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心的雞

張建國

劉嬸家中有一只黃色的母雞，家里人都叫它大黃。大黃不但顏色與眾不同，下的蛋也和別的蛋不一樣，是罕見的青灰色。春天，正是母雞憋足了勁下蛋的時(shí)候，大黃下了一陣子蛋后，就再也不下了。劉嬸拾不著青皮蛋，就納悶：大黃這是怎么了？莫非又犯了去年的老毛?。?/p>

原來，劉嬸和李三叔家就隔著一道矮墻，兩家的雞越墻而過是常事。去年春天，也是雞下蛋下得最歡的時(shí)候，突然接連幾天，劉嬸再也拾不著大黃下的青皮蛋。經(jīng)過觀察，劉嬸發(fā)現(xiàn)，大黃不是沒下蛋，而是把蛋下在了李三叔家。李三叔好多天沒到蛋房拾雞蛋了，到蛋房一看，果然看見幾個(gè)青皮蛋，就毫不猶豫地還給了劉嬸。一開始，劉嬸說什么也不要，李三叔卻說：“咱是好鄰居，就應(yīng)該有一是一。你要是不要這蛋，傳出去了，街坊鄰居還不得笑話我，說我愛貪小便宜。咱這好鄰居不也就成假的了？”聽李三叔這么一說，劉嬸就沒再推辭，收下了那些青皮蛋。

如今，這大黃是不是又跑到隔壁去下蛋了？

這天中午，劉嬸聽到李三叔家有“咯咯噠、咯咯噠”的雞叫聲。每次大黃下完蛋后，都會(huì)這樣叫。劉嬸隔著院墻一看，果然是自家的大黃。劉嬸由此斷定，大黃又把蛋下在了李三叔家。

下午，劉嬸看到了李三叔，就把大黃又在他家下蛋的事說了。李三叔二話沒說，徑直來到蛋房，可他在蛋房里找了個(gè)遍，也沒找到青皮蛋的影子。李三叔兩手一攤：“他嬸子，你家大黃沒在我家下蛋！”

“可是今天中午我明明看見我家大黃在你家‘咯咯噠、咯咯噠地叫！怎么會(huì)沒把蛋下在你家呢？”

“你家大黃下的是青皮蛋，這個(gè)去年我就知道了，可現(xiàn)在，我家蛋房里一個(gè)青皮蛋都沒有，要不，你過來看看？”

劉嬸說：“我就不過去了，我還能信不過你？”然后她又自言自語地說：“沒下在你家，會(huì)下在誰家呢？該不會(huì)被賊偷藏起來了吧？”

劉嬸后面說的話聲音雖然不大，但還是被李三叔聽了個(gè)清楚。李三叔臉一紅：“他嬸子，你是懷疑我藏了你家的青皮蛋吧？”

“他三叔，你多心了，我怎么會(huì)懷疑你呢？”劉嬸趕緊說。

“不懷疑我，你怎么會(huì)說出那樣的話呢？唉！”李三叔一甩手，悶悶不樂地回了屋。

晚上，劉嬸把大黃的事跟劉叔說了。劉叔說：“不就幾個(gè)雞蛋嘛，可不能因?yàn)檫@點(diǎn)事傷了兩家的和氣！”

“我也不是在乎那幾個(gè)雞蛋，只是感覺李三叔這人不再像從前那樣厚道了！明天我什么也不干，就跟著咱家大黃，看它究竟把蛋下在了哪里?！?/p>

劉嬸正和劉叔說著，就聽到李三叔家有雞的掙扎聲和尖叫聲。劉嬸來到院里，隔著墻問：“他三叔，黑燈瞎火的你在干嗎呢？”李三叔說：“家里來了客人，殺只雞待客?！鳖D了一會(huì)兒，李三叔又說：“殺雞的動(dòng)靜大了些，擾到你們了，怪不好意思的。”“沒事沒事，你盡管殺！”劉嬸說著回了屋。

