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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游魂奧利維亞

      2017-03-21 19:03:45凱倫·羅舒
      湖南文學 2017年3期
      關鍵詞:娜娜

      凱倫·羅舒(Karen Russell,1981-)是美國年輕一代著名的女作家,尤以短篇小說聞名。她出生于佛羅里達州的邁阿密,從少女時期就開始嘗試寫作,曾被譽為“美國新生代的早慧天才”。她的主要作品有第一部短篇小說集《狼女之家》(St. Lucy's Home for Girls Raised by Wolves,2006)、第一部長篇小說《鱷魚女孩》(Swamplandia!,2011)和第二部短篇小說集《檸檬園里的吸血鬼》(Vampires in the Lemon Grove,2013)。她的作品多以佛羅里達州的海岸線和沼澤地為背景,想象豐富,奇特怪異,獨具一格。羅舒曾被《紐約客》雜志列為“二十位四十歲以下最杰出作家”,《格蘭塔》雜志列為“最優(yōu)秀年輕小說家”,美國國家圖書基金會列為“五位三十五歲以下最優(yōu)秀作家”?!队位陫W利維亞》(Haunting Olivia)是羅舒的處女作,最初于二○○五年刊登在《紐約客》上,二○○六年收入到她的第一部短篇小說集《狼女之家》,本刊特邀山東農業(yè)大學外國語學院丁立群翻譯。

      哥哥瓦洛繞甘農廢船場游蕩一個多小時了,窘迫至極卻又不愿承認自己連個鬼影都沒看到,他氣急敗壞地拍打著海浪,感覺自己也被拋棄一般。通氣管中傳出他罵罵咧咧的臟話。他還得不時地停下來調整那副可惡的潛水鏡。

      這副可惡的潛水鏡本是小女孩用的,粉紅色,防刮鏡片,帶子可調節(jié),旁邊還有帶花紋的通氣管。瓦洛說用這副潛水鏡可以找到我們死去的妹妹,奧利維亞。

      整個夏天我和哥哥半夜都到甘農廢船場搜尋一番。這是一片水上垃圾場,人們一般會把舊船扔到這兒。負責人加農,頭發(fā)花白,刺有紋身,會把這些破船拖到他的碼頭:破破爛爛的帆船,歪歪斜斜的小艇,名字傻里傻氣的游艇,什么“打結號”,什么“人生號”,船名上的油漆都脫落了。隨著數量的逐漸增加,這些船會慢慢沉入水中,銹跡斑斑,布滿藤壺,只剩下桅桿橫七豎八地露出水面。這個廢船場是露天的,很容易打劫。我們先順著巖墻騎一段自行車,再悄悄滑下甘農的鐵皮小屋,跳到這個破舊的碼頭,然后爬下梯子,跳上最近的船,就開始打劫了。

      有沒有戰(zhàn)利品可不一定。多數情況下,我們找到的都是些沒有轉售價值的廢物:濕漉漉的照明彈和超高頻的無線接收器,還有在小艇上號叫的獨眼貓。潛水鏡是第一個戰(zhàn)利品,我們是在“卡拉維拉”——一艘沉沒的“拉戈”縱帆船的船艙底找到的,當時它正漂浮在一個活餌艙里。我們從船頭的小洞擠進去,艙內臭烘烘的,到處是水,已沒有什么活餌,僅有這副潛水鏡和顏色就像根汁汽水似的泡沫液體。我慫恿瓦洛戴上潛水鏡,把頭緊卡在里面,我可沒指望他能找到什么,就是想看他戴著這粉色的潛水鏡,咬碰那些臟兮兮的東西,嘲笑他一番。但當他浮出水面,扯下潛水鏡,他說看到可怕的橙色魚鬼光。事實上,那是幾條,應是一群可怕的鯔魚。

      “弟,它們看起來就像普通的餌料魚,”瓦洛說,“只是死的?!蔽腋嬖V哥哥我清楚什么是鬼,要知道我可不信這一套。

      現在哥哥正戴著潛水鏡試試在艙外視力如何。我坐在碼頭邊緣來回晃動著雙腿,半是期待有什么東西能抓住我把我拉下水去?!巴呗?!你看到幽靈了嗎?”

