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靈
蒼涼的吟唱、鏗鏘的吉他伴奏、似遠似近的波濤翻騰著,攜著百味情愫飄進歌里。那是安睡于塵世之外的民謠。
唱他們的人好像并沒有在唱歌,而是傾訴自己重要的卻在別人看來不起眼的心事。他們也是不起眼的人,在人潮拍打中望著空空的天。正因不起眼,所以無須被看到,所以歌聲脫離了眼光的拘束飛得很昂揚。他們蓄起人生的平凡,背上與自己越來越有默契的知己吉他,在大街上隨便尋個角落坐下。
此時東邊巷子里老王的狗望見了他們,搖著尾巴噠噠噠跑過來蹲下;西邊青山上欲落的夕陽望見了他們,嘿咻一聲抓緊最高的樹枝不愿落下。此后他們撥弦三兩聲,還沒成曲調(diào)便已開始有情地講述自己生命里的無數(shù)個小日子。
小日子跑到了別人的耳朵里,變成夕陽的送別詩、橋上人的風景、悲傷者的蓄淚湖和追浪著的翅膀。唱民謠的人就擁有這樣的能力,他們把自己的生活作為會唱歌的竿子,然后立起了無數(shù)個聽者的影子。
民謠是遙遠的又是親切的。感覺唱民謠的人離我好遠,他們或獨自作一只孤鳥啼唱,或結(jié)伴在空蕩蕩的天野里翱翔,讓我感覺到這種詩意的生活方式只可仰望。他們又離我好近,當我疲憊地抬起頭時,便能看到他們正坐在我書桌前的窗臺上,背對著我向著匆忙的城市從容地彈唱。
他們唱得寂寥:“總有一天我會變成一只不再垂涎自由的鳥?!?/p>
他們唱得悲傷:“我知道哪些夏天就像青春一樣回不來,代替夢想的也只能是勉為其難?!?/p>
他們唱得深情:“如果全世界都對你惡語相加,我就對你說上一世情話。”
他們唱得堅定:“我會賣掉我的房子,浪跡天涯?!?/p>
他們讓斑馬安心睡去,他們問最愛的歌被誰聽去,他們的清晨被黃昏逐去。他們在聽者的世界里當歌者,他們在過客的世界里當過客,在別人的世界里當自己,在現(xiàn)實的世界里做美夢。
他們是唱民謠的人,不賣身不賣藝因為沒東西可賣,所以身輕似燕翩翩舞蹈天真無邪長生不老。
他們是唱民謠的人,所唱的曲子或許被覺得平平淡淡找不到調(diào)子,不過你若愿多聽一聽,會越來越感覺到它的曲調(diào)藏滿了細膩的起落和深遠的力量。
他們是唱民謠的人,擁有我閉上眼才看到的世界。
然而你可知道,我們都是唱民謠的人。內(nèi)心有個無法到達的遠方,因此只好通過歌聲與筆來觸碰。這種觸碰終歸無法擁有——而又何須擁有?我們已有足夠好的,那些更好的留為遺憾何嘗不是距離的美麗。好好享受那不近不遠的距離,它正如每曲民謠里那些不夠完整卻又足夠完整的人生。
最后余音繞梁——
那樣動聽。
(導師:林雪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