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真”與“人性”
——新美南吉作品解析

姜 巧

(長春大學(xué) 外國語學(xué)院，長春 130022)

“童真”與“人性”
——新美南吉作品解析

姜 巧

(長春大學(xué) 外國語學(xué)院，長春 130022)

新美南吉是20世紀(jì)上半葉日本最重要的兒童文學(xué)作家之一。文章著眼于新美南吉作品中的兒童形象，從真誠質(zhì)樸、充滿關(guān)愛、信任他人、堅韌有擔(dān)當(dāng)、懂得感恩等方面進行分析，展現(xiàn)了童真的美好；這種美好的“童真”具有讓人性回歸本真的巨大力量。通過對新美南吉作品中兒童群像的剖析，深入解讀“童真”與“人性”問題，論述新美南吉“人性本善”的人性觀以及作者自身的成長經(jīng)歷對其作品的影響。

新美南吉；兒童群像；童真；人性；成長經(jīng)歷

新美南吉是日本著名的兒童文學(xué)作家，曾被石井桃子給予“北有宮澤賢治，南有新美南吉”的高度評價。他一生創(chuàng)作了大量的兒童文學(xué)作品，但因為不到30歲就不幸去世，所以其著作大多是逝世后出版的。他的作品一經(jīng)出版，就深受讀者喜愛，而且經(jīng)久不衰，其中《小狐貍阿權(quán)》《小狐貍買手套》《花木村與盜賊》等作品被選入日本中小學(xué)國語教材，其影響可以說廣泛而深遠(yuǎn)。

新美南吉的作品，故事性強，情節(jié)起承轉(zhuǎn)合，結(jié)構(gòu)簡潔明快，引人入勝；鄉(xiāng)土氣息濃郁，注重描寫日本農(nóng)村的風(fēng)土人情和自然，也有很多關(guān)于民間故事的體裁；其文筆細(xì)膩而感性，語言清新自然，“總于意想不到處，投下波紋”[1]，“能給讀者以深深的感動和思考”[2]。

“他作品的舞臺多是他生活的故鄉(xiāng)，登場的人物也是故鄉(xiāng)的孩子和農(nóng)民”[3]。本文的論述聚焦于登場人物中的鄉(xiāng)村少年兒童，在對這些人物形象深入感悟、細(xì)致剖析的過程中，一個個清晰的兒童形象慢慢呈現(xiàn)在眼前：真誠而淳樸；溫暖又充滿關(guān)愛；值得信賴同時信任他人；有責(zé)任感、有擔(dān)當(dāng)，堅韌不拔；有孝心、懂得感恩與回報……?？梢哉f，孩子“童真”的一切美好盡現(xiàn)其中。于此同時，我們也可以從作品的字里行間，觸摸到新美南吉的人生觀、世界觀——“作為其人生的理想，描寫了善人的真善之美”[4]。

新美南吉透過“童真”這面鏡子，向世人詮釋著“人性本善”的真諦，也給予人們深刻的啟示：“童真”可以讓“人性”回歸到最初的善良和美好。這一文學(xué)主題與藝術(shù)思想，可以說對日本當(dāng)時的社會產(chǎn)生了很大的影響，即便是在瞬息萬變的現(xiàn)今社會，也有著深刻的教育和啟示意義。

1 童真的美好——兒童像的特點

1.1 真誠而淳樸

《音樂鐘》里，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和一個三四十歲的中年男人在鄉(xiāng)間小路上偶遇，素昧平生的兩人一路同行，“音樂鐘”成為了二人的交集。原來，中年男人早年是個不良少年，多年離家在外鬼混，這次回到家中說要痛改前非，騙取了父親的信任，結(jié)果第二天一早，偷走家中的一塊懷表和音樂鐘，路上正好遇到質(zhì)樸真誠的少年阿廉。

文章通篇幾乎都是對話，二人從阿廉名字中的“廉”字，說到做人要清廉潔白；阿廉摸到男人衣兜里的音樂鐘，說起藥店大爺以及他兒子的故事，也回憶起自己妹妹去世前想聽音樂鐘的往事。兩人道別之后，中年男人又喊回少年，托他把懷表和音樂鐘還給藥店大爺，并囑咐少年要做一個誠實的人。藥店大爺顫抖著從少年手中接過鐘表，音樂鐘優(yōu)美的音樂聲再次響起……其實那個男人就是藥店大爺?shù)膬鹤印?/p>