      “沒,”通過通氣管他悶悶不樂地說,“啥也沒看到。”

      這一點兒也不意外,這片水域太過渾濁,倒是瓦洛的獨臂狗刨泳姿讓我印象深刻。

      瓦洛本不該游泳的。上周四,他踩到格蘭娜娜亂扔在屋外的香蕉皮滑倒了,這我知道。而且也就在卡通中才有這樣的場景:現在他的右胳膊綁著石膏繃帶,為了入水他只得把這只胳膊舉過頭頂,樣子就像是在騎水上獨輪車。但他那種輕松自在真是出人意料,在地面上,瓦洛可是個粗野笨拙的孩子,任何擋他路的他都通通推倒,管他是嬰兒車,鰥夫,還是我。

      雖說是兄弟,瓦洛和我長得一點兒也不像。我像爸爸,金發(fā)碧眼,體形瘦長。奧利維亞也一樣,具有哈特蘭德家的特點,而且她的臉頰似紅蘋果,牙齒異常潔白。但瓦洛卻不一樣,他生來牙就不好,一笑就露出齜牙,像頭疣豬,而且油乎乎的飛機頭,后面的頭發(fā)厚得像皮毛。誰也說不清這是怎么回事,爸爸開玩笑說,瓦洛一定是媽媽和人身牛頭怪獸所生。

      瓦洛其實不是他的真名,他的真名是瓦爾多·斯瓦洛(英語的發(fā)音與燕子相同),我的是提摩斯·斯潘洛(麻雀),奧利維亞過去是,現在仍是奧利維亞·拉克(百靈)。我的父母曾經是鳥類愛好者。他們是這樣相遇的:在一次濕地觀鳥之旅中爸爸發(fā)現了媽媽,在他的十倍雙筒望遠鏡下媽媽的美麗更是大放異彩。爸爸說,當時他調低了望遠鏡,可一直在觀察的琵鷺走開了,不過就在那一刻,他墜入了愛河。我和瓦洛還小時,他們經常帶我們一起參加恐怖的觀鳥旅行,乘皮劃艇沿島嶼運河而下,暗中觀察藍鷺、白冠雞等。最近,他們不再熱衷于這些動物了,不管是有沒有羽毛的。他們把我們留給格蘭娜娜,一待就是數月。

      奧利維亞死后不久,我的父母開始定期去第三世界的國家旅行,從不帶孩子。格拉娜娜住在島的另一邊,今年她八十四歲了,我十二歲,瓦洛十四歲,所以還真不好說到底誰照顧誰呢。這個特別的夏天,我的父母正在圣保羅。他們給我們寄明信片,圖片是彈孔累累的貧民窟和如山丘般燃燒的垃圾堆,上面還寫著:“很慶幸你們不在這里!親親抱抱,‘出租人”。我猜想用意是所有的苦難反而使他們的婚姻問題看似微不足道、無關緊要了。

      “嗨!”瓦洛就在我的腳下,抓著梯子的欄桿,“讓開點?!?/p>

      他拖著沉重的身體爬上碼頭,身上滴落的水珠在他周圍形成一個個的水洼。他還帶著那副可惡的潛水鏡,眼睛瞇成一條縫。

      “你看到了嗎?”

      瓦洛咕噥了幾句?!敖o!”他從臉上扯下那個女士潛水鏡朝我扔過來,“戴著這個面罩我沒法游,他媽的,我腦門太大,這也太小了,你試試!”

      我嘆了口氣,脫掉睡衣,在他面前跳動了幾下。潛水鏡的橡皮帶死死地卡住我的后腦勺。不知怎的,戴著潛水鏡反而讓我更覺得赤身裸體了,我的小雞雞在海風中蜷縮著,就像一個粉色的小蝸牛。瓦洛指著取笑我。

      “你真不想再試一試?”我問他。碼頭的邊緣,大??雌饋砗诎刀吧衲撤N流動的陰影實在可怕?!巴呗?,再試一次。也許你的眼睛一會兒就適應了——”

      瓦洛把一根手指放到嘴邊,又指了指我身后。船在風中吱嘎作響,海浪拍打著木樁,然后我也聽到遠處傳來靴子踩在木板上的咚咚聲。有人正朝碼頭走來。我們可以看到一個點燃的煙頭懸浮在黑暗中,還聽到一個男人吭吭的咳嗽聲。

      “小伙子們,尋寶藏呢?”加農笑著問道,一邊徑直朝我們走來,“你們清楚,不管是地上還是海上,法院都視此為擅自闖入。”然后他認出了瓦洛。他打了聲低沉、惋惜的口哨,島上的成年人現在認出我們都愛這么打口哨。

      “哦,孩子,別說你們在這兒找——”

      “我死去的妹妹?”瓦洛反問道,語氣興奮得讓人可怕,“猜得不錯!”

      “在我的碼頭上你們是找不到她的,小伙子們?!?/p>

      黑暗中,加農塊頭碩大,像塊鋼板,鼻子里噴出縷縷煙圈。長時間的靜默,靜得能聽到心跳。瓦洛盯著他,表情嚴肅,然后加農聳了聳肩,踩滅煙頭,慢慢地踱回岸上。

      “弟,沒事了,”瓦洛說,“去吧?!彼鲋业母觳仓?,安慰著我慢慢前行,那種溫柔讓我突然很是害怕,但越慢越難受,終歸是要跳水的,我跑起來縱身一躍跳下碼頭——

      “哎——咦——”

      跳水。這是我最喜歡的時刻:我的腳趾離地起飛,緊接著身體起飛。決定是做了,但迎接我的仍是腳下黑漆漆中泛著的點點微光,我太急于想見自己的倒影了——嗨!

