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師尊嚴的意蘊、淪落與重塑

孫自強　彭正文

摘要：近些年，由于教師行為工具化、教師對“教育愛”的片面理解、社會對教師職業(yè)的過高期望和信息傳播方式的轉變，導致教師尊嚴逐步淪落。而教師尊嚴的喚醒、維護與提升需要內外兼修，即教師自身的強大和社會及其成員對教師工作的寬容、理解與支持。

關鍵詞：教師尊嚴 意蘊 淪落 重塑

一、教師尊嚴的意蘊

尊嚴指的是權利和人格被尊重，教師尊嚴則是社會及其成員對教師職業(yè)及其從業(yè)人員的社會價值和道德價值的期望、認可和肯定。

1.教師尊嚴蘊含于社會意識形態(tài)之中

縱觀中國教育發(fā)展史，教師尊嚴隨著社會的變遷經(jīng)歷著高低起伏的變化。當社會整個意識形態(tài)樹立“尊師重教”之風時，教師職業(yè)和教師個人就會擁有較高的尊嚴，相反，教師尊嚴就會失落。從“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天地君親師”排行第五位淪落為“臭老九”，而后又成為光榮的人民教師，都反映教師尊嚴與社會意識形態(tài)息息相關。

2.教師尊嚴是社會及其成員對教師職業(yè)的期望

社會及其成員對教師職業(yè)的期望具體體現(xiàn)在對教師職業(yè)的規(guī)范與評價中，是教師尊嚴的重要組成部分。例如，當教師努力工作幫助學生實現(xiàn)人生理想時，家長會為孩子的成功感激教師、同事會為自己工作的出色而鼓掌等，此時教師所感受到的不僅是教師職業(yè)的幸福，更是尊嚴。由此可見，教師尊嚴是教師在學生、家長、同事以及領導對教師履行職責的認可與肯定中獲得的一種社會尊重。

3.教師尊嚴是教師職業(yè)自身所形成的社會價值和道德價值

教師尊嚴是教師自身所練就的優(yōu)良素質及其自身所感受到的內在生命價值感和尊嚴感。首先，教師自身練就的優(yōu)良素質是教師尊嚴的基礎。教師職業(yè)要求其從業(yè)人員必須具有一定的學識素養(yǎng)、能力素養(yǎng)、人格風范等優(yōu)良素質，這些優(yōu)良素質主要包括“掌握自身所講授的具體學科的專業(yè)知識和理論，具有良好的教育科學的知識、理論和能力方面的素質以及高尚的道德修養(yǎng)和品質等”[1]。其次，教師內在的生命價值感和尊嚴感是教師尊嚴發(fā)展的內在動力。因為它使教師能夠獨立的在自己的領域內進行自由自在的生成創(chuàng)造，不受來自外界的壓迫與束縛，在這一過程中教師是自尊、自立、自強的。葉瀾教授在論述當代教師角色理想重建的新維度時，特別強調了教師的內在個人生命價值這一重要維度?？梢姡瑑仍诘纳鼉r值感與尊嚴感對于從事教師職業(yè)的人而言是多么的重要。換言之，教師只有感受到內在的生命價值感和尊嚴感，才能夠獲得自信、自尊，從而自立、自強達到教師尊嚴。

二、教師尊嚴的淪落

毋庸諱言，近些年教師尊嚴的逐步淪落已成為不爭的事實。而造成這一現(xiàn)象的原因包括教師自身因素和外在社會因素，同時，教師自身失范是導致教師與社會之間相互失去信任與認可的唯一可控因素。

1.教師行為工具化是導致教師尊嚴淪落的主要因素

教師尊嚴首先建立在自身的職業(yè)認知和綜合素養(yǎng)基礎之上。而近年來，教師收禮、有償補課、學術造假甚至性侵學生，同事之間被名利左右而勾心斗角等現(xiàn)象頻頻被曝光。雖然這些現(xiàn)象是少數(shù)教師所為，但其損害的是教師整體形象，致使教師尊嚴淪落。具體而言，教師行為工具化包含兩個方面：一是教師將教師職業(yè)作為謀生的手段或工具。一旦教師把學校作為自己發(fā)財致富的場所，以謀取更多的物質利益，教師的失范行為就會隨之產生，諸如學術造假、以權謀私、權錢交易等，這些教師不僅踐踏自己的職業(yè)尊嚴，而且使整個教師隊伍蒙羞。二是教師成為他人或社會的使用工具。只要教師成為他人或社會的使用工具，教師自我生命的內在價值就蕩然無存，教師的自我尊嚴也就失去了業(yè)已存在的根基，如有些教師對教育工作缺乏責任意識，不鉆研本學科專業(yè)知識，不學習和了解本學科的最新發(fā)展動態(tài)和方向，講起課來生拉硬套、機械呆板、固步自封，無法贏得學生的尊重愛戴。這樣不僅損壞教師的“名譽準則”[2]，最終將導致教師尊嚴的淪落。

