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納蘭性德的詩意與才情

寧麗萍+吳曉蓉

摘要：人教課標(biāo)版小學(xué)語文收錄有清初第一詞人納蘭性德的《長相思》。納蘭性德才華橫溢卻惆悵一生，特別是他的“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關(guān)那畔行，夜深千帳燈”；以及那“最是繁絲搖落后，轉(zhuǎn)叫人憶春山”等名詞佳作，更是被近代詩詞大家稱為“千古奇觀”。如何通過現(xiàn)有教材更好地去詮釋這位擁有絕世才華，卻有著青草氣息的詩人，真心喜歡他的作品。

關(guān)鍵詞：納蘭性德；惆悵一生；多情無奈

北京后海的宋慶齡故居是一座典型的中式庭院，每年七八月份，院中合歡樹花開絢爛。然而，親手栽下這株樹的正是清代詞人——納蘭性德。納蘭，字容若，號楞伽山人，滿洲正黃旗人，其父納蘭明珠位居武英殿大學(xué)士、太子太師，是康熙盛世權(quán)傾朝野的相國。然而，就是這樣一位生于溫柔富貴的翩翩公子，卻滿篇哀感頑艷；身處花柳繁華之中，心卻游離于喧鬧之外。他貴為八旗子弟，卻喜結(jié)落拓文人；他仕途順暢，卻一生為情所累，風(fēng)華正茂之時，卻匆匆離去……

雄麗卻高寒

納蘭容若出身相門，其父納蘭明珠能言善辯，極善審時度勢。明珠精通滿漢文化，其注重任用漢吏，減少滿族權(quán)勢的思想，頗符康熙之意，所以他的政治見解，多被皇帝采納：康熙議撤三藩，統(tǒng)一臺灣，抗御沙俄三件歷史事件，明珠均扮關(guān)鍵角色。

納蘭從小生活在一個錦衣玉食的環(huán)境里，自然少不了其父嚴(yán)格的管教。為此，容若自小不僅有馬上步下的好功夫，其文化教育也不容小視?？滴跏迥?，張榜科舉，納蘭考中進士，做了康熙身邊的三等侍衛(wèi)，后升至二等，再至一等?？梢哉f，從康熙十五年到康熙二十四年，是納蘭步入仕途的十年，伴駕左右，出入扈從，貴要莫比。在這盛世順景之中，他特殊的際遇和顯赫的家世，也正是清王朝蒸蒸日上，納蘭氏聲威顯赫之時。其早期作品《憶江南》便是他首次隨帝王巡行之作，“江南好，建業(yè)舊長安。紫蓋忽臨雙鹢渡，翠華急擁六龍看。雄麗卻高寒?！苯?，小橋流水，四季景致不同，雅趣亦然。白居易“日出江花紅似火，春來江水綠如藍”寫盡了江南的秀美。納蘭此次扈駕，見前輩筆下之景，忍不住也揮筆一書。江南的溫婉柔美，納蘭的細(xì)膩婉約；江南的和風(fēng)絮語，納蘭的文墨寫意，使得才子與江南氣質(zhì)相投，很快人景相融。厚重的古都忽迎帝王駕臨，紫蓋雙鹢，隊伍之壯觀。百姓圍觀，競相親睹龍顏。此時，納蘭身處儀仗，他是簇?fù)碇鵁狒[的“幸福者”，但唯獨不同的是，納蘭一番熱鬧的場景描述之后，卻莫名感觸到了一絲的“寒”意。雄麗之景，卻覺高寒，眾人皆醉我獨醒，這應(yīng)該算是“幸”，還是“不幸”？

正如蘇軾《水調(diào)歌頭》所言“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這高處起舞的寒涼，怎比人間平淡的溫馨？也不知，納蘭這一聲“高寒”，是替自己悲哀？還是為帝王悲哀？我想，他也許是為自己那始終被限制的人生而覺得拘謹(jǐn)不安，也許是為了自己的生活毫無選擇、毫無空間的喘息頗為難耐，也許是為遲遲不能如愿的抱負(fù)而深感無奈，也許是為著感情無法自己的愁苦而心生凄涼……而康熙，這位高高在上的皇帝，他享盡了人世間的榮華富貴。無論是權(quán)力，還是欲望，都無需受到阻撓，沒人去牽制他的理想，沒人去奪走他的愛人……他享受著這出行的得意，翠華六龍，百姓圍觀，人聲鼎沸。他坐在錦織的華蓋下，身著龍袍，被簇?fù)?，被保護著，可是他卻從來沒有可能享受那些平凡百姓生活的歡愉，這樣的高處，他不覺得高寒嗎？

