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果圖鑒》的宗教內涵及藝術特色

愛新伯驤

摘 要：《因果圖鑒》是臺灣信士江逸子所繪，反映十殿閻王及所屬地獄的種種情狀，旨在宣揚佛教因果輪回思想，以達到揚善懲惡的教化目的。該畫在繼承優(yōu)秀傳統(tǒng)藝術基礎上，融入了現(xiàn)代人物畫造型特征，畫面釋文亦深刻翔實，是宗教內涵與繪畫藝術相結合的成功之作。

關鍵詞：江逸子；因果輪回；宗教繪畫

筆者在前年無意間得到一本《因果圖鑒》的畫冊，為其中精美的繪圖所折服。冊中所繪為地獄變相圖及配置相應釋文，旨在宣揚人們在世間由于所作種種惡，在進入地獄后要受種種苦刑，反映的是佛教因果輪回的勸誡思想。這本畫冊并非有書號的正規(guī)出版書籍，而是通過寺院在僧俗間流通的結緣物。與一般同類書刊不同，這本畫冊的繪圖部分顯然是名家所為，且所描繪的內容帶有鮮明的時代特色。不過，這件作品并不為多數(shù)人所知，筆者試從其宗教內涵和藝術特色兩個方面向讀者介紹這件佳作。

畫冊繪制者為臺灣信士江逸子（圖1）。江逸子，1938年生于福建，曾師從李炳南大師，從事繪畫已有50余年。他的作品從傳統(tǒng)繪畫中汲取豐富營養(yǎng)，并在此基礎上融入現(xiàn)代人文畫意韻，底蘊深厚且畫面彌新。江逸子能作多種題材，尤善宗教人物畫。歷時一年完成的《因果圖鑒》，縱62.5公分，橫5000公分，畫面恢弘，人物眾多。這幅作品融匯了宋元以來水陸畫元素，并汲取現(xiàn)代水墨寫意技法，形成筆致高逸而氣勢磅礡的畫面效果。

《因果圖鑒》由兩部分組成，前一部分可稱之為“善業(yè)”，就是那些生前念佛行善者所獲得的果報，其中“善業(yè)”最大者，死后由阿彌陀佛率觀音、大勢至菩薩及其他眷屬將其迎接至西方凈土（圖2）；次等“善業(yè)”者，則可駕鶴升為天人；再次等“善業(yè)”者，則可重新投胎為人形。實際上，就這三種“善業(yè)”中最殊勝的凈土世界而言，并非佛教修行的究竟。佛教的最終理想是修得無上正等正覺的智慧，也就是達到成佛境界。由此可見，這種“善業(yè)”的目的，還帶有依戀物質世界享樂的世俗思想，屬于佛教中的不了義。后一部分則是“惡果”，就是那些生前作惡的人，在死后進入地獄受審的種種苦狀。進入地獄者，依次要經(jīng)歷地獄十王（十殿閻王）的審判[1]，這地獄十王分別是：一殿秦廣王（圖3）、二殿楚江王、三殿宋帝王、四殿五官王、五殿閻羅王、六殿卞成王、七殿泰山王、八殿都市王、九殿平等王、十殿轉輪王。十殿閻王各司其職，并分管不同的地獄，對于作惡者，依據(jù)其作惡的不同而受相應的懲罰，以消除罪業(yè)而進入新的輪回?！吧茦I(yè)”和“惡果”組合，構成了佛教因果輪回的基本教義。

關于地獄變相的繪畫作品，在入唐以后多有流行。唐張彥遠《歷代名畫記》中多次提到兩京寺院中的地獄變相作品，如大畫家吳道子曾畫《地獄變相》于長安景公寺。朱景玄《唐朝名畫錄》記載，景云寺中老僧傳云：“吳生（道吳子）畫此寺地獄變相時，都人咸觀，皆俱罪修善，兩市奢沽，魚肉不售。”從中可以看出，一是吳道子以高超的繪畫技巧，形象再現(xiàn)了地獄中的種種慘烈情狀；二是這種因果報應的宗教思想，對世人有一種積極的勸誡作用。另一件著名的《地獄變相》實例，是重慶大足寶頂山南宋時的摩崖石刻。大足《地獄變相》可分三層： 一佛、二冥府、三地獄。全圖正中上部雕地藏菩薩，地藏菩薩的位置通連“佛國”（十佛）與冥府（十王）之間。其下層從右至左分兩層雕刻了“十八層地獄”。上層所雕為刀山至黑暗十地獄，下層雕刻了從截肢至糞穢八地獄[2]。大足《地獄變相》是整個大佛灣佛教雕刻中重要的組成部分之一，以生動的人物形象和連環(huán)畫式的構圖，立體再現(xiàn)了作惡者在地獄中受刑的種種慘狀，使觀者為之寒栗，并由此心生善念，以達到勸誡目的。