第二天一早，劉嬸起來就直奔雞窩，然而，讓她萬萬沒想到的是，大黃竟然沒在雞窩里。劉嬸滿院子地喚啊找啊，就連李三叔家，她也瞧了一遍又一遍，結(jié)果連大黃的影子也沒找到！劉嬸更加納悶了，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想著想著，劉嬸就想到了昨天夜里李三叔殺雞的事。劉嬸心里咯噔一下，莫非李三叔殺的是她家的大黃？

晚上，劉嬸把找不到大黃的事和劉叔說了。劉叔也感覺很蹊蹺。劉嬸說：“我懷疑昨天夜里李三叔殺的就是咱家大黃！”劉叔說：“李三叔是個(gè)實(shí)在人，不至于貪了咱家的蛋，又殺了咱家的雞。”劉嬸說：“他昨天夜里殺雞，今天一大早，咱家的雞就不見了！不是他殺的還能是誰？”劉叔又說：“沒有證據(jù)，可不能亂懷疑人。再說了，如果真是李三叔殺的，他怎么跟咱交代？總之，咱不能操之過急，更不能平白無故地誣賴人?！?/p>

聽了劉叔的話，劉嬸就耐心地等，可一連二十多天，還是沒有看到大黃。劉嬸沉不住氣了，就對李三叔說：“我家的大黃不見了！”

“什么時(shí)候不見的？”李三叔問。

“就在你家殺雞的第二天早上?！眲鸹卮稹?/p>

李三叔立馬漲紅了臉，忙說：“他嬸子，你是懷疑我殺了你家的雞？”

“他三叔，我只是說說，又沒咬定是你，你激動(dòng)什么？”

李三叔急了：“先前，你懷疑我貪了你家的蛋，現(xiàn)在又說我殺了你家的雞！要是不弄個(gè)水落石出，今后我還怎么做人？走，咱現(xiàn)在就去找村支書評評理！”

劉嬸本以為只要李三叔承認(rèn)他殺了大黃，哪怕說是誤殺也行，那樣兩人哈哈一笑，從今往后，兩家還是好鄰居?？勺屗龥]想到的是，李三叔不但不認(rèn)賬，還理直氣壯地要去找村支書評理！

村支書聽了事情的經(jīng)過，感覺很蹊蹺，就問李三叔：“你說你既沒貪劉嬸家的蛋，也沒殺劉嬸家的雞，咋證明？”

“劉嬸家的大黃下的蛋是青灰色的，我家的雞下的蛋全是白色的。我殺的雞，毛是黑色的?！崩钊謇碇睔鈮训貙Υ逯f，“要不信，你到我家去看看，我家的雞蛋一直放在廚房里，殺雞煺的毛至今還埋在院門口的樹底下！”

村支書想弄個(gè)究竟，就去了李三叔家。李三叔毫不猶豫地打開廚房的門，只見一筐白皮的雞蛋。李三叔把筐里的雞蛋一個(gè)一個(gè)地往外撿，直到筐子見了底，也沒看到一個(gè)青皮蛋。驗(yàn)完雞蛋，李三叔拿了把鋤頭，又來到院門口的樹底下，三兩下就刨出一堆黑雞毛。李三叔找了根樹枝，把雞毛細(xì)細(xì)地?cái)傞_，雞毛全是黑色的。

劉嬸頓時(shí)傻了眼。李三叔說：“他嬸子，我說的沒錯(cuò)吧。我沒貪你家的蛋，也沒殺你家的雞。你可不能誣賴好人呀！”

“你要是把我家的青皮蛋吃了或者是藏了起來，你家蛋筐里自然就沒有青皮蛋了，又怎么能證明你沒貪我家的蛋呢？”劉嬸氣不打一處來，憤憤地說，“你家灶膛里有的是鍋灰，抓一把染一染，什么顏色的雞毛不能變成黑色的？這又怎么能證明你沒殺我家的雞呢？”

“你、你……”李三叔一聽這話，氣得手發(fā)抖臉發(fā)白，只好背過身去，不再搭理劉嬸。

“別吵了，別吵了，你們是多年的好鄰居，因?yàn)橐恢浑u鬧翻，不值得！”看著火藥味越來越濃的兩個(gè)人，村支書趕緊制止說，“你倆消消氣，都回家去吧。我保證，明天我一定把事情弄個(gè)水落石出，給劉嬸一個(gè)滿意的交代，還李三叔一個(gè)清白?！?

