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美潔,黃權生
(1.三峽大學 機械與動力學院,湖北 宜昌 443002;2.三峽大學 水文化研究所,湖北 宜昌 443002)
宋末川江涪陵藺市浮橋爭奪戰(zhàn)研究
羅美潔1,黃權生2
(1.三峽大學 機械與動力學院,湖北 宜昌 443002;2.三峽大學 水文化研究所,湖北 宜昌 443002)
從交通而言,川江聯(lián)通巴蜀和荊楚;從軍事而言,川江就是長江的咽喉。涪陵作為川江中的節(jié)點之一,是南入武陵的入口,具有重要的戰(zhàn)略地位。在南宋時期,發(fā)生在涪陵的藺市鎖江浮橋戰(zhàn),是影響了整個蒙宋對峙戰(zhàn)局的一場歷時半年的重要戰(zhàn)役。該戰(zhàn)宋軍獲勝,進而占領重慶,夾擊合川,造成蒙古主帥和蒙哥意外死亡,從而造成在歐亞大陸四處出擊的蒙古軍隊收縮,回到蒙古大漠,爭奪汗位,進而影響世界局勢。撬動這個世界格局支點的是釣魚城,但讓支點失去平衡的則是藺市浮橋戰(zhàn),故該戰(zhàn)役是影響整個巴蜀甚至全國戰(zhàn)局的戰(zhàn)役。故涪陵藺市鎖江浮橋戰(zhàn)是整個蒙宋對峙時期重要的一戰(zhàn),在中國軍事史上具有重要的歷史地位和軍事價值。
川江;藺市;浮橋;橋戰(zhàn)
在古代跨越長江的大橋有兩種,即浮橋和索橋,其用途基本上為軍事之用。這些古橋都設在長江險要之地,如宜昌荊門山和虎牙、宜昌西陵峽口、瞿塘峽夔門、涪陵藺市等處。茅以升指出:“(各種橋),在我國數(shù)千年歷史中,都發(fā)揮過重要作用……軍事上,兩軍對敵,有因一橋得失而見勝負,甚至可以影響到政治上的改朝換代;在任一朝代統(tǒng)治下,交通運輸?shù)耐〞撑c否,都與政權的命脈有關,而橋梁正是交通運輸所依賴的重要工具?!盵1]32“橋是交通要道的咽喉,形成一個 ‘關’……橋在歷史上的作用真不小,往往一橋得失,影響到整個戰(zhàn)爭局勢?!盵2]274歷史上,在長江建造了多座跨江大橋,而這些大橋的軍事戰(zhàn)爭實踐也檢驗了茅以升的論斷。古代長江跨江古橋確實關系著國家社稷安危,這不是沒有科學道理的。
有人研究指出:長江上建有大量的軍事橋梁,其中歷史可考的最早的軍事浮橋是東漢初公孫述所建的荊門虎牙軍事浮橋,該橋為中華“長江第一橋”。三國末期,東吳在西陵峽口建有軍事索橋,為目前可考的長江最早的軍事索橋。南北朝和隋初在三峽東面西陵峽口也多次建有鎖江索橋。從軍事戰(zhàn)術上看,長江軍事橋梁需要攻防矛盾相平衡,水陸軍事結合運用,水攻(舟戰(zhàn))火攻相機妙用結合,彼此不可偏廢[3]。楊光華指出:“長江三峽,素來為江上交通咽喉,兵家必爭之地。有不少王朝或割據(jù)政權恃險自安,在此修建關城,搭設浮梁、素橋,懸綴鐵索,作為御敵工事。如今,那些設施只在歷史的記憶中依稀可見,不時喚起人們的追思。”[4]在南宋時期,巴蜀是宋蒙(元)戰(zhàn)爭的主戰(zhàn)場,對長江孔道川江的爭奪尤其激烈。在川江上的涪陵藺市就曾架設一座軍事浮橋,該橋成為蒙宋雙方爭奪的焦點,由于宋軍獲勝,進而影響到重慶爭奪戰(zhàn),直接支援了合川釣魚城的保衛(wèi)戰(zhàn)。