      很快情形就不那么妙了,臟兮兮的焦油水沒到我的眼睛,潛水鏡里也滿是海水,眼睛刺痛,而且,似乎很長一段時間,我什么也看不見,不管是死的還是活的。

      當我慢慢地開始看清東西,我看到一束乳白色的柔光在海底迅速移動,我首先想到這是水中的月光。只是今晚沒有月亮。

      奧利維亞消失在新月的夜晚,正好是兩年前,或者說二十四個新月前。瓦洛說今晚是奧利維亞的忌日。奇怪的是我們的悲傷也是周期性的,與月亮的周期同步,隨著月缺悲傷漸漸遠去,但在新月的夜晚,又隨著潮汐而至。

      即使在失去妹妹之前,空中無月也讓我感到不安,天空的那一角,就像空空的保險箱漆黑一片。不管奧利維亞發(fā)生了什么事,我希望她至少還可以看到日落后天空中殘留的月亮,我實在不忍去想夜幕降臨后她獨自一人在此的情景。

      我們最后一次見到奧利維亞是在黃昏。一整天我們都沿著海灘玩蟹橇游戲,這是島上孩子冬季最喜歡的運動。你爬到一只倒置的巨蟹外殼里,然后歡呼著沿著粉末狀的沙丘滑下,你滑得速度越快,帶起的沙子越多,細細的沙流會從蟹橇兩邊噴出,嗖嗖地掠你而過,當劃到水面,你渾身都是沙子了,嘴里、眼里,連頭皮上都是。

      蟹橇是赫伯做的——他摳出螃蟹的內臟,用吹管去掉眼柄,邊上涂上小賽車似的條紋,然后在二號碼頭出租,一小時兩美元,一天十二美元。我們三個一下午都沿著海灘比賽。我們頂著烈日,忍饑挨餓,還被各種海洋生物搞得一團糟。瓦洛踩到了海膽,而且不止一只,根本沒法再滑沙。我需要點基菲爆米花和蘆薈汁,瓦洛想要處方止痛藥,還想看色情片。我們投票決定誰去格拉娜娜的海邊小屋,因為她有杜冷丁,還私自安裝了有線電視盒。

      奧利維亞大發(fā)脾氣:“但我們還可再玩半個小時才到點呢!”她眼睛一亮,很明顯的小孩子的把戲,“要知道,你們這些家伙根本不必跟我來的?!?/p>

      按照法律,我們必須得跟著的。根據赫伯蟹橇的正式規(guī)定,十二歲以下必須有監(jiān)護人陪伴——奧利維亞死后這一規(guī)定赫伯更是嚴加執(zhí)行。但我和瓦洛都不愿陪著了,畢竟奧利維亞八歲半,快接近十二了?!爸淮趰u的邊上,”瓦洛對她說,“日落前還回蟹橇,否則滯納金從你的零用錢里出。”

      “是,是。”她爬進雪橇,向我們保證。此時太陽已西沉?!爸辉倩詈笠淮巍!?/p>

      我們幫助奧利維亞把蟹橇拖上白色的沙丘,她盤腿坐在蟹殼中央,胡亂地哼著歌,最后我們用力一推,她順著斜坡滑行而下。我們看著她飛過巖石,飛進了滿是泡沫的海水中。當我們收拾好毛巾,轉身要走時,奧利維亞只是地平線上的一個小點了,但我們誰都沒有注意到退潮是如此迅速。

      大多數人認為,潮汐純粹是由月亮引起的,但事實并非如此。每月一次,太陽和月亮同在地球的一側,這時大西洋就得屈從于它們巨大的引力了。這是地球與天空的競爭。

      在新月的夜晚,天空是贏家。大潮洶涌異常,威力強大,比起一般的弦月小潮,它能把船拉得更遠。人們最終在去古巴的途中發(fā)現了奧利維亞的蟹橇,但卻空空如也。

      “弟,你看到啥了?” “哦,沒啥?!蔽铱攘艘幌隆T谒挛矣种匦录毧?,一束強烈的北極光近在咫尺?!按蟾胖皇歉∮紊?。”

      我浮上來擦拭潛水鏡,此時已很難看清瓦洛了。在孤獨的橘黃色夜燈的映襯下,只能看到他的輪廓,他正從碼頭上看著我。水從我的鼻子、耳朵滲出,也順著鏡片的邊緣流下。我把潛水鏡往上一推,用拳頭揉搓眼睛,可情形反而更糟了。我踢騰著以免下沉,通氣管插到我的臉頰,我朝哥哥揮手,可瓦洛沒有回應。

      我不想告訴瓦洛,但我也不清楚我看到了什么,盡管我確信肯定有些令人不快的蹩腳解釋。我告訴自己,這只是藍藻,或從比米尼膠廠排出的有光澤的污染物。不管怎樣,我不想再看一次了。我聽著通氣管中自己的喘息聲,任憑海水在我肩頭風干,我在水中瑟瑟發(fā)抖。我幻想著毛巾,但瓦洛依舊看著我,我只能看到他橢圓的臉型。我用力拉下潛水鏡,低頭再次搜尋。

