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四軍女兵（1）

鄧海南+姚遠(yuǎn)+蔣曉勤

炮火。硝煙。被炸成廢墟的城市。

泥濘的道路上，逃難的難民流。

字幕：1938年1月，首都南京已于年前淪陷，日軍正沿長江向中國腹地進犯。難民們也沿著長江逃往內(nèi)地。

逃難的路上。

盛子鈺和劉文舉相攜而行。劉背著行李，盛提著一只小提琴盒子。

盛子鈺喘息著坐在路邊：“大學(xué)兄，我又累又餓，實在是走不動了！”

劉文舉體貼地：“子鈺，那就休息一下，我去給你弄點吃的?！?/p>

盛子鈺：“這兵荒馬亂的路上，你到哪里去弄吃的？”

劉文舉嘆口氣：“是啊，我們兩個在逃難的人當(dāng)中是最有錢的了，卻一樣得餓肚子！”他舉目四望，離他們不遠(yuǎn)處，有一個難民正在啃一塊又干又硬的大餅。

劉文舉走過去，悄聲和那個難民商量著什么。

那個難民瞪眼看著他，劉文舉塞了一塊銀元到那難民手里，那難民想了想，把大餅掰了一半給他。

劉文舉興奮地回到盛子鈺身邊：“給，吃了你就有勁了！”

盛子鈺把大餅又掰了一半遞給劉文舉。

劉文舉看著她：“你先吃?！?/p>

盛子鈺咬了一口大餅，艱難地在口中嚼著。嚼著嚼著，她的眼淚就下來了：“大學(xué)兄，都是我連累了你！”

劉文舉安慰她：“哪里的話，回國參加抗戰(zhàn)，是我們共同的心愿！”他看看四周，悄聲地，“況且，我們還得把那筆捐款送到需要它的地方！”

盛子鈺嘆息地：“本想投軍報國，沒想到一踏上祖國的土地就成了難民！”

劉文舉也長嘆一聲：“是啊，到了上海，上海淪陷，然后就跟著難民一路逃過來，太倉、無錫、溧水、高淳……”

盛子鈺關(guān)切地問：“下面一個地方是哪里？”

劉文舉展開一小張揉得快爛的地圖看著：“應(yīng)該是蕪湖。”

盛子鈺：“就是中國地理課上學(xué)過的四大米市之一的蕪湖嗎？”

劉文舉：“就是那里。那是長江下游比較大的城市，應(yīng)該會有匯豐銀行的分行，再不兌點錢出來，就真得餓肚子了！”他舉著手里的那半塊餅。

盛子鈺緊張地掩了一下衣襟：“可是，這筆捐款我們是不能動的！”

劉文舉悄聲地：“不動那個，我自己還帶了一小筆款子，備用的！”

平漢鐵路線上某小站。

一列火車吃力地噴著白煙開進站停下。

在月臺上看過去，車廂里擠滿了人。

從一個車窗看進去，里面充塞著的是兵荒馬亂年間流離的百姓。

從另一個車窗看進去，里面擠在一起的是一些穿著灰布軍裝的年輕軍人，這是八路軍學(xué)兵隊的學(xué)員們。

字幕：平漢鐵路上，某八路軍學(xué)兵隊員正奉命去向武漢。

鏡頭推近這個車窗時，年輕女兵司徒芬芳正從車窗里爬出來，另一個女兵向瑞云在車窗邊探頭問道：“司徒，你下去干什么？”

司徒芬芳落到了地上，她回答了一聲：“我鬧肚子，得上廁所?！闭f著，便跑開了。

車?yán)镆粋€帶隊的干部叮囑道：“快去快回，別誤了車！”

司徒芬芳喊道：“我知道?！币涣餆煹嘏苋チ恕?/p>

盛子鈺和劉文舉隨著難民們進了蕪湖城。

劉文舉走到一家街邊的店鋪打聽：“請問，蕪湖城里有沒有匯豐銀行？”

店員不懂，問：“什么銀行？”

劉文舉解釋：“匯豐銀行，就是外國人開的銀行?！?/p>

他的話引起了靠在店鋪邊曬太陽的兩個流氓模樣的人的注意。

平漢線上小站的月臺上。

開車鈴已經(jīng)響起。車窗口，帶隊干部焦急地探頭望著：“馬上要開車了，司徒她人呢？”

另一個車窗口，向瑞云已經(jīng)從窗口爬出來跳到了地上：“我去喊她！”她向著廁所方向跑去。

蕪湖城里。匯豐銀行柜臺前。

銀行職員把一小堆銀元放在柜臺上，關(guān)心地對取錢的劉文舉和盛子鈺：“兵荒馬亂的，帶著錢可得小心??！”

劉文舉和盛子鈺走出銀行，就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被幾個流氓模樣的人給盯上了，領(lǐng)頭的就是前面見過的兩個流氓。

