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析“大門藝事件”

楊慧

摘 要：唐玄宗開元年間，以黑水向唐王朝“請吏”為導火索，渤海王大武藝與其弟大門藝發(fā)生矛盾，熟知唐朝情況的大門藝，不愿出兵背叛唐朝，所以開罪于大武藝而引來殺身之禍，大門藝因為懼怕被殺害而逃亡唐朝并得到了唐朝的保護，大武藝由此對唐朝懷恨在心，并于732年公然出兵叛唐，史稱“大門藝事件”。唐王朝以穩(wěn)定東北邊疆為目的，從中進行斡旋，最終在東北地區(qū)諸多勢力相互制約的條件下，使得“大門藝事件”沒有進一步擴大，這也有利于唐王朝東北邊疆的穩(wěn)定與渤海國的平穩(wěn)發(fā)展。

關(guān)鍵詞：大門藝事件；渤海國；大武藝

中圖分類號：K242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17）05-0142-04

開元六年（718年）渤海王大祚榮去世，其嫡長子大武藝繼立。大武藝繼位后“斥大土宇，東北諸夷畏臣之”[1]6180，黑水■出于自保的目的，不斷主動加強與唐王朝的聯(lián)系以求“請吏”，而唐王朝出于穩(wěn)定邊疆的目的，也對此積極響應。黑水■與唐王朝的聯(lián)系引起了大武藝的猜忌，他認為“（黑水■）是必與唐腹背攻我也”[1]6178，并于開元十四年（726年），派遣母弟大門藝及其舅父任雅發(fā)兵攻擊黑水■，大門藝在大祚榮在世時曾以質(zhì)子身份在唐朝居住六年，熟知唐朝的情況，不愿出兵背叛唐朝，所以開罪于大武藝而引來殺身之禍，大門藝因為懼怕被殺害而逃亡唐朝并得到了唐朝的保護，大武藝由此對唐朝懷恨在心，并于732年公然出兵叛唐，史稱“大門藝事件”，此事件從726年發(fā)端至736年大武藝罷兵并向唐王朝上書“悔過”，斷斷續(xù)續(xù)持續(xù)10年之久。

一、“大門藝事件”的經(jīng)過

大武藝因為黑水■向唐朝“請吏”而大動干戈，本來是大武藝與唐朝的矛盾，然而，大門藝再三阻止大武藝出兵則使他與大武藝也出現(xiàn)了矛盾。大門藝曾以質(zhì)子身份在唐王朝居住六年，知道唐王朝的實力強大，所以不愿與唐王朝為敵，故而勸大武藝罷兵：“黑水請吏而我擊之，是背唐也。唐，大國，兵萬倍我，與之產(chǎn)怨，我且亡。惜高麗全盛時，士三十萬，抗唐為敵，可謂雄強，唐兵一臨，掃地盡矣。今我眾比高麗三之一，王將違之，不可”[1]6180。大武藝不聽，仍然命令大門藝出兵。大門藝考慮到問題的嚴重性，在率兵至黑水■邊境之后，再次上書勸諫。大武藝不但不聽，反而大怒，“遣從大兄壹夏代門藝統(tǒng)兵，徵門藝，欲殺之”[2]5361，這也引起了大門藝的恐懼。

726年，大門藝只身逃往唐朝，被唐朝封其為左驍衛(wèi)將軍。大武藝得知大門藝蹤跡后怒不可遏，“使使暴門藝罪惡，請誅之”[1]6180，唐玄宗不愿事態(tài)擴大，就暗中令大門藝前往安西，回復大武藝，“門藝窮來歸我，誼不可殺，已投之惡地?！盵1]6180不料敗露，大武藝又上書指責唐朝，依舊要求殺掉大門藝，唐玄宗不得已而“遣門藝暫向嶺南以報之”[2]5361。唐朝此舉引來大武藝極大的怨恨。