2.教師對“教育愛”的片面理解是導致教師尊嚴淪落的核心因素

教育是充滿愛、信任和希望的活動?！敖逃龕邸笔菑慕處熥鹬仃P愛學生這一職業(yè)道德規(guī)范中引伸出來的教育學和倫理學概念，是師德的核心?！敖逃龕邸辈粌H包含教師對學生的尊重、關心、同情、理解與幫助，而且包含教師對學生的接納和寬恕，以及用各種具有教育性的愛之方式感化學生、陶冶學生、啟迪學生、引導學生、教育學生。根據(jù)“教育愛”這一含義審視教師的教育行為，不難發(fā)現(xiàn)大多教師對“教育愛”的理解是片面。諸如，有些教師對學生的嚴格要求由于缺乏尊重信任而變得簡單粗暴，致使學生的身心受到折磨甚至是摧殘；有些教師在學校教育中常以自己的主觀好惡、喜怒哀樂來做事情，致使教育失去公正公平，讓部分學生受到傷害；在學校教育中，教師體罰學生、侮辱學生人格尊嚴的事件等更是屢見不鮮。由此可見，教師對“教育愛”理解不全面，勢必使教師尊嚴少了內在養(yǎng)分的滋養(yǎng)，勢必受到學生乃至家長的蔑視。

3.社會對教師職業(yè)的過高期望是教師尊嚴淪落的重要因素

當今社會對教師職業(yè)期望明顯過高，最有代表性的是對教師的兩個隱喻——“蠟燭”和“人類靈魂工程師”。這兩個隱喻所期待的教師是無私奉獻、克己奉公的人生導師形象，教師是全能甚至是完美型的人。當教師不能體現(xiàn)全能和完美時，批評之聲將不絕于耳，教師尊嚴受到嚴重挑戰(zhàn)。因而，教師被學生和家長批評、毆打、謾罵、攻訐也就不足為奇了。教師所面臨的這種困境，正如一位網(wǎng)友描述的：師德，一項光彩奪目的高帽；課堂，行走在愛與痛的邊緣；作業(yè)，勾叉間細數(shù)著無奈；評價，無法拒絕的教育之重；家長，期望厚重如山……當老師真難！[3]

4.信息傳播方式的轉變是教師尊嚴淪落的催化劑

隨著互聯(lián)網(wǎng)在學校、家庭中的日益普及，學生獲得知識的途徑愈來愈寬廣和便捷。有些學生在某些知識層面上比教師了解的還要多，“教師是人類知識的傳播者”這一定位受到前所未有的挑戰(zhàn)，它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教師的尊嚴。另外，網(wǎng)絡時代信息傳播更加快捷，不同地區(qū)的人們都能夠在短時間內迅速知曉周圍的世界所發(fā)生的事件。一旦有損教師尊嚴的事件發(fā)生，將會在短時間內成為人們熱議的焦點，迅速將教師推向風口浪尖，從而引起較大的負面社會效應。

三、教師尊嚴的重塑

重塑教師尊嚴是社會的要求、公眾的意愿、教師的心聲，可謂意義重大、迫在眉睫。而教師尊嚴的喚醒、維護與提升需要內外兼修，教師自身的強大是源頭活水，社會及其成員對教師工作的寬容、理解與支持則是動力系統(tǒng)。

1.喚醒教師尊嚴意識

首先，樹立積極向上的自我價值取向，獲取內在的生命價值感和尊嚴感。教師積極向上的自我價值取向來自教師對教育活動的正確認識。教師應該不斷追問自己：何為教育？為何而教？如何施教？只有這樣，才能認清教育之價值，才能弄清自身的價值定位。有了清晰的自我價值定位，教師在工作中才能體悟到教書育人的快樂與幸福，才能感受到個人的生命價值，并在追求個人生命價值中完善自我認知，培養(yǎng)自尊、自立、自強的人格尊嚴，贏得社會的尊重。另外，教師應通過學習，不斷提高自己的學識水平、道德修養(yǎng)及人格素養(yǎng)。教師要善于通過反思，不斷升華自己教書育人的藝術。作為教師應反問自己：是否“學為人師，行為世范”？是否在做一名教師中感受到了生命的快樂與幸福？……只有不斷反思才能不斷的自我提升，最終在教師崗位上贏得尊嚴，為社會作出貢獻。

其次，學會理性思考。在理性意志中，理性思考既實現(xiàn)自己又限制自己。就其推動人類幸福的目的而言，它實現(xiàn)著自己，就其需要防止有害的結果而言，它必須限制自己。因此，理性對教師而言也是一種重要的品格，它體現(xiàn)著教師的能力與魅力，指引著教師前進的方向。如果教師有理性，虐待學生的事件就不會發(fā)生；如果教師有理性，損害教師名譽準則的事情就不會發(fā)生；如果教師有理性，就不會喜怒無常，陰晴不定。理性使教師時刻保持一顆清醒的頭腦、一顆智慧的頭腦，它是教師尊嚴的守護神和指路燈。因此，教師在工作中應學會理性思考，培養(yǎng)理性之意志品格，讓教師尊嚴經(jīng)得起學生、家長、社會的拷問。

