話。1940年5月，日寇妄圖摧毀新建的晉西北抗日根據地，調集三萬多日偽軍，分十九路向我根據地興縣掃蕩。在敵我兵力懸殊的情況下，我軍民取得了岢嵐大巨會戰(zhàn)斗、興縣二十里堡戰(zhàn)斗的勝利，特別是靜樂米峪鎮(zhèn)戰(zhàn)斗的重大勝利，消滅了日寇主力。經過一個多月的艱苦戰(zhàn)斗，取得反掃蕩的全面勝利。回到興縣后，賀龍司令員到學院作報告，講反掃蕩取得重大勝利的經過和重大意義。賀司令員說：“晉西北抗日根據地建立，意義是十分重大的，是給華北日寇背上插了又一把刀子，是給黨中央所在地的陜甘寧邊區(qū)設了一道屏障。是黨中央和華北、東南、中南各抗日根據地聯系的一座橋梁。晉西北的軍民對抗戰(zhàn)的貢獻是很大的。”賀司令員豪邁的語言，爽朗的笑聲，極大地鼓舞了同學們抗戰(zhàn)必勝的信心！

二是，1940年8月，我華北八路軍在彭德懷副總司令指揮下發(fā)起的百團大戰(zhàn)，沉重地打擊了日寇。同學們十分關心戰(zhàn)況，為每一個勝利而歡欣鼓舞。將收到的捷報抄成大字報張貼出來，從前線回來的同志們說：“自從百團大戰(zhàn)開始以來，我們在敵占區(qū)各村莊之間自由來往。大白天在敵人炮樓不遠的地方大搖大擺地通過，真是揚眉吐氣，說不出有多么高興?！泵襁\隊還請了一二0師戰(zhàn)斗劇社的佳雨來校教《百團大戰(zhàn)歌》。我還記得歌詞：

百團大戰(zhàn)，

百團大戰(zhàn)，

展開在華北的原野，

展開在全國大眾的眼前。

它摧毀著日寇的生命線，

它創(chuàng)造著抗戰(zhàn)的新紀元，

它檢閱著八路軍的戰(zhàn)斗力，

它鼓舞著全國人民向前。

同胞們！

這是光榮的史跡，

這是空前的決戰(zhàn)。

讓我們歡呼！

讓我們歡呼！

歡呼它的勝利，

歡呼它歷史的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