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露和她的瑪麗小姐

葉佳琪

一

瑪麗小姐比夢露大整整四十歲。

她并不是傳統(tǒng)意義上的中年女人，她一直單身，沒有親人。她特立獨行，在D大的藝術學院當了很多年的舞蹈老師，盡管她總是特別溫柔，永遠保持微笑。學生還是在背后默默封她為“D大一枝花”。在夢露到來之前，她唯一的伴侶是一只叫“牛奶”的黑貓。

她出身于藝術世家，從小耳濡目染，不僅擅長舞蹈，還在音樂、影視賞析等方面頗有深度。她的課很受歡迎，常常有學生慕名而來。但她太隨和，說話總是輕聲細語沒有威懾力，加上骨子里清高孤傲，不擅長與人交際，所以干了這么多年，任何職稱都沒沾上邊。學生們倒是蠻喜歡她，都沒大沒小地喊她瑪麗小姐。

她是單身的老小姐。蘇馬麗是她的名字。所以她從不介意，不管誰這么叫，她總是淺淺微笑以示作答。但是D大的其他中年女人不喜歡她。也許是出于嫉妒，她們暗地里喊她“老妖婆”，并且命令自己的孩子遠離她。住在她樓上的老大媽更是對她深惡痛絕，每次瑪麗小姐在家里跳舞或者唱歌時，她總會不厭其煩地一邊用衣架敲打窗戶，一邊對著樓下喊：“大清早的，要煩死人了??！”

天真的孩子們很輕易就相信了大人的話。單身的、愛打扮的、不善言語的、養(yǎng)黑貓的瑪麗小姐，在他們心中已經(jīng)和童話里的巫婆畫上了等號。他們喜歡撿小石頭砸向瑪麗小姐家的窗戶，大聲地喊著：“巫婆！老巫婆！”瑪麗小姐卻也從不生氣，小孩子嘛，玩玩就過了。倒是睡眠被影響了的黑貓牛奶，每次都會懶地喊幾聲，以示不滿。

夢露來到瑪麗小姐家的時候。她還是一個剛斷奶的嬰兒，雖然是被親生父母拋棄的孩子，但她慢慢從瑪麗小姐這里找到了原本的愛，她喊她“媽媽”，瑪麗小姐叫她“乖囡囡”。她們彼此相依為命。

故事就是從這里開始的。

二

從記事起，夢露就一直知道自己的身世，因為對于這一點，瑪麗小姐十分坦誠：“雖然我不是你的親生母親，但我比親生的還要愛你。”

所以，當周圍的小朋友們嘲笑夢露是“撿來的娃娃”時，她也不氣惱，不傷心，反而理直氣壯，振振有詞地回駁：“那又怎樣？我媽媽比任何人都要愛我！”

夢露從來不知道自己的親生父母是誰，當然，瑪麗小姐也一無所知。但是她一直告訴夢露：“雖然他們因為一些不得已的原因暫時和你分開了，但你要相信，他們依舊愛你，只是他們有自己的難處，他們現(xiàn)在也正在另一個地方想念著你。所以，不管你們在不在一起生活。他們都希望你可以快樂平安地長大?！?/p>

也正是因為這樣，夢露成長過程中從來沒有因為“為什么自己被親生父母拋棄了”這樣的問題而煩惱。也從來沒有因為自己的身份而委屈懊惱過。她一直堅信，世界上還有自己的親生父母在期待著、盼望著自己長大。

對此，其他人很是不理解，他們總是用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語氣勸道：“你傻呀，這么小就告訴她，當心以后她長大了把你拋棄，那你不是白養(yǎng)人家的孩子一場？”

瑪麗小姐總是保掙慣有的微笑，不言語。

瑪麗小姐每天晚上都給夢露講故事。她們一起坐在沙發(fā)上一邊分享一個大西瓜，一邊看外國老電影。瑪麗小姐指著屏幕里的女明星說：“她也叫夢露，我相信有一天你和她一樣美麗動人?！?/p>

夢露的小學是D大的附屬小學，她能歌善舞，成績優(yōu)秀，自然脫穎而出。周圍的同學也大多是教師的子女，他們都認識瑪麗小姐，也都知道夢露的身份。所以，他們中間一部分人喜歡她，或者同情她，一部分人嫉妒她，討厭她。