文中那可愛的少年讓人印象深刻，多處細(xì)節(jié)描寫都表現(xiàn)出了真誠淳樸這一特點：

男人跟少年搭話。少年插在兜里的手，前后擺了兩三下，臉上露出親切的笑容。“去城里??？”

男人似乎覺得，這個小男孩沒有害羞怕生、沒有不愛跟人搭腔，是個淳樸的孩子呢。[5]50

男人笑了出來。不過，就是有這樣的少年啊，一旦跟人熟了之后，就非得要碰碰人家的身體呀、把手伸到對方的衣兜里呀，不然就不甘心。是那種跟人自來熟、與眾不同的少年。[5]52

男人眼中的少年是那樣的簡單而親切，讓他感受到一種撲面而來的質(zhì)樸氣息。這一見如故的感覺迅速拉近了彼此的距離，讓故事的推進在不覺中自然展開。

1.2 溫暖又充滿關(guān)愛

《音樂鐘》里的少年阿廉還具有關(guān)愛他人的溫暖特質(zhì)，對周圍的人、事、物都充滿了由衷的溫情與關(guān)懷，比如對藥店大爺?shù)捏w恤與關(guān)心：

不過，他怎么也不肯給我們聽音樂鐘。音樂鐘一響起，伯伯就一副落寞的表情。[5]55

更有對妹妹秋子的心疼與憐惜：

我妹妹秋子呀，特別喜歡音樂鐘，臨死前哭著鬧著要再聽一遍那音樂，所以我從藥店伯伯那借來，給她聽了。[5]55

她才是個孩子啊。后來，忌日那天，我又從藥店借來了音樂鐘，在林子里放給她聽。音樂鐘在林子里響起，發(fā)出清脆的聲音。[5]56

少年能夠體察身邊人的喜怒哀樂，而且從內(nèi)心深處替他們感到傷心、難過，與他們一起感同身受，這種悲憫之心正是一種博大的情懷與關(guān)愛，是多么難得的寶貴品質(zhì)，而在這個少年身上表現(xiàn)得卻又自然之極，似乎總在不自覺間有一種情愫潤進讀者心田。這種不動聲色的描寫，正是新美南吉“潤物無聲”的特有風(fēng)格。

1.3 值得信賴同時信任他人

《花木村與盜賊》講述了這樣一個故事：一個盜賊頭目帶領(lǐng)剛收的四個徒弟，來到花木村準(zhǔn)備伺機行竊。盜賊頭兒派四個徒弟進村打探情況，自己則在村外草地坐等。一個神秘牽牛小孩的出現(xiàn)，竟讓他意外地改變了人生……

原來，就在盜賊頭兒坐等徒弟們的時候，一個牽牛小孩出現(xiàn)了，只一句“這個牛你幫我牽一會兒吧”，就將一頭小牛交由盜賊頭兒看管。由此，盜賊頭兒的內(nèi)心甚至人生出現(xiàn)了逆轉(zhuǎn)和顛覆。他淚流不止，回想起自己曾經(jīng)遭人冷眼的往事，更是因為得到那久違的信任，最后他決意歸還小牛。于是和四個徒弟一起執(zhí)著地尋找那個小孩，甚至冒著被抓的危險來到村安保員的家中詢問。沒想到，村安保員，一位老者，對他們熱情相待，這樣一份信任最終讓他們選擇坦白實情，從此改變了各自的人生。

故事中有關(guān)牽牛小孩的描寫不多，卻能看出孩子率真、信任他人的特點：

“這頭牛，幫我牽一會兒吧?！边€沒等盜賊頭兒開腔，那孩子就說著來到他跟前，把紅色的韁繩交到盜賊頭兒的手上。盜賊頭兒想要說什么似地挪了挪嘴，還沒等說出來呢，那小孩竟追著剛才那群孩子，頭也不回地跑遠(yuǎn)了。[5]42