由于蒙古統(tǒng)帥蒙哥大汗在釣魚城久攻不下,宋軍在涪陵藺市突破蒙軍鎖江橋后,占領重慶,對釣魚城形成了反包圍。蒙軍該戰(zhàn)的戰(zhàn)敗使蒙哥焦慮,力求速戰(zhàn)而意外受傷死亡,統(tǒng)帥一死,蒙古內部爭奪汗位,最終內亂,導致了整個蒙軍戰(zhàn)線的撤退和潰敗??梢姡A取釣魚城保衛(wèi)戰(zhàn)勝利的關鍵點就在于涪陵藺市浮橋爭奪戰(zhàn)的得失。
涪陵雖然沒有夔門那樣險峻,但它是烏江和長江交匯之地,獲得涪陵,便可沿著烏江進入武陵地區(qū),如進入酉水和沅水,這樣就可以形成對宋的戰(zhàn)略包圍之勢,打破蒙宋以長江為軍事天險的拉鋸態(tài)勢?!度A陽國志·巴志》曰:“涪陵,巴之南鄙也。從枳縣入溯涪水,秦司馬錯由之取楚黔中地?!盵5]卷1,41《讀史方輿紀要·四川四》記載涪陵:“州南通武陵,西接牂柯,地勢險遠,人兼獽蜑?!惫矢⒘隇槟贤ㄎ淞甑目椎?,自古在此置兵防守武陵蠻夷北入大江。“今自州以南,山川回環(huán),幾及千里。唐、宋時,嘗以黔州(即今重慶彭水)控扼形要,往往置鎮(zhèn)設兵,以兼總羈縻州郡(唐以黔州為都督府,督思、辰、施、播等州,兼領羈縻數(shù)十州。宋亦置軍鎮(zhèn),領羈縻州至五十六個)。明初以黔并入于涪,州之險實倍于前代?!端囊目肌吩疲骸渎∫豢h,為州之要地。牂柯、黔、楚,指臂東西,北枕巴江,南通貴竹,三面皆界于土司。所謂酉陽之咽喉,石砫(柱)之項背,而真州則尤胸腹之患也。南蠻有事,全蜀之患,武隆實先當之 (《志》 云: ‘武隆難先全蜀,險扼諸蠻’)。然則州之形勝,益可知矣?!盵6]卷69四川四,3294
由上可知,涪陵為烏江、長江交匯之地,其作為出入武陵之孔道是非常明顯的。其實,長江北岸各府州縣均為出入武陵的各種交通節(jié)點,更是長江沿線水陸安全的節(jié)點,是防止武陵“蠻夷”北入巴蜀的軍事防線的鏈條。以忠州為例,《讀史方輿紀要·四川四》指出忠州“東通巴峽,西達涪、渝,山險水深,介乎往來之沖,居然形要。萬歷(1573-1620年)中,奢崇明陷重慶,石砫(柱)女官秦良玉趣援,留兵守忠州,以為犄角之勢。兼令夔州設兵防瞿唐 (塘),為上下聲援云?!盵7]卷69四川四,3290
對蒙宋雙方而言,控制涪陵,除爭奪長江外,還具有爭奪進入武陵腹地入口的作用。蒙軍如果完全控制涪陵,向西可控制巴蜀,向東可控制荊楚,向南可入武陵,利用酉水和沅江對宋軍形成包圍之勢。故涪陵是重慶唇齒之戰(zhàn)略要地,是巴蜀南部和整個南宋西南的腹地,涪陵如果丟失,蒙古可能會重演秦滅楚國的軍事歷史。
宋蒙之交,蒙古與南宋使用浮橋的戰(zhàn)例更加頻繁。蒙古善于陸戰(zhàn),南方善于水戰(zhàn)。南宋得以在數(shù)十年戰(zhàn)爭中不速亡,與南宋利用長江天塹有很大的關系。如理宗開慶元年(1259年)九月蒙軍董文炳指出:“長江天險,宋所恃以為國,勢必死守,不奪其氣不可?!盵8]卷175宋紀理宗開慶元年,4787《讀史方輿紀要·湖廣二》轉載董文炳之語曰:“長江天險,宋所恃以為固,宜奪其氣。”[9]卷69四川四,3559在長江及其支流建設浮橋,讓天塹之險失去軍事效應,這無疑是蒙軍消弭南宋水軍優(yōu)勢的重要手段。