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盱衡世局,在現(xiàn)代工商與資訊社會,由于社會事務之日繁,政府之行政權呈日益擴張之勢。故為防范政府濫權而淪為專制計,完善民意表達機制愈顯重要。揆之史實,在我國傳統(tǒng)社會,論及民意表達機制,首推諫議制度。證諸史籍,“堯有欲諫之鼓,舜有誹謗之木,湯有司過之士,武王有戒慎之鞀”。此先王之諫議遺制也。其肇基于初民社會之氏族民主制,亦為后世諫議制度之權輿?!耙獔猿止艦榻裼?、洋為中用,融通各種資源,不斷推進知識創(chuàng)新、理論創(chuàng)新、方法創(chuàng)新”。職是之故,回歸傳統(tǒng),透過管窺堯、舜、湯、武之諫議遺制,察其得失,以茲借鏡。繼而返本開新,開啟現(xiàn)代思維,探討民意表達機制完善之策,俾民眾之監(jiān)督權得以切實保障,藉以助益國家治理體系與治理能力之現(xiàn)代化。
關鍵詞:諫議制度;“欲諫之鼓”;“誹謗之木”;“司過之士”;“戒慎之鞀”
中圖分類號:K207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2095-4379-(2017)05-0001-08
作者簡介:佘文博(1993-),男,山東濟南人,中山大學法學院,碩士研究生。
A Discourse on the Expression of Modern Public Opinion:from the Perspectives of Ancient Remonstration Systems Adopted by the Emperors Yao,Shun,Tang and Wu
SHE Wen-bo
Sun Yat-sen University School of Law,Guangdong, Guangzhou, 510275
Abstract: We live in a world of information,where commercial and social affairs take place at an ever increasing pace.This naturally leads to an expansion of government power.Against this backdrop,it is very important to develop an effective system for the expression of public opinion to prevent autocracy caused by the abuse of power.In ancient China,the publics right to expression was guaranteed by what was known as the 'remonstration' system.Historical records state that “Emperor Yao set up a ‘drum of remonstration so that people who wanted to remonstrate could beat the drum.Emperor Shun built a ‘wooden board of criticism for people to write down their opinions,Emperor Tang had ‘remonstration officers,and Emperor Wu allowed officers to rotate a ‘rattle-drum of caution when they thought he was wrong.” These methods,originally used to realize democracy among clans,gradually evolved into the systems of remonstration adopted by ancient rulers.According to the governmental guidance of “constantly making innovations in knowledge,theories and methods by removing