康熙怎么想，我們不得而知。然而，納蘭這一聲“高寒”，既悲涼，又無奈……慶幸在這喧鬧的人海中，也難得有個納蘭，難得有一份獨特的“頓覺高寒，深知悲涼”的禪意。難怪他的好友曹寅曾寫道：“家家爭唱飲水詞，納蘭心事幾曾知？”

納蘭一生短暫。在他僅有的31年的人生履歷上，給他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是他的詞。他精通漢文，博學(xué)多才。他的詞風(fēng)孤傲冷艷，又有些清絕。這使得他與清代的大多詞人不同，可以與南唐李煜有得一拼，但筆者認(rèn)為，納蘭更勝一籌。因為，納蘭的詩詞，有著一種超脫，有著一種淡淡的對人生的反思，好像站在宇宙的一個頂點俯視著世間滄桑。

別有根芽，不是人間富貴花

貴為相國公子，功名利祿對納蘭來說不成問題，但他本人天生是個情種，他把感情放在第一，講義氣講交情，不看重功名利祿，所以他天生情感充沛，具備了做一個大詩人、大詞人的詩情和才情。

少年納蘭曾有過兩個夢想：第一，做一個風(fēng)流倜儻的文人雅士；第二，做一番治國平天下的大事業(yè)。他早年就給自己的集子起名《側(cè)帽集》。然“側(cè)帽”得名源自他的好友顧貞觀。顧貞觀，字遠(yuǎn)平，號梁汾，江蘇無錫人，年長納蘭十八。顧貞觀至京城與納蘭相識，兩人一見如故，成忘年之交。值得一提的是，顧貞觀進京前，曾自畫一幅畫像，題《梅影》一詞，其中兩句“側(cè)帽輕衫，風(fēng)韻依然”，是說畫中的顧貞觀頭上歪戴著帽子。納蘭看到朋友的這幅題詞作，甚是喜歡，于是和詞一首，即納蘭的成名之作《金縷曲·題顧梁汾側(cè)帽投壺圖》。這首詞，納蘭一開始就擲地有聲地，“德也狂生耳。偶然間，緇塵京國，烏衣門第”，意言：我納蘭本來就是一介狂生，然而卻偏偏生在了京城，生在了烏衣貴族門第?？梢姡@首詞一出來就酣暢淋漓，具備了辛棄疾詞中的豪邁。而且，整首詞還透露了一個重要的信息，身為相門公子的納蘭，他一舉一動都會成為眾人關(guān)注的焦點，他視顧貞觀為知己，定會遭人非議：顧貞觀不過一江湖漢族文人，怎敢高攀納蘭這樣的相門公子？對待這樣的猜忌，納蘭在這首詞中也同樣做出了回答——“身世悠悠何足問，冷笑置之而已”。這說明，納蘭眼里看中的是他和朋友的深情厚誼，至于門第懸殊，滿漢距離，他全然不顧。所以，這首詞在當(dāng)時人們看來，作為相門公子，敢寫這樣的一首詞，顯然很叛逆，很另類。這首詞一出來，當(dāng)時京城里的人競相傳抄，受歡迎的程度可謂“洛陽紙貴”。就在同一年，納蘭就把早期的詞作整理刊印出來，就用成名作“側(cè)帽詞”，作了他詞集的名稱。

其實，古往今來，很多詩人、詞人都曾喜歡用“側(cè)帽”自命風(fēng)流或者夸人風(fēng)流。北宋著名詞人晏幾道的《清平樂·春云綠處》就曾寫下“側(cè)帽風(fēng)前花滿路”這樣的佳句，意言北周俊士獨孤信側(cè)帽瀟灑、風(fēng)雅自賞。納蘭以“側(cè)帽”為名，不難看出他也是個自詡英俊瀟灑，風(fēng)流俊逸的文人雅士。他的孤傲俊冷、不做作也盡顯在他《采桑子·塞上詠雪花》之中。

