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劉 陽
穿針引線間,自有風(fēng)流無數(shù)
○ 劉 陽
一個女孩4歲時會用新花樣起針,反過來去指導(dǎo)為她織毛衣的媽媽,然后是用鵝毛管、銅錢、碎布頭縫毽子,再然后是學(xué)會縫倒針、繰邊,之后又迷上了繡花。長大之后,尤其是為人妻、為人母之后,更是織了無數(shù)毛衣,補了無數(shù)綻線的衣縫,釘了無數(shù)的紐扣。
與生俱來地?zé)釔凵踔撩詰倥t。
那次去故宮,在金碧輝煌的皇袍面前驚嘆不已,留連忘返,細細揣摩那千鑲百緄的絕妙工藝,光用金線盤一條龍,就該進多少針??!線密了,恐遮了金線的光彩,線疏了,又怕盤繞不緊。而繡工更是令人眼花繚亂,針法的安排及變換,絲線的顏色搭配及過渡,無不巧奪天工。據(jù)說,一根絲線必要的時候會劈成幾十份兒來使花樣色彩逼真。刺繡師的一雙巧手,將本就美麗的一堆彩線與絲緞,夢幻般地變成一襲華服,讓尊貴的天子更添幾分豐神俊逸。
至今,攢了若干套旗袍和中式禮服,為的也是隨時可貼心貼肉地欣賞女紅,為的是那一分裝扮給自己看的閑情,生活的壓力觸到那滾邊、那盤扣、那繡花,便洇著絲緞那柔滑的質(zhì)感化解開去。
去年夏天,為找空調(diào)發(fā)票,偶然觸到抽屜深處的舊物,是一本流水賬、一本日記。流水賬是剛工作頭三年的,買絲線、各色毛線、全套繡花針、縫衣針、織毛衣針、《繡花大全》《毛衣編織大全》等消費幾乎是日常開支之外的全部。在一種叫“圈圈絨”的毛線剛出現(xiàn)的那會兒,大商場里掛的用它編織的成衣不過是些寬松套頭衫,我竟然用兩斤半鐵銹紅絨線密密織成一套厚且挺括的時裝,上衣是西裝式翻領(lǐng)掐腰,下裝為過膝旗袍裙。以那時的身材穿上它們,走在明媚的春光里,回頭率百分之百。
而那本舊日記,記的是大一那年的暑假,在8月的某個夜晚,18歲的我給剛織好的黑毛線開襟外套繡了兩枚楓葉,鮮明的橘紅色讓黑底黑得更靜更幽,讓暗沉沉的衣服頓增亮色,隨意地套在淺色襯衣外面,實在美麗。
也是那個暑假,我用洗凈曬干的純正鴨絨縫制了一只美麗的表袋,為的是將一塊美麗的絲綢布料變成工藝品更好地保存,也是對少女時代的紀念。那是我十來歲時做的一條綢裙多下來的零頭,布料的色彩紋樣即使放在今天看,也美艷驚人,在那個年代,則是極罕見的。黑底子上是紅色及藍色寫意花卉,那種紅與那種藍很難調(diào)得出,更難搭配得討巧,卻不溫不火,只是靜靜地散發(fā)著一縷幽蘭的清香。欣賞一幅黑漆畫屏上的孔雀牡丹圖,給你的意象,大致如此。這只柔軟可人的表袋,至今仍那么漂亮,每捧握在手,輕輕摩挲,總憶起童年時代對美的向往,青年時代對愛的憧憬。
現(xiàn)在的商品是那樣豐富,怎樣美麗誘人的女紅都買得到,但我還是常常想自己做點什么,比如縫一條彩緞鑲拼、華麗無比而做工亦浩大無邊的夾被,送給喬遷新居的摯友,比如自制一件盤花編扣、三鑲?cè)i的旗袍,比如給女兒繡一件花團錦簇、蜂飛蝶舞的連衣裙。
穿針引線之間,自有風(fēng)流無數(shù)。
(編輯 陸艾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