例如,理宗寶祐五年(1257年)蒙古董文蔚“城光化、棗陽,儲糇(餱)糧,會攻襄陽、樊城,南據(jù)漢江,北阻湖水,卒不得渡。文蔚夜領兵于湖水狹隘處, 伐木拔根, 立于水, 實以薪草為橋, 頃之即成?!盵10]卷175宋紀175理宗寶佑五年,4766-4767這是蒙古軍隊在漢水流域以木為樁,以薪草為橋。這雖非完全意義的索橋或浮橋,但這也體現(xiàn)出此時蒙古軍隊因接納大量的非蒙古軍隊,在南方的江河作戰(zhàn)技術方面已經(jīng)有很大的提高。度宗咸淳六年(1270年)三月蒙古阿珠與劉整上言:“‘圍守襄陽,必當以教水軍、造戰(zhàn)艦為先務?!t許之。于是造戰(zhàn)艦五千艘,日練水軍七萬人, 雖雨不能出, 亦畫地為船而習之。”[11]卷175宋紀179度宗咸淳六年,4894這說明到蒙宋戰(zhàn)爭后期,蒙古已經(jīng)有了強大的水軍,僅漢水流域就有水軍7萬余人。南宋所擅長的水戰(zhàn)優(yōu)勢逐漸喪失。
蒙古軍隊重要戰(zhàn)將汪德臣文韜武略,一直得到蒙古大汗蒙哥的倚重,如理宗寶祐六年(1258年)十月,“蒙古主(蒙哥)進次寶峰。癸未,入利州,觀其城池并淺惡,以汪德臣能守,賜卮酒獎諭之。遂渡嘉陵江, 至白水, 命德臣造浮梁以濟, 進次劍門?!盵12]卷175宋紀175理宗寶佑六年,4777-4778蒙古大汗對汪德臣賜酒嘉獎,這應是蒙古軍隊在巴蜀地區(qū)使用浮橋的戰(zhàn)例。此時蒙古兵分3路,東路攻江南,欲取杭州;中路攻襄陽,力圖荊楚;西路為蒙古統(tǒng)帥蒙哥親率,圍攻多年不下的合川釣魚城。合川釣魚城為嘉陵江、涪江、渠江3江匯合處,上可與3江各寨堡相呼應,下可與重慶互為犄角。故該城不僅是宋軍的指揮中樞,也是整個長江上游防守主力所在地。為此蒙古出動主力部隊,由蒙古大汗親自統(tǒng)帥以進攻之。開慶元年(1259年)二月,蒙哥“自雞爪灘渡,直抵合州城下,俘男女萬余。(壬)堅力戰(zhàn)以守,蒙古主會師圍之?!盵13]宋紀175理宗開慶元年,4783此時汪德臣為圍攻釣魚城的前鋒主帥。蒙哥欲攻破該城,占領整個巴蜀,然后順江而下以圖荊楚,力圖一舉滅亡南宋。
重慶為嘉陵江與長江交匯處,不僅上應合川,而且下應三峽(川江)各州縣,與荊楚襄陽中路防線相策應。此長江—嘉陵江連同長江防御體系是一個聯(lián)系緊密的整體。蒙古軍隊企圖掐斷重慶與三峽下游各州縣聯(lián)系,進而使長江上游巴蜀宋軍與荊楚宋軍失去聯(lián)系。
蒙古大軍兵分3路進攻南宋,其中西路由統(tǒng)帥蒙哥率領,蒙軍為何不直搗南宋的京都杭州,卻舍近求遠而遠攻巴蜀呢?宋代軍事理論著作《虎鈐經(jīng)》言:“欲奪敵之力者,先奪其水。得之上流者,美莫大焉?!盵14]卷5料水第四十一,90這種舍近求遠的戰(zhàn)法是由歷史上的軍事實踐給予證明的。如戰(zhàn)國末,秦國司馬錯和中尉田真黃對秦惠王說:“(蜀)水通于楚,有巴之勁卒,浮大舶船以東向楚,楚地可得。得蜀則得楚,楚亡則天下并矣。”[15]卷3蜀志,191歷史事實確實是“得蜀則得楚,得楚得天下”,故明末清初的軍事理論家顧祖禹總結說:“三峽為楚蜀之險,西陵又為三峽之沖要,隔礙東西,號為天險,可不知所備歟?”