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道“開學”事

李永紅

開開是我朋友的孩子，剛上七年級，朋友戲謔我不要辜負了作文研究專家的名號，讓我“救救”她那不太會寫作的孩子。

開開七年級上半期考試的作文題目是“給自己的一封信”，他是這樣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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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自己的一封信

⊙ 開開

在今年，你已經(jīng)成為一個初中生了，脫離了小學生的稱號，進入更高級的學府，你生理與心理正在飛速成長，向成年更進一步了。

剛進入初中，你表現(xiàn)得無所適從，新的環(huán)境，新的老師、同學……這一切都是新的，你出現(xiàn)了焦慮、煩躁的心理。學習不太好，上課也不能用心，作業(yè)不能很好地完成，還被老師批評過一次。這樣的情況是每個新晉初中生都會有的，你也不例外。

你的變化與適應能力是令人吃驚的，在一個多星期后，你的狀態(tài)有了很大的轉(zhuǎn)變，所有的事情都完成得更好了，班主任也給了你小組長的職位，這一切的轉(zhuǎn)變已經(jīng)讓他人看見了，注意到了。可見你的努力是有用的！一定要繼續(xù)堅持下去。雖然還不完美，前面的路途還很困難，但無論如何——你已經(jīng)上路。

在剛開學的時候，你內(nèi)向的一面開始緩緩展現(xiàn)，你經(jīng)常一個人窩在座位里，下了課也從不說話。嘿！不能這樣！要趕快與同學們認識、交流，成為好朋友，這樣才能讓自己在一個舒適的環(huán)境里學習。不過，看來這樣的擔心是多余的，陽光開朗在不久之后就代替了內(nèi)向，環(huán)繞在你身邊。你的朋友多了起來，一下課你們就處在一片歡聲笑語中，這樣的氛圍才是對的，你離完全融入初中已經(jīng)不遠了。

最近，你不再那么努力為自己的學業(yè)而奮斗了。你開始懈怠，你欠了學習上的一些債。老師再次批評了你，父母也提醒了你，你卻并沒有好轉(zhuǎn)。你知道嗎？這樣的狀態(tài)不行！班上都是眾多學校匯集而來的優(yōu)等生，只要有絲毫的不努力、放松，就會被比下去。你的努力是有人看得見的，你是有人關注的，不要讓他們剛剛對你燃起的希望就這樣被澆滅呀！你是有學習潛能的，只要努力，一定能做好的。所有人都相信你，你自己也一定不要放棄呀！知道嗎？你并不比誰差，你要對抗的只是那股惰性，它困擾著你，阻撓著你前進的步伐。一定要盡快打敗它，調(diào)整過來。

所有人都關注著你，期待著你的變化。未來的困難還有很多，不要怕，只要努力，沒有什么困難是克服不了的。

大家可以想一想，這篇文章寫了四個方面的“開學事”，每個方面也就一兩百字，這樣的篇幅無論如何是難以寫具體的。一篇短小的文章如果表現(xiàn)的內(nèi)容太多，必然導致內(nèi)容的分散不聚焦。開開半期考試作文的突出問題集中表現(xiàn)在主題不聚焦，敘事不具體。

我為開開開出的“藥方”就是圍繞開學“不適應”這個主題，把事件敘述具體。

技法點撥

● 主題要集中

我讓開開寫一件事來印證第二段開頭一句話中的“你表現(xiàn)得無所適從”，“你出現(xiàn)了焦慮、煩躁的心理”。

開開回溯了“第一次去食堂吃飯”的“囧事”：

剛進入初中，你表現(xiàn)得無所適從，新的環(huán)境，新的老師、同學……這一切都是新的，你出現(xiàn)了焦慮、煩躁的心理。

開學第一天，你想去食堂打飯，卻不知該怎么辦。就這樣在食堂轉(zhuǎn)來轉(zhuǎn)去，但不敢問別人，最后還是老師幫你的。當時，焦躁、煩悶充斥了你的內(nèi)心，一股氣憋在心里。這樣的事有很多，讓你非常痛苦。