barriers set up by time and national borders”,it is important for us to discuss and improve the systems in place today for the expression of public opinion.These must be based on both modern ideas and the ancient remonstration systems,for the purpose of practically guaranteeing the publics right to supervise,and furthermore,contributing to the establishment of an effective modern state governance system.
Key words: Remonstration system;“Drum of remonstration”;“Wooden board of criticism”;“Remonstration officer”;“Rattle-drum of caution”
一、序論:問題之背景
公元2013年,中共十八屆三中全會召開,揭橥全面深化改革的總目標,即“完善和發(fā)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xiàn)代化”。①同時,全會要求,“加快推進社會主義民主政治制度化、規(guī)范化、程序化,建設社會主義法治國家,發(fā)展更加廣泛、更加充分、更加健全的人民民主”。②盱衡世局,在現(xiàn)代工商與資訊社會中,由于社會事務之日繁,政府之行政權呈日益擴張之勢。故為防范政府濫權而淪為專制計,在一定程度上完善民意表達機制,以公開、直觀地反饋政府施政效果愈顯重要。人民之“政權”與政府之“治權”各得其宜,始為現(xiàn)代政制運作之極則。
“法治”乃我國家、政府與社會的核心價值。我國《憲法》第四十一條規(guī)定,“中華人民共和國公民對于任何國家機關和國家工作人員,有提出批評和建議的權利”。并明定“任何人不得壓制和打擊報復”。衡酌現(xiàn)實,公民監(jiān)督權之行使有“檢舉”、“信訪”等成法可資運用。然面對陳情,些許地方政府罔顧人民權益而公然采行“打壓”、“截訪”之事時有發(fā)生。故而,直面如是情形,有學者認為,諸如前述保障公民監(jiān)督權之相關規(guī)定乃“更多出于一種制度設計的‘美觀需要,出于給人民一種憧憬或安慰的需要,一般只滿足于作出一些非常簡單粗疏的救濟方式宣告,而不在乎去設計這些原則性制度的具體操作細則或機制,不在乎考慮如何使那些外觀美好的制度得到切實運行的保障力或?qū)嶋H動力何在的問題”。③
準此以觀,欲切實保障公民監(jiān)督權之行使,實深賴于一種公開、直觀、具有震懾力及警世作用的民意表達機制以為憑藉。“新舊只是生命之一串,古今只是歷史之一環(huán),毀滅舊文化,即是窒息新生命”。④蓋此一民意表達機制之設計,自當肇基我國固有之政教傳統(tǒng),而為時下法治、民主的制度建設樹俗立化。
二、前論:問題之價值與學界之探討
在我國傳統(tǒng)社會,君主乃國家治亂之源。故為“維護政治秩序,使政治權力平穩(wěn)運行”,諫議制度應運而生,其“出于君主政治的自覺”。⑤質(zhì)言之,諫議制度之創(chuàng)設乃基于一種心理,即“承認天道的要求與王的能力之間存在距離,且不能完全靠自己加以克服,因而必須借助于他人的智慧與力量加以彌合”。⑥揆之史實,“諫議制度可以保證一個政治集團能夠使自己的統(tǒng)治更接近天道,從而保持自己的政治合法性長久存在,同時也使其治下的民眾幸福,社會繁榮;反之,如果沒有諫議制度,或諫議制度形同虛設,則使君主的無道得不到糾正,從而失去天命,民眾和社會也因此遭殃”。⑦惟諫議之對象乃君主本人,其內(nèi)容又多為臣民之于君主施政的“批評”與“建議”。透過格君心之非,以匡正君主決策之失誤。準此以觀,諫議制度不啻一種民意表達機制。而臣民之于君主的“監(jiān)督權”,亦得循此實現(xiàn)。
(一)問題之價值
