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品如何走進企業(yè)空間？

熊曉翊

2016年11月，位于北京西長安街88號的中國人保集團總部，出入其間的人們意外發(fā)現，他們身邊出現了一些藝術品——包括徐冰、蘇新平、隋建國、張廣慧、王克舉、李光裕、尤里尤羅夫斯基、張紅梅、張晚晴等十余位知名當代藝術家的22件作品進入這座大廈的1-3層空間，作品類型涉及油畫、版畫、雕塑、裝置等。

在中國，繁忙的白領人群并沒有足夠的時間去美術館、博物館，怎樣讓這些有投資和購買能力的人群見到買得起的優(yōu)秀藝術品？企業(yè)空間無疑是一個很好的渠道。

以中國人保集團總部為例，這座大廈固定的辦公人員多達2萬人，此外，每天前來洽談業(yè)務的高端客戶流量也非?？捎^。在這樣的空間展出藝術品，不僅有助于企業(yè)提升其文化氛圍，無形當中也向更多的人普及和推廣了藝術。

事實上，在西方，無論是有實力的大型企業(yè)，還是追求個性的小企業(yè)，在辦公空間展示藝術品，都是一種較為普遍的現象，作為企業(yè)文化理念的一種體現，很多公司設有自己專門的收藏品展示空間。而在國內，藝術品走進企業(yè)空間，特別是像人保集團這樣的大型金融機構總部，還并不多見。

基于這一巨大的潛在需求， 以及間接對企業(yè)所帶來的商業(yè)價值，2016年起，北京文化產權交易中心（簡稱北文中心）開始嘗試以租賃等多種方式為遍布北京的各大企業(yè)機構提供一站式的“藝術銀行”解決方案，并計劃將以這一模式向全國大、中型企業(yè)機構推廣。在北文中心“藝術銀行”的牽線搭橋下，中國人保集團的總部大廈成功實現了與藝術的“親密聯姻”，而它背后代表著越來越多中國企業(yè)意識到藝術品所承載的文化價值。

藝術銀行的“北文模式”

何謂“藝術銀行”？簡單來說，藝術銀行通常指以藝術品租賃為主要業(yè)務的藝術機構，因為其藝術品租賃業(yè)務很像商業(yè)銀行的借款、還款業(yè)務（有借有還），所以，這類藝術機構被形象地稱為“藝術銀行”。

值得一提的是，“藝術銀行”雖以租賃藝術品作為其基本業(yè)務，但卻并不限于此。在國外，藝術銀行的發(fā)展模式也是比較多元的。首先，它包括傳統銀行所涉及的藝術品業(yè)務，如瑞士銀行、摩根大通、德意志銀行等，這些銀行自身不僅投資與贊助藝術行業(yè)，同時也為銀行的高級客戶提供藝術資產配置、租賃、信貸等服務。

而加拿大、澳大利亞等國家的藝術銀行主要為政府主辦，其首要業(yè)務就是向企業(yè)出租藝術品，以推動本國藝術發(fā)展。除此之外，藝術銀行也通過向其它藝術機構出租藏品，以及開發(fā)藝術衍生品等項目上獲得收益。例如，加拿大藝術銀行就為谷歌藝術計劃（Art Project）提供作品。

網絡興起后，也出現一些以低廉的租金價格吸引普通個人租賃藝術品的互聯網公司，例如TurningArt，這家美國網站以低租金作為特色，描準普通個人及家庭用戶，在與美國眾多藝術家取得合作之后，豐富的作品成為了網站的優(yōu)勢，以大數據的方式通過統計用戶瀏覽記錄來推薦符合他們審美傾向的作品，如果你覺得原作太貴，部分作品甚至還有更為便宜的復制品版。

總的來說，藝術銀行的主要功能在于以藝術品的資產屬性為基礎，促進藝術品的流通與增值。

在國內，近年來“藝術銀行”模式不斷被大銀行下屬的私人銀行及民間機構試水，但目前尚未有一家機構將之做出規(guī)模和影響力。此次，北文中心這家具有政府背景的國有企業(yè)，對“做不起來”的藝術銀行模式又有何奇招呢？

