館藏藏傳佛教法器供器之鑒賞

法器是指寺院里僧侶進(jìn)行佛教活動時所使用的器物。藏傳佛教法器大致分為六類，即禮敬類、持驗類、護(hù)魔類、稱贊類、供養(yǎng)類、勸導(dǎo)類。后來法器也有分為八類的，是根據(jù)后弘期藏傳佛教法器的功用來劃分的，有禮敬、稱贊、持驗、莊嚴(yán)、供養(yǎng)、護(hù)魔、勸導(dǎo)、容置八大類。據(jù)傳法器起源于古代天竺佛教時期，如金剛杵、金剛橛等法器原為印度兵器，被佛教作為法器來使用了。西藏佛教后弘期是法器發(fā)展的重要時期。這個時期的法器種類繁多，神圣威嚴(yán)。重慶中國三峽博物館（重慶市博物館）藏有186件法器，大多年代定為民國，筆者認(rèn)為不是很確切。本文擬就六件館藏藏傳佛教法器作詳細(xì)分析，認(rèn)識其時代特征，為確定它們的真實年代提出證據(jù)。

一、法螺

法螺為禮敬類法器。該法螺為白色右旋海螺。法螺上嵌有銅質(zhì)邊飾，即鑲翅法螺。銅飾片上紋飾分兩個部分：一部分施五朵捶揲而成的蓮花和鏨刻而成的蓮葉；另一部分施鏨刻而成的云龍紋、蓮花紋以及幾個乳丁紋。銅飾片一側(cè)邊緣施有大小不一的連珠紋，其余邊緣鏨刻有繩索樣的紋飾。銅飾片用鉚釘裝在海螺上（見圖1、圖2）。

海螺有左旋和右旋之分，所謂“旋”是指螺尖朝上時螺紋的旋轉(zhuǎn)方向，螺紋順時針方向稱右旋螺，螺紋逆時針方向的紋稱左旋螺。右旋海螺，藏語稱為“東嘎葉起”，是藏傳佛教僧侶從事佛事活動、講經(jīng)說法時吹奏的法器。法螺有裝飾和不裝飾兩種。不裝飾的法螺一般供奉于正殿，置青稞之上。而有裝飾的法螺一般用于法事活動，通常嵌有金、銀等材質(zhì)，華麗無比。法螺多選擇白色海螺制成。據(jù)傳在鹿野苑釋迦牟尼初轉(zhuǎn)法輪時，就開始以白色右旋海螺作為圓滿吉祥的象征。所以說，海螺用作佛教法器約有兩千多年的歷史。

該法螺的裝飾紋樣有捶揲的六瓣蓮花紋、乳釘紋，形態(tài)較為規(guī)范。法螺上鏨刻結(jié)節(jié)狀的連珠紋，在清代晚期佛像蓮座上頗為常見。故這只法螺的制作時代應(yīng)為清晚期。

二、銅胎掐絲琺瑯鎏金太平有象燭臺

燭臺分底座、象、蓮臺和瓶四部分，其中底座、象和蓮臺均為銅質(zhì)，瓶為玉質(zhì)。束腰八邊形底為銅胎掐絲琺瑯彩，座的上、下緣鏨刻回紋裝飾帶，座底附云紋八足，束腰施鏤空圓形和長方形組合紋帶。掐絲琺瑯彩為蓮花紋。底座上方邊緣設(shè)八邊形象牙圍欄（見圖3）。

鎏金銅象立于八邊形底座上。低眉回首，長鼻彎曲，長牙前伸。以陰線刻出大象皮膚上的皺紋。大象頭部、背部等處均施有連珠紋樣的鞍轡，上面鑲嵌珊瑚等寶石的蓮花。有的蓮花下方流蘇鑲嵌的寶石已脫落。象背披有三層錦緞，最底層為長方形錦緞施掐絲琺瑯卷草蓮花紋，下垂的邊緣裝有白色象牙流蘇；中層錦緞采用花絲工藝，制成長方形，兩端呈卷云紋，錦緞遍施網(wǎng)狀六瓣花紋，并短于底層；上層錦緞為方形連弧狀，采用掐絲琺瑯，施紅蝙蝠蓮花紋組合圖案。

象背錦緞上承載一束腰蓮花座，束腰上的一周連珠，珠粒碩大且圓潤。蓮座下為單層覆蓮，蓮瓣肥厚豐腴；上為雙層仰蓮，蓮瓣豐厚，尖部略翹。

蓮花座上置青綠玉雙耳瓶，雙耳為獸首銜環(huán)。方口沿，平唇，溜肩，鼓腹下方內(nèi)收明顯。溜肩和下腹部均鐫刻凸弦紋、蕉葉紋的組合紋飾，腹部施蝙蝠、蓮花、荷葉等紋樣。