他倆在前面腳步越走越快，后面跟的人腳步也越走越快。

走到一個較為偏僻處，那伙人明顯地追了上來準(zhǔn)備實施搶劫。

盛子鈺緊張地：“大學(xué)兄，怎么辦？”劉文舉想了一下，從錢袋中掏出一只銀元，沖著向他們靠上來前面的那個流氓使勁扔去，正中那人面門，那人掩著臉就蹲下了。

第二個人急著去撿地上的銀元。其他人則追了上來，劉文舉又扔出了幾個銀元，引誘他們?nèi)?，拉著盛子鈺：“快跑！?/p>

正在這時，響起了數(shù)聲爆炸，附近有煙柱騰起。有人喊道：“日本鬼子進城了！快跑??！”

平漢線上的小站。

向瑞云在月臺上跑動的時候，空中傳來了恐怖的呼嘯聲。她抬頭一看，一架日本飛機俯沖而來。

向瑞云跑到月臺盡頭的廁所邊，沖里面大喊：“司徒快啊，車要開了！”正在這時，天上炸彈也落了下來。

爆炸，煙塵騰起，廁所被震塌。

蕪湖城里。

爆炸硝煙中，街上人流亂跑。

盛子鈺氣喘吁吁地：“大學(xué)兄，我們往哪兒跑？”

劉文舉拉著她：“去江邊！”

平漢線上的小站。

在漸漸散去的硝煙中，向瑞云一邊大喊著：“司徒！司徒！”一邊拼命地扒著倒塌下的廁所的木椽和瓦片。她把司徒芬芳給扒了出來。

從瓦礫中站起的司徒芬芳一把抱住她：“瑞云！”

向瑞云一邊給她拍灰一邊道：“趕快看看，傷著了沒有？”

司徒芬芳緊緊地抱著褲腰：“幸好系上褲子了，要不然就太狼狽了！”

向瑞云拍拍她的屁股：“懶驢上磨，都是你的屎尿惹的麻煩，快走吧！”可是等她們向月臺上看去，卻傻了眼，空蕩蕩的車站上哪里還有火車的影子。

她們跑到剛才停車的地方，只見鐵軌中間有一個彈坑，幾根枕木被炸飛，一根鐵軌也炸斷了。

向瑞云松了一口氣：“幸好車開得快，要不然就慘了！”

司徒芬芳：“可我們怎么辦？這下我把你害慘了！”

向瑞云豁達地：“慘什么慘，咱們不是還活著嗎？會有和小日本鬼子算賬的時候”。她一揮手：“走！”

司徒芬芳：“走？往哪兒走？”

向瑞云：“目的地啊，咱們現(xiàn)在只能順著鐵軌往前走?！?/p>

司徒芬芳驚訝地：“一天，兩天，三天……紅軍二萬五千里能走到陜北，只要堅持，我們也一定能走到漢口！”

兩個女兵背起背包，沿著鐵軌走去。

在長長的鐵路線上，她們的身影越來越小。

南昌，三眼井高升巷。

幾名新四軍戰(zhàn)士剛剛把“新四軍軍部”的牌子掛上張勛公館大門。

院內(nèi)，身著灰色國民革命軍軍裝的申漢和馬靖平大步流星地走來。

申漢對馬靖平道：“老馬啊，你這個戰(zhàn)地服務(wù)團的團長，今天就算是正式上任了！”

馬靖平：“申漢同志，我這匹馬，你打算讓我拉多大的車??？”

申漢笑道：“不是我讓你拉的，是軍長點名要你來駕轅的，老馬識途啊！”

馬靖平：“我一定努力向前，不過，離開組織這么多年了，上級就不再給我配一兩匹偏馬？”

申漢：“這個嘛，已經(jīng)有所考慮了?！彼麄冊陂T口和一個參謀人員相遇。

參謀把文件交到他手上：“首長，這是戰(zhàn)地服務(wù)團干部配備名單。”

申漢接過看了一眼，關(guān)切地問：“杜鐵英同志到位了嗎？”

那個參謀：“沒有，她還在牛行監(jiān)獄里，國民黨方面說必須要我們派人去才能放人?！?/p>

申漢：“那還不趕快派人去把她接出來！”他對馬靖平：“你不是要匹偏馬配合你拉車嗎？這位杜鐵英同志，就是配合你工作的戰(zhàn)地服務(wù)團秘書長。”

他轉(zhuǎn)對那參謀：“抓緊，你馬上去跑一趟！”

參謀：“是，我交代一下手上的事，馬上就去?！彼唛_，又停下了：“首長?！?/p>

申漢：“你還有什么要說？”

參謀：“我聽說牛行監(jiān)獄的監(jiān)獄長是個死硬的反共分子，揚言最近要殺一批犯人，不知會不會對杜鐵英同志……”