[16]卷69湖廣一西陵、三峽附,3515巴蜀據(jù)長江之上流,對下游具有極大的軍事震懾之優(yōu)勢,歷代統(tǒng)一中國多從巴蜀順江而下,或逆流而上統(tǒng)一中國。故對荊楚而言“既處下流,受敵二境。若敵汎舟順流,舳艫千里,星奔電邁,俄然行至,非可恃援他部,以救倒懸也。此乃社稷安危之機……若有不守,非但失一郡,則荊州非吳有也。如其有虞,當傾國爭之。”[17]卷58陸抗傳,1860川江是長江的咽喉孔道,是宋軍巴蜀和荊楚的“生命線”,建橋切斷宋軍長江通道就成為蒙古軍隊的重要手段之一。
由于大量漢人加入蒙古軍隊,最為重要的是蒙古軍隊雖然多有屠城之舉,但蒙古對工匠一般都保留下來。此時蒙古軍隊已擁有大量的橋梁工匠人才。如宋理宗開慶元年(1259年)正月,“蒙古主(蒙哥)遂命大將琿塔哈以兵二萬守六盤,奇爾臺布哈守青居山,命耨埒(紐璘)造浮梁于涪州之藺市,以杜援兵?!盵18]卷175宋紀175理宗開慶元年,4783浮橋鎖住長江, 讓下游援軍不得入川, 久被圍攻的合川釣魚城必然獨力難支。合川一旦被攻下,蒙古軍隊自三峽而下,與漢江流域的蒙古兵會師荊楚,南宋天塹之地利盡失,整個蒙宋戰(zhàn)局必然會朝著蒙軍預設的方向發(fā)展。宋太常寺博士王應麟面對如此嚴峻的形勢指出:“淮戍方警,蜀道孔艱, 海表上流, 皆有籓籬唇齒之憂?!盵19]卷175宋紀175理宗寶佑六年,4780此時蒲擇之所帥重兵攻打成都慘敗,川西、川北大部分地區(qū)不是戰(zhàn)敗就是投降,加之藺市浮梁斷江,宋軍生命線被掐斷,釣魚城所在軍隊孤懸川中,孤掌難鳴,形勢十分危急。面對生死存亡之際,南宋朝廷還是給予了積極的應對。
開慶元年(1259年),南宋政府撤掉在蜀無功的蒲擇之,以呂文德代之,任命其為四川制置副使、重慶知府。同年,呂文德還兼任湖北安撫使,這樣他就有了地跨巴蜀、荊楚的統(tǒng)轄力和調配權限,其職責自然是保障荊楚湖北與巴蜀川江宋軍的生命線。假如能夠攻破浮橋,入重慶,溯嘉陵江,達合川釣魚城,勢必造成對釣魚城蒙古軍的夾擊。但要取得如此效果的前提就是突破蒙古軍設在重慶附近的涪陵藺市浮橋。如開慶元年(1259年)三月“命有司懸重賞,募將士毀藺市浮梁?!盵20]卷之五十九事紀六,227但未能成功。
呂文德所率援軍西進,可蒙古軍隊據(jù)長江上流,很顯然從下游進攻的援軍處于不利的地位。而浮橋架設為開慶元年(1259年)一月,此時長江還是以西北風為主,風向對上行船只不利。在浮橋阻隔宋軍半年后,進攻的時機終于成熟了。
首先,進入春夏,巴蜀多雨,僅僅在被圍的釣魚城就下雷雨20余日。蒙古軍中大疫,軍士思北還,士氣低落,“宋將呂文煥 (德) 攻涪浮橋,時新立成都,士馬不耐其水土,多病死,紐璘憂之?!盵21]卷129紐璘傳,3145紐璘憂之, 蒙哥更憂之。
其次,此時宋軍釣魚城主帥王堅受到朝廷嘉獎,越戰(zhàn)越勇,多次擊敗蒙古軍的圍攻。
第三,呂文德被任命為湖北安撫使,可調集荊楚宋軍以赴四川救援。
第四,最為重要的是此時六月,東風盛,軍處長江下游的呂文德援軍可乘風逆流破襲蒙軍浮橋。萬事俱備,東風也備。