      我一下子咬住了通氣管的接嘴以免尖叫出聲。潛水鏡,起作用了。海洋的角角落落都鬧起鬼來:鬼魚在我周圍游來游去,我的手能穿過它們扁平的身體;幽靈蟹從沉錨的后面朝我晃動著它們的爪子;章魚翻滾而過,留下絢麗的紅色足跡;一群小魚正好從我的肚臍游過。死的,我想著,他們都是死的。

      “嗯,瓦洛?”通過通氣管我氣喘吁吁地說,“我覺得我辦不到?!?

      “你當然能行的?!?/p>

      瓦洛蹲在梯子的上方,肩如巨石,像個滴水嘴怪獸一直監(jiān)視著。我不得不又回到水下。

      適應水中幽靈就像適應海水的溫度。在最初的震驚之后,身體變得麻木,又幾次和輕柔光亮的鬼魚親密接觸后我的心跳趨于平緩。一旦意識到鬼魚無法傷害我,我放松下來,要不是我失去了親人,那種感覺該稱為快樂。

      接下來的兩個小時我假裝在找奧利維亞。我尾隨海牛幽靈,它們的背上還留有摩托艇螺旋槳的星狀疤痕;我在黃貂魚中間翻筋斗;北梭魚像失聲的女妖在我周圍搖曳;我知道如何透過指縫編織死珊瑚礁的毛茸茸的藍色光束。我?guī)缀醭晒Φ仳尦苏見W利維亞的念頭,一群小蝦幽靈突然出現在我的潛水鏡前,像在顯影盤里沖洗照片,這些小蝦扭曲成了一個個發(fā)光的字母,有的卷曲,有的扁平,蝦尾與蝦須如煙圈相連,然后就像有一只無形的手在牽引著,它們環(huán)在一起構成了一個詞:“螢-火-蟲-洞-穴”。

      我們一直以為螢火蟲洞穴無非是奧利維亞虛構的地方。奧利維亞可是個繪制虛幻世界的能手,她會用蠟筆精細地繪制消逝的城堡和沉沒的城市。螢火蟲洞穴只是她繪畫集的一部分,繪畫集里還有華夫卷筒山呢,所以很難把這當真。

      我愛奧利維亞,但這并不表明我否認她是個奇怪的小孩。她常常在自己的臥室里忍受陣陣強烈的思鄉(xiāng)之痛。很小的時候,她會醒來,撕扯著床單尖叫著“我要回家!我要回家!”這當然讓我們所有人都備感苦惱,因為她在家里啊。

      不僅如此,要說奧利維亞是來自其他星球的孩子我也不會感到驚訝。她曾穿著瓦洛的黃色橡膠蹼乘公共汽車,然后像只迷失方向的野鴨繞著學校禮堂蹣跚而行。她還拿著掃帚一邊清掃海灘上發(fā)光的死水母一邊跳“豪斯”舞。她的眼睛蔚藍色,且有條紋,明亮得不像常人。爸爸曾對奧利維亞說,她這雙眼睛是人魚工匠用從亞特蘭蒂斯取來的海玻璃片制成的。

      瓦洛保存了她所有的圖畫。標有螢火蟲洞穴的那張是一張暗紅色的洞穴草圖,圖上奧利維亞手拿一根小棍正游向洞口。另一張圖顯示的是洞頂,看起來像是渦旋形的星空,上面滿是黃色的斑點。

      “當你仰面漂浮時你就能看到,” 奧利維亞曾一邊用灰色的蠟筆頭用力涂色,一邊告訴我們說,“螢火蟲洞穴看起來就像夜空?!?/p>

      “真不錯?!蔽液屯呗寤ナ寡凵f道,我們兩個從不知道沿著海岸有什么洞穴。我猜想它定是奧利維亞的另一個烏托邦,一個根本不存在的地方。瓦洛認為這是奧利維亞對甘農廢船場的古怪解釋。

      “也許那生銹的船庫在她看來就像山洞的入口?!彼麜@么說。也許吧。如果你也是八歲,又是近視眼,而且對你從未去過的地方思之切切。

      但是,如果螢火蟲洞穴果真存在,一切可截然不同了。奧利維亞的幽靈現在可能就在那兒,抽搐著鼻子,像兔子一樣紅著眼生著氣——“我給你們留下地圖了啊!”或許在納悶我們怎么這么久還沒去找她呢。

      當我浮出水面,星星已經消失了,云彩的周邊也漸漸有了紅暈,我能聽見瓦洛在碼頭上的鼾聲。我光著身子,撲通一聲倒在溫暖的木板上,感覺身上的鹽層一下子被剝落而獲得了新生。我吐出通氣管,未過濾的空氣有些刺鼻怪異。螢火蟲洞穴。我希望我沒必要告訴瓦洛。我希望我們從未發(fā)現這副討厭的潛水鏡。有些事,我不想看到。

      我們回到格拉娜娜的住處,她的小屋拉著百葉窗,漆黑一片。大大的雨滴,熱帶地區(qū)的冰柱,掛在屋檐上。我們可以聽到她在隔壁房間看“福音賓果”游戲。

      “啟示錄20:13!”她大笑一聲,“中了!”

