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電影院》是一部意大利經(jīng)典影片。
主人公多多是一個古靈精怪的小男孩,而艾佛特則是“天堂樂園戲院”的放映師,因為電影,兩個人結下了亦師亦友的感情。
多多把那些在轉動中帶來神奇影像的膠片視若珍寶,在他的眼里,小小的放映窗口可以變幻出那么多的人生,光與影交織的就是現(xiàn)實和理想的夢境。能擠進電影院去看免費電影,對他來說,無異于天堂。
而放映員艾佛特影響了多多的一生,他與多多的友誼因為“電影”開始,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在光影的交替中年華逝去,直到多多少年初長成。艾佛特所扮演的是個引領者的角色,在多多的童年、青少年、成年,甚至是老年,一直帶領著多多成長。
現(xiàn)實中,也有一個期待用電影“引領”和陪伴孩子們成長的人,她就是中國兒童電影公益基金的發(fā)起人柳鶯,柳鶯的愿望就是免費給貧困地區(qū)兒童放電影。
柳鶯說,對于很多人來說,電影是夢開始的地方,她至今都忘不了,小時候母親帶著自己看電影的情景,電影仿佛在她面前打開了一個新的世界,讓她覺得新奇,讓她對于未來和美好有了許多憧憬。如今,她也希望通過一場場電影,給貧困地區(qū)的孩子們帶去一個個彩色的夢想,讓他們了解更廣闊的世界;也讓他們學會感受父母的愛,學會和父母相處。
想跟媽媽看場電影的小女孩
說起柳鶯要給孩子們放電影的愿望,還得從一個小女孩說起。
2014年的夏天,柳鶯到一個鄉(xiāng)村走訪。那時的柳鶯一直在做公益,2013年創(chuàng)立了好好成長助學基金,主要關注孤兒和留守兒童的健康成長。走訪中,柳鶯見到一個叫萌萌的小女孩。8歲的萌萌長得非常漂亮,眉眼彎彎的,很喜歡笑??蛇@樣快樂可愛的孩子,卻有著不幸的身世。萌萌出生幾個月的時候,媽媽就離家出走了,爸爸外出打工,兩年都沒有音訊。萌萌一直由奶奶照看,但奶奶體弱多病,家里的經(jīng)濟狀況又不好,無法很好地照顧萌萌。
那天,柳鶯問萌萌:“你有什么愿望嗎?或許阿姨可以幫助你?!泵让认肓讼耄蝗坏拖骂^:“我想讓媽媽陪我看一場電影?!闭f完,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
萌萌沒有看過電影,不知道人們嘴里說的電影是什么?萌萌也沒有見過媽媽,更不知道媽媽的愛是什么樣的,但她卻見過別的孩子在媽媽懷里撒嬌。
柳鶯聽了,難過得眼圈紅了,她一邊輕輕摸著萌萌的頭,一邊想:原來,每個孩子的童年這么不同。在之后的走訪中,柳鶯又問了好幾個孩子,他們也都沒有看過電影,而且基本上都是這幾個原因:沒有錢;沒有人陪;電影院都在遙遠的地方;即使去了電影院,也沒有孩子們可以看的兒童電影。
那天,柳鶯心里生出一個愿望:要給這些貧困地區(qū)的孩子免費放電影,讓他們有機會看看電影里呈現(xiàn)的美妙世界,讓他們有機會了解一下山村之外的世界是什么樣子的。
終于,在中華社會救助基金會、北京市老牛兄妹公益基金會的幫助下,中國兒童電影公益基金啟動了。柳鶯說,那幾天她總想掉眼淚,但心里是喜悅的,因為終于可以讓那些孩子看上電影了。
“我們童年時看到電影中的溫暖場景、美麗風景、人物精神,都會在記憶中存留很長時間,甚至影響一生。”柳鶯小的時候,一場電影一兩毛錢,在當時已經(jīng)算很貴了,但即使這樣,母親還是經(jīng)常帶著她和弟弟去看電影。如今,小時候看電影的情景,母親陪伴在身邊的溫暖,一直在柳鶯心里揮之不去。