揆之史實,先秦時期為我國傳統(tǒng)學術思想之定型期。見諸史籍,諸子在表達己見時,多“祖述堯舜”。⑧又我國固有之政治哲學,乃以民本思想為其道統(tǒng)。⑨此間,吊民伐罪、順天應人者,非湯、武莫屬。⑩質(zhì)言之,堯、舜、湯、武乃先賢公認的圣君明王。先王身處初民社會氏族民主精神尚未蕩然之世,夙夜在公,澤潤生民,為后世效法。此一時期,民氣發(fā)舒,民族之創(chuàng)造力與自信力躋入空前境況,自始華夏文明之宏規(guī)奠定。而這一切成就的取得,與以諫議制度為核心的民意表達機制之良性運行密切相關。
“要堅持古為今用、洋為中用,融通各種資源,不斷推進知識創(chuàng)新、理論創(chuàng)新、方法創(chuàng)新”。○11職是之故,回歸傳統(tǒng),透過管窺堯、舜、湯、武之諫議遺制,察其得失,以茲借鏡。繼而返本開新,開啟現(xiàn)代思維,探討民意表達機制完善之策,俾民眾之監(jiān)督權得以切實保障,藉以助益國家治理體系與治理能力之現(xiàn)代化。惟初探此一問題的最大價值,大抵于焉肇基。
(二)學界之探討
察之學界,關于諫議制度是否屬于監(jiān)察制度范疇的問題,計分二派,曰:肯定說與否定說。其中,“肯定說”之代表如中山先生,其在遺著《三民主義》中指出,“……像滿清的御史,唐朝的諫議大夫,都是很好的監(jiān)察制度,舉行這種制度的大權,就是監(jiān)察權”?!?2而持“否定說”者,在學界當屬晚近之事。2009年,陳謙先生在其大作《中國古代政治傳播思想研究:以監(jiān)察、諫議與教化為中心》中將“監(jiān)察”與“諫議”二者作概念之區(qū)隔,指出:“概括地說,監(jiān)察更多地表現(xiàn)為專制權力自上而下地對臣民的信息監(jiān)控,諫議則表現(xiàn)為臣民自下而上地通過信息傳播對專制權力實施的調(diào)節(jié)與制約?!薄?32015年,由晁中辰先生主編的我國首本系統(tǒng)研究中國諫議制度的學術專著《中國諫議制度史》付梓。其中,論及“諫議”與“監(jiān)察”二者之關系,編者指出:“以前,學術界一般將諫議制度附在監(jiān)察制度中略加提及。實際上,二者雖有比較密切的聯(lián)系,但畢竟有著本質(zhì)的不同。諫議是對君主的,是臣下對君主提出建議或規(guī)勸;監(jiān)察是對臣下的,是監(jiān)察臣下有無不法行為?!薄?4執(zhí)其兩者,拙稿認“否定說”之于“諫議”與“監(jiān)察”二者的區(qū)分實為合理,故擬將采行。
見諸學界對諫議制度既有之研究,大多著墨于秦漢之后,而涉及唐虞三代之諫議遺制的研究較少。查其緣由,學者多認此一時期之制度多系后世傳說,無信史以作研究之材料。然而,亦有學者持相反態(tài)度。學者王曉嵐以司馬光的《稽古錄》為依據(jù),指出:“我們從古史記載中能夠隱約揣測到古代部落聯(lián)盟的‘大度。他們善于接受輿論監(jiān)督,廣視聽于四方,使天下無壅塞?!薄?5然而,僅僅停留于“隱約揣測”的想象顯然難以服眾。近年以來,學者葉舒憲在參照二十世紀后期以來國際口傳文化研究之經(jīng)驗與結果后指出,“我們不能再輕易地附和崔述和古史辨派的觀點,將戰(zhàn)國秦漢間人寫下的遠古和三代古史傳聞當成虛構的產(chǎn)物。反之,希望借助于文物的證明力量,能夠從這些可能被書寫記錄者增飾和夸張變形的傳聞線索中解讀出失落的文化信息”?!?6而“伴隨著與時俱進的考古新材料出現(xiàn),對于夏商周三代的神話傳說內(nèi)容,需要從新的知識視野做廣泛的比較研究,對其敘事背后的實務原型和文化意蘊加以深入探析。”○17
舉凡歷史之具象,多系后世社會意識之載體。因之,歷史具象之真實與否,較其所承載之社會意識,本已微不足道。堯、舜、湯、武之諫議遺制縱使為后人之傳說,但“雖是傳說,‘諫鼓、‘謗木卻有十分頑強的生命力。歷朝歷代,從最高統(tǒng)治者到平民百姓,都確信堯舜用過‘諫鼓和‘謗木來鼓勵言論,并以此來倡導君主對言論的寬容”。○18
質(zhì)言之,堯、舜、湯、武之諫議遺制作為歷代臣民捍衛(wèi)自身意見表達自由而對君主行使“監(jiān)督權”的工具,實已上升至“文化符號”層面。其象征著臣民對言論自由的渴望以及期許君主廣開言路的要求。而至于其是否為“史實”的問題,則毋須過度深究。鑒此,拙稿擬將參酌時代精神,藉先王遺制之美意,觸類旁通,以靖獻于斯世。此誠當代學人應當努力之大方向、大題目。
三、本論:堯、舜、湯、武之諫議遺制管窺