2.樹立“以人為本”的學生觀

首先，尊重學生。馬卡連柯把尊重作為教育的原則：“我的基本原則——永遠是盡量多地要求一個人，也要盡可能地尊重一個人。”如果說沒有愛就沒有教育的話，那么離開了尊重同樣也談不上教育，因為尊重是人的需要。每一位學生都渴望得到他人的尊重，尤其是教師的尊重。因此，在學生成長歷程中，教師一定要尊重學生，維護學生的人格尊嚴。

其次，學會傾聽。傾聽是教師尊重學生的一種方式，也是教師的一種品質和智慧，更是教師的一種基本能力。只有傾聽，才能獲得更多的真實信息，理智地作出判斷。教師只有學會傾聽，才能打開并走進學生的內心世界，發(fā)現(xiàn)學生內心世界的奧秘，才能真正了解、讀懂學生，才會伴隨理性的情感引導。

最后，學會引領。引領學生是教師的天職。如果教師的職責只止于讀懂學生、了解學生是遠遠不夠的。教師作為人類文明的傳播者，其使命在于對學生的引領。然而，引領什么？用什么來引領？這是教師應思考的關鍵問題。竇桂梅老師在《做一名有專業(yè)尊嚴的教師》一書中指出：“教育的真諦在于將知識轉化為智慧，將文化積淀為人格?！薄敖處熞蜃x書鑄就備課靈魂，便成就了教育的永恒愛心、理想信念、社會良知以及社會責任心，這才是一個真正的教師不可或缺的精神底子?！盵4]因此，教師應以文化知識為背景，善于選擇有價值的文化知識，啟迪學生的智慧，開啟學生向善的心靈。

3.營造尊師重教的社會氛圍

首先，凈化社會環(huán)境。對于教師尊嚴的維護來說，首先需要凈化的是學校及其周邊的環(huán)境，這是對教師尊嚴發(fā)展直接造成影響的、教師經(jīng)常接觸到的近距離環(huán)境。通過凈化學校及其周邊的小環(huán)境，進而凈化社會的大環(huán)境，讓功利主義、工具主義及個人貪婪的私欲無所容身，進而讓社會形成一個陽光的、透明的、凈化的場域，使得人人有素質、人人有道德、人人有尊嚴。教師若置身于這樣的社會之中，他們怎么能忍心做出損害自身尊嚴的事情？學生、家長置身于這樣的社會之中，他們怎么能忍心做出污蔑教師尊嚴的事情？同事、領導置身于這樣的社會之中，他們怎么能忍心勾心斗角，尊嚴掃地？教師應該成為環(huán)境的改造者與塑造者而不能成為被動接受者，應該成為社會環(huán)境的凈化者而不是被動熏染者。

其次，建立教師成長機制。教師尊嚴的維護不僅需要教師自身的自覺與自律，亦需要制度倫理的支持與保障；教師尊嚴的提升更需要建立有利于教師專業(yè)成長的機制。因此，教育職能部門應不斷完善、提高教師資格的準入制度，盡快建立適合教師成長的教學研究制度、培訓制度以及評價制度等，從制度上為教師松綁，維護教師尊嚴，讓教師真正成為有尊嚴、有自主性的職業(yè)。

最后，借助網(wǎng)絡提升教師尊嚴正能量。網(wǎng)絡能使不同地區(qū)的人們在短時間內迅速了解周圍世界所發(fā)生的事件。因此，學校、教育職能部門、社會傳媒應借助網(wǎng)絡大力宣傳教師先進事跡，這不僅給每位教師樹立了學習的榜樣，也能讓社會對教師職業(yè)有更深入的了解，從而形成尊師重教的風尚。

盧梭在《愛彌兒》中開篇明義地指出，“出自造物主之手的東西，都是好的，而一到了人的手里，就全變壞了”[5]。教師尊嚴也是如此?？梢哉f，教師尊嚴開始就存儲于教育活動中，一旦到了為利益驅動的人或環(huán)境中，教師尊嚴可能就碎了一地。因此，在物欲橫流的時代，更需要每位教師堅守教師尊嚴、愛護教師尊嚴、提升教師尊嚴。只有這樣，教師在學校中工作才能感受到個人生命價值的快樂與幸福，才能充滿自信、自尊、自強和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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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文獻

[1] 謝維和.教育活動的社會學分析[M].北京：教育科學出版社，2007.

[2] 布魯貝克.高等教育哲學[M].王承緒，譯.杭州：浙江教育出版社，1999.

[3] 鄧友超.呼喚一種既可信又可愛的教師實踐[N].中國教育報，2006-05-01（04）.

[4] 竇桂梅.做一名有專業(yè)尊嚴的教師[M].桂林：漓江出版社，200.

[5] 盧梭.愛彌兒[M].李平漚，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12.

[作者：孫自強（1980-），男，湖北通山人，海南師范大學繼續(xù)教育學院副院長，副教授，碩士；彭正文（1973-），男，江西萍鄉(xiāng)人，海南師范大學教育與心理學院副教授，碩士。]

【責任編輯 郭振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