說到納蘭第二個夢想，那便是做一番治國平天下的大事業(yè)。納蘭身為武將，但他骨子里卻是個文人。他護駕于皇帝左右，卻不忘初衷，時常填詞吟詩，樂此不疲地做著職業(yè)以外的事情?？滴醴浅Ｐ蕾p納蘭的才華，特別是對他的詞賦頗感興趣，因此納蘭也得到過帝王無數(shù)次恩賞。然而作為帝王跟前的“一等侍衛(wèi)”，作為帝王跟前的“御用文人”，又似乎令他難酬大志。不過，后人倒從未將其歸于“御用文人”的行列，這的確是一件很難得的事情，在歷代文壇，納蘭算是特例。這源于他的作品大多是寫給自己的，詞句優(yōu)美，情真意切。特別是他填寫的愛情詞作，更是纏綿悱惻，耐人品味。在納蘭的內(nèi)心深處，一直苦于仕宦漂泊，厭惡金階佇立的侍衛(wèi)生涯。貴為八旗子弟、相門公子，納蘭整日置身于門庭若市的朱門廣廈之間，心卻游離于喧鬧繁華之外，他與漢族落拓文人結(jié)交，“視勛名如糟粕、勢利如塵埃”，“以風(fēng)雅為性命、朋友為肺腑”，他率真的詩性常常因混濁的政治而徒增“胸中塊壘”，“長漂泊，多愁多病心情惡，心情惡，模糊一片，強分哀樂?！保ü?jié)選《憶秦娥》）宦海沉浮，這樣一位才情充沛、人格健全、絕世超然的“翩翩濁世公子”，漸漸對自己的第二個夢想產(chǎn)生了動搖……

康熙十七年，納蘭扈駕北巡，驚嘆塞北凜冽飛揚的大雪，寫下了《采桑子·塞上詠雪花》這樣的名句——“非關(guān)癖愛輕模樣，冷處偏佳。別有根芽，不是人間富貴花”。出身富貴之家，生活在紅樓之中，作為貴胄公子、皇帝近臣的八旗子弟，納蘭身上沒有紈绔習(xí)氣。他視勢利似塵埃，視功名如糟粕。他借詠雪道出了雪花的風(fēng)骨，別有根芽，不同于俗世繁花。一句“不是人間富貴花”，更是宣泄了自己“不慕人間榮華，厭棄仕宦生涯”的感慨。

一切榮耀在納蘭看來，不過是過眼煙云，再多的富貴也比不上他那顆向往自由的心，只有他看得透徹。難道做一個御前侍衛(wèi)真的就前途無量嗎？納蘭始終落落寡歡，皇帝的恩寵對自己到底有多重要？難道自己得到的恩寵就能填補內(nèi)心的空洞嗎？答案都是否定的，納蘭的手能感受到雪花飛入掌心的冰涼，那些大片大片的雪花瞬間融化成水珠，這飄雪就好像納蘭那顆高貴的心，如果硬是去承受世間一星半點的糾纏，那么寧愿化為冰水結(jié)束自己。

這樣一個擁有不羈靈魂的才子，想在天與地的盡頭，瞬間融入，但他渴望被上天憐惜，上天卻始終沒能給他這個機會。納蘭一生的追求，也只有那時的片片雪花，不經(jīng)易地瞥見，而后，隨著雪花落地，一同埋入這塞外的土地之下——寒月悲笳，萬里西風(fēng)瀚海沙。

令人噓唏的愛情故事

自古多情空余恨，此情綿綿無絕期?？v使才子詞人的納蘭，也難逃情之所困。納蘭一生真正愛過三個女子。開始，他喜歡自己的表妹，其父母雙亡后，投奔姨丈家中。兩人自小一起長大，兩小無猜?？墒?，納蘭之母硬是拒絕了這樁婚事，最后棒打鴛鴦，送表妹入宮。高墻深宮，萬念俱灰，入宮沒多久，表妹吞金自盡。二人最終還是空守著這份感情，無人訴說。說到這兒，納蘭與表妹的愛情故事，多少類似《紅樓夢》中寶黛的愛情遭遇。其實，納蘭的不幸還不僅于此。

