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人老袁

劉桂云

人的生命里，總有一些人，溫暖著你，也讓你溫暖著。

我稱他們?yōu)榕?。和他站在一起，或遙見他的身影，或暗聞他的聲音，心里都會為之一暖。相見，一二言語也好，相視一笑也好，默然走過也罷，都會深深地感到彼此生命中美好的存在！

老袁，便是我這燦爛人生中，頭號大暖人。

提到老袁，每一個跟他接觸過的人，都會有許多感觸。因?yàn)?，他的一顆心，留意、牽掛和溫暖了太多的人。倘要用語言來形容，我覺得老袁不俗而且多情。

與老袁相遇，你永遠(yuǎn)都會安適安然，有時自然到忘了他的存在，更會忘了“我”的存在。他那率真乃至天真的笑容，讓有目光交流的人會釋然內(nèi)心的煩惱。學(xué)生們戀他的獨(dú)特，神色黯然地對他說：“我們怕再也遇不到像您一樣的老師了！”他獨(dú)特的魅力在哪里？不外有一個格外明澈的真心吧，對一己是如此，對家人是如此，對學(xué)生是如此，對身邊的人亦如此。每每看到他自然地彎腰拾起路上不拘什么樣的垃圾，多走兩步路，將其穩(wěn)妥投入它該在的地方時，我的心里便既崇敬又慚愧。格物致知，周邊沒有誰做得比他好。我想，這些便是他的不俗了。事兒雖小，那里面的心可是太了不起了。

其實(shí)，不俗與多情是不可分開講的。實(shí)相是：不俗是表，多情是里。

老袁的不俗，是因?yàn)樗嗲?。這里的情不是一般的情，是愛心，是慈悲心和歡喜心。他對于孩子靈魂的啟迪與洗滌，先于知識文化的教授。他對于生命的憐愛與悲憫之心，讓世道人心變得柔軟，讓孤獨(dú)的人，內(nèi)心不再孤獨(dú)！

還記得一年前，一個陽光靜好的下午，罹患乳腺癌的我，獨(dú)坐在自家的飄窗前，思考生命。老袁打來電話，很自然地問我：“桂云，你怎么樣啦，放寬心。好好靜養(yǎng)?！彼难哉Z總是很洗練。沉思了一會兒，他接著說：“和你商量個事兒唄?！薄笆裁词聝耗?？”他咳了兩聲，“上課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王晴疲憊得很。睡眠嚴(yán)重不足，這哪兒行！我和書路還有張洪商量了一下，希望王晴到我這兒，和書路一起住。我在學(xué)校旁邊租了一套房，雖不大，但有我們住的就有她住的，有我們吃的就有她吃的。等王晴放學(xué)回去，你跟孩子商量一下。好不？”我的淚止不住地往下淌，靜默了少許，我愉快地說：“好?！蔽也恢牢覟槭裁赐蝗蛔兊煤幂p松，好快樂！也不知道為什么會如此信任一個人，把比自己生命更寶貴的女兒托付于他，但我清楚地知道，我遇上了生命里最值得信賴的人！書路，張洪，老袁，像清蓮一樣綻放的人！整整一年，我的女兒們王晴、書路擠在一張小床上，健康而快樂地成長。書路又是怎樣一個富有仁愛之心的姑娘啊，把本屬于自己的空間、心愛之物，乃至父母的愛，分享給一個毫無血緣關(guān)系的小姑娘。這，得擁有多么廣大的包容之心，才可以做到？老袁和張洪也承擔(dān)起了教育照顧兩個女兒的責(zé)任，而且想法極為簡單：因?yàn)楣鹪菩枰Ｒ驗(yàn)椤枰?/p>

從此我的女兒有了兩個家，周末才到我身邊。每每看著她紅潤的充滿快樂的小臉，我的病痛就減去大半。王晴在老袁和張洪的呵護(hù)下，不僅沒有因我生病而受到太多的影響，反而胖起來，自信起來。一回到家，就眉飛色舞地跟我們講叔叔阿姨做的飯多么好吃，她和書路養(yǎng)的小鳥多么可愛，那幸福的樣子，仿佛這里是客棧，那里才是她溫暖的家！本就辛苦忙碌的老袁和夫人，是怎樣做到這一點(diǎn)的？怎樣讓一個性格十分內(nèi)向而又從未離開過父母的女孩接納了他們所給的一切，變得這樣開朗幸福？以至于讓她能夠以少有的淡然心態(tài)，平穩(wěn)走過中考，而且成績優(yōu)良？我不敢想象，如果晴兒這一年每天疲于奔波在房山的家和海淀的學(xué)校之間，會不會還是這樣的結(jié)果，我的病會不會養(yǎng)得和現(xiàn)在一樣好。而這一年間，若不是有我必須做的事情，老袁很少與我通話，就讓日子像流水一樣自然地過。大道至簡。老袁幫人不留行跡，不圖任何。我找不到感謝老袁的方式，因?yàn)槲矣X得任何方式都不足以表達(dá)我的感激之情。我若提起，他就笑：“那已成為往事，休提。”看著老袁淡然的神色，誰會想到，他也剛剛親歷家族里最親愛的侄女白血病脫險，最為敬愛的大嫂骨肉瘤醫(yī)治無效而離世呢？倉央嘉措說：“世間里，除了生死，哪一樁不是閑事！”如果我們都如老袁一樣多情，懷著一顆本真的心，把遇到的每一件閑事做好，不管生，還是死，都會很有意義吧！

要知道：不俗即仙骨，多情乃佛心！

一次做了一個奇特的夢，宛如真在。

夢中，我急急地抱著書奔走，穿過擁擠的人群，輾轉(zhuǎn)來到老袁的辦公室前，推門進(jìn)去，他正腋下夾了書，手里拿了掛滿茶銹的水杯，準(zhǔn)備上課去。我攔住他的去路，焦急地問：“老袁，怎么辦？蔣介石要來聽我的課，就剩下十分鐘了，我還沒有備課，你看怎么辦？”老袁一臉灑然地說：“你別慌，先坐下，吃碗面條再說。”我從他手中接過一碗熱氣騰騰的面條，心下安然。

后來說與老袁聽，他朗然而笑。

驚奇的是，一周后，果然有人要來聽我的課，而且頭銜也不小呢。果然又是老袁幫我定奪，備課、磨課、講課，事無巨細(xì)，他既尊重我的個人設(shè)計，又提出了許多非常寶貴的建議，使我那堂《人琴俱亡》的公開課收到了很好的效果。

夢里夢外皆能給人以溫暖的，也許只有老袁吧。從此我就稱呼你“暖人老袁”好了。而我，也要常常自?。?/p>

今天，我，是個暖人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