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汪力
憑借一組身材火辣的照片,47歲的葉問火了。先是被各大自媒體瘋轉,上了微博熱搜,后又被外媒—澳洲《每日郵報》報道,被冠以“健身女神”的美稱。
也許是中國太缺乏她這樣的已婚婦女:47歲,已結婚生子,外形卻與18歲少女無異,皮膚緊致、身材火辣;健身、漂游、溯溪、攀巖、劃艇、深潛……樣樣玩得轉。
她太不符合人們對中年婦女的印象。容顏不改,身材不走樣,不在家里相夫教子,反而全世界瘋跑……如此特立獨行,被人追捧,也備受質(zhì)疑:“不是富二代就是被包養(yǎng)了,不然怎么可能有錢有時間?”“結了婚的人還這么玩,老公兒子怎么辦?”“整天癡迷極限運動,也不怕家里人擔心。”……
針對這些質(zhì)疑,葉問在接受《家人》雜志采訪時,無奈地解釋道:“不是富二代,也沒有被包養(yǎng)。我們家就是一個挺普通的家庭。但是,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人生的權利,我并不覺得自己勇敢,只算是活出自我了吧?!?/p>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2005年6月1日,36歲的葉問遞交了辭職信。
醫(yī)院的行政工作,體面又穩(wěn)定,身邊人無法理解她。領導苦口婆心地挽留:“三思啊,多少人想進都進不來,你到時候再想回來可沒這么容易了?!?/p>
她十分堅決,辭職是她送給自己的禮物。
葉問出身于一個知識分子家庭,上大學、工作、結婚、生子,一步步走得俗套而穩(wěn)妥。辭職之前,她的生活被簡單的幸福包裹:工作清閑,回家后也不用插手家務,都由愛她的老公一手操辦;飯桌上的菜,總是她愛吃的。
本以為會平淡到老,30歲那年,葉問卻發(fā)現(xiàn)了潛藏在身體里蠢蠢欲動的“不安分因子”。
2000年的夏天,葉問和朋友去南溪灣玩。年幼的她曾溺過水,被湍急的水流沖走,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下游的淺灘上。大難不死,但對水的恐懼從此深入骨髓。
朋友知道她怕水,扔給她一個廢棄的輪胎,讓她在淺水區(qū)呆著。她既害怕,又好奇,一步步走向深水區(qū),猛然發(fā)現(xiàn),自己竟可以在水里浮起來,并且可以緩慢游動。那一刻,躲在恐懼背后的她被徹底激活了。
從此,游泳成了她的日常。第一年她還學會了冬泳,水溫在零攝氏度以下,從水中出來,肌肉顫抖,全身跟針扎了似的往外冒氣?!叭鶐妥佣純鎏哿??!钡~問很享受這種感覺,“你不一次次把身體練到極限,根本不知道自己蘊藏了多大的潛能。”
接下來的5年,無論春夏秋冬,她都會去家附近的河里游泳。在此期間,她還迷上了極限運動,如溯溪、攀巖等,業(yè)余生活越來越豐富。
而極限運動帶來的刺激,與她機械的工作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她越來越感受到內(nèi)心的聲音:“辭職吧,去環(huán)游世界!”她甚至盤算好了經(jīng)濟問題:“多年積蓄加上所購門面的租金,過旅行生活不會有太大問題?!?/p>
可辭職容易,說服家人卻很難。媽媽覺得她不可理喻:“干嗎非要辭職?你每年都可以在假期去旅行啊。再說,孩子還在上初中,你就不管了?”爸爸倒還開明:“這個決定不是你一個人的事,你想清楚了嗎?”
