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讀:
冬天像美麗的天使,將大把的雪花撒向人間:又像一位慈祥的老人,默默地立于田野,享受這銀色的世界,冬天悄悄地來,用潔白包裹一切此時,窗外是凜冽的寒風,屋內卻其樂融融,人們圍坐在一起,分享一年來的快樂。冬天,它也有心喲,看著你,也看著我。
冬心
陳魯民
四季有心,冬天的心是沉靜的,再喧囂的繁華也夾著涼寂的布景,恍惚里有似曾相識的了悟。
冬心,是一種情境。身臨其境,更易看清眼前的一切,那些身外的錯雜或起落,那些藏于心的殷切與寥落,心更寧、更靜。逢著陽光喧鬧的時光,暖了心扉,忘了塵囂,更覺珍貴。
冬心是一個人,一個詩人,一個畫者,一個以筆墨為后世留芳的文人。他就是“揚州八怪”之一的金農。金農有許多號,其中有趣如“百二硯田富翁”,風雅如“古泉、竹泉”等,可記憶里最深刻的始終是“冬心”。這帶著苦香的兩個字,凜冽如他一生際遇,清寒如他筆下梅花。他愛梅,曾手種老梅三十株,與梅花共歲寒,風清骨峻,孤傲卓然,畫上題詩日:“清到十分寒滿地,始知明月是前身?!鼻逦峨h永,一如梅的風姿。而他那個性十足的字、標新立異的漆書,則被后人稱為“冬心體”。
冬心是一點寂寞。冬的心里,有意無意之間,總是藏三分寂寥。雪漫江南,風嘯塞北,鋪天蓋地的空曠與粗獷。閉門,圍爐,讀書,發(fā)呆……此時此刻,聽一段舊時旋律,回憶就在不經意問響起。冬心有弦,溫柔撥動,如身邊人輕聲細語,關心問候。
冬心是一份趣味。尋時間的縫隙,得片刻的閑適。聽木葉蕭蕭,觀日月如流。隨意翻起一本書《今古奇觀》,恰在這頁:《俞伯牙摔琴謝知音》。不管多少次讀,都如同第一遍讀一樣,無論多久遠的傳說、多熟知的故事,合卷時有淚如潮。
冬心是一個機會。不輕易來,卻始終會來,年年有約。若你有心,便能一洗肺腑,憂樂與共,息息相關。365天的忙碌里有一個凜冽的季節(jié),這是天然的素顏時光,輕輕卸妝,看生活的本來面目。
回想與休憩,積蓄與前行,這是長路旅途中的鄉(xiāng)間小站,風清月明,景色悠然。呼嘯的風都被擋在了家門外,天地至簡,叩問冬心。
(選自《西安晚報》2016年1月4日)
賞析:
冬是寒冷的,卻讓人不由得想接近,去輕吻它的沉靜與素雅。它敞開了一顆誠摯的心,去迎接每一個人。冬心,是一種情境,是一點寂寞,是一份趣味,是一個機會……作者從不同側面進行解讀,揭開了冬心的豐富內涵。在寫法上,本文語言雋永,層次明晰,并通過比喻、擬人等修辭,營造了一種溫馨、祥和的氣氛。
冬天炕頭的貓
包利民
北風和雪花攜著手,就把村莊里的人都趕回了屋里,屋里的火爐或火盆散發(fā)著熱量,溫暖著一年的疲憊。老人們坐在滾熱的炕頭上,銜著長長的煙袋,圍著火盆嘮著閑嗑兒,開始了貓冬。
所說的貓冬,就是躲藏在冬天里,而“貓”在東北的話里就有“藏”的意思。說到貓,當老人們在炕頭上說得火熱時,總會有一只貓蜷在腿旁,發(fā)出輕微的鼾聲。偶爾,耳朵或尾巴輕動一下,仿若驅趕著窗玻璃上正在撲落的雪花。貓也是要貓冬的,它們很沉默地貓著,總是昏昏然,躲在冬天深處,躲在炕頭的人身后,做著一個無人知曉的夢。
此時的貓,不再伶俐,不再機警,它躺在冬天里,躺在溫暖里,火炕的熱量給它醞釀著一個安全的美夢。它表情愜意,胡須隨呼吸起伏,甚至不再蜷著身子,而是舒適地伸展開,就像擁抱的樣子。它就這樣擁抱著滿屋的歡聲笑語,擁抱著一個不再忙碌的季節(jié)。
我們這些小孩子是貓不住的。當從冰天雪地里嬉鬧回來,撲到熱炕頭上,分外慵懶的貓就延續(xù)了我們的游戲心思。貓睡得極深沉,把冰涼的手放在它肚皮上取暖,它也沒有反應。它也許睡意正濃,沒時間理會身外之事,即使把它翻來覆去地折騰,它也沉睡如初;甚至抓著它的兩條前腿,把它提起如蕩秋千般,它依然合目無覺。玩夠了,將它扔在那兒,它繼續(xù)睡。它知道在家里,它安全,它放心,所以它睡得死。