雖然在此后的幾年里（727-731年），渤海國朝貢唐朝，不失臣節(jié)。728年宿衛(wèi)京師的大武藝長子大都利卒于長安，唐王朝還以厚禮處理了此事。但是，正是在這段時間里，大武藝對周邊國家展開了積極的外交行動：在大門藝投唐后的第二年即開元十五年（727年）秋，在與唐之間的矛盾逐漸升級的情況下，為了改善其相對孤立的外部環(huán)境，跳出正在形成中的唐朝與黑水■和新羅等方面的包圍圈，大武藝決定派出使節(jié)東聘日本，即企圖與日本結(jié)盟以作為其準備與唐公開抗禮的重要一環(huán)[3]90。不僅如此，在大門藝投唐至大武藝出兵唐朝期間的幾年里，渤海還同唐朝的另一對手契丹加強了聯(lián)系。

732年契丹與渤海相約攻唐，①大武藝本來就因為“大門藝事件”對唐王朝懷恨在心，于是雙方一拍即合，并且使日本出擊新羅從而緩解渤海國的外部壓力。以唐朝庇護大門藝為借口，大武藝于開元二十年（732）公然勾結(jié)契丹、日本，出兵叛唐：一方面，“武藝遣大將張文休率海賊攻登州”[1]6181，因為唐朝的沿海諸州很少出現(xiàn)戰(zhàn)事，難免疏于防范，面對大武藝的突然襲擊，無法組織起有效的反擊，這也使得大武藝能夠輕易攻陷登州，殺掉刺史韋俊；另一方面，派兵取道營州，進兵馬都山。②

唐朝方面在渤海軍水陸兩方面的打擊下，連吃敗仗，如果不是平盧先鋒軍在烏承■的統(tǒng)帥下，利用有利地形“塞其道，塹原累石，綿四百里，深高皆三丈，寇不得進”[4]98，擋住了渤海軍前進的道路，黑水部與室韋也以騎兵五千來助戰(zhàn)，從而為唐朝軍隊反擊爭得寶貴時間，唐朝的損失將更大。

對于大武藝的進犯，唐玄宗也做出了回應，《新唐書》記載，“帝馳遣門藝發(fā)幽州兵擊之，使太■卿金思蘭使新羅，督兵攻其南”[1]6181。雖然唐軍的聲勢很大，但實際效果并不理想，甚至于寄希望利用新羅來對抗渤海，而陷入日本襲擊新羅也不愿為了助唐而耗損實力①，出兵受挫，不了了之，《新唐書》記載，“（新羅出兵時）會大寒，雪袤丈，士凍死過半，無功而還”[1]6181。

渤海軍隊戰(zhàn)斗力強勁，使得唐朝軍隊一度在與渤海軍的較量中處于下風，然而由于長途奔襲，補給困難，也使渤海方面也逐漸失去了戰(zhàn)場上的主動權(quán)。此時，唐朝方面也開始有所行動，開元二十二年（734年）唐玄宗致書新羅王，許新羅以巨大回報，誘惑新羅出兵，新羅利用唐朝開出的條件而在今大同江一帶駐兵戍守，客觀上也威脅到了渤海。

戰(zhàn)局的不利讓大武藝看到了渤海畢竟力量有限，然而對于大門藝，大武藝始終是欲除之而后快，于是派遣刺客行刺大門藝，《新唐書》記載，“（大武藝）募客入東都狙刺于道”[1]6181。所幸“門藝格之，得不死，河南捕刺客，悉殺之”[1]6181。最終，陷入夾擊的大武藝被迫退兵，“大門藝事件”帶來的武力沖突宣告結(jié)束。

735年大武藝罷兵歸國后，當時的東北局勢對渤海極其不利，渤海處在中原的唐朝，北面的黑水■和室韋，南面的新羅的包圍之中。在這種形勢下，大武藝選擇與唐朝和好，而唐朝也擺出了息事寧人的態(tài)度示以大武藝。從此，雙方再無干戈。