在自己女兒成長的過程中,柳鶯也經(jīng)常陪她去看電影?!昂芏嗳松芾砗透惺?,你給孩子講道理,她未必能領悟,但通過電影,她卻能很好地接受??措娪皩τ诤⒆觼碚f,不僅是一件非??鞓返氖虑椋軌蜇S富他的精神生活;而且父母陪伴的過程,也是親子交流和共享歡樂時刻的好機會。但許多孩子卻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很難有這樣的機會。所以,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們缺失的不僅僅是一種家庭教育,也是一種家庭溫暖?!?/p>
柳鶯說,一場電影未必能改變孩子的人生,也未必能彌補孩子失落的親情,但只要能對孩子們有一點點好的影響,她都愿意去做。
那些孤單沉默的小身影
中國兒童電影公益基金啟動之后,第一次試映是在一個叫曉磊的孩子家。
選擇曉磊,是因為柳鶯此前剛去他家走訪過。曉磊的家貧困得讓人無法想象,屋門只有半扇,家里沒有任何家具,唯一的電器就是柳鶯送的護眼小臺燈。曉磊的床由幾塊木頭隨便搭起來,床邊放著一個大水缸,水缸上面搭了一塊木板,這就是曉磊寫作業(yè)的地方。
曉磊的爸爸媽媽都身患重疾。他從小就怕跟人打交道,跟人交流時,不敢說話、不敢看人,即使偶爾說話,聲音也非常小。柳鶯知道,在曉磊的內心藏著一顆自卑、敏感、脆弱的心。但有一個場景卻深深打動著柳鶯,她在曉磊家走訪的那天,無意中在院子的一個角落,看到一個用麻繩和編織袋扎起來的吊床,吊床綁在兩棵樹中間。曉磊的爺爺告訴柳鶯,那是曉磊自己做的吊床,他有時候還會靜靜地在上面躺一會兒。柳鶯眼前瞬間出現(xiàn)一個沉默孤獨的小男孩靜靜躺在吊床上的情景。
柳鶯覺得,曉磊是個非常聰明的孩子,而且對生活充滿熱情。只是因為家庭的緣故,讓他變得沉默、靦腆,害怕與人交往。柳鶯很希望自卑內向的曉磊能慢慢變得開朗起來,有那么一刻,她腦海中突然閃出一個念頭:在曉磊家放一場電影,讓大家到曉磊家看電影,讓他做一次主人。“有時候,幫助孩子增加自信也需要儀式,我想,就先給曉磊放一場電影吧?!绷L在心里做了決定。
柳鶯和伙伴們去曉磊家放電影的那天,全村都像過節(jié)一樣,老老少少穿戴得整整齊齊,扛著小板凳,趕到曉磊家?!坝械睦蠣敔斶B衣服上的每一粒紐扣都扣得整整齊齊,可見他們心里有多重視?!睍岳诩移綍r哪來過這么多人,如今老老少少都來了,曉磊像一只快樂的小鳥,跑進跑出,招呼著大家。看著熱情招呼鄉(xiāng)鄰的曉磊仿佛變了一個人,一旁偷偷看著的柳鶯感到特別欣慰。
那天,播放的是兒童電影《親親我》,一個溫暖又幸福的親情故事,放電影的時候,曉磊和很多孩子從頭到尾全神貫注地看著,對于他們來說,第一次看電影的經(jīng)歷是那么神奇。
電影結束之后,曉磊又招呼著把大家送走,看得出來,他非常享受這樣的接待,讓他有做小主人的驕傲和自豪,更在其中找到自己的存在感。曉磊的家人后來告訴柳鶯,這么多年,他們從來沒有見曉磊這么高興過。
“很多貧困兒童和留守兒童的精神世界都是一片荒蕪,不要說有機會看電影,或者有什么豐富的精神世界,就連正常的交流都沒有,他們面對的只有孤獨和沉默?!闭f到這些,柳鶯談到一個叫子若的小女孩。
7歲的子若一個人生活,爸爸生病去世之后,媽媽離家出走就再沒有回來。爺爺雖然生活在離她只有50米遠的伯伯家,但那么近的距離,并沒有改變子若一個人生活的現(xiàn)實。
