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占傲
摘 要:90后詩人作為詩壇的“新來者”已經登上了新詩舞臺,他們的詩歌作品富有生命意識,對世界也有自己獨特的見解。同樣愛情也在90后詩人有著極其重要的地位。本文重在分析“90后”詩人余幼幼詩歌中的愛情主題,通過對詩歌中情愛主題的分析從而尋找出詩人在愛中成長的軌跡以及對愛情態(tài)度的轉變以及詩人在愛情中對女性意識的覺醒。
關鍵詞:愛情主題;成長;轉變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7)-14-0-03
“90”后詩歌是指以90后為創(chuàng)作主題的詩歌作品。近幾年,“90后”詩人作為一種新的創(chuàng)作力量登上了詩壇,并且這股力量正在逐漸的壯大,其已成為一個不爭的事實。正因為他們的加入為詩壇注入了新鮮的血液,增加了詩壇的活力。同時“90”后詩人由于仍處在成長當中,他們身上也存在著一些不完善的地方。
“90后”詩人如今如雨后春筍般不斷地出現,而在這些“90后”詩人中,余幼幼的詩是較為出色的一個,她的詩歌常常給人以強烈的震撼。余幼幼,90后詩人。曾用名:零落香。現居于四川。中國90后百強作家風云榜第6名,榮獲2009年度詩選刊“中國年度先鋒詩歌獎”。2010年度90后十大先鋒詩人排行榜第一名。作品入選《2010最佳詩歌》、《新世紀詩典》、《詩選刊》、《詩刊》、《詩歌月刊》、《詩林》等幾十個刊物及選本,連載隨筆《幼女要革命》。2016年出版詩集《7年》等。
余幼幼在“90后”的詩人里是一個另類。她的詩以其機智、詭異和尖銳在同代詩人中作出了明顯的區(qū)別。”她極強的語言把控和情緒節(jié)制,讓詩歌有了遼闊的精致和約束的放縱”[1]。她善于隱藏自己的意圖,讓你抓不到她的想法,她詩句與詩句之間的跳躍與活力,讓她沖破了既定的秩序,保持著敏感,使其成為一個詩歌上的革新者。
豆蔻年華,情愛是所有詩人創(chuàng)作時共同的主題,雖然是永恒的主題時時刻刻都被人書寫,但是從未使人厭倦,尤其是處于一個花一樣年紀的男女,那種對與愛情既緊張又向往的情感,每每翻讀都會讓我們回到那個青澀懵懂的少年時代。愛情的美好令人輾轉反側,想入非非。我們喜歡詩歌,更喜歡情詩。愛情也是詩歌最為龐大的動力與源泉,詩人在愛情中每一句話,每一個詞甚至每一個標點符號都是美好。
一、春風拂面,愛意萌發(fā)
對于一個花樣雨季的少女,詩歌中自然也是必然會有愛情的出現。無論是情竇初開還是熱戀似火亦或是被愛所傷,這一切與愛有關的詩歌自然成了對愛的見證,見證著愛也見證著詩人的成長。而對愛的理解與思考,是余幼幼從少女時代蛻變到青春時期非常重要的一個部分。詩人用詩歌的形式記錄了自己在愛中的成長和內心的變化,如《早熟》《初潮》《紅》等詩歌都是這方面的作品。
而當愛情剛剛萌芽的時候,女人的敏感,詩人的敏銳讓她準確地捕捉到了情愛的發(fā)生。懷揣著對愛的幻想與懵懂,用羞澀的口吻寫下對愛的初體驗“她沉默不語,最后也走向桃花/兩腮緋紅”(《初潮》)詩人也對愛情有著無限的幻想,想著當愛情到來的時候,自己該如何面對最后下定決斷“如果只有一種選擇,我愿意/放下體重和思想/從此上路”(《早熟》)這種為愛而放棄全部的心情在我們青春年少的時候都曾有過,當愛情到來,愿意放棄現在,愿意放棄過去,愿意放棄未來,現在回想起來這樣的決心又是那么的幼稚可笑。詩人和許多未曾接觸過愛的少年一樣對未知的愛情很迷茫與擔憂,她擔心“俗套、陳詞濫調”所以導致內心出現了一種“在桃花下/總有那么一種不安”(《情書》)。由此詩人便詩寫下了這首《惘然》[2]:
男孩不是情人/是隱藏在水壺里的一處燙傷/傷口懷了疼痛的孩子,倒在春天的杯子里/一起哭,一起喝自己的身體/我看不到男孩,也沒有挑選過/他口中有關愛情的殘渣/那些有待組合的詞,生長在/舌頭的青苔上/久久地廢棄