“制度好可以使壞人無法任意橫行,制度不好可以使好人無法充分做好事,甚至會走向反面”?!?9今日視之,堯、舜、湯、武之所以成為圣君,彪炳后世,與其制度之良美實密不可分。諫議制度即為一例。查史籍關于堯、舜、湯、武之諫議遺制的表述,計有二種:《呂氏春秋》與《管子》為其代表。茲分引如下:
《呂氏春秋·不茍論·自知篇》對堯、舜、湯、武之諫議遺制作如是表述:
“堯有欲諫之鼓,舜有誹謗之木,湯有司過之士,武王有戒慎之鞀,猶恐不能自知。今賢非堯、舜、湯、武也,而有掩蔽之道,奚繇自知哉?”
而《管子·桓公問》有云:
“黃帝立明臺之議者,上觀于賢也;堯有衢室之問者,下聽于人也;舜有告善之旌,而主不蔽也;禹立諫鼓于朝,而備訊也;湯有總街之庭,以觀人誹也;武王有靈臺之復,而賢者進也;此古圣帝明王所以有而勿失,得而勿忘者也。”
審酌后世學者之考據(jù),關于堯、舜、湯、武之諫議遺制,拙稿擬采《呂氏春秋》之表述。具體緣由,詳述于后。
(一)堯:“欲諫之鼓”
太古之世,先民面對天災而謀與之調(diào)適,故誕生“神權”。斯時,“極聰明的人,便提倡神道設教,用祈禱的方法去避禍求?!薄!?0而“鼓”作為一祭祀工具,大抵于焉誕生。今人有云,堯舜之世不可考,故作為唐堯的諫議遺制——“欲諫之鼓”亦無探討之必要。然“近三十年來的考古發(fā)現(xiàn)基本打消了疑古派的疑問。在早于夏代紀年的山西襄汾陶寺遺址和進入夏代紀年的河南偃師二里頭遺址都出土了約相當于國家級政權的禮樂制度用鼓和石磬,這也就給唐堯建鼓和夏禹建鼓的神秘敘事,找到了非常實在的實物原型”?!?1唐堯之世,政治的力量已漸由“神權”而遞嬗為“君權”,斯時之君主素為“祭政合一”的領袖。而“鼓”的地位,業(yè)已由先前神道設教之工具一躍而為國家禮治之象征。由是觀之,在唐堯之世,“鼓”在部族政治生活中發(fā)揮的作用至深且鉅。因而,唐堯置“欲諫之鼓”作為當時的諫議制度,其可能性不能輕易否定。
見諸史籍,就“諫鼓”而言,《呂氏春秋》將其歸于唐堯的名下,而《管子》卻認“立諫鼓于朝”者為夏禹。證諸典籍,“‘禹立諫鼓于朝,除了《管子》記載和后人復述以外,亦不見于其他文獻記載”?!?2是故,拙稿以《呂氏春秋》所表述者為準。復據(jù)《管子》表述,“堯有衢室之問者,下聽于人也”。此所謂“衢室”,與其前述“明臺”者同,乃集會、議事之場所,深具“部落聯(lián)盟時代民主議事機構的性質(zhì)”?!?3然因其不屬于“諫議制度”之范疇,故茲暫不討論。
論者或曰,諫議之方式有多種,緣何唐堯擇“鼓”為其諫議制度之載體?唐代之白居易身為諫官,曾作《敢諫鼓賦——以“圣人來諫諍之道”為韻》一文,從中或可對此問題的答案窺視一二。
“鼓者工所制,諫者君所命。鼓因諫設,發(fā)為治世之音;諫以鼓來,懸作經(jīng)邦之柄。納其臣于忠直,致其君于明圣。將使內(nèi)外必聞,上下交正,于是乎唐堯得以為盛者也。至矣哉!君至公而滅私,臣有犯而無欺。諷諫者于焉盡節(jié),獻納者由是正辭。言之者無罪,擊之者有時。故謇謇匪躬,道之行也;鼝鼝不已,聲以發(fā)之。始也土鼓增華,蕢桴改造。外揚音以應物,中含虛而體道。不窕不摦,由巧者之作為;大鳴小鳴,隨直臣之擊考。有若坎其缶,于宛丘之下;又如殷其雷,在南山之隈。音鏘鏘以鏜鞳,響容與以徘徊。儆于帝心,四聰之耳必達;納諸人聽,七諍之臣乃來。故用于朝,朝無面從之患;行于國,國無居下之訕。洋洋盈耳,幽贊逆耳之言;坎坎動心,明啟沃心之諫。且夫鼓之為用也,或備于樂懸,或施于戎政。以諧八音節(jié)奏,以明三軍號令。未若備察朝闕,發(fā)揮庭諍。聲聞于外,以彰我主圣臣良;道在其中,以表我上忠下敬。然則義之與比,德必有鄰。將善旌而并建,與謗木而俱陳。是必聞其音,則知有獻替之士;聆其響,不獨思將帥之臣。嗟乎!舍之則聲寢,用之則氣振。雖聲氣之在鼓,終用舍之由人?!?/p>
約言之,陣陣鼓聲,以儆君心。先王因懔于無法獲知有效信息以致造成弊政,遂藉“鼓”在祭祀層面之固有權威與其自身獨特的音色,將其置于公共場域,而俾“欲諫者擊其鼓也”?!?4此乃后世“登聞鼓”之權輿。然由于君主專制之日炎,“登聞鼓”在表達民意的意義上,較唐堯的“諫鼓”可謂大打折扣。此一現(xiàn)象在元、明、清三朝體現(xiàn)尤甚?!?5
“治理國家,制度是起根本性、全局性、長遠性作用的”?!?6唐堯手創(chuàng)“欲諫之鼓”作為諫議制度,鼓勵臣民上書言事,集眾人之智而匡正決策之失誤,以行“公天下”之實。然作為一邦之元首,唐堯并不因盈盈鼓聲而擔心其“政府形象”遭受破壞,以致對臣民之擊鼓行為行暗中壓制之舉。作為初民社會之政治首領,唐堯以創(chuàng)設制度的他律方式對自身逞一時之快的短程利益加以限制,而謀求百姓天下的長程利益。惟其自身亦“以百姓之心為心”,享受其中。今日視之,唐堯之行誼實難能可貴。