這其中不包括一個叫周清河的男生，因為他對夢露的態(tài)度很矛盾。當別人嘲笑欺負夢露時，他總是會跳出來幫她；當夢露安安靜靜一個人待在一邊時，他又會忍不住去逗她招惹她。他在她的鉛筆盒里放怪叫的青蛙，把藍墨水弄到她的白裙子上。事實上，他這種矛盾的行為讓夢露很無奈，但她依舊很淡定，懶得理他。

周清河每天都想著如何惹怒夢露，最后無計可施，只好放出殺手锏。他用一種做作的恐怖的聲音對夢露說道：“聽說瑪麗小姐是會吃人的老巫婆，你今晚可能會被她吃掉哦，哇唔！”末了，還做出吃人的動作，夸張地嚎叫。

夢露當然不會相信，可是她被惹怒了，因為她不容許任何人在自己面前這么說瑪麗小姐。她像頭憤怒的獅子，沖過去狠狠地把周清河推倒在地，然后騎在他身上，惡狠狠地揍了他一頓，用盡全力吼遒，“下次你再這么說我媽媽，我就打斷你的腿！”

周清河委屈地哭了起來，但是他沒有力氣反抗。

第二天早上，夢露上學前拿著瑪麗小姐拌好的飯去喂牛奶。牛奶在一個星期前升級做了媽媽，生了三只小貓?，旣愋〗阏诜块g里打掃。只聽見“啊”的一聲，是夢露的隆叫。她甩下掃把，飛跑出去。

夢露正嚇得瑟瑟發(fā)抖，面前的三只小貓已經(jīng)沒了呼吸。牛奶蜷縮在身旁，身體絕望地弓成一團，凄涼地哀鳴著?，旣愋〗憔o緊地把夢露擁在懷里。她無法阻止慘劇發(fā)生，只想在這種時候?qū)ε畠旱膫p到最小，給她撫慰。

那天后，牛奶一直不吃不喝，幾天過后，它倒在了陽臺上。

三

夢露覺得那是周清河對自己的報復。她并不打算以暴制暴，但又咽不下這口氣。思來想去，她在周清河的座位上留下一張便利貼——“別以為我不知道是你千的，現(xiàn)在牛奶和小貓都死了，周清河，你就是殺死它們的劊子手！”

“劊子手”三個字像一把利劍一樣刺痛了周清河的心。他徑直走到夢露的座位上，氣鼓鼓地大喊：“不是我千的！我不是劊子手！”

夢露任憑他大喊大叫，就是不理他，只管收拾自己的書包準備回家。周清河更加激動了，漲紅了臉，嚷道：“我一定會查出真相！你要還我清白！”夢露撇了撇嘴角，還他一個冷笑，直接走出了教室。

一個星期之后，周清河拖著幾個小男孩叩響了瑪麗小姐家的門。

“夢露，不是我千的！是他們，他們用彈弓打死了小黑貓！”

這幾個小男孩都住在附近的樓棟里，瑪麗小姐和夢露都認識他們。

“我們……我們就是用彈弓打著玩的，沒想到……沒想到會弄成這樣。對不起，請不要告訴我們的爸爸媽媽好嗎？我們真的知道錯了?！睅讉€小孩眼里泛著淚光懇求道。

夢露像個小大人一樣，嘆了口氣，嚴肅道：“那你們下次還用彈弓這樣干嗎？”

小男孩們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再也不會有下次了。”

