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曉
在我們這個美好的時代里,因為種種原因,還有一些人生活在貧困線之下,他們?yōu)槊撠毢托】挡傩闹?,期待著?/p>
國家吹響了精準扶貧的號角,這是一場國家行動。我所在的街道,還有98個人,屬于建卡貧困戶。單位對貧困戶,實行一對一的對接幫扶,我聯(lián)系的是民強村的貧困戶龔大錫家。
2015年夏日的一天,我和隨行的村里干部第一次到貧困戶龔大錫家進行家訪。他家坐落在民強村的山坳里,兩間破爛窄小的老墻房子,亂竄的青苔爬滿了斑駁的門框。我問:“龔叔,您多大年紀啦?”他笑呵呵地說:“今年68了。”“哦,您和我母親同一年的?!蔽一卮鸬?,心里突然多了一份親切。
我在村上了解了龔叔家的一些情況。他一直未婚,40歲那年在一棵樹下抱回個棄嬰,勒緊褲腰帶撫養(yǎng)到了16歲,女兒就到湖南打工去了,好幾年沒音訊。20歲那年,女兒回了一趟家,帶回一個男子,說是馬上要結(jié)婚了,開口向龔叔要一萬塊結(jié)婚的錢。土里刨食的龔叔,上哪兒找一萬塊錢呢?后來,他把一頭年豬賣了1000多元錢,再翻箱倒柜摩挲出幾百元錢,湊了2000元錢算是給女兒的嫁禮。
我先后去了龔叔家五六次。2015年的中秋,我買了月餅等禮物去看他。他滿眼是渾濁的淚,一個勁握住我的手激動地說:“李干部好,李干部好!”那天晚上,我決定多陪老人一會兒。他從枕頭下摸出一張照片,那是女兒13歲那年照的,長辮子,水靈靈的眼睛?!褒徥?,您是不是想女兒了?”“我咋不想嘛,也算是從我身上掉下來的肉。”他撲簌簌的淚在我面前掉下來。
當晚我回到城里,回望茫茫群山中那孤寂的燈光,明白了一個老人翹首的等待。
我似乎找到了一把“扶貧”的鑰匙。情感上的荒蕪,是最受煎熬的。我從龔叔的侄兒那里打聽到了他女兒的電話。我先后聯(lián)系了十多次,那邊要么不接電話,要么說了幾句就擱了。我發(fā)短信告訴她女兒,她爸爸的寂寞與盼望。最終,用真誠換來了她對我的傾訴。在我的努力下,龔叔和女兒通了4次電話。女兒在電話里喊他“爸”了,父女間心里冰封的河流,在那年的秋天解凍。女兒說,在龔叔70歲的時候,會帶著孩子回家看望他。龔叔70歲,也就是今年,這讓他心里有了盼頭。
根據(jù)龔叔的情況,他不可能去搞啥產(chǎn)業(yè)脫貧。有一天他對我說,他養(yǎng)了雞鴨,還想養(yǎng)一頭牛,屋后山坡上,滿是青草。這是一個固執(zhí)的老人,這些年來他拒絕用化肥農(nóng)藥,用草木灰種莊稼。他是這個村子里一個傳統(tǒng)農(nóng)人匍匐在大地上最后的身影。
我向單位領(lǐng)導匯報了此事。正好,領(lǐng)導聯(lián)系了一個患上輕微憂郁癥的老板,他守著自己的財富,不知道如何分流。龔叔得到了老板捐助的2000元錢,買了一頭小肉牛。2015年年末的扶貧驗收,通過算賬,龔叔家達到了脫貧標準,他自己也很滿意。
2016年的鞏固脫貧,經(jīng)過單位領(lǐng)導的聯(lián)系,花了3萬元,在龔叔的老房子旁邊建起了兩間水泥磚的小房子,還為他的新房子安裝了自來水。通水那天,我看見他捧著“嘩嘩嘩”流淌的自來水,喝了好幾口。山里清亮亮的水,甜啊。
今年春節(jié)期間,我從海南回來,在大門收發(fā)室,有一只大紅雞冠的雞綁著稻草。那是龔叔給我送來的,是他純樸的心意。我收下了,特地讓人帶給他300元錢,這也是我的一點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