燭臺象馱寶瓶寓意“太平有象”，又稱“太平景象”“喜象升平”，都是取“河清海晏”“民康物阜”之意，應(yīng)為漢地民俗題材。此類題材的燭臺在清乾隆年間十分流行。

該燭臺象背上施有連珠帶的鞍轡，與蓮花座束腰上的連珠一樣，珠粒圓潤。瓶下蓮座，蓮瓣均肥厚飽滿，尖部略翹，這都是明代、清早中期裝飾特征。這對太平有象燭臺，造型別致，制作精良，紋飾華麗，應(yīng)為清乾隆時期所造。此后，這類題材的燭臺漸少，且制作粗糙，造型拙劣。

作為佛堂的組合供器，由一對燭臺、一對瓶和一只香爐組合為佛堂五供。這對燭臺，在象身上的鞍轡，施蓮花，并鑲嵌有珊瑚等不同顏色寶石，此做法與藏傳佛教造像上的瓔珞、寶冠鑲嵌寶石的做法頗為相似。燭臺的裝飾題材以蓮花、連珠為主，其宗教意義較為明顯。由此推測，這對太平有象燭臺是清代中期藏地寺院在漢地定制的供器。

三、嘎巴拉碗

該嘎巴拉碗用人的頭蓋骨制成，無任何裝飾（見圖4）。嘎巴拉碗是藏傳佛教的法器，以人頭蓋骨制成，取其無常之意。而人骨來源主要是一些修行有成的高僧大師，依其遺愿制成法器。在藏密藝術(shù)形式中，如唐卡、壁畫、造像上的嘎巴拉碗與鉞刀往往是配套出現(xiàn)。大成就者、空行母、本尊神和護(hù)法神等神靈，多用左手持嘎巴拉碗（象征智慧），右手持鉞刀或金剛杵等法器（象征方法）。嘎巴拉碗實際用于密宗無上瑜伽灌頂儀式上，屬持驗類法器。制作前選擇頭蓋骨骨縫閉合較好者或骨壁厚者，避免出現(xiàn)漏孔。嘎巴拉碗還被當(dāng)作高貴的舍利，供奉在寺院內(nèi)室，屬供養(yǎng)類法器。嘎巴拉碗以素面為主，也有鑲金邊或銀邊的，還有的帶蓋有座。蓋、座多用鎏金銅等材質(zhì)。

四、五方佛寶冠

該五佛冠為紙質(zhì)，背面用紡織物裝裱，每葉背面上方有一個字，合為五字箴言（見圖5、圖6）。兩端綴有細(xì)帶（綴帶是現(xiàn)代所為）。

該冠的五葉上方均呈五弧形，猶如龕頂。五葉均為紅色底，邊緣繪以黃色窄邊和黑色寬邊。造像、蓮座、身光、纏枝蓮花底紋及座前蓮花均用金色線條繪成。七朵纏枝蓮花底紋分布在佛像背光周圍。背光由圓形頭光和圓形身光相疊而成，身光里用密集的金色線條來表現(xiàn)光芒。佛座由須彌座和蓮臺組成，座前有蓮花。五佛像均結(jié)跏趺坐，頭戴寶冠，著菩薩裝，戴項飾、臂釧和手鐲；肩裹披巾，披巾在身側(cè)翻飛揚(yáng)起，下端垂于蓮座前。中間佛像為毗盧遮那佛，是五佛之首，白身，施說法印，蓮臺下的須彌座上繪有獅像。其左側(cè)為南方寶生佛像，身黃，施與愿印，蓮臺下的須彌座上繪有寶馬。寶生佛像左側(cè)是北方不空成就佛像，身綠，施無畏印，蓮臺下的須彌座上繪有水牛樣的動物。毗盧遮那佛像右側(cè)為東方不動佛像，身藍(lán)，蓮臺下的須彌座上繪有大象。不動佛像右側(cè)是西方阿彌陀佛像，身紅，施禪定印，蓮臺下的須彌座上繪有孔雀。

從佛像身光上均以波狀線條代表光芒，以及披巾分別垂于蓮座前的特征來看，該寶冠時代為清代中期。披巾垂于蓮座前流行于清乾隆年間的藏傳佛教金銅佛像上，為乾隆造像重要特征。身光上采用密集的線條來表現(xiàn)光芒紋的做法流行于清代唐卡、擦擦造像上，可以把這兩點看作清代佛像的重要標(biāo)識。寶冠上采用大量金色線描圖案，繪畫技法嫻熟流暢，此特征也可作為清代寶冠之佐證。