在北文中心董事長楊云崗看來，商業(yè)機構的藝術品租賃業(yè)務做不起來是不言而喻的，因為純粹的藝術品租賃在中國現階段來說是賺不了錢的。

“藝術品租賃不太新鮮，這幾年來不少人做過，真正成功的沒有。為什么？這個事情商業(yè)機構干不了，它直接的商業(yè)可行性、商業(yè)邏輯不是太強，純粹靠租金來做這個事，不太可持續(xù)?！?/p>

目前，按照國外藝術銀行較為通行的租金是藝術品總價的10%，但這個價格在中國很難吸引更多的企業(yè)，因此，北文中心藝術銀行的策略是前期盡可能的壓低租金。

“對于很多好的展示空間，重要是讓大量優(yōu)秀的藝術作品不在角落里蒙塵，推動企業(yè)愿意接受這件事情。對企業(yè)來說，如果花非常低的價格就能使整個文化品味得到提升，他們何樂而不為呢？我們的定位就是用租綠植的模式把藝術品租賃到他們的辦公樓里去。它的維護成本比綠植低，但藝術的感染力比綠植強得多?！睏钤茘徴f。

壓低租金是打開和擴展渠道的第一步。接下來更重要的是，讓這些“可租賃”的藝術品“可交易”，對北文中心來說，這才是他們開設藝術品租賃業(yè)務的商業(yè)可行性所在。

楊云崗生動的將藝術銀行的角色比喻成“媒婆” ——對藝術品有需求的企業(yè)和白領是“大男”，藝術品是“大女”，怎樣讓“大男找到大女”，就是“媒婆”要干的事情。如今中國社會已經發(fā)展到消費升級、體驗經濟的階段，無論是企業(yè)和白領對藝術品等文化消費的需求，還是藝術品對更大規(guī)模市場的需求，理論上講都潛力無窮，但由于種種原因，遲遲未能啟動。而藝術銀行要做的，首先是要讓他們有“見面”的機會。

“對藝術品消費來說，無非是幾個階段，先是買不起，然后是買得起了但看不見，之后是看得見了但又信不過。我們相信無論是企業(yè)，還是在這些企業(yè)里工作的白領和中產階級，很多是具有藝術購買力的，但現在存在的問題是，第一，他們缺少接觸藝術品的機會，那么我們前期通過租賃的方式讓大男跟大女見面。其次，除非是身家上億的少數富人，一般人在購買藝術品時，除了喜愛之外，肯定要考慮的是它的投資回報率，以及它的真?zhèn)魏退囆g價值都需要有所保障。這個時候，就必須要可交易，并且是可信任的交易?！?/p>

對于北文中心來說，藝術銀行的租賃模式，必須要依托藝術品交易才有價值。而北文中心憑借其下屬的各個業(yè)務板塊的聯動（文創(chuàng)板、文投匯、文金所、全國文投聯盟、藝術銀行、文化產業(yè)信用管理公司）足以形成一個集租展、評估、銷售、金融信貸為一體的市場流通機制。

“你也許經過某個企業(yè)的辦公空間看到中意的作品，只要用手機掃描一下藝術品上的二維碼，就可以了解這些作品的詳細信息，而所有能夠掃碼的藝術品都可以交易。同樣，如果你在線上看到某一幅作品特別好，則可以去相關的線下展示現場觀看原作?！?/p>

“你可以在我們這里買，同時，如果你想賣，依然可以通過交易平臺，拿回到藝術銀行代賣。作品通過買賣周期以后進入估值，有了專業(yè)估值，金融機構給我們授信，藝術品可以做質押融資。而藝術品在我們這里，則可以繼續(xù)進入租賃市場?！?楊云崗說。

對于北文中心藝術銀行，還有著更宏偉的架構和藍圖：“我們現在做的事情，是市場的基礎設施建設——在修路，路修好之后，供給側與需求側都能在兩邊跑起來。前提是沒有中間環(huán)節(jié)，不會出現你找不著客戶，客戶找不著你的情況。另外，我們不做一單子買賣，我們要做的是長久的東西，培育終生客戶。國企的公信力在于，我們要讓別人知道，我們不做暴利，我們要做的就是降低投資藝術品的門檻，讓藝術品從小圈子走向大眾消費和投資?！?這種基礎性的平臺一旦搭建好了，受益的是參與雙方以及整個市場。

