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錦華
馮老先生在《中國哲學簡史》最后一句這樣結尾:人必須先說很多話,然后保持靜默。這幾個月靜靜讀完整本書,我還真正找到了一點答案。
哲學不知道何時發(fā)展成為高深莫測,晦澀難懂,拒人千里的的表象,但幸運的是,《中國哲學簡史》是如此平易近人,馮老先生這版哲學簡史的寫作對象是西方讀者,特點是點到為止,且主觀發(fā)揮比較多。沒有過度用力,而是用輕逸的口吻把高深的道理說得通俗,卻有直撲人心的智慧。而且最可貴的地方是,一點也沒覺得自己在講一些真正了不起的東西,出于深刻,它是淺顯的,出于哲學,它卻充滿了人文關懷。
不同的人讀此書想獲得不同的東西,如果想對中國哲學有點認識,不妨按照順序,聽他娓娓道來,整本書按照時間順序?qū)懢?。如果想進行更深層次的閱讀,進行歸納整理,還可以按照內(nèi)容和派別進行調(diào)整,比如,前三章寫的是總的問題,哲學精神,哲學發(fā)展的背景和諸子百家的由來,而在第四,第七,十三,十五,十六章,講的都是儒家的內(nèi)容,放在一起看有助于讀者了解儒家在先秦各個時期的發(fā)展演變,便于進行對比和分辨先秦儒家各代表人物的哲學觀點和理論。以及墨家,名家和道家等等中國哲學發(fā)展的派別,同理可得。
哲學的任務是什么,它的任務不是增加關于實際的積極的知識,而是提高人的精神境界。精神境界這四個字說起來抽象,馮老先生講人生有四個境界:自然境界,功利境界,道德境界,天地境界。分別對應的人是:生物的人,現(xiàn)實的人,道德的人,宇宙的人,他們是由低級向高級漸次而成,前一個境界是后一個境界之基礎。
這使我想起了樹的精神,如若有心,處處有哲學。
自然境界——如樹根吸收
一個人做事,可能只是順著他的本能或其社會的風俗習慣,就像小孩和原始人那樣,做他所做的事,而并無察覺,或不甚覺解。這樣他所做的事就沒有意義或意義很少,這種人生境界就是自然境界。自然境界很好理解就是如樹根般從土里吸收養(yǎng)分,來支撐其他的生命活動。追求吃飽喝足,最基本的衣食住行,滿足最基本的物質(zhì)需求。
功利境界——如樹干支撐
一個人可能意識到他自己,為自己而做各種事情。這并不以為著,他必然是不道德的人。他可以做些事,其后果有利于他人,其動機則是利己的。所以他所做的各種事情,對他有功利的意義。
這種境界實際上,就是墨家思想的一部分,墨家主張“兼相愛,交相利”。墨子:孔子的第一個反對者。他的思想與儒家的思想相悖,愛是無條件的,超功利的,即愛人不言利。而墨家的愛是有條件的而且以現(xiàn)實的物質(zhì)功利為根基,不是出于什么內(nèi)心的“仁”,而是出于外在的“互利”。然而功利主義并沒有錯。只要其動機和后果不是害人,那為自己無可厚非。這里他強調(diào)了人對私利的自覺。而實際上,很大程度上功利境界正是很多人開始意識到自己,并嘗試為自己做一些事的表現(xiàn),也是有些人依賴的精神支柱,就像樹干的支撐作用。
道德境界——如樹枝延伸
有的人了解了社會的存在,他是社會的一員,他開始為社會的利益做各種事情,功利境界要是以“取”為目的的話,那道德境界的人的行為則是以“與”為目的。在此境界,社會與個人的關系是統(tǒng)一的。位于道德境界的人就可以稱得上是“賢人”。而這與儒家倡導的“仁”的思想,用一切美好的道德,體現(xiàn)為主體對他人的一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真實的“愛”的情感,其中沒有任何功利和被迫的成分。
天地境界——如樹葉存在
一個人可能了解到超乎社會整體之上,還有一個更大的整體,即宇宙。有這種覺解,他就是為宇宙的利益而做各種事。他了解他所做的事的意義,自覺他正在做他所做的事。老子在千年以前就說過相似的論點,“道”的思想,與宇宙萬物的關系。經(jīng)過深思熟慮的人生,才是理想的人生,然后才能思考人生,才能思考人生觀,世界觀和價值觀,老子的思想太偉大的,道家早就看穿了一切,他使用負的方法來描述一切不可知的事物,它的起點和終點都是混沌的全體。在《老子》和《莊子》里,并沒有說“道”實際上是什么,卻只說了它不是什么,這樣也就明白了一點它是什么。順德而行的生活,超越了善惡的區(qū)別。而對于人們?yōu)槭裁磿畹每鄲?,老子早已給出了答案,人們的欲望太多,知識太多,人們?yōu)榱藵M足欲望,為了尋求快樂,但是滿足的欲望太多,反而得到了相反的結果。把自己當做宇宙中的一部分,自己與宇宙是相互聯(lián)系的,不是相互索取的,這樣又怎么會被欲望所累呢?正如樹葉默默無言,把自己置身宇宙天地之間,交換氧氣,造福自然。如此,甚好。
作者澄清了哲學與宗教的差別,探究了中國各家的起源,值得一看。在我看來有趣的是,在文章的最后,作者引用了王國維一段關于他自己放棄哲學的研究的原因,“余疲于哲學有日矣,哲學上之說,大都可愛者不可信,可信者不可愛。余知真理,而余又愛其謬誤偉大之形而上學、高嚴之倫理學與純粹之美學,此吾人之所酷也,然求其可信者,則寧在知識論上之實證論、倫理學上之快樂論與美學上之經(jīng)驗論。知其可信而不能愛,知其可愛而不能信,此近二三年中最大之煩悶”王國維闡述了自己在哲學與文學之間選擇了文學的原因,馮老認為王國維深知其中甘苦,而我們現(xiàn)在很多人,只是看到了哲學之理解不易,卻不知越是不易理解的東西,越是凝集精華,思想的結晶,我們不勤于思考,也不看看其他人的思考,卻怪哲學太難了,這有道理嗎?
在我們尚未開悟的時候,我們要做很多思考,在達到哲學的單純性之前,必須通過哲學的復雜性。這也是人們要說很多話,然后保持靜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