夢露用她自以為很威嚴的表情，點了點頭，說：“那好吧，看在你們肯知錯就改的分上，我就原諒你們了?！?/p>

那幾個小男孩如釋重負地呼了口氣，轉(zhuǎn)身跑遠。

周清河倒是沒走，他從懷抱中的盒子里拿出一團毛絨絨的東西：“夢露你看看你喜歡嗎？這是我阿姨家的貓生的?！?/p>

“喵……”原來是一只白花花的小奶貓。

夢露接過小貓，一邊撫摸著它，一邊悄悄濕了眼眶。她為自己對周清河的誤解而深深懊悔，卻不好意思開口道歉。

瑪麗小姐坐在房間里沒有出來，她一直默默地看著夢露獨自處理這件事。

這一年夢露十二歲，瑪麗小姐五十二歲。

四

時光就像飛鳥尾巴上的羽毛，轉(zhuǎn)瞬即逝。夢露漸漸長大，步入青春期，但是她和瑪麗小姐，卻越來越默契，越來越親密，甚至更像閨蜜。

高一的那年，夢露喜歡上一個男生。那個男生有著小麥色的皮膚，和所有校園故事一樣，在看過他在陽光下瀟灑地投籃后，夢露深深地淪陷了。但她又覺得羞赧、迷茫、不知所措。自己才十六歲，就有了這種心思，是不是太早熟了？

她回去問瑪麗小姐：“你十六歲的時候，有喜歡的男生嗎？”

瑪麗小姐似乎早已有所準備，淡定地笑了笑，靜靜地說：

“我十六歲的時候，喜歡上同班的一個男生，但是我的母親跟我說，如果你到了十八歲，還喜歡他，那時候再告訴他吧。”

“后來呢，十八歲的時候告訴他了嗎？”

“后來發(fā)生了很多事情，但是那些偷偷喜歡著他的時光，是我青春里最美好的記憶。夢露，如果你現(xiàn)在喜歡一個男生，不要急著告訴他，悄悄地喜歡著他吧，這會變成你最溫暖的時光，是你一個人的成長?！?/p>

瑪麗小姐的話深深地印在了夢露的腦海中，于是乎，她開始了人生中漫長的暗戀時光。事實上，她也沒有膽量跑去告白。

她并不知道，有很多和她一般大的少男少女，也開始了人生中必經(jīng)的暗戀時光。她也不知道，在她偷偷為了那個男生心動的同時，周清河正在身后悄悄地注視著自己。

他們都在這場沉默的暗戀里體味到了個中滋味，都在悄悄地成長著。

可是，還沒等到夢露十八歲，她心里的夢就被打破了。

那是校運動會的時候，夢露早早就準備好了水，想要在喜歡的男生跑完長跑的時候送上去。結果，在她鼓足勇氣之時，看見男生正接過隔壁班一個長得像洋娃娃一樣的女生遞過去的飲料，男生流著汗，目光溫柔地落在了女生的臉上。

夢露黯然、失落，她將那瓶握了很久的水倒在了操場邊的花壇里。她人生中的第一次暗戀，就這樣飄灑在不知名的角落，隨風飄逝，無影無蹤。

五

夢露十八歲的盛夏，空氣里飄滿了花香。

那年夢露高三，隔壁班一個溫潤如玉的男生，每天都為她送來一首手寫的小詩。他的字很雋秀，飄逸清新，又不失剛氣。

這次，夢露沒有咨詢瑪麗小姐，就這樣迎來了人生中第一次戀愛。

周清河和夢露一個班，知道他們互有好感的那一天，他難過了一個星期，卻不灰心。他一直堅信，這些喜歡夢露的男生，都只是她成長天空中偶爾飄過來的云彩，等到下一場雨，就會飄走。而他，是她身后的大樹，不論風雷雨雪，都會不離不棄地駐守在那里。

夢露高三畢業(yè)的那個夏天，男生突然杳無音訊。原本約好一起去上的大學，只剩下夢露一個人實現(xiàn)。她從別人的口中得知。他接受家里的安排去了國外留學。很久以后，她才收到他的一張明信片，美麗的異域風光上依舊是他好看的字：“對不起，我不知何時歸來，你不必等待，愿你安好?！?/p>

夢露就這樣失去了自己喜歡的人。曾經(jīng)的歡喜可以讓她在美好的心里澆灌出一朵美麗的花來，可如今的傷痛也可以讓她悲哀到心里的花瞬間枯萎。

一天晚上，她和瑪麗小姐一起看電視，正好介紹到那個讓她痛恨的國家。觸景生情，她瞬間眼淚決堤。

瑪麗小姐了解緣由后，心疼地抱著她，輕聲道：“我們?nèi)ヂ眯邪?，忘掉這些不愉快?！?/p>

她們在清晨霧氣茫茫的時分到達目的地。是一座古老的徽州小城。青磚黛瓦，馬頭墻，牌坊群，還有環(huán)繞綠水的青山，蒼翠欲滴的古老樟樹。驟然間，夢露嗅到了空氣里飄動著一種熟悉的、莫名的香氣。