五、嘎烏盒

盒面為鎏金銀質(zhì)，上面鑲嵌蜜蠟雕飾。盒子為銅質(zhì)。若將盒子立放，猶如一個佛龕。盒頂部呈三弧尖拱形。鏤雕的盒蓋以2厘米寬的蓋邊扣在內(nèi)蓋邊上，即盒蓋有兩層，兩層邊用鉚釘固定起來（見圖7、圖8）。

該盒銀質(zhì)盒面采用捶揲工藝做出鏤空紋樣，紋飾題材頗為豐富。整個盒面紋飾分內(nèi)、外兩層，紋飾外緣都施圓潤飽滿的連珠紋。

盒蓋內(nèi)層紋飾為中間鑲嵌的蜜蠟雕飾，邊緣施連珠紋。蜜蠟雕飾兩側(cè)各雕一弟子像。弟子均立于蓮臺上，向外側(cè)的手均執(zhí)拂塵，內(nèi)側(cè)手似托一缽，缽內(nèi)凸起。弟子均身著袒右袈裟，跣足。雕飾尖拱頂部鐫刻有粗眉、鼓眼、大嘴、卷發(fā)、面目猙獰的金剛頭像。雕飾下方門欄猶如佛，其上雕刻鏤空卷草紋，正中一朵四季花，兩側(cè)各半朵四季花。弟子蓮臺下方是長方形大蓮座，中間垂簾飾斜方格紋、卷草紋，兩側(cè)各有一回首半臥獅像，座下九個尖翹肉厚的大蓮瓣（實為雙層蓮瓣，內(nèi)層蓮瓣只見尖部）。從盒內(nèi)外都可觀察到，蜜蠟雕飾被附在一塊金屬板上，用金屬條固定在外圈的鏤雕飾件上。

盒蓋外層紋飾鏤空雕飾八吉祥、象、獼猴、獅子、金翅鳥等紋樣。最底部鏤空蓮瓣，其上方直接雕刻成具有象征意義的連珠紋。其上便是靈芝狀的卷草地紋。兩側(cè)各一長莖蓮花，長莖中部飾一朵四季花。蓮花上各有一立象，面朝內(nèi)，卷鼻。右側(cè)立象似有象牙，左側(cè)的沒有象牙，可能有公母之分。兩象中間鑲嵌一塊較大的蜜蠟，雕有粗眉、鼓眼、仰鼻、大嘴、卷發(fā)的金剛頭像，其面頰下方有一雙人手。在金剛頭像上方有兩朵四季花。金剛頭像兩側(cè)由下而上共鑲嵌八塊蜜蠟，分別刻八吉祥題材圖像。金剛頭像右側(cè)蜜蠟刻輪，左側(cè)蜜蠟刻帶有飄帶的傘。兩塊蜜蠟上方各有一獅子立像，獅頭朝外，作回首狀。獅像上揚(yáng)的尾巴上方各一朵四季花。輪上方蜜蠟刻有結(jié)，傘上方蜜蠟刻帶飄帶的螺。在結(jié)、螺兩側(cè)各有一朵四季花，上方各有一坐姿狀的獼猴，長尾卷曲，雙手于胸前托有圓形物。右側(cè)獼猴上方蜜蠟刻有蓮花，左側(cè)獼猴上方蜜蠟刻有帶飄帶的瓶。瓶為藏式賁巴瓶形制，腹部飾有蓮花紋。蓮花、瓶的上方內(nèi)側(cè)各有一金翅鳥。右側(cè)金翅鳥上方的蜜蠟刻有魚，左側(cè)蜜蠟則刻幢，魚、幢兩側(cè)各有一朵四季花。尖拱頂部的蜜蠟鐫刻三寶，周圍分布四朵四季花。

金剛頭像兩側(cè)，由下而上分別鑲嵌八塊蜜蠟，分別刻八吉祥題材的圖像，其右側(cè)蜜蠟刻輪，即輪（六輻），左側(cè)蜜蠟鐫刻帶有飄帶的傘；兩邊往上各一獅子立像（或神獸），頭朝外，作回首狀。獅像上揚(yáng)的尾巴上方各一朵四季花；右側(cè)蜜蠟刻有結(jié)，左側(cè)蜜蠟刻帶飄帶的螺；在結(jié)、螺兩側(cè)，各有一朵四季花，在結(jié)、螺的上方各一呈坐姿狀的獼猴，長尾卷曲，雙手于胸前托有圓形物；右側(cè)獼猴上方蜜蠟刻有花（蓮花），左側(cè)獼猴上方蜜蠟刻有帶飄帶的瓶，為藏式賁巴瓶形制，瓶腹部飾有蓮花紋，蓮花、瓶的內(nèi)側(cè)上方各一金翅鳥；右側(cè)金翅鳥上方鑲嵌的蜜蠟刻有魚，相對的左側(cè)蜜蠟則刻幢，魚、幢兩側(cè)各一朵四季花。