(二)舜:“誹謗之木”
今人言及“誹謗”,多認其為貶義詞,與“造謠”、“污蔑”等詞同義。然查其古義,“謗者道人之事實,與誣譖不同,大言曰謗,微言曰誹、曰譏”?!?7是故,有學者認為,“‘誹謗一詞在古代是眾人批評首領過失的意思,是原始民主制的體現(xiàn)”?!?8
據(jù)《呂氏春秋》表述,虞舜之諫議遺制為“誹謗之木”。然《管子》在論及虞舜之求賢納諫時,卻將“告善之旌”歸于其名下。有學者認為,所謂“告善之旌”者,乃“臣民向君主推舉善人、善事的制度”?!?9而“誹謗之木”,顧名思義,乃臣民書君主之過失于表木也?!?0質(zhì)言之,“告善之旌”為“進善”,而“誹謗之木”為“書過”?!?1準此以觀,嚴格說來,“告善之旌”不屬于諫議制度之范疇。故茲僅以“誹謗之木”作探討之對象。
較唐堯的“欲諫之鼓”,史書對于虞舜的諫議遺制——“誹謗之木”的設立場所與形狀多所著墨。約言之,以“謗木”設立之場所言,計有四說:立于朝廷者,一說;立于通衢者,二說;立于橋頭者,三說;而謂謗木乃橋梁邊之木板者,四說?!?2由是觀之,虞舜所立之“謗木”不止一處。這樣設置,實在是為了社會各階層“書過”以表達民意的便利。以“謗木”之形狀言,史書有謂,“一縱一橫為午,謂以木貫表柱四出,即今之華表”?!?3
今察虞舜之遺意,在創(chuàng)設諫議制度之時,“誹謗”的載體之所以采用“木質(zhì)”,大抵因其質(zhì)軟,便于臣民鐫刻以“書過”。待“謗木”之內(nèi)容充滿,政府便于祛除舊痕,以利臣民復次“書過”。而其之所以設計成橫木貫穿縱木的形狀,厥為使橫木為道路之標識,以指引行人。由是觀之,作為諫議制度的“誹謗之木”,納“諫議”與“指示”之雙重功能于一體。其設置之初衷,凸顯虞舜重民之遺愛。
蓋“華表”乃在“謗木”的基礎之上裝飾加工而成。有學者指出,具有諫議——民意表達作用的“謗木”至秦朝始被廢除。漢代以降,其成為徒具裝飾性功能的“華表”?!?4三代以降,皇權日盛,民權日衰。先王創(chuàng)制的諫議制度,竟淪為后王點綴門面的裝飾品。于今,反觀“謗木”變“華表”的歷程,不禁令人唏噓。各中緣由,君主專制制度難辭其咎。
論者或曰,民眾之素質(zhì)參差不齊,倘開放指陳政府過失的渠道,如何保證民意之表達遵循正確思想而不妄議國政?若民眾在“謗木”上肆意發(fā)泄怨氣,則制度設置之初衷安在?英儒有云,“可怕的禍患不在部分真理之間的猛烈沖突,而在半部真理的平靜壓熄”?!?5眾生蕓蕓,掌握全部真理的個人與組織未曾有也。而各人與各團體意見之充分表達,以互通訊息之有無,庶幾可獲致真理之全部。社會進步,舍此無他,言論自由之法律保障實深賴之?!叭瞬皇巧裣?,提意見、提批評不能要求百分之百正確”?!?6因此,在民眾依法行使監(jiān)督權時,政府部門動輒斥之的態(tài)度,即應切實糾正。反視虞舜設置“誹謗之木”的遺意,其最大的現(xiàn)實價值莫過于此。
(三)湯:“司過之士”
蓋唐虞之世,在初民社會之氏族民主精神的影響下,君民協(xié)力共治天下,所謂“夫天下之大,非一人之所能治,而分治之以群工”?!?7社會咸認“天下之治亂,不在一姓之興亡,而在萬民之憂樂”?!?8因之,臣子關于入仕的態(tài)度,多抱持“為天下,非為君也;為萬民,非為一姓也”?!?9君臣關系清清爽爽:無天下之責者,視君為路人;而以天下為事者,則視君為師友?!?0前述堯、舜之諫議遺制——“欲諫之鼓”與“誹謗之木”得以創(chuàng)制,而民意之表達暢遂通達者,端賴孳孕當時社會政治環(huán)境的氏族民主精神。
夏朝建立,自此王位世襲,天下為家。斯時,以諫議制度言,“原始社會時全體氏族成員對首領的民主監(jiān)督變成了臣下對君主的諫言”?!?1夏桀虐民,商湯伐之。時至商代,“盡管隨著王權的伸張且日固,民權日削,但原始公社民主制的影響力尚存”?!?2據(jù)《呂氏春秋》記載,商湯創(chuàng)設“司過之士”為諫議制度。而《管子》卻云,“湯有總街之庭”。證諸史籍,“總街之庭”除《管子》記載與后人復述外,不見于其他文獻?!?3是故,茲采《呂氏春秋》之表述,認商湯之諫議遺制為“司過之士”。