子若的住處是兩間很小的房子,睡覺的床上搭著一個黑乎乎的蚊帳,一看就知道有許多年沒人打理過;床的旁邊擺著一些爛紅薯。家里沒有電燈,子若每天都要在天黑之前把作業(yè)寫完。晚上睡覺時,她最怕的就是漆黑中,在床邊跑來跑去的老鼠,她能聽到它們吱吱的叫聲,還能聽到它們偶爾打翻瓶瓶罐罐的聲音。
柳鶯第一次和子若聊天的時候,她顯得小心翼翼,聲音輕得都快聽不清了。子若的話很少,也許是平時一個人生活久了的緣故。
后來,因為要給子若拍攝一個小視頻,拍攝團隊又去了子若的家。子若還是話很少,有時候蹲在地上,摸摸地上的小草;有時候站在門前,把門開了又關,關了又開。看叔叔阿姨們來了,子若在院子里擺了幾個小凳子,大家圍坐在一起。聊天的時候,子若除了偶爾回復兩句,很多時候都是一個人靜靜坐在小凳子上,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天,拍攝團隊在回去的路上,突然有人說,心里好像有什么放不下,想再回去看看子若。于是,他們又回到子若的家。遠遠地,眼前的情景讓幾個人落淚了。那幾個小凳子還在原地,子若也還在原地,孤零零地坐著,一動不動,她低著頭,似乎在想著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沒有想。一分鐘,兩分鐘,10分鐘……子若還是一動不動。子若該有多孤單啊,她沒有可以說話的人,能和她做伴的只有那幾個不會說話、不會哭、不會笑的小凳子。
不只是子若,柳鶯還見到過很多這樣的孩子,這更堅定了她要為孩子們放電影的想法。她希望一場場電影帶給孩子們的不只有快樂、溫暖和陪伴,還能讓他們看到那個小小的孤獨世界之外更多的東西。
這大概就是中國兒童電影公益基金的理想:以電影為媒介,陪伴孩子們的童年,開啟他們的夢想,溫暖他們的人生。
他們愿意繼續(xù)行走在路上
柳鶯和她的小伙伴們,從湖南安鄉(xiāng)到福建廈門,再到新疆霍城,還有西藏索縣,開始了第一輪兒童電影公益放映。他們去過有著80多年歷史的貧困破舊的小學,也登上過海拔4500米的地方,為的就是能讓孩子們看一場電影。
柳鶯忘不了,有一次工作人員正在做放映前的準備,一群小朋友就開始在門口不停地張望,還有小朋友怯怯地問:“叔叔阿姨你們在做什么呀?”
“我們正準備給你們放電影呢?!?/p>
“放什么電影呀?”小朋友似乎想知道更多。
但叔叔阿姨卻故意賣起了關子:“保密保密啦!”
叔叔阿姨不肯說,小朋友們也不肯走,朝里探著頭?!昂⒆觽兤诖男那?,就像山間歡快奔流的小溪。”叔叔阿姨們干得更起勁兒了,他們希望孩子們能盡快看上電影,同時也希望更認真地做好每一個細節(jié)。從電影幕布,到地板的灰塵,他們都在認真細致地布置、清理著。在一所非常貧困破舊的小學放映時,叔叔阿姨們挨個把教室的窗戶用紙板封住,為的就是讓小朋友們能有更好的觀影體驗。在有些學校,孩子們還會參與到放映前的場地布置當中,在電影放映前,他們就已經(jīng)進入了“電影狀態(tài)”。
因為柳鶯和伙伴們的努力,很多孩子才有機會看電影,而電影帶給孩子們的遠不止故事本身。
有一位校長后來跟柳鶯說,電影放映后的好幾個星期里,孩子們還經(jīng)常聚在一起嘰嘰喳喳討論,有時是電影中的一句臺詞,有時是一個場景,有時是一個人物,那些都讓他們難以忘懷。
許多小朋友都非常喜歡電影里的團圓、真善美,喜歡電影里的一切美好和歡樂。有個小朋友看完電影后寫道:希望一家人和睦相處,希望和爸爸媽媽一起回憶童年快樂。