與上述實例不同的是，江逸子的這件作品，情節(jié)更為豐富，佛學思想也完整而連貫（圖4、圖5、圖6）。在地獄名稱及情節(jié)安排上，這件作品融合了多部佛教經(jīng)典，其中還包括傳統(tǒng)的儒道思想，因此具有重要的現(xiàn)實意義。這件作品還有一個突出特點，那就是在人物形象上充滿了鮮明的時代面貌。以往的《地獄變相》都是古人形象，江逸子作品中則出現(xiàn)了現(xiàn)當代人物形象。古人形象，主要包括著古裝的各殿閻王及所屬地府司職人員，受刑者中也有部分著古裝者，其特征多與宋元以來的水陸畫相近。近現(xiàn)代的人物形象，既包括民國時期裝束者、當前社會各行業(yè)人物，也包括街頭所見的時髦男女，甚至還包括手舉十字架的西方傳教士。畫面作如此設計，旨在說明這種因果報應，不會因為是古人所說而對今人失去約束力。人物形象雖不同，但地獄果報的性質并不會改變。從這個意義上說，地獄的概念，是超越時空而存在的。

佛教的善惡觀念是與三世因果和六道輪回的信仰是緊密相關的， 因果輪回是佛教善惡觀念的基石[3]。也就是說，地獄的構成，主是由因果輪回中的“惡”所構成，“善”者則可脫離地獄進入更好的歸宿，或進入佛菩薩所化現(xiàn)的凈土世界。那些在地獄中受審的魂靈，閻王會依據(jù)其生前的善惡表現(xiàn)作相應的判決，善的部分會獲得相應的果報，惡的部分則要進入地獄受刑以消惡業(yè)，兩者不能相互抵消。江逸子這幅《因果圖鑒》中，既表現(xiàn)了閻王審判具體案例的情景，也描繪了作惡者受刑時的慘烈，釋文部分則對其分別說明，并引經(jīng)據(jù)典，闡述各地獄要旨。實際上，對于佛教而言，地獄變相，只是利用人們趨利避害的心理所作的一種勸誡，真正決定自己命運的，還是取決于自己的內心。釋凈空法師在該畫冊前言序中說：“森羅萬象，無一不從人心性變現(xiàn)。是故宇宙有無限維次空間，各維次空間亦有蕓蕓眾生。無限維次空間，即佛家所云‘法界。一念純凈純善，高登極樂維次空間；一念瞋恚嫉妒，墮入地獄修羅法界?！?/p>

這幅長度為5米的巨作，是采取連環(huán)畫的構圖方式，畫面恢弘，人物眾多，情節(jié)豐富。在表現(xiàn)技法上則大量借鑒了宋元以來的水陸畫技法。水陸畫一般用工筆重彩來繪制，極重用筆，如石家莊毗盧寺水陸畫中的線描，精煉而富于力度，是在繼承唐宋線描優(yōu)秀傳統(tǒng)的基礎上有了新發(fā)展。畫工從描繪對象的實際需要出發(fā)，巧妙地運用線條的節(jié)奏、虛實、剛柔等排列組織的變化，把人物描繪得異常生動[4]。顯然，江逸子的這幅作品，借鑒了如毗盧寺水陸畫此類作品的藝術傳統(tǒng)，人物結構清晰，衣紋飄逸生動，線條流暢且勁健有力（圖7）。但與后者明顯不同的是，江逸子在這種嚴謹并富于表現(xiàn)力的工筆線描中，還融入了大量用于渲染氣氛和背景皴染的寫意技法，形成了兼工帶寫的表現(xiàn)技法。這種安排，脫離了一般水陸畫中的匠氣，而多了文人畫中的那種靈動。江逸子在畫冊的后語中也提到，工筆或潑墨，只是繪畫的技法而已，都是為了傳達精神蘊藉與現(xiàn)實氣氛的需要。況且大道無時空之變，萬法亦無定相，端在匠心之斟酌也。

張彥遠在《論畫》中如此寫道：“夫畫者，成教化，助人倫，窮神變，測幽微，與六籍同功?！庇纱丝梢姡糯L畫具備一定的教化功能和充當媒介的傳播作用，這種特性在宗教繪畫中體現(xiàn)得尤為顯著。佛教美術本來就是為宣揚佛教教義而以直觀的圖像來教化信徒的，這個過程也極大地促進了繪畫藝術的發(fā)展，在繪畫史上，也有許多重要的以宗教為創(chuàng)作題材的畫家，他們對繪畫樣式發(fā)展的貢獻，甚至比肩那些人文畫家。江逸子的這件作品，將教化和傳播功能很好地結合了起來，其間包含有豐富的佛教思想。作品一經(jīng)完成，在日本展覽期間就獲得極好的反響，其本身卓著的藝術造詣，則進一步推動了此作品在僧俗間的傳播，佛教中揚善懲惡的教化思想亦得以彰顯。

注釋：

[1]姜守誠.十王信仰：唐宋地獄說之成型[J].湖南科技學院學報，2010，（09）：81-87.

[2]杜斗城.《地獄變相》初探[J].敦煌學輯刊，1989，（01）：73-84.

[3]范軍.中國地獄傳說與佛教倫理[J].華僑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7，（03）：91-98.

[4]蘇金成.石家莊毗盧寺水陸畫及其藝術特征[J].藝術百家，2006，（07）：189-190.

作者單位：

天津天獅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