我們對愛的啟蒙大多是來自愛情小說或者影視作品,在那些春花秋月的愛情場景中,在那些鴛鴦蝴蝶才子佳人的模式之下,我們就會認為這些就是愛情的常態(tài),我們未來所遇到的愛情也定是這般的樣子。但是現實并非小說、電視劇中那樣的美好,在見證過花言巧語、始亂終棄后,這些殘酷的現實讓詩人開始對愛情慢慢地擔憂起來,于是指出“男孩不是情人/是隱藏在水壺里的一處燙傷”。正因如此所以詩人并未一味地沉浸在愛情的盲目與美好中,而是用一種理智的方式對待愛情。她無法抗拒男人的花言巧語,但是對這些花言巧語卻不與相信,這樣便讓“那些有待組合的詞,生長在/舌頭的青苔上/久久地廢棄”。一首《虛無的過渡》則準確的描述了這一個時期詩人對待愛的幻想:
過去幾年,我模仿過他們經歷的愛情/放下水果刀和玩具手槍/并且接受我僅僅只是一個失敗的小器物/我不能動,只能在原地/從夏天過渡到秋天/很多時候,我相信自己只是一句話/只是被捆綁在骨骼上的肉體/我相信遠去的他們,良心依然是空的/我相信自己只是一個過渡句/我躺進虛浮的辭藻,期待一個人/收拾起我的骨骼/那么,我會告訴他:我愛你,但我需要的是/防腐劑
從夏天到秋天,詩人不停地模仿著愛情一直到觸摸愛情,清晰地表現出了自我的內心變化和情感成長過程。但是當自己夢寐的愛情到來之時,詩人并沒有立刻投身愛的激情,失去理智的歡愉當中。而是沉著冷靜的分析自己在這段愛中所處的位置。詩人覺得自己只是“一句話”“一個過渡句”一個并不是十分重要的角色,內心的迷茫與不確定左右著詩人,或者說詩人對這到來的愛急劇缺乏安全感。于是她發(fā)出了心底的信號:“我愛你,但我需要的是/防腐劑”。詩人意在表達出對這份愛的珍惜,期許這份愛可以像防腐劑一樣永遠都可以保持新鮮,所以我們要時刻維護它,不要被外來的事物所侵擾失去愛的鮮活。
二、寒冰中的玫瑰
愛情的到來,往往是某一個時間在某一個地點,我不經意地抬起頭看見了你,從此便再也無法將你忘記。人世間的愛情莫過于一見鐘情并墜入愛河,詩人同樣也向往這種愛情到來的方式。于是詩人便寫出了《給我風吹的眼神》、《未接來電》、《日記》等記錄著詩人幻想從在人群中瞥見一眼,到后來墜入愛河的美好過程。
當愛情真的來臨,一切都與自己幻想的不一樣。當那人真的帶著無限的魅力闖進生活,這種如河水泛濫般的感受任誰都無法抵擋,正如詩歌《給我風吹的眼神》中所寫的:
遇見你的時候/取水之人,宛若洪荒/我未能躲過陶罐上深埋的眼神/你身上的水泛濫了又泛濫/取水之人,繼續(xù)取水/水邊的少女在水中游蕩/仿佛在尋找那個裝下你的套罐子/仿佛風吹走了她的眼神
當“遇見你的時候”“仿佛風吹走了她的眼神”,他帶著無限的魅力吸引著這個情竇初開的少女,少女對那個取水的男子一見鐘情,這仿佛夢一樣的相遇,讓少女情不自已。她愿意化身一條水中的魚,游進他裝水的陶罐。這種跟他走的沖動既生動又大膽,但無奈并沒有那陶罐來盛下她對他的愛意,但從此少女的眼神便不能再從取水之人身上離開。僅僅只是一個眼神,一個想法便將少女情竇初開的狀態(tài)摹寫得十分生動。讀到此處,我們就好像化身那少女,見到了我們心儀的取水之人。心中不自覺得會生出那樣的沖動與羞怯。同時也表達出了詩人在愛情剛剛來臨之時的那種羞怯心理。
所有的愛情都會經歷一個過程即相遇——相知相愛——分離。而在相知相愛中我們都會為對方奉獻出許多我們的第一次。第一次牽手,第一次接吻,第一次偷嘗禁果。而這些的第一次都會成為我們回憶中的一個無法忘記的時刻?!澳愕谝淮慰次铱?變成小女人的模樣”,“第一次成為/你骨骼環(huán)繞的中心”(《第一次》)。這些第一次都會讓彼此更加珍惜彼此,更加了解對方,這些了解也會成為愛的養(yǎng)料滋養(yǎng)愛的生長。如小詩《齒》:
在你的口腔里/留一個做夢的位置/我好安置一排未成形的幼齒/因為今夜的無法抵抗/它們剛長出來/擁擠在一起/分泌著愛的濃漿/因為那些穿不透的過去/拒絕吧枯萎的回憶/含在嘴里/拒絕每一次/對陳舊時間的撫摸/你可知道/堅硬牙齒的背后/必定有柔軟的舌頭/或許因為軟弱/退居到躲不到的地方/好讓我們用牙齒/去保護/每一次的相愛
人們說愛情是脆弱的,需要兩個人的精心維護。無論是愛的萌芽還是愛情之花開到最濃烈的時候,彼此都需要面對來自各方的挑戰(zhàn)。所以詩人將愛情比作牙齒“在你的口腔里/留一個做夢的位置/我好安置一排未成形的幼齒/因為今夜的無法抗拒/他們剛長出來/擁擠在一起/分泌著愛的濃漿”。牙齒總有長到成熟的時候,愛情也會到達堅不可摧的時候。“你可知道/堅硬牙齒的背后/必定有柔軟的舌頭/或許因為軟弱/退居到躲不到的地方/好讓我們用牙齒/去保護/每一次的相愛”。詩人堅信堅不可摧的愛情就像堅硬的牙齒一樣會守護者彼此心中那個最柔軟最脆弱的部分。以愛情做武器,相信愛可以戰(zhàn)勝一切正是詩人這個階段最好的體現。
所有在熱戀中的人都是瘋狂的,他們可以以愛之名忘乎所以、肆無忌憚。他們以愛之名侵占對方的身體以達到另一種狂歡。他們以愛之名不計后果的相愛纏繞不斷地消耗著愛情,消耗著彼此的耐心。而詩人卻保持了另類的冷靜,她內心依然被愛燃燒的火熱但是對待愛情她卻有著不同于人的冷靜。就像詩歌《成長》中說的:
很害怕,也很矛盾/即使隔著避孕套/也不敢去觸碰/我覺得那塊橡膠/怎么也裝不下兩個人的不成熟/我們還是別做吧/不要試圖把大腿掰開/母親聽到后會哭的/因為這不像她的孩子/她的孩子那么干凈/原本那么純潔
在愛中的人們都以為最能表現愛對方的方式就是將自己的全部都給了對方,當水乳交融之后的確會給愛情加了一把催化劑,但是這無非是一種加速消耗愛情的方法。當愛結束之后都會對這些無可挽回的傷害后悔,最后將所有的一切都推卸給自己的幼稚與不成熟。所以詩人在面對同樣的問題時,她十分冷靜的對待了這件事并將一切及時的阻止。她“很害怕,也很矛盾”即想偷嘗這禁果,但是有怕禁果有毒,“即使隔著避孕套/也不敢去觸碰/我覺得那塊橡膠/怎么也裝不下兩個的不成熟”。詩人很早的察覺這種沖動并將這種沖動歸結為“兩個人的不成熟”這一點是很難的,畢竟在愛情的催化之下,人很容易的就會失去自己的理智,一切不切實際、無法想象的事情,在那一個瞬間都會變得異常的合情合理。就像是一朵嬌艷的玫瑰正開得火熱,誰會忍心將它遏制?而詩人的理智與冷靜就好像一朵開放在寒冰中的玫瑰一樣,開放的依舊火熱,但是并沒有到因為這火熱而將寒冰融化半分。
三、當愛已成往事
一段未知的愛情總會有百分之五十的幾率以結束告終。當愛已成往事一定會讓人能夠成長,催促著我們成熟。所以當“那個人帶著愛情離開/那個人只是旁白之中的過渡”“那個人不屬于現在/那個人的記憶掛滿了風箏”(《后遺癥》)時,詩人并沒有像我們所預料的那樣因為愛情的離去而做出一系列頹廢的事情。就像對待她炙熱的愛情一樣,愛情的離去她依然可以保持著不同于同齡人的冷靜與理智。
當愛已成往事,詩人開始內觀自身希望以此能夠找到讓字段愛情失效的原因。“吻這個人的下巴,輸掉的是溫柔/吻這個人的眼睛,輸掉的是淚水/吻這個的胸口,輸掉的是/內心放映的一次熱戀/彼此相望于天涯/因為年輕/輸掉了誓言”(《纏繞》),詩人認為“彼此相望于天涯”全是“因為年輕/輸掉了誓言”,因為年輕所以沖動,因為年輕所以可以不用對許下的誓言負責,因為年輕所以不珍惜每一次的愛。與其說是詩人足夠冷靜,不如說是詩人原本對于愛情就存在著一些悲觀的因素。如《厭》中說道:
你也許喜歡/我洗發(fā)水的香味/也許喜歡/我平靜時抽煙的樣子/但你/追逐不到我的腳步/你會討厭/我洗發(fā)水不變的味道/討厭/女人抽煙/討厭我這個人/一直不離開