開慶元年(1259年)“六月,呂文德乘風順,攻涪州浮梁,力戰(zhàn),得入重慶,即率艨艟千余溯嘉陵江而上?!盵22]卷175宋紀理宗開慶元年,4784呂文德借東風, 攻占浮橋,打通川江生命線, 且戰(zhàn)艦千艘, 溯嘉陵江而上,對蒙軍形成了戰(zhàn)略夾擊之勢。川江是宋軍長江中下游聯(lián)系的紐帶,也是長江各支流(嘉陵江、沱江、漢江等)間兵員糧草運輸和互相策應的通道,川江間的藺市浮橋的架設無形中扼住了宋軍的長江交通命脈。故《宋史·向士璧傳》 指出蒙軍“夾江為營,長數(shù)十里,阻舟師不能進至浮橋。”[23]卷416向士璧傳,12477浮橋不破,宋室不安。經(jīng)過半年爭奪,呂文德領兵激戰(zhàn),雙方爭奪慘烈,但到夏季,呂文德借東風,攻破浮橋,整個戰(zhàn)局因浮橋被破,戰(zhàn)局形勢頓時逆轉,呂文德入重慶“詔諭四川軍民共奮忍勇效死。”[24]卷之五十九事紀六,227戰(zhàn)爭走勢向有利于宋軍的方向發(fā)展。
呂文德逐元軍,毀浮橋,入重慶,知重慶府,達到戰(zhàn)前用重慶策應合川之戰(zhàn)略目的。但其溯嘉陵江而上,包抄釣魚城,并沒有迅速擊潰蒙古軍隊。史載:“蒙古史天澤分軍為兩翼,順流縱擊,文德敗績,天澤追至重慶而還。”[25]卷175宋紀理宗開慶元年,4784呂文德雖然夾擊合川失敗,但其向北威脅蒙軍態(tài)勢的警報卻并未解除。不僅迅速減輕了巴蜀主戰(zhàn)場釣魚城的戰(zhàn)爭形勢,而且由于連日陰雨、蒙古軍中大疫,更加加劇了蒙軍的士氣低落,嚴重打擊了整個蒙古軍隊前鋒主帥和蒙古大汗的信心。讓蒙古驍將汪德臣和蒙古大汗更加著急,甚至失去了理智。
涪陵藺市浮橋戰(zhàn)的影響是深遠的,宋軍獲勝,川江連成一片,宋軍向北夾擊釣魚城雖然失敗,但卻堅定了王堅死守釣魚城的信心。“王堅固守力戰(zhàn),蒙古主屢督諸軍攻之,不克?!盵26]卷175宋紀理宗開慶元年,4785前鋒主將汪德臣,氣急敗壞,希望速戰(zhàn)速決,選兵夜登釣魚城外城,王堅率兵逆戰(zhàn)。該戰(zhàn)斗從晚上一直打到天亮,蒙軍死傷慘重,毫無戰(zhàn)果。
苦戰(zhàn)一夜,汪德臣氣急敗壞,犯下了軍中大忌,只身單騎來到宋軍城下,企圖勸降王堅,大呼曰:“‘王堅,我來活汝一城軍民,宜早降。’ 語未既,幾為飛石所中,因得疾卒?!盵27]卷175宋紀理宗開慶元年,4785此時,因涪陵藺市浮橋戰(zhàn)獲得勝利,宋軍扭轉了局勢,掌握了軍事主動權,士氣高漲。在交戰(zhàn)狀態(tài)下,前鋒主帥汪德臣處于宋軍炮矢射程下,只身犯險,宋軍抓住戰(zhàn)機,飛石伺候,蒙軍驍將隕落,讓蒙軍雪上加霜。
蒙古大汗面對頹勢,不是整休再戰(zhàn),而是急于為前鋒主帥報仇,全力攻城?!皶齑笥?,攻城梯折,后軍不克進而止。”[28]卷175宋紀理宗開慶元年,4785面對失敗,蒙哥生病, 時值酷夏, 蒙古軍隊地處大漠, 十分害怕南方酷夏,而軍中大疫,又喪主將。釣魚城蒙古大汗蒙哥受傷,也有說是生氣致病。史載:“秋,七月癸亥,蒙古主殂于釣魚山,壽五十二。后追謚桓肅皇帝,廟號憲宗。史天澤與群臣奉喪北還,于是合州圍解?!盵29]卷175宋紀理宗開慶元年,4785忽必烈聞蒙哥薨,并沒有馬上北返,而是希望通過在荊楚獲得戰(zhàn)功以便在爭奪帝位中獲得先機。呂文德為整個重慶、川東、湖北戰(zhàn)區(qū)負責人,當巴蜀危機一緩解,馬上揮師東下?!对贰け炯o第四》記載:“順天萬戶張柔兵至。大將拔突兒等以舟師趨岳州,遇宋將呂文德自重慶來,拔都兒等迎戰(zhàn),文德乘夜入鄂城,守愈堅?!盵30]本紀第四世祖一,62與忽必烈相持數(shù)月,元軍無功,加上其他各路汗王北返,而宋賈似道亦遣宋京請和,忽必烈順水推舟,就此北返,荊楚之危頓解。