二、“大門藝事件”的分析

對于“大門藝事件”的分析，一定繞不開三方面內(nèi)容：其一是大武藝與大門藝關(guān)系的分析；其二是大武藝出兵叛唐的意圖分析；其三是在“大門藝事件”中唐王朝的責任。

（一）大武藝與大門藝的關(guān)系

在“大門藝事件”發(fā)生之前，大門藝在渤海國中處于極其重要的位置，不然大武藝派大門藝統(tǒng)兵出征就無從談起了。

把時間節(jié)點定格在“（大武藝）遣從大兄壹夏代門藝統(tǒng)兵，徵門藝，欲殺之”[2]5361，會發(fā)現(xiàn)一個疑點，“徵”字既有征召的含義（例如《新唐書》中“召門藝，欲殺之”[1]6180），還有追究的含義。這里顯然是大武藝究竟要追究大門藝遲遲不出兵的罪責，但是大武藝僅僅為此而對母弟大門藝痛下殺手，似乎不合常理。首先，“欲殺之”的說法見于兩唐書，而兩唐書是以中原漢人的視角敘述，多半聽從大門藝的一面之詞，未必真實；其次，當時，大門藝畢竟在外統(tǒng)兵，大武藝貿(mào)然下令將大門藝召回處死，無疑是在逼迫大門藝謀反，不合常理。所以，所謂的“欲殺之”最多是渤海國王廷的傳聞，而這樣的傳聞使得大門藝畏懼，所以只身逃往唐朝尋求保護。這里，需要指出《渤海國史》據(jù)《新唐書·卷136·烏承■傳》載：“渤海大武藝與弟門藝戰(zhàn)國中”，而斷定大門藝在逃往唐朝前曾與大武藝進行戰(zhàn)爭是個明顯的錯誤。首先，《新唐書·卷136·烏承■傳》載：“渤海大武藝與弟門藝戰(zhàn)國中”，這一事件發(fā)生在732年大武藝舉兵反唐以后，屬于大武藝與唐王朝戰(zhàn)爭的范疇，不是大武藝與大門藝的內(nèi)戰(zhàn)；其次，《新唐書》以中原王朝的視野而敘述，所謂“國中”自然是指唐朝的國土。

把時間節(jié)點定格在“（大武藝）使使暴門藝罪惡，請誅之”[1]6180，這里沒有修史的視角問題，一般用“大武藝認為受到唐朝保護的大門藝威脅到了自己的王位”這一原因來作為解釋。關(guān)于唐朝為何極力保護大門藝的原因，學術(shù)界有這樣一種說法，即唐朝用大門藝的存在來警告大武藝：“存在隨時冊立門藝為渤海王以取代武藝的事態(tài)”[5]424。這一觀點源于唐高宗在位時的一段歷史：在高句麗滅亡后，因為新羅王金法敏（文武王）支持高句麗遺民叛亂并且占據(jù)百濟故地等，所以唐高宗一方面在上元元年（674年）出兵新羅，一方面剝奪了金法敏的官爵，并冊立其弟（在唐宿衛(wèi)的金仁問）為王去往新羅。第二年，金法敏遣使入唐謝罪，唐才恢復其爵位并召回金仁問。結(jié)合這個例子，可見唐朝極力保護大門藝是有目的的，大門藝就是唐朝對付大武藝的底牌，如果大武藝屈服唐朝，則大門藝對大武藝的威脅則會消失，倘若大武藝一再挑戰(zhàn)唐朝，則唐朝則會用對付金法敏的手段來對付大武藝。這一觀點在大武藝后來的行動中也有所印證，大武藝深知大門藝給自己帶來的潛在威脅，遣使要求唐朝殺掉大門藝，并試圖使用武力威脅唐朝，“請殺門藝，然后歸國”[4]95-96，甚至到最后竟然要派遣刺客行刺大門藝。