另外，《音樂鐘》最后的片段——藥店大爺罵自己兒子本性難改，又偷走了兩只表的時候，少年阿廉的回答也同樣顯示出了對他人充分信任的特質(zhì)：

伯伯，可他說是拿錯了，不是真的想要拿走的。他還對我說，做人一定要清廉潔白呢。[5]59

1.4 有責(zé)任感、有擔(dān)當(dāng)、堅韌不拔

《一張明信片》描寫的是一個少年郵遞員的故事。一個可愛的小女孩寄給鄉(xiāng)下好朋友一張明信片，這張明信片輾轉(zhuǎn)被交到一位少年郵遞員的手里。因為父親病倒而代替父親當(dāng)上了郵遞員的少年，穿上父親的長靴和外套，在積雪未化的寒冬，要翻山越嶺把明信片送到小山那邊的蟹江村。艱難跋涉在鄉(xiāng)間小路上的少年一腳沒踩穩(wěn)滑倒了，最后從懸崖掉入一條深溝。天空開始飄落雪花，少年的左腿摔斷動不了了……等到第二天人們發(fā)現(xiàn)少年時，只見他那凍僵的小手還緊緊攥著那張明信片……

故事悲傷而感人，讀罷讓人心中有種強烈的刺痛，那個少年太讓人心痛，好讓人惋惜……但在那悲傷心痛背后，我們卻能深切感受到那個孩子的可愛、執(zhí)著、堅強、有擔(dān)當(dāng)，正是那份沉甸甸的責(zé)任感，才讓這個少年有了不惜一切完成自己使命的信念。孩子與雪花的對白可以說是這份信念最好的詮釋：

有一片東西撲簌落到了少年的肩上，是雪花?？吹窖┗ǎ倌晷睦镆惑@。這時，雪花說話了：

“你為什么呆在那里一動不動？”

“因為我的左腿摔斷了?！?/p>

“你的左腿為什么摔斷了？”

“因為我從懸崖上掉了下來?！?/p>

“你為什么從懸崖上掉到這里來了呢？”

“因為我要到蟹江去?！?/p>

“你為什么非要這個時候一個人去蟹江不可呢？”

“因為要去送一張明信片?！?/p>

“那張明信片上寫著重要的事情嗎？”

“我怎么知道！”

“為什么非要去蟹江送一張明信片呢？”

“因為是工作。”[6]54

那險峻山路上為完成工作而堅韌不屈的小小身影，折射出了無比偉大的童真與人性光芒。雖然故事從頭至尾都沒出現(xiàn)他的名字，但那孩子的形象卻深深烙印在每一個讀者的心中。

1.5 有孝心、懂得感恩與回報

《小狐貍阿權(quán)》中的兵十，為了讓臥病在床的母親吃到鰻魚，到河里去撈魚。

兵十把破舊的黑色和服卷起來，站在齊腰深的河水里，搖晃著捕魚的漁籠。他頭上纏著頭巾，臉上粘著一片胡枝子樹葉，像個大大的黑痣。[5]23

雖然只是一個簡短的片段描寫，卻能讓讀者感受到兵十對母親濃濃的孝心與愛。正是因為這樣一份反哺之情，兵十站在秋天冰冷齊腰深的河水里而渾然不覺；臉上粘著像個黑痣的胡枝子樹葉這一細(xì)節(jié)，形象地表達(dá)出了兵十的專注與用心，而傳遞給我們的正是那拳拳的赤子之情。

這樣一顆赤子之心，正是人性中最本真、最無私、最感人的一種。

2 童真的力量——讓人性回歸

新美南吉的作品看似多是淺顯通俗的小故事，卻能在潤物無聲中給予讀者很多的思考，其中更是蘊含著深刻的世界觀、生死觀、人生觀。

“從佛教勸懲主義的角度，對傳統(tǒng)樸素的人性本真進行描寫”[7]，他的作品總能讓人感受到一種暖暖的溫情，那就是人性的光輝與溫暖。新美南吉在他的作品中頌揚與謳歌的正是“人性真善美”這一主題。而且，他“將人性這一主題高度抽出，使之簡單化，并以極致純粹的形式表達(dá)出來”[8]，這一評論中的“簡單化”和“純粹的形式”，可以說就體現(xiàn)在新美南吉著眼于少年兒童無與倫比的“童真”，并將其描繪得純真、唯美,使人為之動容，就在這一過程中，悄然完成了對人性的謳歌與升華。