葉問的老公則坐在沙發(fā)上,陷入了長久的沉默。這個平日里對葉問百依百順的男人,有些無法接受葉問在與家人對峙時說的那句:“哪怕你們都不支持,我也要去?!毖酝庵?,哪怕離婚,也攔不住她。
最終,他抬起頭來,緩緩地吐出一句:“一定要注意安全。記得每到一處,就和我報平安?!苯又?,又補了一句:“錢不夠了,一定要和我說?!?/p>
那一刻,錯愕與驚喜夾雜,葉問的心里充滿感動,眼里有了淚水?!皼]想過他真能支持我?!弊詈玫膼矍?,或許就是:你只管去看世界,我來為你看家護院。
你去看世界,我為你看家護院
活了36年,葉問終于把生活過成了理想的模樣。
從辭職到今天,她陸續(xù)走了20多個國家:凌晨在新西蘭等待日出;在南非撞見唯一一種生活在陸地上的非洲企鵝;跑到斯里蘭卡去坐小火車……在世界各地的海洋中深潛;在各種峽谷溪流中溯溪;在各種陡峭的山崖上攀巖……
旅途充滿未知,有驚喜,卻也有苦頭。
因為家里經(jīng)濟不寬裕,需要省錢,很多時候,葉問不得不用勞力來交換旅途中的吃住行。她在家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公主”,在外卻曾在新疆哈薩克人的家里住了48天,為了免費吃住,幫這家人做飯、蓋房子、刷墻。
也曾經(jīng)歷險境。在新疆時,一個夏日的夜晚,她請了當?shù)氐南驅(qū)T摩托車帶她去山頂看星星,回來時為了趕時間而抄了近路。結果,在懸崖邊的小路,只剛好容得下車輪的寬度。向?qū)诟浪骸扒f別抖啊。”小路的一側是深不見底的懸崖,一個不留神,就會連人帶車翻下去。
“那個時候怕嗎?”有人問。葉問笑著說:“不怕。它只是提醒了我,如何才能更精彩地活著?!奔词癸L餐露宿,即使經(jīng)歷生死,葉問也沒后悔過選擇:“去過的地方越多,眼界越寬闊,越覺得生命的意義,大抵就是如此了。”
“活出自我”這句話,總是帶點自私的成分。對家人,葉問不是沒有愧疚,在情感上有,在經(jīng)濟上也有。到現(xiàn)在,他們家的代步車,都只有一輛摩托車。丈夫曾想買車,但葉問說:“一輛車的價錢,夠我們家出國游幾趟了。”于是作罷。
葉問能做的,就是盡量省錢。
她每年大部分時間都在外旅行,但每個月都會回一趟家。為了省錢,節(jié)假日、寒暑假,她也不會出行。其他時間去旅行,也是去機票便宜的地方。這也意味著,每次往返的時間總是在深夜。葉問從不讓家人接送,她常常拎著行李一個人風塵仆仆地回家時,家人都睡了。有時,沒有返城的公車,她就干脆睡在機場,第二天再回家,而不會打的。
對她這個“神出鬼沒”的女主人,老公和兒子卻意外地寵愛和包容。不外出旅行時,葉問在家還是“公主”。她不用做家務,每天可以睡到自然醒,醒來還有老公或兒子給她做好的早餐吃。而她每天的生活就三件事:游泳、健身、遛狗。
死在登山途中,也不隨波逐流
家人有力的支持,讓葉問越來越敢于挑戰(zhàn)自我。
在各種極限運動中,她最愛的就是橫渡。2009年橫渡長江,2011年橫渡漢江,2015年橫渡黃河,2016年橫渡馬六甲海峽。每一次橫渡,都是一次生死挑戰(zhàn)。
第一次有橫渡的想法,是2009年2月的某天,在長江邊游了兩天的葉問,呆呆地望著滾滾的江水,突然感覺到體內(nèi)有種力量馬上就要噴薄而出。沒有做任何準備的葉問,當即決定挑戰(zhàn)橫渡長江。
冬天根本無人橫渡。江水冷極了,看到葉問橫渡,大家都駐足觀看。要到岸時,葉問發(fā)現(xiàn),圍觀的人群都在朝她招手。她以為是在鼓勵她,于是加快速度,一鼓作氣游上了岸。上了岸,大家才告訴她,剛剛旁邊有一艘即將起錨的渡輪。幸好她加快了速度,否則可能已被吸進巨大的漩渦里斃命了。