貓也有不睡的時候。它會短暫地隨著人們的進出而跑出門去,過了一會兒,再隨著進來的人一起進來。它會抖落掉身上的雪。然后躍上炕,臥在它經常在的位置。漸漸地,它身上騰起微微的霧氣。它似乎極舒適,半瞇著眼睛,看著老人們圍坐著說話,看著屋中央火爐中閃閃的亮光。有時它也會蹲在窗臺上,透過霜花融盡的窗子,看著雪花一朵朵地撲在玻璃上。
更多的時候,貓即使不睡,也是一副欲睡或剛睡醒的神情。往日里的靈動沒有了,每一根毛都放松著,這時把毛線球滾到它眼前,它也懶得看上一眼。就是不知道此刻,一只老鼠活生生地走過它面前,它會不會爪牙畢露。于是,我們就對它失去了興趣,它就那樣安靜地臥著。無論喧鬧還是安靜,它身前的時光都不會泛起一絲漣漪,它守著自己的沉默。
所以,冬天的貓,大多是安靜的。我不知道在很深的夜里,它們會是怎樣的一種狀態(tài)。我猜想,在寒冷與黑暗交織的時候,它們也不會像在別的季節(jié)般,幽隱或穿行于村落。它們也需要休息,也需要積蓄力量,也需要養(yǎng)養(yǎng)精神。當天暖了,炕頭就再也留不住它們??捎袝r候,我更會想念冬天的貓。那個時候,它與我們同在冬天的懷里,離得很近,很近,近得許多年過去,我依然能在夢里看見。
(選自《濰坊晚報》2015年12月5日)
賞析:
本文以“貓”為寫作對象,以冬天為背景,勾勒出一幅祥和的圖畫。戶外是凜冽的北風和紛飛的雪花,屋內是溫暖的爐火和談笑聲,而炕頭那只慵懶的貓睡得正香。冬天里的貓不再伶俐,也不再機警,它享受著炕頭的溫暖,十分愜意。在寫法上,作者以擬人手法開篇,拉開了貓冬的序幕。文中描寫細膩,像“胡須隨呼吸起伏”“半瞇著眼看老人說話”等形象生動,而“玩貓”的細節(jié)更是引人入勝。
拾暖,藏冬
陳曉輝
立冬過后,天氣一天天冷下來。如果說霜降還是試探,那么小雪的冷就開始明目張膽,尤其是夜里,北風呼呼地刮過。這時候,我總愛裹上冬裝,出去撿拾一些小溫暖,回家后藏起來,抵擋一個冬天。
我最喜歡去的是菜市場,這里永遠不會讓我失望,每次總能拾到一籃子溫暖。那里有最世俗的喜悅,就算什么也不買,看看那些水靈靈的蘿卜、敦厚的大白菜、綠瑩瑩的芫荽……心里就會一點點地暖起來。還有臉色黑紅腰身粗壯的賣菜婦人,細細地告訴我今天青椒貴了一毛,蒜苗特別新鮮,孩子考試進了前三名……生動的俗世貼心的暖,常常讓我無端就覺得,活著,是一件多么好的事呀!
偶爾,我也去轉轉服裝店。天冷了,店里掛著的,幾乎件件都是胖胖的棉衣羽絨服,卻都是青春靚麗俏模樣,等待與它傾心的人把它領回去,仿佛是渴望愛情的少男少女。遇到什么樣的愛情,決定什么樣的生活。如果在年輕的時候,有幸遇到一段溫暖的愛情,就能溫暖人的一生。
對于一件冬衣來說,遇到誰,溫暖誰,也是一生。
我更喜歡去田野里。收獲后的田野坦坦蕩蕩,像一個老農,有種歷盡世事的清明豁達。偶爾一株柿子樹高高地掛著紅燈籠,是留給鳥兒過冬的嗎?還有一堆堆玉米秸稈,有種枯黃色的暖,可以想象到它后來被塞進灶膛,燒出一鍋香香的小米粥,或者一群人湊著火堆談天說地……
田野的那些暖,是家常樸素的安心,像外婆長滿了老繭的手,慈愛地拂過孩子的頭發(fā)。我最喜歡的暖,則是街邊的小驚喜。偶然遇到的人,偶然發(fā)生的小故事小場景,暖心暖夢,幾乎讓人相信,冬天也是暖的。
我曾經看到一個蹬三輪車的婦人,車上滿滿一車白菜。遇到上坡,她身邊幾個素不相識的孩子主動伸出手推一把:還曾經看到賣包子的老人,嘆息一聲,拿出剛出籠的熱包子,遞給一個流浪漢……
那些隨處可見的小溫暖,看似與我無關,卻都被我一一撿拾起來,藏進冬的心里,一點點地積攢起來,用來對抗這個世界的寒冷與荒蕪。
等到有一天,春回大地桃花耀眼明,微微一笑,想起曾經撿拾溫暖的冬天。
(選自《合肥日報》2016年1月10日)
賞析:
本文采用鏡頭式的記敘方式,撿拾起冬天里的若干個細節(jié),突出了“暖”的主題。從菜市場到服裝店再到田野,一路走來,作者看到了一個又一個溫暖人心的鏡頭,它們讓冬天不再寒冷,讓人間充滿溫情。在寫法上,本文以“溫暖”為主線,將身邊的人和事連到一起,使主題鮮明、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