我向開開建議，這次作文的修改方向就確定為以“不適應”為主題，以表現(xiàn)“焦慮、煩躁”為重點，我們就只選“第一次去食堂吃飯”這件“囧事”中的“焦慮煩躁”來寫，嘗試將剛剛改寫的段落寫成一篇600字左右的作文。

開開覺得好難，他覺得這幾乎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他沒有信心，也沒有能力完成這種“蛻變”。

● 敘事能具體

我教開開要學會在下筆前多問幾個“為什么”：你在焦慮什么？為什么焦慮？焦慮怎樣演變成煩躁？你煩躁什么？為什么煩躁？怎樣解決煩躁的？

下面是開開的書面梳理：

面對新的生活環(huán)境

焦慮什么：剛進入初中，作息時間與學習方式都有很大變化，但我卻不知道該怎么面對這么多問題，非常焦慮。

為什么焦慮：（1）作息時間變化，導致我早上睡不醒，上課迷迷糊糊的，擔心聽不清記不住老師所講的知識；（2）平時背誦內(nèi)容增多，擔心記不?。唬?）擁有自習時間，但不知如何安排；（4）作業(yè)難度變大，量也變大，導致作業(yè)質(zhì)量不高；（5）考試非常頻繁。

焦慮怎樣演變成煩躁的：我開始嘗試解決這些問題。我開始非常認真、努力地做作業(yè)、學習、背書，睡覺時間也延后了。但是作業(yè)還是經(jīng)常出現(xiàn)紅叉，考試成績也不怎么樣。如此這般的努力學習，還讓我早上更困了。經(jīng)過我的努力，問題似乎并沒有解決。

煩躁表現(xiàn)：有時學著學著，我心中會突然堵著一口氣，不想再坐在這個囚禁我的教室中，想狠狠地發(fā)泄一下。

第一次去食堂吃飯

焦慮什么：在食堂打不到飯，手拿一張飯卡卻沒有飯吃。中午恐怕得餓肚子了。

為什么焦慮：看著其他同學都在食堂中有說有笑地吃著飯，而我卻在這里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又不敢問別人，畢竟大家都不熟悉。我又怕被人看見這副窘態(tài)，被人笑話，心中十分焦慮。

怎么演變成煩躁：我在那里轉(zhuǎn)了足足有一刻鐘，腳都走痛了，卻看不見一絲希望。時間長了，就不耐煩了，可是又找不到辦法，很煩躁。

煩躁表現(xiàn)有哪些：我一個人孤零零地在這兒轉(zhuǎn)了這么久，已經(jīng)有同學陸陸續(xù)續(xù)離開了。我心中忍不住吶喊：我怎么就不知道怎么打飯呢？我急得直跺腳。

開開梳理完畢，我追問他，“把剛才兩個片段擴展為600字文章，你現(xiàn)在有信心了嗎？”開開點頭示意，并回答“沒問題，有信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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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開將這些焦慮、煩惱的“生活原漿”發(fā)酵成了兩個“多姿多彩的生活畫面”，一是面對新環(huán)境的不適應，二是第一次食堂吃飯的“飯囧”。

給自己的一封信（一）

⊙ 開開

親愛的開開：

在今年，你已經(jīng)成為一個初中生了，脫離了小學生的稱號，進入更高級的學府，你生理與心理正在飛速成長，向成年更進一步了。

剛進入初中的你，顯得無所適從。那曾經(jīng)熟悉的一切，都已成回憶?，F(xiàn)在，一切都是嶄新的：高大氣派的校門上閃耀著“××中學”四個大字；曾經(jīng)寬敞的校園變得略顯狹窄；老師臉上的幽默、風趣已不復存在，一切都變得更加嚴肅；曾經(jīng)與你打成一片的同學們，現(xiàn)在也各奔東西，變成了一張張陌生的臉……

你的心里非常焦慮，煩悶。

初中，是與小學完全不同的地方，各種各樣的問題接踵而至。初中的作息時間有了很大變化，早上的上課時間比以前足足提前了一小時，這一小時對你這樣一個愛睡覺的人來說，簡直是噩夢，導致你整個早晨都是迷迷糊糊的，這樣的狀態(tài)甚至延續(xù)到了第一節(jié)課。你十分擔心，老師所講內(nèi)容會不會有所遺漏？背誦的內(nèi)容多了，你擔心會記不住，記不全。在初中，自習時間很長，這是一段完全交給學生的時間?？墒悄銋s不會自習，恐怕會浪費很多時間?？荚囈沧兊妙l繁。這樣的高壓，讓你喘不過氣來。

