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友情要出租

方素珍

東村的“小丁子”是一個很寂寞的小男孩，雖然沒有兄弟姊妹，卻獨享了爺爺、奶奶、爸爸和媽媽所有的“愛”。但是，小丁子每天還是嘀嘀咕咕著：“我好無聊哇，一個人快悶死了！”

西村的“大個兒”是一只很害羞的母猩猩，它更寂寞了，它的爸爸媽媽白天在動物園“上班”，噢，就是上那種“關(guān)在動物園給人參觀”的班嘛！“大個兒”每天都在想：“爸媽忙得沒時間陪我，我要想辦法幫爸媽賺錢。”

有一天，小丁子和大個兒在東村通往西村半路上的一棵老榕樹下認(rèn)識了。

是這樣的，大個兒在榕樹上貼了一張白紙，上面歪歪扭扭地寫了幾行字：

“我有友情要出租，每一個小時只收猩幣五塊錢，很便宜，我現(xiàn)在在榕樹后面，請來找我，好嗎？”

騎著腳踏車經(jīng)過的小丁子，下來看看紙條說：“哦！原來是猩猩的征友啟事?！彼诖?，還有幾個銅板，他就停好車子，繞到榕樹后。頭上系著紅色蝴蝶結(jié)的大個兒，正縮在那兒打瞌睡呢！小丁子叫它：“喂！我可以租你的友情，不過，你起來，我教你怎么修改這張紙條，你沒上過作文課，對不對？你看，我?guī)湍愀暮昧耍@樣才簡潔有力嘛。”

“友情出租，價廉，意者請洽樹后猩猩?！?/p>

小丁子很“臭屁”地對大個兒說：“紙條要用紅色的，字用黑色的，才會醒目，這個‘租字寫大一點，人家遠(yuǎn)遠(yuǎn)地就可以看得到。還有，不必先把價錢寫出來，也許來租的人，你看了很順眼，可以算他便宜一點?。Σ粚?？”小丁子對著愣頭愣腦的大個兒吹噓了半天，才說，“我這兒，有三個銅板，夠不夠？”

大個兒好不容易才盼到有人上鉤，馬上把頭當(dāng)彈簧似的猛點著。

“好！我們現(xiàn)在是朋友了，不，你是我租的，我是主人，你要聽我的。我先調(diào)一下手表，這個手表是外國貨哪，可以當(dāng)鬧鐘，一個小時后，它就會滴滴提醒我們時間到了，你就可以走了。好，我們可以玩踩腳游戲了！”

“踩腳游戲？怎么玩？”大個兒囁囁地問。

“噢，我們先猜拳，輸?shù)娜司鸵o人家踩一下，來！猜拳，剪刀、石頭、布……”

大個兒愣在原地，小丁子不禁大發(fā)牢騷：“連猜拳都不會，難怪你沒有朋友，好吧好吧！我教你，出拳頭就是代表‘石頭，出兩根指就是代表‘剪刀，如果手指全部攤開，就是代表‘布，石頭可以砸剪刀，布可以包石頭，剪刀可以剪布，這樣你懂嗎？哎！快一點，時間都浪費了，我現(xiàn)在才知道什么叫做時間就是金錢，反正，你聽到我喊一二三，你伸出右手就對了，來，一、二、三。”

在小丁子苦口婆心地調(diào)教下，大個兒果然乖乖地把右手伸出來，小丁子樂得大叫：“哈！你出的是布，我出的是剪刀，剪刀可以剪布，所以，我贏了，我可以踩你一下?！闭f完，小丁子就在大個兒的腳上狠狠地踩了一下，大個兒哇啦哇啦大叫，捧著腳掌原地跳了好幾圈，小丁子更樂了：“好好玩，再來一次?！?/p>

一連好幾次，大個兒都出“布”，小丁子“詐”得很，他一直出“剪刀”，踩得大個兒求饒：“你可不可以不要一直踩我的左腳，換踩右腳，好不好？”

“可是，我付過錢啦！”小丁子嘟著嘴不依，這時候，“滴一滴一滴”手表鬧鐘響了，小丁子只好說，“你又輸了，這次不踩你，因為時間到了，再見吧！”

“明天，你會再來嗎？”大個兒揉著腳掌問。

“好啊！老地方見，我還有銅板?！?/p>

第二天下午，大個兒提早到榕樹下等“主人”，小丁子照例先付了銅板，大個兒小心翼翼地把它們裝進(jìn)圍兜兜的口袋里，然后等“主人”下口令。

“來，我們還是玩踩腳游戲，記得怎么玩吧？好，一、二、三……”小丁子想都沒有想就出“剪刀”，嘿！這次，大個兒居然出“石頭”啦，小丁子愣住了，眼睛偷瞄一下大個兒的腳掌，“媽呀！給她一踩，我的左腳大概馬上要起包啦！”可是，小丁子拍拍胸脯，鼓勵大個兒：“沒關(guān)系，你踩啊，不要考慮是我付錢的，你……”話還沒說完，大個兒的右腳掌已經(jīng)“啪達(dá)”重重地蓋在小丁子的左腳上了，小丁子“勇敢”地悶哼了一聲，臉上立刻擠出一絲笑容：“很好，你都學(xué)會了，我們再玩一次?！?/p>

大個兒玩得真是開心極了，它現(xiàn)在已經(jīng)會把“布”和“石頭”輪流“使用”了。有錢賺，又可以不必一直“輸”到底，大個兒簡直心花怒放。直到聽見“滴—滴—滴”時，它還覺得意猶未盡，不忍離去呢！

第三天，大個兒在頭上綁了淺藍(lán)色的蝴蝶結(jié)，換了一件粉紅色、沒有口袋的圍兜兜，又翻箱倒柜地找了一些東西，裝進(jìn)一個小籃子，然后，匆匆忙忙地趕到榕樹下。

小丁子沒有出現(xiàn)，只在榕樹上留了一張紙條：“我沒有銅板了，而且我們要搬家了，再見?！?/p>

大個兒縮著身子坐在樹下發(fā)呆，一部計程車飛過，小丁子探出頭來大叫：“喂！不要忘記剪刀、石頭、布喔！”

大個兒追著跑了好幾步：“喂！我還沒學(xué)會出剪刀啦……”小丁子走遠(yuǎn)了，大個兒失望地看看自己一身的粉紅，嘆口氣說：“我穿沒有口袋的圍兜兜，就是要告訴他，我們是朋友了，朋友不要收錢的?！贝髠€兒弓著身子，走向榕樹下，翻翻籃子里的東西：“這根香蕉是媽媽從動物園撿回來的，我已經(jīng)把沾有口水的地方削掉了；這一塊巧克力，是人家吃了一半，丟給爸爸的，爸爸舍不得吃，偷偷帶回來給我；這兩片餅干沒有人吃過，我特地用衛(wèi)生紙包好，他一片，我一片。電視上說好東西要和好朋友分享，可是……他怎么走了？”

大個兒勾著頭，無聊又傷心地搓著圍兜兜：“現(xiàn)在干什么好呢？”忽然，它想起小丁子教它的“那一招”，于是，它跑回家，用一張紅紙，寫了幾個大大的黑字：“友情出租，價廉，意者請洽樹下猩猩?！?/p>

大個兒把紅紙條貼在榕樹上，每天下午都來等著，一直到今天，那張紙條經(jīng)過風(fēng)吹日曬，都泛白了，還沒有人來租大個兒的友情呢！

（選自《20世紀(jì)中國兒童文學(xué)經(jīng)典》，北京師范大學(xué)2004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