從《花木村與盜賊》整個故事可以看出：真正觸動盜賊頭目內(nèi)心，甚至使其下定決心改變盜賊本性的就是那信任的力量，而這份信任正來自于牽牛小孩和那位村中老者。一個牽牛小孩的出現(xiàn)，最終促使盜賊改過自新，回歸人性的本真，這樣的情節(jié)設(shè)計背后，可以說折射出了新美南吉對童真力量的由衷贊美。

所以，盜賊頭兒現(xiàn)在的心境是善良美好的。孩童時代，他也曾經(jīng)有過美好善良的童心，可是后來，就變得丑惡骯臟?，F(xiàn)在時隔那么久，又再次恢復(fù)了美好的心境。就如同穿慣了滿是污垢的臟衣服，一下子換上盛裝似的，這感覺甚是奇妙！[5]44

所有人都討厭我，沒有人信任我?？墒墙裉欤@個穿草鞋的孩子，把小牛交給我，把我當(dāng)成好人。還有，這小牛也一點也不嫌棄我，把我當(dāng)母牛般，溫順地靠在我身旁。小孩子、小牛都相信我，這對于我這樣一個盜賊，真的是頭一回。被人信任真的是無比快樂的一件事??！[5]43

“我們其實是盜賊！我是頭兒，他們都是我徒弟?！?/p>

老人聽完這話，吃驚地瞪大了眼睛。

“啊，您吃驚是有道理的。我本來不打算坦白這件事的，可是見您老人家心地那么善良，把我們當(dāng)正經(jīng)人信任，我覺得再也不能欺騙您了?！?/p>

說著，盜賊頭兒把至今為止做過的壞事都交代了。最后，說道：“不過，他們昨天才剛當(dāng)了我的徒弟，還沒做過什么壞事！請您大發(fā)慈悲，饒恕他們吧！”[5]48

與《花木村與盜賊》異曲同工的是，《音樂鐘》里的中年男人正是在與少年阿廉的交流中，被他一塵不染、純真無瑕的童真所打動，才幡然悔悟，讓阿廉代他還回鐘表，不再繼續(xù)錯下去。從這一點上看，新美南吉通過《花木村與盜賊》與《音樂鐘》，表達(dá)了一個共同的主題——童真的力量，足以讓人性回歸到最初的本真！

少年走近后，男人的表情有些尷尬。

“是這么回事，小家伙，叔叔昨晚在藥店住了一夜。今早出門時，忙亂中錯把藥店的音樂鐘給帶出來了?！?/p>

“……”

“小家伙，不好意思，這音樂鐘，還有這個，被我誤帶出來了?！闭f著，從外套內(nèi)層“吧嗒”掏出一塊懷表。“你能不能替我還回藥店？啊，行吧？”

“嗯。”

少年雙手接過音樂鐘和懷表。

“然后，替我跟藥店的伯伯說一聲吧。再見！”

“再見?！?/p>

“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來著？”

“清廉潔白的廉呀。”

“嗯，對呀。小家伙是清廉……什么來著？”

“潔白！”

“嗯，潔白，必須要這樣才行啊。你長大一定要成為一個高尚正直的人！這回真的要再見了?！?/p>

“再見?！盵5]57

3 成長經(jīng)歷與作品

新美南吉在其文學(xué)作品中塑造了一個個生動的兒童形象，雖然那些人物都保有難能可貴的童真之美，但絲絲傷感之情不經(jīng)意間也一同流淌出來，并且成為更具穿透力的力量，直抵讀者心中最柔軟處。故事中那些讓人感傷、充滿哀愁感的情節(jié)設(shè)計，可以說正是新美南吉作品的獨到與巧妙之處。