瑪麗小姐說：“夢露，這是你出生的地方。”

這里以保留著完整的古建筑。以純天然的美麗景觀和悠久的徽州文化而聞名，這里有夢露聽不懂卻熟悉的方言。在這里，夢露終于知道，自己是如何與瑪麗小姐結緣的。

故事是從那個瑪麗小姐十六歲時喜歡的男人開始的。

瑪麗小姐到了十八歲的時候依然喜歡他，她向他暗示，原來他也早已傾心于她。他們這樣偷偷地戀愛了。一年之后，他響應號召去了北方一個偏遠的農(nóng)村，臨行時，向她承諾：“五年之內(nèi)，我一定會回來，你等我?！?/p>

她等啊等，一個五年過去了，兩個五年過去了，他還是沒有回來，更糟糕的是，他們漸漸失去了聯(lián)系。

再次相見，已是+五年之后。他回來的時候少了一只手臂，多了一個家庭。

他愧疚得淚流滿面，哭得像個孩子：“我以為這么多年，你會放棄等我的……我辜負了你……我也有我的不得已……”瑪麗小姐靜靜地任憑眼淚流淌。她原諒他，并不是因為寬容，而是無奈。面對命運的旨意，她無可奈何。

其實，瑪麗小姐也想要一個家，一個用愛和溫暖構建起來的家?？墒沁@些年她只愛過一個人，從來沒有想過放棄，春去秋來，她就成了孤身老女人。他留在了徽州小城，瑪麗小姐隔幾年會回來看一看，但從未再聯(lián)系他。不打擾，是她的溫柔。

那年她回來做義工。去了福利院。瑪麗小姐照顧的那個嬰兒有著粉嫩嫩的皮膚和清澈的大眼睛，她一抱那孩子，她就“咯咯咯”地對著瑪麗小姐傻笑。那笑容頓時融化了瑪麗小姐的心。她決定收養(yǎng)這個孩子。這個孩子就是夢露。

夢露突然覺得，能夠遇見瑪麗小姐，是她人生中最美麗的意外。

六

九月，夢露如愿以償?shù)厝チ四亲I城市上大學，讀的是中文系。

學校的老師，每個人都很有個性。跟他們比起來，特立獨行的瑪麗小姐，真的不奇怪。夢露總覺得，如果瑪麗小姐在這里工作、生活，說不定會有一群好朋友，甚至遇見愛人，不再孤獨。

夢露最喜歡文學賞析課，上課的老師是個和瑪麗小姐年紀相仿的女人，氣質(zhì)也很相像，也喜歡張愛玲，喜歡在課上給大家分享讀到的好文章。和瑪麗小姐不同的是，她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大家庭，有一雙優(yōu)秀的兒女、愛她的丈夫。

上課的時候，她總是不經(jīng)意地提起她的家庭。一次在講解完《金鎖記》后。她大方地給同學分享自己相夫教子的經(jīng)驗，時不時逗得大家捧腹大笑。

大家都聽得樂到不行，夢露卻流下了眼淚，趴在桌子上不說話。室友問她怎么了。她感嘆：“要是瑪麗小姐也能這樣幸福，該有多好?！笔矣巡恢垃旣愋〗闶钦l，以為是以前的同學，就算知道，也不懂。他們都不懂瑪麗小姐，這世上知瑪麗小姐者，唯有夢露。

這一年，瑪麗小姐正式退休了，她開始全心全意追求自由自在的生活。

周清河常常會給夢露寄明信片，夢露興致好的時候也會回他，興致不好就看看然后隨手放在一邊。

那一年夢露生日的時候，周清河跨越大半個中國，從大雪紛飛的北國跑到艷陽高照的南方。當年那個瘦弱的小男孩如今已長得高大陽光。他說：“夢露，這么多年來，我一直喜歡你，現(xiàn)在，我終于長大了，可以讓我保護你嗎？”

