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施光南—我和施光南僅有的一次合作

湯昭智

編者按：著名作曲家施光南，是繼冼星海、賀綠汀之后，第三位被冠以“人民音樂家”稱號的藝術家。他創(chuàng)作的大量歌曲作品廣為傳唱、影響深遠。2017年4月，“春暖金東·情歸故里—紀念施光南系列活動”在其故里浙江省金華市金東區(qū)舉辦。值此契機，《歌唱藝術》編輯部特別約請了施光南生前的合作者以及相關專家，就其作品流傳度最高、影響力最突出的抒情歌曲的創(chuàng)作展開學術探討，回顧并梳理其創(chuàng)作成就、創(chuàng)作理念及作品的美學價值等。在施光南先生遠行27年之際，以此特別的方式緬懷和紀念這位為時代謳歌的杰出音樂家！

浙江省金華市金東區(qū)源東鄉(xiāng)東葉村，是施光南的故里。2017年4月中旬，我作為施光南合作者的代表，和陳曉光、徐沛東、殷秀梅、佟鐵鑫、戴玉強、瞿弦和、張筠英、嚴圣民、錢建隆等嘉賓一起應邀來到這里參加由金東區(qū)政府和浙江師范大學音樂學院聯(lián)合舉辦，包括人民音樂家施光南紀念館開館、施光南音樂學院掛牌儀式等在內的“春暖金東·情歸故里—紀念施光南系列活動”。那天，我把歡迎晚宴上和關牧村的合影發(fā)在朋友圈，并寫下這樣一段文字—“作詞、作曲、演唱，《假如你要認識我》缺了施光南”。

“缺施光南”，是指合影。但從精神層面而言，我們不缺施光南，幾十年過去了，施光南的音樂旋律無時無刻不在祖國的大地上傳揚。而在金東，在東葉村，施光南更是無處不在。除了新建在山坡上的施光南陵園外，光南路、施光南音樂廣場、施光南音樂廳、光南舞臺、人民音樂家施光南紀念館等場所，隨處可見。此外，以“施光南”命名的農(nóng)民合唱團、青年合唱團、少兒合唱團、教師合唱團等文藝團體，以及施光南新年音樂會、音樂主題月、音樂節(jié)等活動，也形成了一個具有地方特色的民眾文藝品牌。

《假如你要認識我》是我與施光南、關牧村合作的唯一一首作品，它既是這兩位老師的代表作品，同時也是我的成名作品。我仔細確認了一下，歌詞寫于38年前的1979年4月29日，那天正好是我28歲生日，應該是個休息日，不然，作為一個業(yè)余作者，怎么會白天坐在家里寫作？我依然記得當時陽光透過臨街的窗戶，照在寫字臺上，一鄰居來串門，見證了這首作品的完成。像以往一樣，每完成一首作品，欣喜總會讓我回味很久。為什么對這首作品的完成記憶這么清晰，我也說不清楚。原稿如下：

珍貴的靈芝森林里栽，

美麗的翡翠深山里埋；

假如你要認識我，

請到青年突擊隊里來。

汗水澆開友誼花，

純潔的愛情放光彩。

燦爛的鮮花春風里開，

閃光的珍珠大海里采；

假如你要認識我，

請到新長征大軍里來。

理想育出幸福果，

革命的青春永不衰。

這首作品是先有題目，然后再用比興的傳統(tǒng)手法，進行鋪陳演繹的?！凹偃缒阋J識我”這七個字的組合不曾見人表述過，當時驚到了自己，所以有點兒小小的滿意。同時滿意的還有通過這七個字恰到好處地將青年突擊隊和愛情自然融為一體?！扒啻骸鼻坝昧恕案锩眱勺郑鞘菚r代痕跡使然。

有必要提一下，當時我創(chuàng)作的出發(fā)點。1978年12月，中國拉開了改革開放的大幕，包括青年一代在內的全國人民以前所未有的激情投身于其中，“青年突擊隊”“新長征突擊手”成為當時的一道風景。禁錮已久的愛情歌曲，理所當然地重新進入了我們的生活。在勞動中追求愛情，在勞動中產(chǎn)生愛情，也自然而然地成為當時的一種時尚。在這樣的背景下，我想以青年一代奮發(fā)進取的風貌，寫一首以勞動與愛情為主題的作品，于是就有了《假如你要認識我》。在我創(chuàng)作過程中，確實出現(xiàn)過這樣幾位朋友的影子。一是我熟悉的農(nóng)村男子，在冬季開河工地上通過扔紙條的方式追求一位貌美女子，最終成就了姻緣。二是一民政部門從事殯葬工作的朋友，也是小有成就的業(yè)余作曲家，被評為“上海市新長征突擊手”。雖然他們不是我作品的原型，但作品確確實實是為他們寫的。