聽到這,葉問倒吸了一口冷氣。那是她離死神最近的一次。
而2016年3月,在橫渡馬六甲海峽時,她差點在水中失去知覺。這是一個國際游泳競賽,因橫渡難度系數(shù)過大,且過于危險,而一度停賽27年。
來自全球11個國家的200名選手,一進入海中就迅速分散開來。游了很久,葉問感受到透骨的孤獨,不知道終點在哪兒,好像永遠也到不了。更可怕的是,她的身體開始受到水母的攻擊,舌頭也越來越干,“舌頭一道道地裂開口,浸泡在海水里疼得要命。慢慢地,口腔完全失去了知覺……”
太難了。葉問不停在心里鼓勵自己:“我是兒子的偶像,游不過去太不像話了……今年帶爸爸去哪兒玩呢?去意大利,要帶媽媽去吃正宗的甜點……”
最終,葉問以3小時50分的成績,游了6.5海里(約11.7千米),成功橫渡馬六甲海峽。
無數(shù)次靠近死神,葉問早將生死看透,并在20年前就簽了器官捐贈書。如若死亡,所有可用器官將無償捐贈給所需之人。如此,是她認為將生命價值盡可能最大化的方式。
葉問說:“生死不過早晚的事,在活著的每一天我都在成為最好的自己。30歲是我新生的開始,不久到來的50歲才是新生命的20歲,余生我將努力活到極致。”
“如果有一天要我成為一個隨波逐流的人,那還不如讓我像戰(zhàn)士一樣死在戰(zhàn)場,死在登山的途中,消失在茫茫大海里?!?/p>
“你會影響一代女性”
葉問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紅。
2015年,她傳到網(wǎng)上的火辣身材照被各大媒體瘋轉,冠以類似于《50歲阿姨身材完爆少女》的標題。當媒體瘋狂地給她打電話、發(fā)微博私信時,她還很蒙?!拔也幌牖?,只想安靜地過自己的生活。”
她拒絕了所有媒體,直到一個節(jié)目導演找到她,跟她說:“你不知道你多優(yōu)秀,你做的這些事情很有意義。如果你愿意上舞臺,將會影響一代女性?!边@句話點燃了葉問。
是啊,她之所以被追捧,同時也被批判“對家人不負責”,不正是因為大家對女性在家里的傳統(tǒng)角色的偏見嗎?可為什么女人結婚生子了,就不能去過想要的生活?
她開始出現(xiàn)在公眾面前,向那些一輩子都在操持家務、而放棄了夢想的中年女性發(fā)聲:你們也可以像我一樣,活出自我。“不是號召大家都去環(huán)球旅行,而是提醒她們,別忘了自己的夢想。女性在家庭里的價值,不應該只體現(xiàn)在家務中。”
而活出自我與家人的愛并不沖突,比如葉問每年都會帶爸爸出國旅行;每次旅行回來都會給媽媽帶喜歡吃的甜點;會跟丈夫分享旅途中的見聞;會跟兒子的朋友打成一片。她與家人相處得很好,甚至是兒子的偶像,其美照常被兒子分享到朋友圈里“炫耀”。
無論你有什么夢想,都要用一生去拼搏、努力,不要去過他人認為你該過的生活,不要盲目認同別人定義的女人的身份,堅持你的直覺和勇氣,這樣你才會活得快樂,不枉此生。
就像葉問,即使已婚生子、家庭普通,也能沖破枷鎖,過上美麗的旅行人生。因為她這份勇氣,她的自我價值得到了體現(xiàn),這是她比同齡人更美更辣,活得更快樂的原因。
葉問希望,哪怕到了80歲,她仍有火辣的身材,能穿上最愛的比基尼,去世界各地的海洋中暢游。即使到老,也要優(yōu)雅遲暮,活得像個少女。因為,變美不是為了他人,而是忠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