種種問題，讓你決心要努力學習，盡快適應，將成績提高。你開始嘗試著解決這些問題。你非常認真努力地學習，背書。休息時間少了，睡覺時間也延后了?？刹恢醯?，你的作業(yè)卻出現(xiàn)了更多的紅叉，考試成績也一直不如人意，你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的學習能力了。

經(jīng)過努力，你的問題依舊沒有解決，早上還更困了。你看著自己的努力似乎并無效果，久而久之，心中自然就煩悶無比。有時，在學習的過程中，你心中會突然堵著一口氣，你不想再坐在這囚禁你的教室，無比向往外面的世界，想狠狠地發(fā)泄一下。

你發(fā)現(xiàn)生活原來還有這么多的變化和不適應，該怎么辦呢？

給自己的一封信（二）

⊙ 開開

親愛的開開：

人生的每一個“第一次”都是財富，特別是那些體驗深刻的“第一次”，它們就像一面面鏡子，可以投射我們的成長影像，給予我們以生命營養(yǎng)，讓我們一天天成長強大。

開開，還記得你邁入中學第一天那個中午的煎熬與無奈嗎？

中學第一天，處處都是挑戰(zhàn)，而最大的挑戰(zhàn)卻是你的吃飯問題。你從同學們自如的眼神和放松的行為里，從自己漸漸出汗的手心里，分明感覺到了緊張。

你從未見過如此壯觀的人潮涌動，食堂只是一個人頭攢動與餐盤叮當?shù)乃凇Ｊ程门牌鸬拈L隊“神龍見尾不見首”。端著飯盒瀟灑走向座位的大哥大姐談笑風生，落座吃飯的高年級同學一邊閑聊一邊津津有味地消滅著菜肴米飯，如此平常的場景在你看來簡直就是災難現(xiàn)場，你將到哪里去，你將怎樣去，一切未知就像一片白茫茫的大霧彌漫在你眼前，你看不到路在何方。你那捏著飯卡的手幾乎要滴下汗水來，這卡怎么用啊?。磕悴桓议_口詢問一起去食堂吃飯的同學，你怕同學嘲笑你是“低能兒”！你發(fā)現(xiàn)你這個大活人，開學第一天很有可能就被“飯卡”這家伙憋死。

看著大家都熱熱鬧鬧地在食堂開吃了，你越發(fā)郁悶。與其丟人現(xiàn)眼，不如趕緊撤退。此處不留爺，爺?shù)叫@轉(zhuǎn)。你一個人在偌大的校園里晃悠，你突然發(fā)現(xiàn)校園好大，食堂和校園相比太小了，一想起食堂就胸悶。一陣秋風蕩過校園，翻卷的暑氣將你剛剛泛起的松松垮垮又捂了個嚴嚴實實。你郁悶，憋屈，無助感填充了你的每一個細胞，空蕩蕩的校園就像毒蛇吞噬著你的心。

享受了午餐的同學陸陸續(xù)續(xù)開始在校園晃悠。你不敢再散步，你不停地在校園里疾步行走，裝作找人的樣子。不過，出來“裝”是要還的，沒過多久，你的腳已經(jīng)在隱隱作痛，當然還有你的胃。胃餓著的真相讓你對自己不滿起來，“我怎么低能到不知道打飯，我怎么會傻到不會用卡??？”內(nèi)心的不滿自然化成滿臉的悲戚。班主任老師的火眼金睛瞧出了你的“偽裝”，細聲詢問你，“吃中午飯了嗎？”你沒有語氣堅定地肯定，也沒有斬釘截鐵地否定，班主任老師從你的猶豫與懦弱中，讀出了你中午被午餐拋棄的真相。于是，助你一臂之力的班主任終于讓你吃上了中學的第一餐午飯。

中學第一餐竟是這樣的校園囧途，開開該是多么痛的領悟：人是鐵，飯是鋼，沒有生存能力肯定會餓得慌，能在荒原覓食的狼才是好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