夢露很感動，但并不代表接受：“對不起周清河，不是針對你，我現(xiàn)在覺得自己似乎并不能去喜歡一個人?！?/p>

從失敗的暗戀，到被拋棄的初戀，還有瑪麗小姐等了那么多年的例子，讓她覺得，愛是一件危險的事情。

周清河并未放棄，臨走時，他扔下一句話：“我不會放棄的！”

七

夢露大學畢業(yè)的那一年，瑪麗小姐病倒了。

生病的瑪麗小姐不再像從前那般優(yōu)雅從容，她脆弱憂郁得讓夢露意識到原來瑪麗小姐是一個老人了。她開始變得愛回首往事，開始抱怨：“那么多年，我喜歡的人一直沒有回來。那些年，我一直盼著他來，只要他來了，我就會頭也不回地跟他走啊。”

其實瑪麗小姐一直都愛著他，夢露聽得眼淚直流。

瑪麗小姐讓夢露找出一個檀香木盒，盒子里面放著幾張老照片，是年輕時的瑪麗小姐和那個男人的合影。泛黃的照片里。年輕的瑪麗小姐扎著兩個長辮子，笑容甜美，少年劍目星眉，陽光明朗。那是他們最美好的幾年。

夢露暗自下了一個決定，找到他。

然而，根據(jù)瑪麗小姐記得的地址找過去，早已查無此人。

周清河也來照顧瑪麗小姐，他和夢露一起想了很多辦法，他們把照片放在各種公共網(wǎng)站上，讓熱心的網(wǎng)友幫忙轉(zhuǎn)載擴散。

他每天早上去花房買一束花放在瑪麗小姐的床頭，照料家里的花草和貓，并幫助夢露一起分析網(wǎng)友提供的線索。

在夢露最需要幫助的那些日子里，他竭盡全力給了她所有陪伴。他如同很多年前那樣，是她身后可以倚靠的那棵大樹。

瑪麗小姐做完手術后狀態(tài)很不好，傷口的疼痛折磨得她無法入眠。就在她認為自己快要活不下去的時候。一個年輕男人來到醫(yī)院里。

男人英姿勃發(fā)，和照片里的輪廓幾乎一致。他走進病房的那一刻，瑪麗小姐仿佛看到很多年前，那個在陽光里走向自己的少年。她在那一刻終于露出了久違的微笑。

他是照片里的男人的兒子。原來，他的父親在幾年前就已去世，臨終前寫過一封信，上面寫著“蘇馬麗”收。他們誰也不知道蘇馬麗是誰。直到在網(wǎng)上看到照片，才明白這其中的故事。

瑪麗小姐讓夢露把信讀給她聽。

夢露清亮的聲音在空氣里流蕩一

“親愛的馬麗，原諒年少的我沒能實現(xiàn)當初的約定。當年的生活很殘酷，我過得無比艱難，卻心存僥幸，認為你會放棄，卻沒想到你堅持了那么久。這么多年來我每每想到就心存愧疚，可能不久我就將離開人世，這段時間我終于開始審視自己，我發(fā)覺自己原來還是放不下一切，宛如多年前一般……”

空氣里彌漫著蘇打水和陽光的味道，瑪麗小姐將那封塵封很久的信輕輕放在胸口，閉上眼睛微笑道：“等我好了，我就去看你，等我?！?/p>

后來。瑪麗小姐沒能去看他。她在一個清冷的凌晨閉上了雙眼，安詳?shù)靥稍谀?，再也沒有醒過來。

夢露把她的骨灰?guī)У搅四莻€遙遠的徽州小城，將她和長眠于青山之間的、她心中永遠的少年郎放在一起。他們就這樣，生生世世，永遠不分離。

安置完瑪麗小姐的那天，夢露忽然明白了很多道理，比如她在微博上的感慨：雖然愛的人不能永遠陪伴你，但他們給予你的溫暖與關懷，永遠都在。他們其實就在世界的某個角落，靜靜地注視著你，為你祈禱。而你要做的，就是懷揣著他們的愛，勇敢前行。

周清河在夢露這條微博的最后，看到了一句話——

你愿意和我同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