2017年，北文中心還將引進藝術品抵押貸款。目前，華夏銀行已經授信100億給北文中心來開展文投匯及藝術銀行業(yè)務。北文中心為藝術家授信，藝術家的藝術品在租賃與交易平臺上的交易和信用數據可為融資抵押提供依據，反過來，用于融資抵押的作品在租賃與交易平臺上可以獲得流通，減小了風險。

對于藝術品金融近年來不斷涌現而又受到詬病的現象，楊云崗認為關鍵是藝術市場依然沒有走出小圈子?！扒靶┠旰芏嗨囆g基金為什么做不下去呢？都砸手里了，很多人自個兒變成一個大的藏家了，他沒有出口。另外，高估的價格是雙刃劍，客觀上也毀市場?！睆慕鹑诮嵌?，通過引導藝術消費帶動藝術投資，讓真正有購買力和投資力的人看見好作品，最為關鍵的還是擴展渠道，而藝術銀行現階段要做的就是通過讓藝術品進入企業(yè)的公共空間，來找到這條渠道。

企業(yè)空間適合選擇怎樣的藝術品？

“中產階級的文化水平是夠的，教育水平是夠的，這批人無論從消費能力和欣賞能力稍微引導一下就可以，不引導這層紙捅不破?！睏钤茘徱运嗄陙碓趪蠊ぷ鞯慕涷炚J為，選擇什么樣的作品提供給企業(yè)空間要“因地制宜”，并且采取靈活的機制——“比如你是航天企業(yè)，如何積極向上，如何嚴謹細致、如何代表尖端科技，怎么來說？你的價值理念通過藝術品可以傳遞出來。藝術實際上代表了一種企業(yè)的文化向心力?，F當代藝術強調創(chuàng)新，比較適合高科技企業(yè)，但很多高科技企業(yè)也喜歡古典藝術，因為古典藝術令人心安，叫人心里平靜。反過來，也許越是傳統的機構越是需要現代藝術，對他們的觸動反而越大。所以我們可動員的資源一定要多，選擇性才能靈活起來。對于藝術初入門者，最需要的是專業(yè)性把關，避免低級錯誤，同時專業(yè)度也不能過于狹窄，如果受眾完全看不懂就證明選擇有誤?！?/p>

作為國企背景的藝術銀行，也開放選擇與專業(yè)的民營藝術機構合作，來負責藝術品的征集、挑選與方案制定，美國康奈爾大學藝術史博士楊心一就是其中一家合作機構的創(chuàng)始人，現任藝術銀行藝術總監(jiān)。

在多年來從事藝術品行業(yè)的楊心一看來，“誠然我們不能選那些讓大家完全看不懂的作品，但看得懂并不表示藝術家就不能是大師。不能倒過來說，為了能看懂，我們去提供大芬村的作品。所以，我們的底線是，不能因為為了讓所有人都看懂去找沒有品質的作品。”

楊心一認為，對中國當代藝術而言，除了少數頂尖藝術家來說，百分之七、八十的藝術家是不太具有知名度的，但他們依然是很熱忱的對待藝術創(chuàng)作，他們的作品今天可能價格不高，但并不代表沒有價值及升值空間。藝術銀行要挖掘和推廣的正是這一類型的作品。

2017年，藝術銀行的目標是進入到三百個辦公樓內。對不同的空間，藝術銀行采取分別對待、量身定制的方式，“我們會在比較重要的空間呈列大型的作品，比如知名藝術家的大型雕塑或裝置作品，而更多的辦公區(qū)，我們的定位是價值5萬以內的中青年藝術家的作品為主，這也是以目前我們鎖定的初入門級藝術消費者的購買力來決定的。”

“我們會面向全國公開征集作品，也會通過不同的渠道，包括美協、畫院、美術學院、畫廊、藏家等各種渠道來獲得與藝術家的合作?！?楊心一最后向雅昌藝術網介紹說?！八囆g銀行”這一模式經過依托國企平臺的資源整合與精心設計，讓人看到了在中國做出規(guī)模和影響力的可能性與未來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