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艷菊
小雨不見了。
萬家鎮(zhèn)的萬世堂沸騰成一鍋粥,咕嘟咕嘟,冒著閑言碎語的泡泡。人們的頭搖得像撥浪鼓,愣是不明白,嫁給百年老字號萬世堂的少東家,那是幾輩子修來的福分呢。再說少東家人品正直,不搶不偷不抽不賭不嫖。即使少東家算不上玉樹臨風(fēng),也是儀表堂堂,頂天立地七尺男兒。況且在省城讀過書,見過大世面,有一肚子學(xué)問。你小雨不就是一山里娃,無父無母,跟著哥嫂挖草藥度日的苦命丫頭。挖的草藥也要送到萬世堂,靠萬世堂過活。
紅光滿面、喜氣盈盈,站在萬世堂牌樓下迎親的新郎萬言,一個趔趄,險些摔倒。瞬間,臉白蠟蠟的。
據(jù)說,小雨是在途中逃跑的。她向抬花轎的人說要去方便,喜婆跟著。然而,一人叢林,腿腳麻利,自小熟悉山道的小雨,眼睜睜就不見了。
若不是哥哥以死相逼,小雨絕不會上花轎的。她怎么會嫁一個素未謀面的人呢?最主要的是她心里有了人。
那一次,她在山頂上采藥草,突遭大雨,在一個山洞里避雨時,遇到了他。他也是來采藥草的。他說話彬彬有禮,溫文爾雅,一派書生氣,卻對山上的藥草了如指掌。尤其講起藥草時那雙晶亮的眼睛,讓小雨的心咚咚直跳。他們又神奇地偶遇了幾次,他甚至還悄悄地拿走了小雨的帕子,在小雨的草藥簍里放了一支好看的簪子。
小雨下意識地握了握手心的簪子,出了汗,黏黏的。她一口氣跑到后山的山頂上,坐在他們相遇的洞口喘著氣。她想好了,哪都不去,就在這里等他,讓他帶她走??偰艿鹊降模?。
蒼天有眼,真的,很快就等到了。第三天的傍晚,小雨正在尋找野果吃,一抬頭看到遠(yuǎn)處山崖邊正走著一個人,那樣子身影像極了他,卻著一身新郎服,遠(yuǎn)遠(yuǎn)的就看到破了幾塊,風(fēng)里飄著。小雨心里咯噔一下,她還是大聲喊了他。果然是,他看見了小雨,似乎高興極了,沿著山崖邊的小路往小雨這邊疾跑。殊不知,昨天下了一夜的雨,崖面濕滑,他“啪”的一下摔下去了。
小雨嚇傻了,愣了幾秒,瘋一般往山崖下跑。他躺在那里,一動不動。小雨哭喊著撲上去,如何叫都叫不醒。小雨喃喃自語,救他,一定要救他。她慌慌張張往哥哥家去。
當(dāng)她哥哥看到躺在山崖下的他時,瞪大了眼睛,拉著她就走。對她說,別惹禍上身,你趕緊逃,越遠(yuǎn)越好,再也不要回來。
她不依,定要救他。哥哥急了,怒聲說,當(dāng)初不肯嫁他的是你,現(xiàn)在要救他的也是你。
小雨驚住了,他……他……他就是萬世堂的萬言?天哪,怎會這樣?
小雨給哥哥跪下了,她一定要救他。
哥哥用手點了點她的腦袋,長吁一聲,說,你呀你。便動手去背萬言,他們匆匆忙忙往萬家鎮(zhèn)去。
萬世堂的人都厭煩小雨,也不聽小雨解釋。小雨不管,多苦多難,哪怕打死她,也要留下來照顧萬言。好在送回來得及時,再加上萬世堂的傳世醫(yī)術(shù),萬言的命保下來了。只是一直昏迷不醒,小雨寸步不離,衣不解帶地守著他。萬家的人漸漸信任了她。
萬言睡了兩個月后,終于醒了。醒了的萬言一切都好,就是腦子沒有以前好使了。周圍的人基本上都能認(rèn)出,唯獨小雨站在他面前時,他也非要找小雨。他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躲在書房里畫小雨的畫像。
后來,他每天都去街上,拿著小雨的畫像,見到人便說,有個姑娘叫小雨,你見過她嗎?路人總是驚詫地?fù)u搖頭,急匆匆躲開了。
跟在他身后的小雨,早已經(jīng)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