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尾芭蕉所理解的“侘”和“寂”

摘 要：“わび”和“さび”是日本文學(xué)史上有名的文學(xué)理念。有“俳圣”之稱的松尾芭蕉在俳句創(chuàng)作中，對此也有自己的理解。本文試從“わび”、“さび”的詞源來解釋它們的含義，從意思的延伸和俳句的創(chuàng)作來分析松尾芭蕉對此的理解。

關(guān)鍵詞：俳句；わび；さび

作者簡介：方棟（1986.1-），女，漢族，山東新泰人，山東經(jīng)貿(mào)職業(yè)學(xué)院講師，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日本文學(xué)與翻譯學(xué)。

[中圖分類號]：H36 [文獻標(biāo)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7）-12-0-02

一說到蕉風(fēng)，大家立馬會想到“さび”。的確，“さび”可以說是松尾芭蕉的文學(xué)理念的靈魂。但是，實際上，“さび”被重視是在松尾芭蕉去世之后，他的門人在討論他的理念時才提出的。而且，松尾芭蕉本人是不太用“さび”這個詞的。在他的作品中，“さび”、“さぶ”再加上“神さぶ”、“物さぶ”之類的復(fù)合詞，只出現(xiàn)了六次。與此相對的，“わび”、“わぶ”出現(xiàn)了四十五次之多。這是為什么呢?？赡芩晌舶沤墩J(rèn)為，作為俳諧活動的一環(huán)，是不能直接看出“さび”來的。而相對應(yīng)的，他認(rèn)為，“わび”是可以直接體現(xiàn)出他苦難的生活和他的心情的。因此，“さび”是抽象的語言，好像不太適合表達松尾芭蕉的感情。代替“さび”的，松尾芭蕉更多的使用“さびし”、“しづか”、“閑”、“閑寂”等詞。本文試從“わび”、“さび”的詞源來解釋它們的含義，從意思的延伸和俳句的創(chuàng)作來分析松尾芭蕉對此的理解。

1.“わび”的意思和“わび”的美

“わび”本來是指遭遇讓人失望、傷心的事情以及由此引發(fā)的結(jié)果擔(dān)心、膽怯、為難等心情。在奈良時代，還沒出現(xiàn)“わび”這個詞。當(dāng)時是用動詞“わぶ”來表達戀愛失敗的憋屈。到了平安時代，出現(xiàn)了“わび歌”（竹取物語）、“わびざれ”（蜻蛉日記）、“わび人”（古今和歌集）、“わび言”（源氏物語）等復(fù)合詞。這些詞和“わび”的意思是不一樣的，“わび歌”是表達苦戀的歌，“わびざれ”是喜歡閑寂的游戲，“わび人”是樂于閑寂的隱者，“わび言”是表達閑寂的單詞。在這些詞里，“わび”只是客觀表達復(fù)雜感情的單詞。在室町時代，“わび”被認(rèn)為是被不如意的環(huán)境所困擾，在其壓迫下所產(chǎn)生的命運的痛苦。后來從被動的態(tài)度轉(zhuǎn)變?yōu)橹鲃拥陌选挨铯印碑?dāng)做積極的美來接受。觀阿彌、世阿彌的能、千利休的茶道都是享受“わび”的。

在物質(zhì)的不足中追求豐富的內(nèi)心是“わび”的美。千宗旦在《禪茶録》中記載：“夫閑寂是物不足、一切不順我意而至蹉跎之意”。這也是日本茶道的精神。物質(zhì)的貧乏通過內(nèi)心的豐富來得到精神的滿足。最能具體體現(xiàn)“わび”茶精神的可能是茶室的建筑了。縮小茶室的面積，盡量排除復(fù)雜的東西，在狹小的空間里追求精神的富足。而且在禪宗思想的影響下，“わび”茶也被叫做禪茶。在《禪茶録》中，還有這樣的記載“茶意即禪意。故去除禪意就失去了茶意，不懂禪味也就不知茶味了?！背錆M禪意的千利休的“わび”就是如此作為美來定義的。

關(guān)于千利休喜歡“わび”的事情，在唐木順三的《千利休》中，有如下的記載：

わびは対比において起こる。過去の豪奢に対する現(xiàn)在のわび、世間の豪奢に対する自分のわび、また自分の豊富に対する自分のわび等である。豪奢や豊富に対して言へば隠逸や貧寒であるが、これは量的な相違はあっても、有に対する有であることには違ひがない。極小の量によって極大の量を批評するといふ性格はたしかにある。緊密にして凝った量は粗大にして亂雑な量よりも高い。密度の高い量にこもって散漫に対抗することがいはばわび數(shù)寄であった。

這樣來看，“わび”是由量的對比而產(chǎn)生的感情。并且，用緊密凝聚起來的量來對抗散漫，就是“わび數(shù)寄”。這對于理解松尾芭蕉的“わび”是很重要的。下文為芭蕉的“わび”的用例之一。

ここのとせの春秋、市中に住み侘びて、居を深川のほとりに移す?！搁L安は古來名利の地、空手に金なきものは、行路難し」と云けむ人のかしこく覚へ侍るは、この身のとぼしき故にや。