申漢憤憤地：“都國共合作了，他還這么猖狂？那就更要快，去把杜鐵英同志給接出來！”

參謀立正領(lǐng)命：“是！”轉(zhuǎn)身跑開。

馬靖平想了一下，叫道：“等等，這是我團里的第一個同志，我看，還是我親自跑一趟！”

申漢想一下，對那參謀：“備馬，你陪著馬團長一起去！”

南昌牛行監(jiān)獄。

穿著破爛囚衣的杜鐵英傲然端坐著，閉目養(yǎng)神。

哐當(dāng)一聲，牢門開了，獄卒在門口喊著：“113號，出來！”

同牢的另幾個女犯緊張地湊過來：“鐵英姐，又要提你過堂啦？”

杜鐵英淡淡一笑：“不就是大刑伺候嘛，不怕?！彼龔娜莸馗椽z卒走去。

監(jiān)獄長的辦公室。

杜鐵英走進來，意外地發(fā)現(xiàn)等待她的并不是刑具，而是在桌上放著的四菜一湯的飯菜。

監(jiān)獄長冷笑著：“杜鐵英，請吧！”

杜鐵英看著飯菜，冷靜地：“什么意思，是要送我上路？”

監(jiān)獄長笑中藏奸：“是要送你上路，不過，你要是愿意悔過，簽一張自首書。”

杜鐵英冷冷地：“那是妄想！”

從南昌到牛行監(jiān)獄的路上。

馬靖平帶著參謀策馬疾馳。

牛行監(jiān)獄鐵門外。

馬靖平和參謀跳下馬匹。

監(jiān)獄哨兵持槍前來攔阻，參謀把證件向他一亮：“我們是新四軍的，要見你們監(jiān)獄長！”

正在這時，高墻內(nèi)響起了幾聲槍響。馬靖平不由得一驚。

參謀激動地：“馬團長，他們不會是搶先下手了吧？”

馬靖平略一想：“這個時候了，他要還敢槍斃我們的同志，我就敢槍斃他！”

他使勁地握了一下腰間的手槍。

監(jiān)獄內(nèi)。高墻下面。

杜鐵英詫異地看著對面行刑的士兵收起槍來走了，她并沒有被子彈擊中。

她明白了，鄙夷地：“哼，假槍斃！你以為這就能嚇倒我？”

監(jiān)獄長壞笑著：“看來你這個人還真是視死如歸，在下佩服！”

杜鐵英：“還有什么招數(shù)，你就都使出來吧！”

監(jiān)獄長苦笑：“沒有了。杜鐵英女士，我正式通知你，你自由了！”

杜鐵英意外地：“我自由了？”

監(jiān)獄探訪室。

監(jiān)獄長帶著杜鐵英走進來。

已經(jīng)等在這里的馬靖平悄聲問參謀：“這就是杜鐵英同志嗎？”

參謀點點頭。馬靖平激動地跨步上前：“杜鐵英同志，你吃苦了！”

杜鐵英看著他：“同志？你是誰？”

馬靖平自我介紹：“我是新四軍戰(zhàn)地服務(wù)團團長馬靖平。”

參謀介紹道：“杜鐵英同志，馬團長特地前來接你出獄?！?/p>

杜鐵英冷冷地看著馬靖平那套和監(jiān)獄長一樣的灰軍裝：“馬團長？你是哪一家的團長？”

參謀解釋道：“當(dāng)然是我們黨任命的團長。杜鐵英同志，你還認(rèn)識我吧？”

杜鐵英鄙夷地看著他：“我認(rèn)識你，可我沒想到你會當(dāng)叛徒！”

參謀看著馬靖平苦笑道：“我怎么會是叛徒？”

馬靖平笑道：“杜鐵英同志，你誤會了，我們倆是代表組織來接你出獄的！”

杜鐵英冷冷地：“代表組織？代表哪個組織？國民黨？”

馬靖平有些明白了：“是這樣，杜鐵英同志，形勢已經(jīng)發(fā)生了很大變化，國共合作已經(jīng)好幾個月了，我們新四軍也已經(jīng)正式成立了，這些你都還不知道吧？”

杜鐵英冷笑一聲：“國共合作？共產(chǎn)黨會和國民黨合作？你們就編吧，就騙吧！”

她轉(zhuǎn)對監(jiān)獄長：“你們就不要演戲了，又是假槍斃，又是派人來誆我，革命者死都不怕，還怕什么？我不會上當(dāng)?shù)?，送我回牢房！”說完，竟昂首挺胸自己走了回去。

馬靖平和參謀一時怔在那里。

監(jiān)獄長故意地攤開雙手：“你看，你們的這位杜同志……”

馬靖平勃然大怒，一馬鞭抽在桌子上：“太卑鄙了，假槍斃，封鎖消息，到今天你們都沒讓她看一張報紙，對不對？她根本就不知道外界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