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璧：想和你虛度時光

許諾

身兼設(shè)計師、CEO和民謠歌手多種身份，舞臺上的程璧卻一直素凈而安全。她的音樂中有“詩歌中的平和”以及“歌聲里溫暖的治愈”，讓你感覺“生命很滿足”。

程璧的兩張面孔

2015年6月27日，程璧在山東劇院舉辦演唱會。

程璧穿著一條白色的棉布連衣裙登臺。背景是午夜星空，一輪碩大的滿月將站在臺上的程璧映成一張剪影。

音樂響起，程璧的聲音柔柔的，又沉靜。歌詞簡單，旋律也很普通，并沒有什么可炫技。程璧就像個鄰人一樣，跟你絮絮叨叨那些生活里細膩而不動聲色的場景?，F(xiàn)場滿座，從小朋友到文藝青年，再到中年人，都漸漸沉浸到情緒里。

音樂會做了一半，程璧請了幾位小朋友上臺讀詩。她細心的小聲讀一遍，以防小朋友有不認識的生字，然后撥弄著吉他伴奏。互動簡單，可是卻讓人再次感受到她的溫柔。

那場音樂會的嘉賓是莫西子詩，他穿著T恤和度假大褲衩，稱程璧是自己的女神，態(tài)度像一塊泥土一樣樸實。兩個人剛剛合作了那首《我想和你虛度時光》，莫西說過，程璧平時很開朗，大大咧咧的，一到歌里就很安靜、很唯美?！八龑σ魳泛車栏?，我比較粗線條，有些地方不會太糾結(jié)于細節(jié)，但程璧會很在意?！?/p>

樂評人秦何人說：“她音樂中有仙氣，她是能把藝術(shù)家的身份和經(jīng)營者的身份并存的，不像有的藝術(shù)家鉆進藝術(shù)領(lǐng)域，不大和人交往，或者交往比較困難。她和人打交道的時候，是自己的CEO。她有掌管全局的感覺。一般經(jīng)紀人、助理占主導地位，但她自己會占主導地位?！?/p>

這是一種反差。實際上，程璧從小在生活中就有兩張面孔。

程璧出生于山東濱州，父親是律師，家庭教育頗為嚴格。程璧努力、聽話，成績優(yōu)異。她讀重點高中，被保送山大日語系，又到北大讀研。研究生上的是東語系，她的方向是東方美學，同學有研究宗教的、有研究歷史的，但畢業(yè)之后大多選擇去了金融、證券公司，或者進了國家機關(guān)。程璧也選擇到東京一家證券公司上班。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程璧最終卻走上了音樂的道路，做起了民謠。

因為是山東主場，家人和親友悉數(shù)到場，坐滿一整排。臺上的程璧也有點掏心掏肺，她講述自己做民謠的心路歷程，講過家人的包容，也講到自己的迷惘又堅持，可是你能感覺到，生活中的雞毛蒜皮并沒有入她的眼，她看到的、唱出的，是自己對生活沉靜的熱忱。

她眼中是“細膩而不動聲色的溫柔”

常去吃飯的素食餐廳“朵朵開”，往復循環(huán)程璧的歌。等餐的時候，總有人會低聲跟唱：“庭前花木滿，院外小徑芳。四時常相往，晴日共剪窗。”

這首歌，寫的是奶奶的四合院。

奶奶是民國時期的大家閨秀，她教四歲的程璧寫毛筆字背唐詩。和奶奶生活在四合小院的幼年記憶，是日后程璧創(chuàng)作的最初靈感來源?！拔夷棠套屛伊粜闹参锏拿利悾涛壹舸盎?，我最初的對美的感知，都是她帶給我的?！?/p>

程璧稱奶奶是她遇到的第一位溫柔的人，但她的溫柔，讓程璧敬畏?！澳鞘且环N不需要棒喝的‘力，是一種深層次的引導，讓我體會到真善美的張力，讓我不敢順著生而為人的那些拙劣本能，去越界和忤逆。”

程璧很幸運，在文學界和網(wǎng)絡(luò)平臺的熱捧下，她并沒有蟄伏太久。在秦何人看來，程璧走紅趕上了天時地利人和。蝦米、豆瓣等網(wǎng)絡(luò)音樂平臺在首頁推薦她，西川、北島等詩人的捧場，讓程璧迅速在文學界、文藝界獲得比較高端的認可。

“我沒有接觸過任何音樂基礎(chǔ)訓練，我的三張專輯，能明顯感覺出來演唱技巧的進步。從《詩遇上歌》開始，我全職做音樂，我給自己的要求是，每天一定要彈琴一小時、練聲、練音樂基本功。當做職業(yè)的話，應(yīng)該給自己一個要求的?！?/p>

“我還是覺得音樂的可聽性很重要，讓人身心愉悅。有些歌手用一些怪的和弦、故意離調(diào)，也是一種風格，但我覺得不能接受。”程璧說。

在她看來，自己民謠中唱出的“生活”這個詞，還有另一個表達，叫日常，也是最容易被人忽視的東西。博物館里的那些珍貴瓦罐，時刻提醒著我們，我們每天習以為常的生活道具，也許在過去很多年之后，并不只是那么稀松平常的存在，而是標記了人類文明的進程。

程璧感覺，失去了多彩、生動、細膩并充滿人情味的日常生活，那些也隨之失去意義。那是人類為了更好生活的方式和手段，是必經(jīng)之路，但并非目的，并非我們最終要到達的地方。

對她自己來說，民謠，乃至音樂似乎并不是她要到達的地方，而是某種必經(jīng)的方式。一種很適合自己的，自然而愉快的表達方式。

新東方美學的審美變革

2016年，程璧舉辦了18場演唱會。面對一個個千人劇場，程璧始終在學習，如何變得更加自如。

人特別多、很嗨的地方，似乎不適合程璧?！拔业囊魳凡皇菗u滾，也不是流行，不是揮舞螢光棒的那種類型。我的歌里有很多文學的東西，文學（的歌）不可能讓大家在那樣的環(huán)境里去聽。”

程璧說，她的歌最適合在安靜的、私密的空間里聽。比如在家里，或者戴上耳機。“這時候，人會放下很多盔甲。歌會嵌入內(nèi)心深處，最柔軟的地方，連接最私密的情緒?！?/p>

如今在資本熱鬧的音樂產(chǎn)業(yè)，眾相叢生。音樂可以像流水線上的塑料杯通過工人與機器的分工合作就無限量產(chǎn)，或者通過某種算法將音符和律動組合起來就可以創(chuàng)造新音樂，或者看到目前市場單曲火爆就認為專輯再無存在必要，這一切在程璧看來只是審美欠缺的笑話。

“沒有長相完全一樣的兩棵植物，這是大自然造物時不言的秘密。每個生命個體的存在，都是獨一無二，都值得尊重。音樂、文學也都是基于此而誕生?！碑敵惕得靼琢诉@一點，就不會被種種貌似崇高的假象所欺騙，不會妄自菲薄。她努力挖掘自己獨特的地方，去耕耘，去釋放。而不是致力于自己所沒有的東西，被欲望和情緒所控制，變得自私而暴戾，狹隘而庸俗。

這才是生命應(yīng)有的進程，也是“程璧”成為“程璧”的原因。當簡單取代了繁復，隨意取代了刻意，復古取代了新潮，色彩中的原色開始備受推崇，一場審美的變革正在悄然醞釀。形簡意賅的新東方美學，在精神荒蕪的城市都會里開始興起。程璧和她的民謠，給予你一個檢視自身和觀照世界的路徑，令你擁有豐盛的生活與豐盈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