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de薺菜

薛如凡

①春天的菜市場一片繁榮景象，各種新鮮蔬菜琳瑯滿目，煞是誘人。隨著賣薺菜的吆喝聲，引來不少人的觀看，那筐里一棵棵灰綠色鮮菜，葉片像星狀散開有羽狀缺裂，偶爾有的嫰莖上開著小白花，個別菜還帶著白色的長長根須。是薺菜！我不問價錢就稱了兩斤，好像多年未見面的朋友重逢，是它勾起了我對農(nóng)村童年時光的回憶。

②薺菜也叫地米菜，屬十字花科植物，莖葉皆可食，是一種越冬的植物。它遍布于鄉(xiāng)間田壟地頭、溝渠河汊、荒郊原野。不管地勢的坑洼與平坦，不擇土地的貧瘠與肥沃，只要有土的地方，幾乎都可以看見它的蹤影。它憑借著非常發(fā)達的根系，深深地扎根于土地之中，默默地、毫不張揚地展示著頑強的生命力。是冰雪練就了它的筋骨，是春風(fēng)賦予了它的柔情。每年一開春，一株株、一叢叢沖破還有殘雪的地表，帶著積蓄一冬的營養(yǎng)破土發(fā)芽，迫不及待地率先向人們傳遞著春天的信息。它們有的被人挖起，然后制成美味佳肴，以這種輝煌的獻身實現(xiàn)了生命的最高價值。即使不被發(fā)現(xiàn)，它們也毫無怨言，仍然扎根鄉(xiāng)村，獨守著自己的一片天空，為大地增添一抹綠色。

③我從小生長在農(nóng)村，上世紀(jì)六七十年代農(nóng)家很苦，大多數(shù)人都過著糠菜半年糧的日子，在這青黃不接的春日，吃野菜是習(xí)以為常的事了。每到春暖花開的時節(jié)，挖野菜就是孩子們的主要活計。放學(xué)以后，我們兄妹幾人手提籃子，拿著小鏟子，像撒馬駒一樣漫地瘋跑，爬遍了溝溝坎坎，弄一身泥土，兩手泥巴，然后滿載而歸。母親不厭其煩地數(shù)落著，剔出挖回的雜牌貨，她反復(fù)將菜擇清洗凈，一棵棵泛著清香的薺菜轉(zhuǎn)眼間在她手中變成了各種珍饈佳肴。素炒、涼拌、腌漬、煲湯、烙餅、包包子。是母親的巧手將每一個苦春調(diào)劑得開心開胃；是薺菜，幫助我們填飽了肚腸，度過了春荒。

④每當(dāng)吃完清香的薺菜，我們幾個孩子都要相互提問：為啥薺菜這么好吃？為啥它不怕天冷，早早地發(fā)芽了？相互嚷嚷誰也說不出個道理。最后還是母親說出了答案：是因為薺菜的根扎地深唄！這句話直到今天我還記憶猶新。

⑤薺菜是上天賜給人們的美味佳肴，天地的饋贈在這個青黃不接的春日顯得格外大度慷慨，不論貧富一視同仁。相比之于枝頭絢麗的桃紅柳綠，那一棵棵薺菜更讓人覺得日子過得踏實、有力，與那妖艷的花兒相比，那些在生活困難時期營養(yǎng)過我們的野菜是最值得感恩的了。

⑥春來薺香勿忘歸。這是陸游發(fā)出的感嘆；蘇軾也稱薺菜為天然之珍，有味外之美；鄭板橋曾題詩云：三春薺菜饒有味，九熟櫻桃最有名。歷史上的文人墨客都對薺菜大有褒獎，農(nóng)村還有“三月三薺菜賽靈丹”之說。據(jù)典籍記載，薺菜性喜溫和，耐寒力強，嫩株作蔬菜，帶花、果的全草可入藥。性涼，味甘淡，有多種藥物功能。難怪我們農(nóng)村常吃野菜的孩子不愛生病。對它的藥用價值不敢夸大，不過現(xiàn)在看來薺菜的各類營養(yǎng)成分豐富均衡，是不可多得的好時蔬，是當(dāng)之無愧的野生綠色食品。在我的印象里，它耐嚼有力、清香甘甜、香味純正，與任何肉、素佐料都能搭配，窮人、富人皆可隨意食用，這不正是它的平凡而偉大之處嗎？

⑦殘雪初消薺滿園，糝羹珍美勝羔豚。這是陸游眼中的薺菜。我長大工作后在城市居住多年，也吃過不少山珍海味大餐，但這都不如薺菜的味道好，在我的腸胃記憶里，薺菜最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