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持堅
東方第一哨
文張持堅
上世紀七八十年代,我是新華社常駐黑龍江省的記者。那是一片處在祖國東北角上的廣袤大地,頗為稀罕的是,在中國版圖最東、最南、最西、最北的4“極”中,它竟占有最東和最北兩席。最東是烏蘇里江邊的撫遠縣,是“我國最早迎接太陽升起的地方”,江對岸是蘇聯(lián)的遠東地區(qū);最北是緊靠黑龍江的大興安嶺漠河縣漠河鄉(xiāng),素有“北極村”之稱,與蘇聯(lián)邊境小村伊格納斯依諾隔江相對。那時從省城哈爾濱到那“兩極”的交通可非比現(xiàn)在,路途遙遠不說,令人卻步的是路況太差,火車通不到那里,有很長的一段路程要靠公路。而所謂的公路基本上由泥土堆積而成,下的雨大一些或者下的時間長一些,便泥濘不堪,汽車根本挪不動步。而到了冬季,嚴寒的“兩極”一帶下雪天多,大雪封路是常有的事,所以不少老記者都沒有去過那里。
1984年8月9日上午7點半,我剛走進辦公室就接到通知:馬上到省委報到,有任務布置。原來時任中共中央總書記胡耀邦第二天中午到哈爾濱,要到中蘇邊境視察,讓我隨行采訪。我意識到這次任務的分量之重:中蘇關(guān)系惡化幾十年了,中蘇邊境地區(qū)一直處于死氣沉沉的“冰凍”狀態(tài),而此時,全國許多地方改革開放的浪潮已經(jīng)興起,這里的局面不能再這樣繼續(xù)下去了,可怎樣才能“解凍”呢?胡耀邦此行的目的正在這里。日程共計8天,圍著邊境走一圈,其中有一站是撫遠,這讓我在深感肩負重任的同時也平添了一份欣喜。
可天有不測風云,撫遠沒有去成!——突來的大雨和洪水阻隔了我們的行程。8月14日上午,我們乘直升飛機從三江平原上的洪河農(nóng)場抵達同江縣城。在這個邊境小城了解情況后,下一站就去撫遠。此刻,祈盼著總書記去的撫遠縣領(lǐng)導無奈地急告:遭遇大雨,縣城已被洪水圍困,進不來,出不去,已成孤島!獲知信息,在同江縣招待所的胡耀邦思考片刻說:拿紙來,撫遠去不了了,給他們寫幾個字。桌上鋪開了紙張,他將毛筆蘸了墨汁后又抬起頭,微笑地望著周圍的七八個人,沒想到眼光轉(zhuǎn)到我的臉上停了下來,胡耀邦對我說:“小伙子,你說說,寫什么好?”我感到很突然,便脫口說道:“這里是最早迎接陽光的地方”?!安恍?不行!”胡耀邦連連搖頭。停頓了一會兒,胡耀邦落筆寫了“英雄的東方第一哨”8個遒勁大字。我這才知道,原來他要給守衛(wèi)撫遠的邊防部隊題詞。午飯后,直升飛機向虎林縣飛去,途中特意繞到撫遠上空盤旋了一圈,從空中俯瞰了這個被洪水圍困的邊境小城……
后來由于工作變動,我離開了黑龍江。當我真正腳踏實地地站在撫遠大地上的時候,已是18年后一個秋高氣爽的日子。一下車,我就急急地來到烏蘇里江邊的邊防某部。剛到門口,胡耀邦題寫的“英雄的東方第一哨”就赫然展現(xiàn)在眼前!我凝神觀望,當年胡耀邦題詞的情景又情不自禁地浮現(xiàn)出來。
登上邊防部隊的瞭望塔,撫遠盡收眼底。烏蘇里江上有爭議的黑瞎子島亦清晰可見。那時已聽聞中俄兩國政府就黑瞎子島的主權(quán)在進行談判。若干年后的2008年10月14日,兩國政府在這座島上舉行了“中俄國界東段界樁揭幕儀式”,黑瞎子島一半的面積、即西側(cè)約171平方公里陸地及其所屬水域正式劃歸中國。黑龍江的朋友告訴我,“英雄的東方第一哨”的匾牌隨即往東移到了黑瞎子島我國的領(lǐng)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