      桌上是我們的早餐:香蕉薄餅,配香蕉布丁。廚房到處是棕色的香蕉皮和粘糊糊的糖漿。格拉娜娜的牙齒早已全部掉光了,在過去的二十年里,她賴以為生的幾乎就是香蕉,或以香蕉為主的菜肴,或其他牙齦能咬的食物,所以她放的屁都聞著怪怪的。另外她的小腿常常疲乏無力,所以我和瓦洛在夏天經常出去吃飯。

      瓦洛找出奧利維亞以前的螢火蟲洞穴的圖畫。我們把它攤在桌子上,旁邊放著一張“螃蟹小屋”的菜單,因為菜單上有這個小島的卡通地圖。瓦洛忙著標出崎嶇的海岸線,圈出可能有山洞的地方。這時,格拉娜娜拖著腳慢吞吞地走進廚房?!斑@都是什么呢?” 她從我身后盯著看?!疤彀?,” 她說,“還在為那舊事發(fā)呆呢?”

      格拉娜娜可不明白這是大事一樁。在奧利維亞的葬禮上她沒有哭,我懷疑她是否還記得奧利維亞的名字。格拉娜娜就好像在分娩時失去過九千二百萬個孩子。她所有的兄弟都死于戰(zhàn)爭。在經濟大蕭條中她偷過鄰居家的蘿卜,捕過榆樹上的鴿子,這才活了下來。爸爸喜歡用嚴肅的口吻來說這件事,仿佛這就能解釋她的偏激無情:“孩子們,你們的祖母可是吃過鴿子的?!?/p>

      “她沒再畫畫,是吧?”格拉娜娜問道,手輕拍著圖畫上手拿小棍的奧利維亞,“也沒再游泳?!?/p>

      瓦洛顯然生氣了。那刻我很是擔心瓦洛會朝格拉娜娜滿是垂肉的脖子打上一拳。然后她揚了揚那描上的眉毛,說道:“你們是要看那個——裸洞,你爺爺曾帶我去那兒裸泳?!?/p>

      我和瓦洛不由自主地渾身一顫。我腦子里突然出現兩粒桃仁漂浮在玻璃杯里的畫面。

      “格拉娜娜,你是說你認得這個地方?”

      “并非是因為這個小記號!”她指著圖片角上的一個橙色圓點,標記很小我之前甚至沒有注意到?!暗纯此嬒﹃柕牡胤?,動動腦子,這應是在島嶼西側的某處小海灣里,具體我不記得在哪里了?!?/p>

      “那屋頂上的星星是怎么回事?”

      格拉娜娜撲哧一聲笑了:“蟲屎!”

      “?。俊?/p>

      “蟲屎,”她重復了一遍,“你們沒聽說過螢火蟲,斯特雷特先生——一個科學家?螢火蟲的屎在夜里會發(fā)光,小海灣上到處都是?!?/p>

      我們沒能找到奧利維亞的尸體。她失蹤后的第三天,熱帶風暴維塔來襲,一切陷入混亂,廣播中斷,搜尋也被迫取消。這太危險了,海岸巡邏隊隊長說。他長得胖胖的,表情嚴肅認真,小小的黑眼睛就像在他粉紅色的臉上按了兩粒西瓜籽。

      “當海上逆風,”他語氣平淡得有些怪異,“海浪漲得很快?!?/p>

      “比利·莎士比亞,謝謝了?!备赣H憤憤地低語道。不知怎的,我覺得這對爸爸的打擊最大——比奧利維亞的死亡本身打擊要大,因為事實是我們沒有什么可埋葬的。

      奧利維亞有可能已經被沖到了骨白色的科希馬爾海灘,或被卷入了加勒比漁夫的網內,更有可能她的肺里滿是黑乎乎的污水已沉入水底。但我不愿那么想,我更愿想象她變成神仙魚暢游,或已變成漂浮的云朵。

      爸爸說最有可能的是突如其來的巨浪把她拋出蟹橇,而海浪沖擊蟹橇的速度要比她游泳快得多。噩夢中,我看到海浪變成一只戴著手套的大手從海中伸出去抓她。有一次我把這個噩夢告訴瓦洛,希望能激起些兄弟間的感同身受,可瓦洛只是嘲笑我。