《小狐貍阿權(quán)》就是最典型的一例。小狐貍阿權(quán)孤零零獨自生活在森林里，所以它時不時就去村中搗亂。這次它把兵十好不容易從河里撈到的魚，故意扔回了河里。后來阿權(quán)得知兵十的母親去世了，它猜想之前自己搗亂扔掉的鰻魚，就是兵十特意為生病的母親捉的。

那天晚上，阿權(quán)在洞里想：一定是兵十的媽媽臥床不起，說想吃鰻魚，所以兵十才帶著漁籠出門的?？晌疫€去搗亂，把鰻魚給偷走了，害得兵十沒能讓媽媽吃上鰻魚，就這樣兵十媽媽才死掉的。啊，他媽媽一定是心里還惦記著想吃鰻魚啊，想吃鰻魚啊，而死掉的吧?？龋乙遣蝗v亂就好了啊。[5]25

于是，阿權(quán)懷著深深的愧疚，同時更體會到兵十與自己有著同樣的境遇——失去了母親，沒有親人的關(guān)愛，“跟我一樣，兵十也變成孤零零一個人啦”[5]25。阿權(quán)心中“同是天涯淪落人”之情油然而生。故事開篇不久，絲絲傷感便彌漫開來。

之后，阿權(quán)決意補償鰻魚之事，要為兵十做些事情。它先偷了賣魚人的沙丁魚悄悄送到兵十家，結(jié)果害得兵十無辜挨打；從山里撿來栗子、松蘑，連續(xù)好幾天悄悄送去，而這一切兵十全然不知。當(dāng)它又一次拿著栗子從后門進去時，兵十以為偷鰻魚的狐貍又來搞破壞，就開槍打中了要出門的阿權(quán)……

至此，故事達(dá)到高潮，也直接到了尾聲。“在感情即將爆發(fā)的瞬間，戛然止筆，由此帶來更為痛徹的震撼與感動，可以說這正是新美南吉的成功之處”[9]。

阿權(quán)應(yīng)聲倒在地上，兵十趕緊跑過去，只見屋里的地面上堆了一堆栗子……

“哎呀！”兵十驚訝地把目光落到了阿權(quán)的身上。

“阿權(quán)！原來一直給我送栗子的，是你呀！”

阿權(quán)無力地閉著眼睛，點了點頭。

咣當(dāng)一聲，兵十手里的火繩槍一下子掉到了地上，槍口還冒著一縷青煙……[5]29

這最后的場景描寫，猶如威力無比的炮彈，猝不及防間轟然直擊讀者內(nèi)心深處，滿滿全是哀愁與惋惜之情，說不出的心痛久久回蕩在讀者心中，讀者的思緒全都隨著那“一縷青煙”飄散……

同樣的感傷與悲情也體現(xiàn)在《一張明信片》的故事中。小小少年因為父親病倒不能送信，于是穿上了父親的長靴和外套，在積雪未化的冬天，艱難地翻山越嶺去送信。

“越往上爬，風(fēng)就越大。冰冷的寒風(fēng)吹得他眼淚直往外流，少年的手指又紅又腫，耳朵像要凍掉了似的生疼?！盵6]52這一場面描寫，讓讀者似乎感同身受，為這個少年心疼不已。

而最后結(jié)尾處，更是將這種傷痛推向極致——“但他們找到懸崖下面的深溝時，發(fā)現(xiàn)雪地里露著一只凍僵了的小手，小手里還攥著一張明信片……”[6]54

此時的讀者內(nèi)心，怕是再也承受不了這種悲傷。而正是這種不動聲色的哀傷，猶如千萬支柔軟的箭，正中讀者心房，喚起無數(shù)的情感與思量。

新美南吉作品中揮之不去的感傷與哀愁，其實是與他自身的成長經(jīng)歷有著不可分隔的關(guān)系的?？梢哉f，新美南吉作品中人物的喜怒哀樂，展示和表達(dá)的正是他自己的心理境遇與情感訴求。

新美南吉4歲喪母，6歲時父親再婚，之后因為與繼母不和，8歲時被送到外婆家做養(yǎng)子，但他從外婆那里沒有得到應(yīng)有的關(guān)心與疼愛。不到半年，他又回到自己父母家，卻與家人相處并不融洽。南吉幼年時期多變而坎坷的人生經(jīng)歷，對他內(nèi)心情感的影響是巨大而長久的。