從大門藝“聽聞”大武藝欲除掉自己以后的反應可見，在大門藝與大武藝走向?qū)α⒅螅箝T藝依靠自己的力量沒有機會奪取王位，但在他逃往唐朝以后，情況則發(fā)生變化，大門藝完全可以依靠唐朝的力量來打敗大武藝。唐王朝設黑水州牽制渤海本來就使大武藝心存不滿，而唐朝對于大門藝的百般庇護又加劇了大武藝與唐王朝的矛盾。

（二）大武藝出兵叛唐的意圖

需要主意，張九齡《敕渤海王大武藝書》中：“朕比年含容，優(yōu)恤中土，所未命將，事宜有時。卿能悔過輸誠，轉(zhuǎn)禍為福，言則已順，意尚執(zhí)迷。請殺門藝，然后歸國，是何言也？”[4]95-96的言辭。《渤海國與東亞細亞》已經(jīng)根據(jù)詔書內(nèi)容以及張九齡的為官履歷分析出此敕書寫于732年7月-8月[6]408，這與大武藝攻陷登州的時間相吻合，可見，大武藝此次出兵叛唐并沒有徹底與唐朝決裂的態(tài)勢，有報復和示威心態(tài)。

然而，大武藝出兵叛唐又不能歸于簡單的報復行動。首先，大門藝逃至唐朝的時間和大武藝出兵叛亂的時間相隔太長；其次，在大門藝投唐后的第二年即開元十五年（727年），為了改善其相對孤立的外部環(huán)境，大武藝決定派出使節(jié)出使日本，企圖與日本結(jié)盟以作為其準備與唐公開抗禮的重要一環(huán)，使之在唐朝和渤海國之間保持中立以達到牽制新羅的目的；再次，渤海還同契丹加強了聯(lián)系，而大武藝最終出兵唐朝也與契丹的慫恿有很大關(guān)系；最后，從進兵路線上也可以看出，大武藝出兵叛唐，更主要的意圖是擴張領地以沖破包圍圈。

大武藝對敵我雙方實力的錯誤估計致使他最終失敗。首先，渤海立國日淺，力量積蓄不夠，其兵力甚至不足以吞并黑水■（武藝出兵黑水■最終以失敗告終），如何能對抗唐朝，實力的不足已經(jīng)決定了其失敗的命運；其次，大武藝的擴張，雖然取得一定成果，但畢竟樹敵過多，不僅寡助，而且也使自己置身于眾矢之的；再次，此時的唐朝雖然在經(jīng)略東北地區(qū)上已處于收縮狀態(tài)，但是仍然有著強大的號召力，大武藝無休止的擴張，直接觸犯了唐朝的利益，此時唐朝一呼百應，便可使渤海陷入被包圍的境地；最后，渤海國內(nèi)部尚有激烈的派系斗爭。如此內(nèi)憂外患，冒然叛唐，實為下策。