劉嬸和李三叔沒再說什么，都各自回了家。

第二天一早，劉嬸像往常一樣起床。開門一看，她不禁大吃一驚！自家院子里竟多了三只大黃雞！劉叔一看，也是十分驚奇。夫妻倆正尋思著，村支書卻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進(jìn)了門，邊走邊說：“你家大黃找到了，恭喜呀！”劉嬸說：“大黃不但找到了，而且還是三只！你說怪不怪？”

“怎么會(huì)是三只呢？”村支書看了看院子里的雞，一臉的尷尬。此時(shí)，劉嬸卻說：“可惜，這三只雞都不是我家的！”

村支書疑惑不解地問：“怎么會(huì)呢？你有什么證據(jù)？”

劉嬸說：“我家的大黃有一只爪子是三趾，你再看看這三只雞，六只爪子全是四趾的?！?/p>

村支書圍著三只雞查看，果然，三只雞的六只爪子，沒有一只是三趾的。

就在村支書和劉嬸一家人狐疑之時(shí)，李三叔卻在自家院子里對劉嬸說：“他嬸子，你快過來看看，你家大黃領(lǐng)著幾只小雞正在我家院子里覓食呢！”

村支書和劉嬸一家循聲朝李三叔院里望去，果然看見李三叔院子里有一只大黃雞，邊咯咯叫邊領(lǐng)著幾只毛茸茸的小雞在覓食。村支書和劉嬸一家趕緊來到李三叔家。隔壁幾戶鄰居一大早就聽見李三叔的嚷嚷聲，又見村支書也來了，于是也圍了過來。劉嬸抓起那只大黃雞一看，正是不見了二十多天的大黃。再看看雞的爪子，果然有一只是三趾！見此情景，大伙都愣住了，這是怎么一回事呢？

一陣愣怔之后，大伙又都笑出了聲。原來，大黃確實(shí)把蛋下在了李三叔家。不過，在大黃不見的這二十多天里，它在李三叔家把雞蛋孵成了小雞！可孵小雞的窩又在哪兒呢？大伙滿院子地找，結(jié)果在柴垛后面的旮旯里找到了大黃孵小雞的窩，窩里還有一堆蛋殼呢。

鬧了二十多天，一只雞變成了一窩雞，劉嬸有些不好意思了，對李三叔說：“真是錯(cuò)怪你了，我給你道歉！”說完，劉嬸給李三叔鞠了一躬。李三叔笑了笑，說：“我脾氣也不好，也得給你道歉！”

“你們是多年的好鄰居，就別客氣了！”村支書高興地說，“不過，這回我可長見識了，你們兩家是好鄰居，這事連老母雞都知道，要不然，它怎么不到別人家去下蛋、去抱窩，專挑李三叔家呀？”大伙不由得笑了起來。笑完后，有人不解地問：“不見的雞和蛋終于有了下落，可這多出來的三只雞又是怎么回事？”

這時(shí)，村支書尷尬地笑了笑，說：“我承認(rèn)，有一只雞是我昨晚趁著天黑偷偷送到劉嬸家的?！眲鸸室饪囍鴤€(gè)臉，沒好氣地問：“平白無故的，你堂堂一個(gè)村支書，偷偷摸摸地給我家送雞干啥？”

村支書看了看劉嬸，又看了看大伙，不好意思地說：“你們兩家是多年的好鄰居，我是村支書，你們兩家要是因?yàn)橐恢浑u鬧起來，我的臉上也沒光啊。所以我就……”村支書邊說著邊撓頭。

村支書撓著頭，突然恍然大悟，忙問劉叔和李三叔：“另外兩只雞一定是你們倆趁著天黑偷偷放進(jìn)去的吧？”劉叔和李三叔相視一笑，說：“我們兩家是多年的好鄰居了，哪能因?yàn)橐恢浑u鬧翻啊，所以我們就……”

大伙一聽又都笑了，劉嬸和村支書也跟著爽朗地笑了。

（發(fā)稿編輯/周婷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