南吉作品中充滿著對母愛的贊美與謳歌?！缎『傎I手套》中，狐貍媽媽對小狐貍那暖暖的關(guān)愛，正是他對童年時期缺失的母愛的渴求與向往；其作品也流露出對自己母親無比的懷念與悲傷。《小狐貍阿權(quán)》中，兵十母親去世這一情節(jié)，表達(dá)的正是南吉對母親的哀思，而孤零零一人生活的兵十，可以說正是南吉自身童年生活與情感經(jīng)歷的真實再現(xiàn)與寫照。

4 結(jié)語

新美南吉的作品中，一個個清新而些許感傷的故事是那么鮮活生動，讓我們感覺仿佛近在身邊，真實地發(fā)生著；一個個質(zhì)樸率真的兒童形象如在眼前，蹦跳歡笑著，綻放出美麗的童真光芒。正是在這種不露聲色、真實自然的表現(xiàn)中，新美南吉把“童真”與“人性”這一宏大的主題表達(dá)得淋漓盡致。他的作品中沒有一丁點兒的說教，卻滿滿地給予了讀者太多的思考與領(lǐng)悟。正如新美南吉自己所言：“我的作品包含了我的天性和遠(yuǎn)大的理想?！惫P者以為，這才真正是為孩子們而創(chuàng)作，也可以說是兒童文學(xué)的最高境界！與此同時，從中受益的遠(yuǎn)不止是兒童，這更將成為整個人類不可磨滅的寶貴精神財富，給予世人太多耐人尋味的思考與警示。

“我只想造希臘小廟……這小廟供奉的是人性！”用沈從文的這句經(jīng)典名言來概括新美南吉兒童文學(xué)創(chuàng)作的美好初心，是最恰當(dāng)不過的了！

[1] 巽圣歌.新美南吉と私[M]∥巽圣歌,滑川道夫.新美南吉全集附錄.東京：牧?xí)辏?965：243.

[2] 西田良子.『赤い鳥』と新美南吉：赤い鳥研究[M].東京：小峰書店，1965：158.

[3] 周龍梅.日本童話作家新美南吉和他的作品[J].中國兒童文學(xué)，2009(2)：57-60.

[4] 坪田讓治.新美南吉童話全集：第二卷[M].東京：大日本圖書，1960：261.

[5] 日本兒童文學(xué)作品精選集[M].姜巧，邊家勝，顧楊妹，編譯.長春：吉林出版集團股份有限責(zé)任公司，2016.

[6] 新美南吉.一張明信片[M]∥小狐貍買手套．周龍梅，彭懿，譯.貴陽：貴州人民出版社,2008.

[7] 船木枳郎.現(xiàn)代児童文學(xué)史[M].東京：新潮社,1952：235.

[8] 波多野完治.児童心理と児童文學(xué)[M].東京：金子書房,1950：196.

[9] 上野瞭.ネパーランドの発想[M].東京：すばる書房，1974：179.

責(zé)任編輯：柳 克

Innocence and Human Nature—An Analysis of Works by Niimi Nankiti

JIANG Qiao

(College of Foreign Languages, Changchun University， Changchun 130022, China)

Niimi Nankiti is one of the most important Japanese writers involving in children’s literature during the first half of the 20th century. This paper, focusing on the images of children in his works, makes an analysis from sincerity and simplicity, love, confidence, perseverance and responsibility and being grateful, showing the beauties of childhood innocence, which has a strong power to return to the real human nature. The analysis of the features of the children images in Niimi Nankiti’s works offers a deep interpretation for the problem of “innocence” and “human nature”, revealing his view that people are born good and the influence of his growing experiences on his works.

Niimi Nankiti; children images; innocence; human nature; growing experiences

2017-01-12

吉林省教育科學(xué)“十三五”規(guī)劃課題(GH16105)；吉林省高等教育學(xué)會高教科研課題(JGJX2016 D 113)

姜巧(1977-)，女，遼寧大連人，講師，碩士，主要從事外語教學(xué)與研究。

I313.074

A

1009-3907(2017)05-006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