（三）在“大門藝事件”中唐王朝的責任

唐王朝對于“大門藝事件”的不斷升級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

首先，黑水■向唐王朝“請吏”，進而使得大武藝出兵黑水■，導火索無疑是“大門藝事件”。站在唐王朝的立場上看，因為東北地區(qū)民族眾多、關(guān)系復雜，即使是唐王朝也沒有能力對東北地區(qū)完全駕馭，所以唐王朝處理東北邊疆地區(qū)主要實行兩個策略，即羈縻與制衡。首先分析“羈縻”制度。唐王朝在東北邊疆地區(qū)奉行羈縻制度，即在東北邊疆地區(qū)設置羈縻州、都督府及其通道。唐王朝用羈縻制度來保證唐王朝與地方民族政權(quán)的互利共贏，以期邊疆穩(wěn)定。終渤海之世，唐王朝對其奉行羈縻制度，設忽汗州，而作為地方政權(quán)的渤海也恪守臣道，堅持向唐王朝貢，羈縻制度和朝貢制度的結(jié)合，使得渤海國的平穩(wěn)發(fā)展，也正是基于這一點，這無疑給唐王朝設黑水州提供了先例。其次分析“制衡”。唐王朝用“一視同仁”的態(tài)度對待東北地區(qū)的各個政權(quán)，幫助他們發(fā)展壯大，使他們能夠相互牽制，以期邊疆穩(wěn)定。唐王朝設黑水州，一來用黑水■歸附唐王朝的事實使大武藝攻擊黑水■師出無名，從而達到保護黑水■的目的；二來用黑水■來牽制渤海。故而，站在唐王朝的立場上看是不存在陰謀的，唐王朝沒有必要吞并渤海，更不想讓黑水■取代渤海的地位，唐王朝僅只是為了維護邊疆的穩(wěn)定，而一心想要開疆擴土的大武藝對此持厭惡的態(tài)度。站在渤海國的立場上看，《新唐書》記載，“（黑水■）人勁健，善步戰(zhàn)，常能患它部”[1]6178，所以大武藝對于黑水■十分忌憚，對其和唐相通更是不能容忍的。其一，黑水■是大武藝吞并的對象，與唐王朝相通則意味著大武藝再想吞并黑水■將變得“不合法”①；其二，倘若黑水■因唐朝的庇護而日漸強大，將會使渤海陷入中原的唐朝，北面的黑水■和室韋，南面的新羅的包圍之中，對渤海的發(fā)展極為不利；其三，大武藝也意識到自己的“私改年號曰仁安”[1]6180以及開疆擴土勢必惹怒唐王朝，存在黑水■南下與唐夾擊渤海的可能，這將直接威脅到渤海國的安全。故而，站在渤海國的立場上，出兵黑水，從一定程度上也是為防大武藝患于未然。面對如此復雜的局面，唐朝并無作為，致使大武藝可以大張旗鼓地出兵黑水■。

其次，大門藝因為不愿渤海國背叛唐朝而獲罪，唐朝保護大門藝是理所應當?shù)?，為何要畏首畏尾。大門藝已經(jīng)在唐朝拜將，唐朝豈能為地方政權(quán)所威脅。然而，唐玄宗最終“陽斥門藝以報”[1]6180的處理方式，不僅沒有化解大武藝的怨恨，反而讓大武藝看到了唐朝“軟弱可欺”的一面，才有后來大武藝一系列無所顧忌的叛唐行動。

三、“大門藝事件”的影響

“大門藝事件”對渤海國和唐王朝都有著深遠的影響。

（一）“大門藝事件”對渤海國的影響

首先，“大門藝事件”促成了渤海國與日本的同盟關(guān)系。從“在大門藝投唐后的第二年即開元十五年（727年）秋，在與唐之間的矛盾逐漸升級的情況下，為了改善其相對孤立的外部環(huán)境，跳出正在形成中的唐朝與黑水和新羅等方面的包圍圈，大武藝決定派出使節(jié)東聘日本，即企圖與日本結(jié)盟以作為其準備與唐公開抗禮的重要一環(huán)”[3]90，從這一史實看，渤海國與日本的同盟關(guān)系是“大門藝事件”的產(chǎn)物。雖然這一同盟關(guān)系建立于渤海與唐關(guān)系惡化之時，而此時全面學習唐朝文化的日本也無意因為渤海國而與唐朝交惡，但由于渤海國與日本的同盟是為了牽制新羅，所以這一同盟關(guān)系的維系和鞏固，并未因渤海國與唐朝戰(zhàn)爭的失敗而告終，威懾新羅為目的的渤日同盟并未結(jié)束。