      “你開玩笑吧?弟,這就是你的噩夢?從海里伸出什么愚蠢的米奇手套?”他撅起嘴,但語氣中卻帶有些嫉妒,“我只看到自己的手,明白嗎?推她下山的?!?/p>

      當天傍晚,我和瓦洛去了赫伯蟹橇租賃處。赫伯正在門廊抽煙,他身穿發(fā)黃的拳擊褲,頭戴破舊的圣誕帽,無論天氣好壞他都戴著這頂帽子。過去我們是??停呗蹇偸浅靶λ难b束。

      “呵呵呵,”赫伯機械地說道,“圣誕快樂。雪橇鈴聲響起,你聽?!彼S意地搖了搖一只滿是硬幣的襪子,“等等,淘氣貓,沒有知情同意書不能玩蟹橇的?!?/p>

      這全是因為《奧利維亞法案》,新的立法要求島上兒童必須先上十四個小時的海上安全課才可以玩蟹橇,他們還必須要戴頭盔,穿救生衣,并簽署多項豁免書。赫伯在我們面前晃了晃同意書。瓦洛接過同意書很友好地說了句“謝謝,赫伯!”然后狠狠地把它揉作一團。

      “可是,等一……”赫伯撓了撓耳朵,“我,啊,我沒認出是你們。抱歉,但你們知道我不能租給你們,畢竟天快黑了,況且你們誰也沒有批準?!?/p>

      瓦洛走到一只蟹橇旁,沒戴頭盔,也沒穿救生衣,就把它推進水里。蟹殼的一半在水里浮動著。這只蟹橇很堅固,有雙座,顏色是螃蟹完全煮熟了的那種紅色。他拿了一副槳,這樣在激流中我們也可以滑行。他虎視眈眈地瞪著赫伯。

      “今晚我們打算用蟹橇,還有明晚,我父母回來前每晚都用,找不到奧利維亞我們會一直用?!彼nD了一下,“我們會付給你三百七十六美元現金。”巧合的是,格拉娜娜的社會保障金正好是這個數額。

      赫伯什么也沒說,他拿過那沓現金,舔了一下手指迅速點了點,然后塞到了圣誕帽下。等我們都進了蟹橇,他才開口。

      “小伙子們,”他說,“你們得在黎明前還回蟹橇,否則,我就通知海岸巡邏隊?!?/p>

      每天晚上,我們都走遠一點。在這里,你可以看到許多的流星雨,一群一群的,眨著眼睛愉快地隕落。這讓我想到百戰(zhàn)小旅鼠,一個個沖向星際懸崖。

      繞島搜尋我們有自己的路線,甘農廢船場是我們的原點。我沿著海灘游泳前行,瓦洛乘蟹橇跟隨,并標志我們在地圖上已圈出的海岸線,用“X”標志奧利維亞不在的地方。整個進展很慢,我可不是游泳健將,每十五分鐘我就不得不回到瓦洛的蟹橇上。

      “要是我們找到她該怎么辦?”我想知道。這是我們搜索的第三個夜晚。我們已搜尋了小島的一半,現在燈光閃爍的“保樂百得酒店”附近的沙洲上。瓦洛的臉由于燈塔的光束瞬間被照亮了。光束在水面上形成弧線,薄薄的鐮刀似的光影使海洋的其他部分看起來更加可怕?!巴呗?,我們究竟該怎么對她呢?”

      近來這個問題一直壓在我的心頭,而且越來越沉重了。假設,為了便于討論,有一個螢火蟲洞穴,而且奧利維亞的鬼魂一直在那兒游蕩,那又怎么樣呢?我們用捉鬼瓶捉住她?在周末陪她?一想到每個周六晚上在山洞里踩著冷水,對奧利維亞的鬼魂哼唱搖籃曲,我就不寒而栗。

      “你這是什么意思?”瓦洛皺著眉頭問道,“我們會救她,我們會保護她,呃,你知道的,她的記憶?!?/p>

      “那你打算我們具體該怎么做?”

      “我不知道,弟!” 瓦洛眉頭皺得更緊了,有些激動不安,能看得出他根本沒有想得那么遠,他只想找到奧利維亞,“我們就——我們就把她放進魚缸?!?/p>

      “魚缸?” 現在輪到我嘲笑他了,“然后呢?你打算給她建個小泳池?”

      在我看來,沒人會問這么難的問題。例如,要是幽靈奧利維亞沒了眼睛呢?或者沒了鼻子呢?要是鰻魚已在她的頭骨里定居,那每次它發(fā)光都得通過奧維利亞的七竅才發(fā)射那可怕的電嗎?