在一次的觀影分享中,很多孩子都提到,讓他們印象深刻的是電影里的一個分離的場景,這讓柳鶯心里有點兒難過,她知道,也許是孩子們不愿意和父母分離,他們才會被這樣的場景深深觸動。
有時候,電影也是一場關于愛的教育。
柳鶯說:“爸爸的愛、媽媽的愛、爺爺?shù)膼?、奶奶的愛,還有其他一切親人的愛,看電影有時候就是一個發(fā)現(xiàn)愛的過程,通過電影,小朋友們看到那些隱藏在生活中點點滴滴的愛和禮物。從孩子們稚嫩的分享記錄中,我們看見他們的真實和善良,看到他們對于完整而溫馨的親情有著強烈的渴望。他們喜歡善良、有禮貌、天真無邪又堅強的小主人公,他們對貪心的、惡的人有著最本能的厭惡;他們希望親人之間相親相愛;在他們心里,一家人的團聚就是最大的幸福?!?/p>
有的孩子看完一部電影之后,還會期待下一次,有一個小女孩寫道:
“看著叔叔阿姨為我們忙碌的身影,心里滿滿都是溫暖。教室里、食堂里,我們坐在小凳子上、地上,投影的機器亮起來,大大的白色幕布上,出現(xiàn)了活動的畫面,老師說,那叫作電影。生動的情節(jié)深深吸引了我們,我們不愿錯過每一個畫面。電影里面,我們看到了歡樂,也看到了驚險,我們看到了勇敢,也看到了善良,看到了不一樣的奇妙世界。放電影的叔叔阿姨,你們什么時候再來呀?”
帶著孩子們的期待,柳鶯和伙伴們一次次奔波在路上。
一位福建的校長說:“城區(qū)雖然也有電影院,但離家很遠,而且很多學生的家長不懂得與孩子交流,帶孩子去看電影的家長更是少之又少。感謝能有這樣的機會,把電影帶到學校里,讓孩子們看到自己生命里的第一場電影?!?/p>
有些義工深有感觸地說:
“我們小的時候,放映隊到村里放電影,大家都是那么緊張地期待著。那時候,我們會早早地搬著小板凳,走上兩三里路去占位置,因為不占個好位置就看不清電影。如今,我們把電影送到小朋友身邊,他們坐在教室里就可以看到電影,不用那么累地跑、不用苦巴巴地等、不用亂糟糟地擠,這是多么幸福幸運的一件事。當看到孩子們瞪大驚奇的眼睛,或者咧嘴大笑的時候,我感覺特別欣慰。”
“小時候,我看得更多的是黑白電視,生活也仿佛沒有色彩。上大學時,我才第一次看到電影,這不能不說是一種遺憾。所以,現(xiàn)在我每個月都會去電影院看幾場電影,電影給了我一個不同的世界?,F(xiàn)在,通過給小朋友們放電影,就仿佛回到了自己的童年,看他們高興,心里也覺得很美好?!?/p>
除了給孩子們送去電影,柳鶯還與清華大學心理學系發(fā)起的北京市幸福公益基金會達成合作,在每一個他們到達的地方,陪孩子們觀看電影的同時,他們還會請老師為孩子們上一堂兒童積極心理學課程,讓孩子們通過電影、心理學輔導,獲得積極的力量。這種力量讓孩子們能有更多的勇氣來面對生活中的問題,也讓他們學會發(fā)現(xiàn)生活中的美好,學會感恩所擁有的一切。
“電影將我們生活里那些細小而溫暖的鏡頭放大,緊緊抓住小朋友的心,讓他們有更多的機會來感受生活中被我們忽略的事物。兒童電影在兒童情感和心智教育方面有著不可替代的作用。電影還是夢開始的地方,在孩子面前打開一個新的世界?!睘榱四茏屇切┢h地區(qū)的孩子看上電影,讓他們看到山村之外的世界,看到他們孤獨世界之外的天地,柳鶯以及伙伴們,愿意繼續(xù)行走在路上。(除柳鶯外,孩子均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