其次，“大門藝事件”促使渤海國不得不偃武修文，銳意改革。應該強調(diào)渤唐之戰(zhàn)雖然以渤海國的失敗而告終，但是渤海國敗在國力不濟，而非武力不濟，這樣的現(xiàn)實不得不讓渤海國的統(tǒng)治者放棄軍事擴張的道路。735年大武藝罷兵歸國，借將突厥來使“執(zhí)縛”唐朝的機會上表復合，737年雙方終于實現(xiàn)了全面的和好，而這一年大武藝去世，大欽茂繼位，從大欽茂即位之初就偃武修文，銳意改革的情況看，大武藝臨終前也應該對他有所交代。大欽茂的改革使渤海國逐漸強盛，而大欽茂的改革之所以能取得成效，其重要原因之一是積極吸收盛唐文明和“憲象”唐家典章制度的結(jié)果[3]103。

再次，“大門藝事件”的和平解決使渤海國重新歸入唐朝的陣營下，從而依靠唐朝的庇護而保證渤海國的安全，一定程度上防范了周邊部族的進犯。

（二）“大門藝事件”對唐王朝的影響

首先，“大門藝事件”的不斷升級與唐朝的處理不當有著直接關(guān)系，唐朝在這一事件中也受到了巨大的損失，然而“大門藝事件”的和平解決不僅使渤海國與突厥結(jié)盟失去可能，從而減輕唐朝對抗突厥入侵的壓力，還使得唐朝經(jīng)略東北邊疆地區(qū)的羈縻、制衡戰(zhàn)略得以延續(xù)。從唐朝諒解大武藝的態(tài)度來看，唐朝并不希望渤海出現(xiàn)較大的動亂而影響其實力，從唐朝后來支持新羅北進以制約渤海的史實看，唐朝還是希望東北地區(qū)的各個政權(quán)能夠達到相互制約的均勢，從而使東北地區(qū)達到穩(wěn)定狀態(tài)的。

其次，由于唐朝東北邊疆地區(qū)民族政權(quán)較多，關(guān)系較復雜的特殊性，唐朝對渤海既往不咎，從而使得東北邊疆地區(qū)重新歸于穩(wěn)定，避免了東北及其周邊地區(qū)民族戰(zhàn)爭的擴大，還可以借助渤海鞏固唐朝在東北邊疆地區(qū)的實力，有利于集中力量防備突厥與契丹的侵擾。

再次，“大門藝事件”的和平解決有賴于唐玄宗對上表悔過的大武藝采取寬大的政策，體現(xiàn)了自古以來中原王朝對周邊民族政策的主流“和戎政策”，“和戎政策”在歷史上起到了團結(jié)周邊民族，加強經(jīng)濟文化交流，各民族共同發(fā)展，鞏固中原邊境等方面都起到了良好作用[6]116。需要指出，所謂的“和戎政策”，雖然只是對中原王朝無力完全控制周邊民族政權(quán)的“遮羞布”，然而并不能忽視它客觀上給雙方發(fā)展帶來的良好作用，不論古代還是今天，和平發(fā)展才是主流。

縱觀“大門藝”事件的始末，黑水向唐“請吏”固然為“大門藝”事件的導火索，但唐的處理不當卻激化了“大門藝”事件，使之最終演化為一場大規(guī)模的軍事沖突。大門藝因“忠唐”而獲罪，唐朝對其庇護本無可厚非。然而唐朝卻別有目的的遮掩對大門藝的庇護，并試圖以大門藝的存在來威脅大武藝的王位。這是極不明智的決策。唐朝認為大門藝可以取代大武藝為王本來就僅是唐朝的一廂情愿，認為針對新羅的策略①可以復制到渤海國中，更是不遵從矛盾的特殊性，自以為成功用大門藝牽制住了大武藝而不再積極關(guān)注由“大門藝”事件引起的后續(xù)影響，忽略了事物是運動變化的狀態(tài)。

由“大門藝”事件可知，中央政權(quán)處理地方政權(quán)的事務或矛盾時必須善始善終，必須具體矛盾具體分析，尤其對象為少數(shù)民族時，更應該注意處理對象的特殊性，采取恰當合理的方法來妥善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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