在尖拱頂部的蜜蠟鐫刻三寶。其周圍分布四朵四季花。

嘎烏盒是藏傳佛教徒用來盛放小佛像或經(jīng)卷的盒子，即漢語所謂的“佛盒”。此類盒子通常用金、銀、銅材質(zhì)制成，盒面雕飾十分精美，有的還鑲嵌松石、珍珠、珊瑚等寶石。嘎烏盒一般隨身佩帶，是藏傳佛教的護(hù)身法器之一。這件館藏的嘎烏盒以卷草紋為地，四季花為輔，襯托八吉祥、獅、象、獼猴、金翅鳥、三寶等藏傳佛教題材的圖像，鑲嵌的蜜蠟與鎏金銀質(zhì)融為一體，使盒面富麗堂皇，猶如一幅絢麗的唐卡畫面。

該盒的裝飾頗有特點，其連珠紋圓潤勻稱，用炸珠工藝制成。細(xì)看可發(fā)現(xiàn)，每顆珠粒中部有一道凹槽，看似合并起來的珠粒。里圈連珠紋左角一顆連珠似已錯位，推測連珠紋飾是由兩個半截的珠粒合并后再焊接上的。用鑲嵌的蜜蠟寶石雕刻八吉祥，有輪、傘、結(jié)、螺、花、瓶、魚、幢八種。八吉祥是佛教中寓意吉祥的寶物，最初源于古印度文化。在早期佛教圖像中，八吉祥多出現(xiàn)于釋迦牟尼悟道成佛的圖像中。后來隨著佛教的不斷世俗化，將八吉祥圖像大量裝飾于壁畫、唐卡以及各種工藝品中，并賦予了吉祥富貴的含義。

此外，盒子尖拱部位的三寶與唐卡上的三寶略有不同。唐卡上的三寶由六塊變形的寶石來代表佛經(jīng)、佛像、佛塔，成為三寶的一種抽象符號。這里的三寶只有三塊變形的寶石。盒上的兩個弟子像雕刻技法嫻熟，線條流暢。整個裝飾圖像構(gòu)思巧妙、制作精良，盒的年代應(yīng)為清代。

六、菱花形盒子

盒蓋銀質(zhì)，盒底銅質(zhì)。盒面中央有一朵蓮花，蓮心嵌一顆大珊瑚珠。蓮花瓣由26個形似金剛杵構(gòu)成，銀累絲做成的蓮葉布滿蓮花四周。蓮葉外是兩個裝飾紋帶。內(nèi)層有兩圈斜向連珠紋（實為辮紋）和三圈連珠紋夾卷草紋，卷草紋捶揲而成，再焊接于盒上。外層也由三圈連珠紋夾金剛杵裝飾紋帶。三圈連珠紋內(nèi)側(cè)兩圈實為辮紋，外面一圈猶如拉開的彈簧，是具有象征意義的連珠紋。盒面尖部和轉(zhuǎn)折處都鑲嵌有珊瑚，共6顆，均用鉚釘固定在圓形基座上。嵌寶石的基座都比較高，底部圍繞兩圈彈簧狀的連珠。盒子前后安裝有環(huán)和栓子（見圖9～圖11）。環(huán)用來穿繩子，以繞盒子幾周，再把繩子固定在栓子上，避免盒子里的物件遺失。

此類盒子是盛放法器等物的收納盒，小巧玲瓏，便于攜帶。從制作工藝和圖案設(shè)計來看，應(yīng)為清代晚期作品。

參考文獻(xiàn)：

[1]劉煥濤，李志勇.淺析藏傳佛教寺院中的法器供器[J].大眾文藝，2012（1）.

[2]楊斌.后弘期藏傳佛教法器設(shè)計藝術(shù)研究[D].湖南工業(yè)大學(xué)，2014（6）.

[3]李愷若.藏族唐卡藝術(shù)中器物圖案的分類研究[D].昆明理工大學(xué)，2014（10）.

[4]阿旦.藏傳佛教中的嘎巴拉碗研究[J].科技致富向?qū)В?011（5）.

王博 重慶中國三峽博物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