しばの戸にちゃをこの葉かくあらし哉（柴の戸）

石河北こん生おとうと山店子、我つれづれなぐさめんとて、芹の飯煮させて、ふりはへて來る。金泥坊底の芹にやあらむと、其の世の侘びも今さらに覚ゆ。

我ためか鶴はみのこす芹の飯（芹の飯）『続深川集』

在這里，松尾芭蕉記錄著他為何從江戶的市中搬到草庵。在江戶的市中心，俳諧師的生活讓他感到憋屈。松尾芭蕉厭倦了這樣的世俗生活。因此，隱居在深川，開始了寄居的草庵生活。也有像山店子一樣，給芭蕉提供食物的。這樣，松尾芭蕉就完全變成了乞丐。正如他在《東日記》中記述的“富家喰肌肉丈夫喫菜根予は乏し”，就是把自己的貧乏和富家的富進行對比而造出的句子。

2.“さび”的意思和“さび”的美

“さび”原本和“わび”的意思相近。在《萬葉集》中，“わびし”是指失戀的郁悶，“さぶし”是表達失去夫妻之愛的煩惱。因此，“さび”也好“わび”也好原本都是由人類的愛不足而引發(fā)的情感，但是“さび”比“わび”的情調(diào)更強，它是表達目送愛人的離去、愛情的挽歌等意思。到了平安時代，“さび”比“わび”的變化更大，基本上變成在自然中感受到的情感。

在《時代別國語大辭典上代篇》中，動詞“さぶ”是指某種狀態(tài)勢如破竹般在進展。

另外，作為結(jié)尾詞的“さぶ”還可以接名詞后變成動詞，指看起來像那個樣子?！挨丹帧钡倪B用形“さび”作為名詞時，只限于古代生銹的場合下使用。這之后，“さび”作為美只能用作名詞。表示茶道中器具的顏色時，“さび”就帶有特別的美。松尾芭蕉的“さび”則是指枯淡閑寂的意境。

在這里需要說說無常觀的內(nèi)涵。無常觀通常被理解為一種毀滅觀。實際上毀滅只是無常觀的一部分。所謂“生死無?！辈⒉皇钦f所有的東西都會消失，而是指消失之后不久又會迎來新生。例如，四季的更替。因此，無常觀不僅僅是指毀滅觀，也是生成的思想。

在《般若心經(jīng)》中，有“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名句。在這里，“色”可以理解為“物”?！吧词强铡笨梢岳斫鉃椤八械氖挛锒际羌俣ǖ拇嬖凇??！翱占词巧笨梢岳斫鉃椤白鳛榧俣ǖ拇嬖诹鬓D(zhuǎn)的是所有的事物”。也就是所有的事物都會消失，不久又會從無到有。因此，也可以把“所有的事物都是假定的存在”看成是毀滅的思想。把“作為假定的存在流轉(zhuǎn)的是所有的事物”看成是新生的思想。之前所論述的“わび”的美就是一種毀滅的思想，也就是“色即是空”的思想。

松尾芭蕉的“さび”的美不僅僅是毀滅的“色即是空”的思想，也是新生的“空即是色”的思想。也就是說“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可以說都是“色空一如”的思想。在《笈的小文》中，有“風(fēng)雅におけるもの、造化にしたがひて四時を友とす”的論述。四時為友，在旅途中，芭蕉經(jīng)常能感受到“さび”的美。對芭蕉來說，旅行就是感受四季不斷變化的自然。

松尾芭蕉的弟子向井去來在《去來抄》中有以下有名的一段記錄：

野明曰、句のさびはいかなる物にや。

去來曰、さびは句の色なり。閑寂なる句をいふにあらず。たとえば、老人の甲冑を

たいし戦場に働き、錦秋を飾り御宴に侍りても、老の姿有るがごとし。にぎやかなる

句にも、靜かなる句にもあるもの也。今、一句をあぐ。

花守や白きかしらをつきあわせ 去來

先師曰、さび色よくあらわれ、悅び候と也。

松尾芭蕉認(rèn)為去來吟詠的俳句很好地表達了“さび”的美。守花者年年守護著櫻花，慢慢變老。因為年老耳聾，兩位老人頭碰頭的在交談。老人的白發(fā)和櫻花的白色，枯淡和繁花，在這一句中得到統(tǒng)一，好像把冬天和春天放在了一起。另外，這一句不僅僅是說閑寂，而是包含了繁華也包含了靜謐。如果“さび”的句只是指閑寂的句和靜謐的句的話，“さび”就和“わび”具有同樣的美了。“さび”繼承了“わび”的美，又包含了繁華的句，增加了枯淡和華美在內(nèi)的情趣。

正如正岡子規(guī)所指出的：美包含積極的美和消極的美。積極的美是指壯觀、雄渾、活潑和艷麗。消極的美包括古雅、幽玄、悲慘、靜謐、平易等?！挨铯印焙汀挨丹印倍紝儆谙麡O的美的范疇。和“わび”相比，“さび”更含有積極的意思。這就是筆者認(rèn)為的松尾芭蕉所理解的“わび”和“さび”。

參考文獻：

[1]尾形仂?芭蕉の?わび?とその成立? 『続芭蕉·蕪村』1985年9月。

[2]赤羽學(xué)?わびとさび? 『芭蕉俳諧の精神』1991年。

[3]赤羽學(xué)?芭蕉と古典―その表現(xiàn)の手法をめぐって? 『鑑賞日本古典文學(xué)第28巻·芭蕉』昭和58年5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