納蘭年滿二十歲，父母即為他迎娶了兩廣總督盧興祖之女為妻。盧氏小納蘭兩歲，端莊婉孌?；楹螅遣挥嬊跋?，默默用愛溫暖著納蘭那顆曾經(jīng)冰冷的心。盧氏為納蘭整理詩詞文稿，陪納蘭掌燈夜讀。漸漸的，倆人情感篤深。美好的婚姻生活給納蘭的人生多少帶來一些安慰。其間，納蘭的詞作也大多風(fēng)格明亮，偏于柔美溫情?？上Ш镁安婚L，婚后三年，盧氏產(chǎn)后受寒而死。愛妻的離世，給納蘭精神上帶來了巨大的傷痛，從此他“悼亡之吟不少，知己之恨尤深”，正如他的《浣溪沙》，“誰念西風(fēng)獨自涼，蕭蕭黃葉閉疏窗。沉思往事立斜陽。被酒莫驚春睡重，賭書消得潑茶香。當(dāng)時只道是尋常?！边@首詞分上下兩闋，上闋“沉思往事立殘陽”和下闋“當(dāng)時只道是尋?！?，更是寫出了詩人情至所及：由不知人生如此辛苦的“沉思”，到終究無法破解的答案，再到轉(zhuǎn)頭一聲長嘆——“當(dāng)時只道是尋常”。細(xì)想，這思緒上的遞進，對納蘭來說，又是一種怎樣的悲觀決絕，痛不欲生啊？納蘭對盧氏的情感不止這一首詩，他在《畫堂春》中也留下了這樣的絕世之筆，“一生一代一雙人，爭教兩處銷魂。相思相望不相親，天為誰春？”詞中“一生一代一雙人，爭教兩處銷魂”似在控訴，也似向天指問：為何相愛容易，相守卻那么難？納蘭這句話，毫無點綴，直來直往，猶如一個女子素面朝天，但因天資的底蘊，所以耐人去看、去推敲。難怪國學(xué)大師王國維這樣說過：“納蘭容若以自然之眼觀物，以自然之舌言情。此初入中原未染漢人風(fēng)氣，故能真切如此。北宋以來，一人而已?！?/p>

容若30歲時，在好友顧貞觀的撮合下，結(jié)識了烏程才女沈宛。沈宛知書達禮，其詞作也頗得容若欣賞，兩人情意相投，惺惺相惜。然而，看似美好的一段愛情到最后卻總是不會太長久。容若出身滿族貴胄，沈宛只一民間漢女，門第的懸殊無法使二人最終結(jié)合。迫于家庭的壓力，容若一直未能如愿將沈宛接入家中。沈宛深知容若內(nèi)心的苦楚與掙扎，為了容若免受家庭與心靈的煎熬，沈宛最終選擇了放棄，悄然離去。這段令人噓唏的愛情故事也終究成為了一段千古絕唱……

惆悵之筆抒寫惆悵之情

納蘭的悲劇命運也似乎是與他的天生富貴一起注定的，上天總是公平的，它給予你一樣?xùn)|西，必然也會收回一樣。納蘭擁有令全天下男子都羨慕的財富與門第，但卻有著一個孱弱的身體。他自幼身患寒疾，在其青春大好年華，他有相當(dāng)一段時間，是在病榻上度過的，所以容若性情中憂郁淡漠、傷感悲情的一面，與他詞作所呈現(xiàn)的無聊悲涼，甚至有些凄凄然的情緒是分不開的。對于這一點，納蘭自己是承認(rèn)的，他曾說過自己“多情自古原多病”。從他的另一首《浣溪紗》中亦可見一斑，“殘雪凝輝冷畫屏，落梅橫笛已三更，更無人處月朧明。我是人間惆悵客，知君何事淚縱橫，斷腸聲里憶平生”。整首詞雖然運用了老套的上闕寫景，下闕抒情的手法，但景清情切，令人動容。其中“我是人間惆悵客，知君何事淚縱橫”算得上以人言己，這里的“君”指的不是別人，而是詞人自己；看似曠達，但卻表現(xiàn)出了納蘭的孤獨與凄苦。