      瓦洛惡狠狠地盯著我:“弟,你胡說八道呢?她是你的妹妹,上帝啊,你是說你害怕自己的妹妹?別擔心我們怎么對待她,弟,我們得先找到她。”

      我沒再說什么。但我一直在想:已經兩年了,要是有關奧利維亞的一切已經從她的體內滲出并已蒸發(fā)成紫藍色飛揚的云朵了呢?蒸發(fā),變成雨落下,再蒸發(fā),再成雨落下,那樣奧利維亞就裝扮著世界上所有的河流、樹木和臟兮兮的城市。所以,現在僅剩下的也就是泥沙以及我們愚蠢的用鹽水沖淡的渴望,而我們的妹妹已無跡可尋了。

      在搜索的第四個夜晚,我看見一群亂哄哄的鬼孩子。他們纏在一起,徑直向我游來,看到那些腿、腳,還有頭發(fā),我感到一陣莫名的恐慌,我迅速踢蹬著游向水面,心怦怦直跳。

      “瓦洛!”我尖叫著,用力游向蟹橇,“我剛看到——我剛——我再也不干了,哥,不干了。你把臉貼到死孩子身上試試。讓奧利維亞來找我們?!?/p>

      “冷靜一下,”瓦洛用漿輕輕撥動著海面,“這只是垃圾?!彼麚瞥鲆恍┡K兮兮的尿片,雞脆骨,還有帶須的紅色海藻,所有這些都纏在一個六罐裝的箱子的塑料環(huán)上,“看到了吧?”

      我蜷縮在蟹橇的角落,呆呆地盯著茫茫的水面。我知道我看見了什么。

      潛水鏡現在看來與其說像是一種超能,倒不如說更像是一種神的懲罰,那種你在希臘神話中讀到的特別發(fā)明的酷刑。時不時地,我想著如果潛水鏡能賦予不同的幻象,一切就更簡單、更令人愉快了,比如我要是能認出用烏賊墨寫的信息,或能夠看透巴西女孩穿的比基尼。但瓦洛打斷了我的這些思緒,他想把我按到水里。一次又一次地。

      “繼續(xù)找!”他咆哮著,水珠從他臉上滴下。

      在我們搜索的第五個夜晚,我看到一條蛇頸龍。這是個龐然巨獸,青銅和藍白色相間,像一顆蟄伏的彗星劃過海底??粗?,我有種原始的似曾相識的感覺,就像看著一個夢回到自己的身體。它像鳥兒優(yōu)雅地慢慢向我飛來,長脖子彎曲得如S形曲線;如蜥蜴般的身體有格拉娜娜的車庫那么大;它的每一個鬼腳蹼都轉著彩色光。我試圖游出它的路徑,但它太大,根本無法避免。那大海怪的鰭,正好顫動著穿過我,這變成我肚子里的光,既冷漠又熟悉。我一下想到了學校的某一片段,某一詩行或某本科學書,但我記不清具體是哪個了:

      有些史前動物滅絕后依然暢游。

      一道閃電,我猛地從精疲力竭的瞌睡中醒來。我剛才一定是在蟹橇里睡著了。奇異的光線穿過可怕的藍色云層翻滾而去。

      瓦洛站在蟹橇的前端,每道閃電都能看到他露出的牙齒,凹陷的雙眼,就像是有人在那里正在進行悲傷的X光檢查,一遍又一遍。

      “我只想對她說,對不起?!蓖呗遢p聲說。他不知道我醒了。他自言自語著,或許在對大海訴說,他的聲音里沒有一絲恐懼。顯然,盡管我一直希望自己是位好哥哥,而此時瓦洛作為哥哥表現得更優(yōu)秀。

      我們幾乎劃遍了整個小島,再一刻鐘,我們就會回到甘農的廢船場。感謝仁慈的上帝。我們的父母明天回來,我可以回去玩電子游戲,天天干干爽爽的,也不用再被責備了。

      當時燈塔的光束再次掃過,正好照射到一塊突出的巖石上,我們第一次遠征時竟沒有注意到。水面上突然出現白色的亮光。

      “你看到了嗎?那兒!”瓦洛激動地喊道,“該是那兒!”

      “哦,太好了?!?/p>

      我們朝那邊劃去,一路沉默。我就像個死囚劃著蟹橇。水流不斷地把我們向后推,但我們還是靜靜地一點點前行。我不停地祈禱那個峭壁只是一團低矮的堆積云,要不就只是一塊沒有裂縫的大石頭。然而,能夠看出那兒密密麻麻布滿了幾十個洞孔。但很快我松了一口氣——沒有人,就連瘦小的奧利維亞也不能游進這么狹窄的洞口。瓦洛迅速急切地四處張望。

      “一定有入口的,”他喃喃自語,“看!”

      果然,從被海水蝕化的突出巖石的末端發(fā)出一束柔光,就像光從門下發(fā)出。

      “我可沒辦法進去?!蔽掖罂诖謿?,其實立即知道我可以的,只是這蟹橇進不去而已。這意味著我將獨自面對她。

      如果這光,我在想,是奧利維亞呢?

      “弟,這只是蟲子。”瓦洛說,他像是看出了我的心思,但他的臉上卻有種莫名的悲傷。他模糊的雙眼吞噬了所有的光,但卻仍是茫然一片。

      我回頭張望。我們離岸邊不到半英里,打個水漂石頭就能蹦到紅樹林小島,而猶如一個胖子游泳時可怕的幻象,陸地卻在后退,遠得難以想象。

      “準備好了嗎?”他抓著我的頸背,要推我下水,“跳?”