此戰(zhàn)功勞最大的不是釣魚城王堅,而是呂文德,于是朝廷“獎呂文德斷橋通道之功,命兼領馬軍行司。”[31]本紀第四十四理宗四,866該戰(zhàn)役決戰(zhàn)在釣魚城,讓釣魚城保衛(wèi)戰(zhàn)成為載入史冊的戰(zhàn)役,其戰(zhàn)役結果不光影響到巴蜀戰(zhàn)局,還影響到全國戰(zhàn)局,甚至世界格局也發(fā)生了變化。蒙古軍隊北返,向南征宋之荊楚中路軍和征江南的東路軍也北返,征歐洲、征北非、征南亞的3路大軍的各個汗王也返回大漠。因蒙哥突然死去,蒙古內部出現(xiàn)了權力真空,各種力量在大漠角逐,南宋和歐亞各國得以喘息。這里僅僅以忽必烈所帥中路軍返回漠北,看其對整個中國歷史的影響。
《元史》記載:“元憲宗末年(1259年)世祖南伐,自黃州陽(楊)羅洑,橫橋梁,貫鐵鎖,至鄂州之白鹿磯,大兵畢渡,進薄城下,圍之數(shù)月,(聞蒙哥殂) 既而解去,歸即大位?!盵32]志第十五地理六,1523-1524此處所載是忽必烈在荊楚長江上也建造浮橋,截斷了長江中流的交通,與巴蜀藺市浮橋相呼應。準備攻取整個荊楚,蒙哥薨,忽必烈撤軍,在大漠爭奪汗位,最后奪取了權力,這種結果是因巴蜀戰(zhàn)況的影響促成的。顯而易見,如果蒙古主帥蒙哥不英年早逝,整個南宋早就滅亡了,世界格局也許真的會被改寫。撬動這個支點的是釣魚城,但讓支點失去平衡的則是藺市浮橋戰(zhàn)。
我們認為成就合川釣魚城之戰(zhàn)的是川江上的藺市浮橋援助戰(zhàn),這是啟動蒙宋時期整個世界格局的“多米羅骨牌”的第一塊牌,而釣魚城只是第二塊牌。
明末清初軍事理論家顧祖禹指出:“宋開慶元年(1259年),蒙古主蒙哥攻合州,命其將紐璘造浮橋于涪州之藺市,以杜援兵。呂文德攻浮梁,力戰(zhàn)得入重慶。”[33]卷69四川四,3297在這里,正是在蒙古軍的“圍點打援”戰(zhàn)法中,打援失敗,造成合川釣魚城“圍點”失敗,從而影響到了整個戰(zhàn)局。
由此可見,每次長江?。ㄋ鳎蛑畱?zhàn),從軍事角度而言,影響都是十分深遠的,它雖然只是一個戰(zhàn)略點,但其卡住或掐住的是中國“黃金水道”長江的生命線,其每一個關卡點都是長江之“七寸”。守關之險,在于人心?!睹献印す珜O丑下》云:“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此至理名言,在宋元此次巴蜀軍事斗爭中又一次得到了驗證。故顧祖禹總結道:“設險以得人為本,保險以智計為先。人勝險為上,險勝人為下。人與險均,才得中策?!盵34]卷69南直一,918險固需要人守方固。
汪德城曾對釣魚城喊話曰:“王堅,我來活汝一城軍民,宜早降?!泵绍娬f此話的前提是宋軍不投降,城破蒙軍屠城,而宋軍必殊死抵抗。汪德臣和蒙哥均命隕巴蜀,在天,在地,更在人也。此時元軍沒有拾取南方之人心,其敗也是偶然中的必然??肆_齊指出:“一切真歷史都是當代史?!盵35]2以史為鑒,得民心得天下也。