據(jù)考證,“司,主也。主,正也。正其過闕也”。○44而所謂“司過之士”,其職責乃“專掌伺察人君之過失”。○45由是觀之,至商湯之世,專職的“諫官”出現(xiàn),諫議制度的參與群體已由“臣民全體”遞嬗為“專職官僚”。易言之,“民諫”漸漸地為“官諫”所取代?!?6至“民諫”與“官諫”孰優(yōu)孰劣?世人自有公論。惟“官諫”之流弊,亦為后世“諫議制度”所因襲,行之既久,終喪失其內(nèi)在活潑之生命力,隨君主專制制度之傾覆而走入歷史?!?7
“讓人民監(jiān)督權力,讓權力在陽光下運行,是把權力關進制度籠子的根本之策”。○48商湯乃圣君,僅憑“司過之士”即可匡正過失。然其子嗣無法保證皆賢良之輩:倘為中材,則如“伊尹訓太甲”,非貴戚尊長采行強制手段無以導君心于正途。然若為庸才,荒淫如紂,則只有被討伐之一途。質(zhì)言之,惟有注重“民諫”,完善民意表達機制,讓政權的真正主體發(fā)聲,則政府治權的永續(xù)方可謀之。
(四)武:“戒慎之鞀”
據(jù)《管子》所言,“靈臺之復”乃武王之遺制。然有學者考證,“靈臺可能作于周文王之世,武王用以作為資政機構”。○49鑒此,茲采《呂氏春秋》表述,認武王之諫議遺制為“戒慎之鞀”。
“鞀”亦作“鼗”,據(jù)學者言,乃“一種有柄的小鼓,亦即撥浪鼓”?!?0依古人注釋,“欲戒君令慎疑者搖鞀鼓”為“戒慎之鞀”的本義?!?1較唐堯的“諫鼓”,武王之“鞀鼓”多顯小巧靈便。惟論及聲響,其“治世之音”顯然不及“諫鼓”洪亮。不寧為是,以諫議之莊重角度言,“戒慎之鞀”良于“司過之士”。據(jù)《周禮·地官》載,周文王時,設“保氏”一職,為專職諫官?!熬魅绻羞^失,由保氏進行諫諍”?!?2是故,“戒慎之鞀”大抵亦由保氏手執(zhí),其他臣子無權使用,遑論一般民眾。準此以觀,商周以降,由于專職“諫官”的出現(xiàn),諫議之參與群體呈遞減趨勢,已無法與“人人皆諫官”的唐虞之世相比擬。
皇天無親,惟徳是輔。斯乃殷商覆亡的最大教訓。若云武王之諫議遺制系損益前代而創(chuàng)設,仍以專職“諫官”為行使之主體。然在其他領域,周代之圣君賢相卻極重民意。載之史籍,斑斑可考。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川壅而潰,傷人必多,民亦如之。是故為川者決之使導,為民者宣之使言?!蛎駪]之于心而宣之于口,成而行之,胡可壅也?若壅其口,其與能幾何?”(《國語·周語》)
周厲王弭謗,召穆公非之。諄諄諶訓,揭橥政府壓制民眾言論之弊害。主張對待公眾輿論,應疏導應對。今日聞之,振聾發(fā)聵。
“小司寇之職,掌外朝之政,以致萬民而詢焉。一曰詢國危,二曰詢國遷,三曰詢立君?!保ā吨芏Y·小司寇》)
蓋西周之時,人口尚稀,故國家凡遇“兵寇之難”、“徙都改邑”與“無冢適選于庶”等事,政府尚須征詢國人,唯公意是從?!?3西洋近世所謂“全民公決”的民意表達機制,不啻周制之遺意。中共十八屆三中全會昭示我們,推進協(xié)商民主廣泛多層制度化發(fā)展,須“在黨的領導下,以經(jīng)濟社會發(fā)展重大問題和涉及群眾切身利益的實際問題為內(nèi)容,在全社會開展廣泛協(xié)商,堅持協(xié)商于決策之前和決策實施之中”?!?4是故,在此背景下,匯通先王重大問題“謀及庶人”的民本資源,或可助益時下體制機制之創(chuàng)新。
證諸典籍,對于堯、舜、湯、武之諫議遺制的表述,《呂氏春秋》與《管子》呈現(xiàn)差異較大。以《管子》之相關表述言,其記載內(nèi)容與其他文獻多有出入,“存在著時間上的錯亂和邏輯上的混亂”?!?5故有學者認為,《管子》“所舉黃帝、堯、舜、禹、湯、武王等等于史無征,系托古而言今”?!?6而所謂“今”者,即管子建議齊桓公效法先王遺制,設“嘖室之議”,以“求賢納諫”。梁任公有云,管子“所云‘嘖室之議則竟主張設立法定的民意機關矣。雖其性質(zhì)非必與現(xiàn)代議會同,且在歷史上亦未嘗實現(xiàn),然固不可不謂為一種穎異之理想也”?!?7
四、余論:先王諫議遺制之流變
大凡制度,其自誕生之日起,均須經(jīng)歷由發(fā)展、成熟而至衰落的過程。前述堯、舜、湯、武之諫議遺制作為我國傳統(tǒng)社會諫議制度之濫觴,自不待言?!?8唐虞三代以降,“儒家用以勸說封建帝王‘聽諫、‘聽謗的說教漸漸虛化,‘諫鼓、‘謗木也由儒家用來規(guī)范帝王德行的象征物,變成了帝王用來把自己裝飾成能‘聽諫、‘聽謗的、有堯舜之德的‘圣君的裝飾品”?!?9質(zhì)言之,綜觀堯、舜、湯、武之諫議遺制——先民民意表達機制的后世流變,可以看出,伴隨君主專制制度之勃興與強化,“中國古代‘民意的自主表達空間隨著歷史的進程而逐步縮小”?!?0