這首詩寫于詩人的熱戀之中,詩人直接明了的話語說明了“你”所謂的喜歡不過是暫時的。“你”喜歡我洗發(fā)水的味道,喜歡我抽煙的樣子,喜歡我陪在你的身邊,這一切都代表了你愛我。然而“你”開始討厭我不變的香味,討厭我抽煙,希望我離開,就像你不再愛我一樣。你所說的話不過是一時興起的謊言,包括你所說的愛在內。對愛情的悲觀讓詩人提早適應了愛情的離去,就像一個生命悲觀的人在失去生命時一樣從容鎮(zhèn)定。詩人內心篤定“不是所有的愛情/落到地面/都會入土為安”,在愛中詩人慢慢地成長,詩人對愛的理解與感悟也不斷地深入,不再像一個懵懂未知的少女一樣盲目地去愛。
四、從女孩到女性
所有女孩都在一次又一次的愛情中受傷,也在一次又一次的愛中成長,從女孩到女性的過程不僅僅是肉體上的,同時也是心理上的。詩人在經歷過愛的萌芽、開花、凋謝之后,看待自身的視角便開始慢慢地從女孩轉變?yōu)榕?。她開始關注在愛情中出于弱勢的女性群體,并且同情她們,在同情她們的同時也在同情自己。這種女性弱勢地位在詩歌《謀》中表達的十分到位:
他說要把愛情/放在內心的銀行/等它慢慢貶值/他總在這個時候/渴望話語權的勝利/不動用生殖器官/便困住她一生一世
詩人認為男人們以一種愛情擁有者姿態(tài),以愛情的名義來無情的綁架女人。他們并不在乎愛是否新鮮,他們只要掌握了愛的話語權,女人便會因為他們愛的話語守在男人身邊。短短的七句話中,詩人透露出在愛情中女性是受害者的立場,暗喻女性比男性更懂得愛情的重要性。同時也表明了男人的薄情,詩人對女人“延續(xù)幾年/被無數男人從心底嘔吐出來”的悲慘命運十分同情(《許愿》)。因為詩人對女性性別意識也越來越敏感,開始返璞歸真在更高的生命視點上思考、審查著人生,發(fā)現周圍生命事物的獨特的內涵,也開始漸漸的領悟到了作為個體所蘊含的許多意義。而出于對女性性別意識的思考詩人寫下了《女人是自以為是的麻雀》:
她們把身體送上驚恐的枝頭/從容地裸露著過冬/如果可以扔掉心,最好/和石頭混在一起,讓人無法辨別/母親是女人的一種類型/面對骨肉,她們把驕傲縮回翅膀里
這首詩作者巧妙地借他物來內觀自己,或者說這首詩是以自己來推斷出他人。在小鳥與女人之間,詩人找到了他們的共同點,因此以這個共同點來相互比擬,相互關照。而詩的結尾說道“母親是女人的一種類型/面對骨肉,她們把驕傲縮回翅膀里”這樣又說明母親是女性中的一種特殊群體。后一句則明確地表明母親對自己兒女的那種犧牲是偉大的。這是對母親偉大而無私精神的禮贊與歌頌。
結語:
有些人的愛,像風,看不到,卻感受得到,有些人的愛,像玫瑰,看得到,卻無法觸碰。愛情在人的生命中有著重要的位置,因為愛情兩個人相遇,同樣也因為愛情,兩個人彼此相忘于江湖。在緣起緣滅之間在其中的人們都在因愛受傷,卻也因此成長。詩人余幼幼在愛的體悟中嘗到了愛情的甜蜜,也嘗到了其中的苦澀。就像玫瑰花瓣一樣入口甘甜,咀嚼幾次開始略帶苦澀。而詩人十分難得在面對愛情的糖衣炮彈時刻保持冷靜與理智,不至于讓自己在愛中迷失了自我。詩人所表現出超過同齡人的成熟的確讓人感嘆,并憑借女人的敏感,詩人對周圍事物敏銳的觀察,詩人開始對女性意識越來越關注,這就讓她的詩歌更加有內涵,表現出更多深層次的意義。
參考文獻:
[1]李路平:《90后詩歌研究》,廣西:廣西師范學院,2015.5.
[2]余幼幼:《七年》,成都:四川文藝出版社,2016.10.
[3]黃書愷:《關于90后詩人的詩及心靈問題的一封信》,《山東文學》(下半月),2013年第1期.
[4]王政:《“女性意識”、“社會性別意識”辨異》,《婦女研究輪叢》,1997年第1期.
[5]王家新,孫文波編選:《中國詩歌:九十年代備忘錄》,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0.
[6]劉波:《在超越和創(chuàng)新中登場——論90后詩人與詩歌》,《詩選刊》2011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