南宋涪陵藺市浮橋戰(zhàn)的影響是深遠的,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引起學術界的關注。事實上正是宋軍涪陵藺市浮橋戰(zhàn)獲勝,才得以進取重慶,夾擊合川,才讓釣魚城保衛(wèi)戰(zhàn)獲得最后的勝利。蒙軍因為涪陵藺市浮橋戰(zhàn)戰(zhàn)敗,蒙古將帥面對不利的軍事態(tài)勢,失去了理智,主帥和蒙古大汗先后死亡,造成了蒙古軍隊的整體撤退,否則整個南宋早就滅亡了,世界格局也就被改寫了。撬動這個世界格局的支點是釣魚城,但讓支點失去平衡的則是藺市浮橋戰(zhàn)。
[1]茅以升.中國古代橋梁[M]//茅以升選集.北京:北京出版社,1986.
[2]茅以升.茅以升文集[M].北京:科學普及出版社,1984.
[3]黃權生,羅美潔.東漢至隋朝三峽軍事?。ㄋ鳎蚣捌涔シ缿?zhàn)[J].軍事歷史研究,2013(2).
[4]楊光華.長江三峽的浮梁、索橋[J].文史雜志,1993(6)
[5][晉]常璩,撰;任乃強,注.華陽國志校補圖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7.
[6][7][9][16][33][34]顧祖禹,撰;賀次君,施和金,點校.讀史方輿紀要[M].北京:中華書局,2005.
[8][10][11][12][13][18][19][22][25][26][27][28][29][清]畢沅,撰;“標點《續(xù)資治通鑒》小組”校點.續(xù)資治通鑒[M].中華書局,2012.
[14][宋]許洞.虎鈐經(jīng)[M]//中國兵書集成編委會.中國兵書集成[M].北京:解放軍出版社,1992.
[15][晉]常璩,撰;劉琳,注.華陽國志校注[M].成都:巴蜀書社,1984.
[17][晉]陳壽,撰;趙幼文,校箋;趙振鐸,等,整理.三國志校箋[M].成都:巴蜀書社,2001.
[20][24]藍勇.萬歷重慶府志(殘卷)[M]//稀見重慶地方文獻匯點(上).重慶:重慶大學出版社,2013.
[21][30][32][明]宋濂,等.元史[M].北京:中華書局,1977.
[23][31][元]脫脫,等.宋史[M].北京:中華書局,1977.
[35][意]貝奈戴托·克羅齊.歷史學的理論和實際[M].[英]道格拉斯·安斯利英,傅任敢,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86.
[責任編輯:丹 興]
K207.7
A
1674-3652(2017)02-0070-05
2017-01-21
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青年基金項目“川江與荊江流域水利史研究”(12YJC770041)。
羅美潔,女,江蘇泗洪人。主要從事三峽水利史、水利旅游研究;黃權生,男,重慶巫山人。博士,副教授。主要從事水文化和移民史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