歌詞完成后，有兩位重量級音樂家為它譜了曲。一位是演唱過《長征組歌·過雪山草地》《七律·長征》和《我騎著馬兒過草原》的原北京軍區(qū)戰(zhàn)友文工團著名男高音歌唱家賈世駿，他譜曲的作品發(fā)表在廣州的《嶺南音樂》上。另一位就是施光南。施光南來上海出差時曾告訴我，說他很喜歡這首歌詞，還說這首歌曲是為關牧村量身定制的，因為關牧村當時正好被評為“全國新長征突擊手”。這次在金東，關牧村愛人江泓也提到了這件事，他說：“關牧村被評為‘全國新長征突擊手’后，施光南告訴關牧村，有一首非常棒的歌詞《假如你要認識我》很適合你?！痹谧V曲過程中，施光南對歌詞作了幾處改動，一是增加了“啊來來來”襯詞，二是刪去了“新長征大軍”五個字，重復使用了第一段中的“青年突擊隊”。下面是施光南譜曲時作了改動的歌詞稿：

珍貴的靈芝森林里栽，

美麗的翡翠深山里埋；

假如你要認識我，

請到青年突擊隊里來。

啊來來來，啊來來來，

汗水澆開友誼花，

純潔的愛情放光彩。

燦爛的鮮花春風里開，

閃光的珍珠大海里采；

假如你要認識我，

請到青年突擊隊里來。

啊來來來，啊來來來，

理想育出幸福果，

革命的青春永不衰。

排練歌劇《傷逝》

本文作者與歌唱家關牧村合影（2017年4月）

過了很多年后，關牧村在演唱中將“革命的青春”改成了“美麗的青春”。

關牧村第一次演唱這首歌，是在1980年中國音樂家協(xié)會創(chuàng)作委員會、中國音樂家協(xié)會天津分會、中央樂團、天津人民廣播電臺和天津電視臺聯(lián)合舉辦的“施光南聲樂新作品演唱會”上。后來，很快就流行全國。

當時傳播之廣，從我和我父親的親身經(jīng)歷就可見一斑。一次父親返回湖南老家，在長途汽車上聽到司機播放《假如你要認識我》，于是“忘乎所以”地大聲告訴周圍素不相識的乘客，說這是我兒子寫的。有一段時間，我?；卦瓉聿尻犅鋺舻拇迩f看看。一次中午在老鄉(xiāng)家吃飯，鄉(xiāng)廣播站豎在廣袤田間的大喇叭，突然響起了《假如你要認識我》。我知道是巧合，因為鄉(xiāng)親們都不知道那歌和我有關。

1985年12月，文化部、廣電部、解放軍總政治部、中國音樂家協(xié)會、團中央聯(lián)合舉辦的“當代青年喜愛的歌”評選活動在北京揭曉。在這次既得到黨中央領導同志重視，又受到廣大基層團組織和青年們歡迎的評選活動中，《假如你要認識我》脫穎而出。

《假如你要認識我》這首作品的成功，我以為是時代的選擇，也是時代對施光南和關牧村本身所具有的藝術功力的認可。作為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以來我們國家自己培養(yǎng)的一代作曲家、“時代歌手”和“人民音樂家”，施光南堅守民族文化和時代精神的融合，持之以恒地用他那特有的音樂語言，為時代謳歌?！都偃缒阋J識我》的旋律，既有濃郁的民族風格，又有鮮明的時代特征，作品的藝術性和通俗性也融為一體。歌曲一經(jīng)演唱，便受到廣大青年朋友的歡迎。關牧村是全國人民都十分喜愛的歌唱家，她的質樸、豁達，她多方面的藝術修養(yǎng)，她對音樂內涵所具有的深刻理解，她那巧奪天工的演唱，為歌曲增添了別樣的光彩。

應該說，《假如你要認識我》在我以往的所有作品中，影響是最大的。由于受到成長過程中方方面面的限制，質量卻不是最高的。但大家對這首歌的喜愛，給了我肯定，更給了我激勵，讓我能幾十年如一日，激情創(chuàng)作作品，創(chuàng)作激情作品。我想，我還會這樣堅持下去！

謝謝施光南，給了我僅有的一次合作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