      “沒有!”我盯著漆黑的峭壁,嚇得喘不上氣來。我摸索著從臉上摘下潛水鏡,“自己做你的偵探工作去!”我把潛水鏡掛在蟹橇的邊緣,“我不干了?!?/p>

      瓦洛一個箭步上前把我頂在蟹橇的一邊,試圖用他那只好胳膊把我掀下水,但我在他打著繃帶的胳膊下不停扭動。

      “提摩斯,別這樣!”他警告道,但為時已晚。

      “就是你那可惡的潛水鏡!”我號啕著,扯起潛水鏡舉過頭頂,用上我小胳膊所有的力量,把它摔在蟹橇的底板上。

      可結果令人大失所望。當然,潛水鏡完好無損,沒有絲毫的裂縫。討厭的防刮鏡片。

      最糟糕的是,瓦洛面無表情地看著我,他打著繃帶的胳膊高舉在空中,好似耐心地等待著向宇宙發(fā)問。他用腳輕輕地把潛水鏡推向我。

      “鬧完了吧?”

      “沃利!”我哭著,做最后的請求,“這真是瘋了,如果在里面發(fā)生什么事,而你又進不來,怎么辦?我們回去吧?!?/p>

      “什么?” 瓦洛吼道,滿是厭惡,“讓奧利維亞死在這兒?這是你想要的嗎?”

      “對了!”那正是我想的,也許格拉娜娜談及食物金字塔時她有些偏頗,但她能正確地看待死亡。我希望我的父母不再到處航行,拍攝什么蘇丹麻風病人隔離區(qū)的圖片;我希望瓦洛劃回岸上,好好睡上一整夜;我希望在這個討厭的家里每個人都不要再談奧利維亞,就讓她永遠待在這兒。

      但我哥哥在,他努力抑制自己的厭惡,就像一個昆蟲學家剛剛發(fā)現了令人討厭的甲蟲新品種,“你說什么?”

      “我說我會去?!蔽夜緡佒桓铱此难劬?。我在蟹橇的邊緣站好,“我這就去?!比缓笪揖吞讼氯?。我寧愿溺死在奧利維亞的鬼魂里,也不想讓他用那種眼神看我。

      要想進入洞穴,你必須仰面滑進去,像一封信通過投遞口。進去時有什么東西刮傷了我的尾椎。今晚這兒的水寒冷刺骨,外界的光線怎么也無法蜿蜒進來的。

      但是,洞穴穹頂上果真磷光點點閃爍,就像是由螢火蟲屎構成的一個發(fā)光的棋盤。你無需費力去想這是記憶中的什么圖片——真是太整齊劃一了,你也不會再去想那是隨意無序的星群,螢火蟲洞穴根本不像夜空,這里的星星都是一樣的明亮,且分布均勻,更像是一個秩序井然的宇宙。

      “奧利維亞?”

      洞穴里混有鹽、血和蝙蝠屎的氣味,墻上的陰影如蜘蛛網,盡管我努力游也沒有到達洞底。

      “奧利維亞——?”

      她的名字在洞穴里回蕩。過了一會兒,僅能聽到潺潺的流水聲和似鑼的回響聲。再過十分鐘,我想著。我可以在這兒玩十分鐘的水,然后此事就此了結。我甚至可以摘下潛水鏡,也可以不再看水下而就此離開,而瓦洛永遠也不會知道。

      “奧利——”

      我深吸一口氣,潛到水下。

      在我身下,小魚正從珊瑚的金色圓筒里游出,這看起來就像海底的蒸汽風琴,你能看到音樂正在彈奏,但卻聽不到聲音。一條魚徑直游上來,輕拍我的防刮鏡片。這是一條普通的藍魚,實實在在活著的。它拍了又拍,根本不在意這厚厚的鏡片。我瞪起雙眼,努力盯著它。

      魚兒伴著某種水下音樂的節(jié)拍游動。這兒的一切都在跳舞——螢火蟲的綠光,起伏的墻壁和帶豹點的珊瑚蟲。一切。而跟隨著這條魚就像試圖逆向工作,先有舞蹈再有音樂。盡管我聽不到,也不記得一個音符,但它讓我充滿了揮之不去的憂傷。

      我緊跟著這條魚,穿著橡膠腳蹼被困在這個笨拙的身體里,既感到熱血沸騰又有些滑稽可笑。自己就像個騙子,一個有缺陷的怪物。

      我在找我的妹妹,但希望渺茫。潛水鏡也起霧了,每條魚都如燈籠發(fā)著亮光,我分不清哪條是死去的,哪條是還活著的。這一切都只是模糊的光線,模糊得像是所有的巖石、暗礁和沉沒的垃圾上都涂抹了某種天神的指紋。奧利維亞可能無處不在。

      責任編輯:易清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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