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茉茉

邵雪娟

茉茉來錦溪已經(jīng)好幾個年頭了，入鄉(xiāng)隨俗的她，在語言上，真有天賦。乍一聽，還真聽不出她是外鄉(xiāng)人。

今年27歲的茉茉，家里有個比她大兩歲的哥哥。但她在異鄉(xiāng)從未向任何人說起過她有個哥哥。

好多本地小伙都看上了貌美如花、溫文爾雅的茉茉。而茉茉總是婉拒了男孩們的追求。男孩們一個個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錦溪小伙丹也是其中的一個追求者，但他很執(zhí)著，發(fā)誓一定要把茉茉追到手。

說來也怪，丹的一片真情竟然打動了茉茉，內(nèi)心同樣渴望愛情滋潤的她，接受了丹的追求。但她還是時不時地對丹說：“近年內(nèi)，我無法和你結(jié)婚，或許會與你拍拖很久，你愿意嗎？”丹擁著茉茉說：“我愿意永遠(yuǎn)等你，總有一天，我會和你攜手并肩走進(jìn)婚姻殿堂！”每每此時，茉茉總是潸然淚下，心里排山倒海般翻滾。

丹看得出茉茉一定有難言之隱，他問，她卻不答。

就這樣交往了半年后，丹把茉茉帶回家見了爹娘。

爹娘見了端莊秀麗又有禮貌的茉茉后，笑逐顏開。想著自己的兒子都快奔三的人了，終于有了心儀的姑娘。這下，娘心里那塊懸著的石頭終于落下了，渾身上下散發(fā)著興奮因子。

在飯桌上，娘一本正經(jīng)地說：“萊茉，丹，你們兩個孩子啥時候把婚事辦了吧！我都盼著能早點抱孫子呢！”

丹拉著茉茉的手，用贊許的目光等著茉茉的回答。

茉茉低著頭，咬著唇，忍著淚，話到喉嚨口又咽了下去。

她內(nèi)心何嘗不想早日與丹完婚，結(jié)束那居無定所、漂泊不定的生活。她何嘗不想踏踏實實與丹相濡以沫過上一輩子，真真切切地做個水鄉(xiāng)媳婦！

可是，再次想起了家，想起了家里不爭氣的哥哥，想起了村子里那不成文的規(guī)定，茉茉只得強(qiáng)忍著淚水！

娘見茉茉沒表態(tài)，依然笑著說：“茉茉，要不，啥時候我們?nèi)ツ憷霞?，和你爹娘一起商量一下婚事吧！?/p>

茉茉沉默了一會說：“阿姨，還是我先回去和爹娘商量—下?！?/p>

熱戀中的小兩口24小時粘在一起也不嫌多。丹干脆向單位請假，陪同茉茉一起回老家。

茉茉爹娘見女兒帶了個白面書生樣的小伙子回來，除了表面不冷不熱的客套話，幾乎沒有欣喜的表情。丹主動打破了尷尬，同茉茉的爹娘介紹了自己，并表達(dá)了此次的來意。

丹用誠懇的心態(tài)，微笑中摻雜著幾分忐忑，期待著茉茉爹娘的一錘定音。一旁的茉茉，用乞求的目光等待著爹娘的回音。

爹娘沉默許久，說：“小伙子，如果你真心對我閨女好，你就再等等吧！”說完，娘愁眉苦臉，長長地嘆了口氣！

“阿姨，為什么現(xiàn)在不可以？我和小茉都是老大不小的人了，您就成全我們吧，我會一輩子疼愛小茉的！”

娘看著茉茉，茉茉也看著娘。娘倆的眼里都噙著淚水！

茉茉心里十分清楚，此刻，爹娘這關(guān)是肯定過不了的！除非哥哥馬上刑滿釋放，辦妥婚事，才輪得到她自己的婚事！

可是，這話怎能對丹說呢？真是難以啟齒！

眼看著三天假期將至，丹不得不先起程回單位上班。

臨行前，茉茉淚眼婆娑地對丹說：“你先回去，等我一年，好嗎？”

丹緊緊地抱著茉茉，鄭重地說：“我愿意，等你，一定！”

就這樣，一對有情人千般不舍，萬般無奈，暫作分別。

此番茉茉留在家里，想與爹娘做進(jìn)一步的交流，希望爹娘能率先改變村子里那不成文的規(guī)定。

“若是哥哥一輩子不結(jié)婚，難不成我就一輩子不能嫁人？”茉茉含淚弱弱地對娘說。

娘依然是那句話：“誰讓你攤上一個這么不爭氣的哥哥？閨女，你就再等等吧！”說完，淚流滿面。

對倍受煎熬的茉茉來說，黑夜是寂寞漫長的！夢里無數(shù)次出現(xiàn)與丹相擁相吻的甜蜜鏡頭，只能淚濕枕巾！輾轉(zhuǎn)難眠的她，想到自己的家境，痛，涌上心頭，如刀絞，疼得無法呼吸！

轉(zhuǎn)眼一年將至，丹和茉茉期盼在倒計時中迎來曙光。卻不料，哥哥越獄，再度被判重刑！原本再等一年的希望，徹底破滅！

“丹，別再等我了，原諒這世俗的約定，來生有緣再相聚！”

丹看著短信的字字句句，心一層一層地剝落，痛到極點！他邊安慰茉茉邊以最快的速度趕到茉茉的家，卻不見茉茉身影。

鄰居告訴丹，相思成疾的茉茉得了精神分裂癥，在村子里整天念叨：“破除村規(guī)，還我自由！”已被送往醫(yī)院治療。

丹聞訊后，立馬趕到醫(yī)院，并在醫(yī)院里向茉茉求婚。茉茉的爹娘居然答應(yīng)了這門親事。

有人說，小伙子真傻，娶個瘋子回家。

而茉茉和丹，心里卻偷著樂！

選自《微型小說選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