納蘭的詞凄美幽婉，我很喜歡。細(xì)數(shù)他的三百四十余首詞，“愁”字出現(xiàn)九十次，“淚”字出現(xiàn)六十五次，“恨”字出現(xiàn)三十九次，可謂“滿卷凄涼語，詩成血淚書”。其中“愁”字，可謂融貫了納蘭的一生，可他每一句中的“愁”，卻別有新意。就像“將愁不去，秋色行難住”“一種煙波各自愁”“幾為愁多翻自笑”“天將愁味釀多情”“倚欄無緒不能愁”“唱罷秋墳愁未歇”“是一般心事，兩樣愁情”……這些愁緒或寄思遠(yuǎn)方，或哀悼幽冥，或以景入情，或因愁寄意，都各不相同，且有新鮮聯(lián)想。或許因為納蘭太善于言愁了，因此，有人誤解他是個悲觀頹喪的詩人。其實不然，納蘭言“愁”，是迫于滿清封建禮教的重壓，這也正是他精神愁郁的根源。正因為如此，納蘭才會用他惆悵之筆來寫惆悵之情，成為千古“傷心詞人”。

《納蘭詞》不是人間富貴花

說起納蘭與《紅樓》也頗有淵源。乾隆年間，和珅偶得《紅樓》，獻于乾隆。乾隆翻閱之后，乃說：“此蓋明珠之家世也?！崩碛墒?，容若與明珠就像書中的寶玉與賈政。

納蘭與曹雪芹爺爺曹寅是摯友，兩人文學(xué)意趣相投。曹寅后為江寧織造，高官厚祿，世襲為官。作為御前侍衛(wèi)，納蘭也常隨駕南下，故與曹氏往來頻繁，且曹寅很佩服容若的文學(xué)造詣，《紅樓夢》中很多地方均受其影響。納蘭喜竹，曹雪芹便把黛玉的“瀟湘館”寫成翠竹環(huán)繞，鳳尾森森，龍吟細(xì)細(xì)，且納蘭詞中也多次提到“紅樓”，如“因聽紫塞三更雨，卻憶紅樓半夜燈” “今宵便有隨風(fēng)夢，知在紅樓第幾層”……曹雪芹清楚納蘭的家世，源于兩家祖輩摯交。寶玉身上也確有納蘭的影子，曹雪芹受之影響頗深，而且他也非常了解容若心事，看他榮華富貴，但卻愁腸百結(jié)。這也是納蘭與寶玉有著千絲萬縷聯(lián)系的一個重要原因。因為，兩人的個人情感類似，天生都是情種。但不同的是，寶玉親眼目睹了家族的沒落，而納蘭逝后家境還未敗落，所以他沒有看到“起高樓宴賓客”后危樓的坍塌。基于此，納蘭又要比寶玉幸運得多。

乾隆年間，當(dāng)時在康熙一朝不可一世的明珠家族，威脅到了新權(quán)臣和珅的利益。于是，家族清算，籍沒家產(chǎn)。位于后海的明珠官邸，即被和珅霸占。光緒年間，再易其主，又成為醇親王載灃的王府。

一座小小的庭院，幾經(jīng)易手，物是人非，然而不變的是那合歡樹主人——納蘭性德與生俱來的性情。他潔身自好，從未浸染時世的污濁，就如同他親手栽下的合歡樹那樣峻拔高潔。有人曾哀惋納蘭“所欲試之才，百不一展；所欲建之業(yè)，百不一副；所欲遂之愿，百不一酬；所欲言之情，百不一吐”。其實，也不盡然，納蘭性德一生雖經(jīng)歷了許多不為人知的人生悲劇，然而當(dāng)一切富貴榮華化作塵埃落定之后，唯獨那本厚厚的《納蘭詞》讀來依然唇齒留香……三百多年過去了，它依然如故，因為他“不是人間富貴花”。的確如此，當(dāng)所有的繁華如同云煙從我們身邊散盡，作為詩人，納蘭最終如愿以償?shù)鼗貧w了詩人的本真。也許，這才是世上最值得慶幸的事兒。

直至今天，納蘭依然值得我們?nèi)涯?，尤其是那個時代，富貴子弟中出了這么一個文治武功的傳奇人物，一個非常全面的、了不起的人物，真的值得我們今人去好好琢磨琢磨那段悲情中的美麗……

（作者寧麗萍系臨汾市解放路小學(xué)教師；吳曉蓉系西南大學(xué)博士生導(dǎo)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