“言路通塞,天下治亂系焉。言路通,則雖亂易治也;言路塞,則雖治易亂也”?!?1揆之史實,三代以降,言路之通塞與否,多系于君主一人之好惡。明清之際,在我國傳統(tǒng)社會之后期,君主專制日趨強化。然壓迫愈甚,反抗欲烈,民間社會之民本思想與自由精神可謂躍躍然動焉。時代之先覺者,如梨洲先生者流,哀我生民而痛陳道:“為天下之大害者,君而已矣?!薄?2惟諫議制度之運作,端賴君臣關系之良性互動。諫君之過失,乃臣職責之所在。然三代以降,臣民因久處專制氛圍之中,習之既久,故誤認“主奴關系”為“君臣關系”。嗣經(jīng)小儒附會,竟成為“君臣之大義”,無所逃于天地之間?!?3此種認知,這在某種程度上助長了君主專制的氣焰,亦使臣民諫議之難度陡增于無形。
梨洲先生指出,與“人”相比,“法”是第一重要的。故曰,“有治法而后有治人”?!?4唐虞三代,“天子之所是未必是,天子之所非未必非,天子亦遂不敢自為非是,而公其非是于學?!薄!?5據(jù)此,先生特倡議將我國固有之“學?!备闹茷槊褚鈾C關,令“每朔日,天子臨幸太學,宰相、六卿、諫議皆從之。祭酒南面講學,天子亦就弟子之列。政有缺失,祭酒直言無諱”?!?6
我國傳統(tǒng)社會之士人,多抱持“為生民立命”的理念。而太學之祭酒即為士人群體的代表。天子質(zhì)詢于祭酒,彼已非原先專制之君主,而實為國民之第一公仆也。蓋“民主政治建立初期,文化知識和政治經(jīng)驗事實上是貴族階級獨占的。當經(jīng)濟基礎和時代潮流決定歷史演變趨向的時候,貴族分子有的出于個人的信念,有的純粹為了滿足個人的野心,投向人民方面,成為民主政治的斗士,這是一種合乎歷史規(guī)律的現(xiàn)象”?!?7故若開此先河,循此以往,“公論”之范圍必終由太學之士人擴大至一般民眾。此不啻復明先王之諫議遺制而返本開新者也。
五、結論:先王諫議遺制之現(xiàn)代價值
“權力不論大小,只要不受制約和監(jiān)督,都可能被濫用”?!?8平情而論,由堯、舜、湯、武之諫議遺制發(fā)其端的我國傳統(tǒng)社會諫議制度,作為一種民意表達機制,發(fā)揮了限制君權的作用,是“借用另一部分個人的不同視角的他律的限權制度”?!?9
中共十八屆四中全會昭示我們,“加強黨內(nèi)監(jiān)督、人大監(jiān)督、民主監(jiān)督、行政監(jiān)督、司法監(jiān)督、審計監(jiān)督、社會監(jiān)督、輿論監(jiān)督制度建設,努力形成科學有效的權力運行制約和監(jiān)督體系,增強監(jiān)督合力和實效”?!?0以是衡之,反觀先王之諫議遺制,其中,唐堯的“欲諫之鼓”可納于今日“社會監(jiān)督”之范疇。譬如,政府機關可置“諫鼓”于其辦公場所,以供陳情民眾敲而擊之。相關負責人員遂聞聲接洽,將其陳情內(nèi)容記錄在冊。虞舜的“誹謗之木”可納于今日“輿論監(jiān)督”之領域。政府部門可于通衢之處或其他公共場域置“謗木”若干,以供民眾指陳政府施政之得失,直觀反映社情民意。政府之相關負責人員可定期將“謗木”所呈現(xiàn)之內(nèi)容統(tǒng)整在冊,以備施政之檢討。惟商湯的“司過之士”與武王的“戒慎之鞀”,乃君主時代專任“諫官”之職掌,一般民眾無以參與。今君主既廢,情勢變更,故可將其觸類引申、匡補闕遺而納入行政部門的內(nèi)部監(jiān)督之中。
質(zhì)言之,社會監(jiān)督之“諫鼓”與輿論監(jiān)督之“謗木”皆統(tǒng)攝于民主監(jiān)督的大范疇之中,繼而使民意表達機制之設計蘊含中國傳統(tǒng)元素。民意具征,政府惕厲。先王諫議遺制所呈現(xiàn)的公開、直觀的監(jiān)督特點,及其啟動之后所產(chǎn)生的震懾力和警世作用俾能切實保障公民監(jiān)督權之行使。蓋一言以蔽之,堯、舜、湯、武之諫議遺制作為一種制度資源,深具現(xiàn)代價值。故而,論及復興先王諫議遺制的某些元素及其精神的緣由,有學者指出,諫議制度“不僅因其生長于中國本土而經(jīng)歷過國情的考驗和具有傳統(tǒng)的親和力,而且作為不同于西方資源的資源使得政治制度增加了多樣性的參照”?!?1
[注釋]
①中國共產(chǎn)黨第十八屆中央委員會第三次全體會議文件匯編[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3.4.
②中國共產(chǎn)黨第十八屆中央委員會第三次全體會議文件匯編[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3:19.
③范忠信.古代中國人民權益損害的國家救濟途徑及其精神[J].現(xiàn)代法學,2010,32(4).
④錢穆.政學私言[M].北京:九州出版社,2010:211.
⑤陳謙.中國古代政治傳播思想研究:以監(jiān)察、諫議與教化為中心[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9:131.
⑥盛洪.憲政結構中的諫議制度及其現(xiàn)代意義[J].天府新論,2015(3).
⑦盛洪.憲政結構中的諫議制度及其現(xiàn)代意義[J].天府新論,2015(3).
⑧譬如,“大哉,堯之為君也!”(<論語·泰伯>)“無為而治者,其舜也與!”(<論語·衛(wèi)靈公>).
⑨舉凡民本思想之究竟義,約有五端:(1)以人民為政治之主體;(2)君之居位,必須得到人民之同意;(3)“保民”、“養(yǎng)民”;(4)“義利之辯”;(5)“王霸之爭”(金耀基.中國民本思想史[M].臺北:臺灣商務印書館,1993:8-11.)
⑩“湯武革命,順乎天而應乎人,革之時大矣哉.”(<易經(jīng)·革>)孟子亦言:“堯、舜,性者也;湯、武,反之也.”(<孟子·盡心下>)。此所言之“革命”,乃“水火相息而更用事,猶王者受命,改正朔,易服色”之謂也.([清]李道平撰,潘雨廷點校.周易集解纂疏[M].北京:中華書局,1994:435.)
○11習近平.在哲學社會科學工作座談會上的講話[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6.16.
○12孫中山.三民主義[M].臺北:中央文物供應社,1977:216.
○13陳謙.中國古代政治傳播思想研究:以監(jiān)察、諫議與教化為中心[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9:129.
○14晁中辰主編.中國諫議制度史[M].北京:中華書局,2015.1.
○15王曉嵐.先秦時期輿論監(jiān)督初探[J].史學月刊,1992(4).
○16葉舒憲.<容成氏>夏禹建鼓神話通釋——五論“四重證據(jù)法”的知識考古范式[J].民族藝術,2009(1).
○17葉舒憲.<容成氏>夏禹建鼓神話通釋——五論“四重證據(jù)法”的知識考古范式[J].民族藝術,2009(1).
○18蔡浩明.論中國古代輿論監(jiān)督法制的兩重性——對“誹謗之木”與“誹謗者族”的歷史解讀[J].湖南涉外經(jīng)濟學院學報,2015,15(3).
○19鄧小平文選(第二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4:333.
○20孫中山.三民主義[M].臺北:中央文物供應社,1977:97-98.
○21葉舒憲.<容成氏>夏禹建鼓神話通釋——五論“四重證據(jù)法”的知識考古范式[J].民族藝術,2009(1).
○22張連偉.<管子·桓公問>與先秦時期的監(jiān)察制度[J].管子學刊,2008(1).
○23張連偉.<管子·桓公問>與先秦時期的監(jiān)察制度[J].管子學刊,2008(1).
○24陳奇猷校釋.呂氏春秋校釋[M].上海:學林出版社,1984:1603.
○25趙映誠.鼓與中國古代的言事制度[J].理論月刊,2001(4).
○26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習近平關于全面深化改革論述摘編[M].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14.28.
○27王曉嵐.先秦時期輿論監(jiān)督初探[J].史學月刊,1992(4).
○28王曉嵐.先秦時期輿論監(jiān)督初探[J].史學月刊,1992(4).
○29張連偉.<管子·桓公問>與先秦時期的監(jiān)察制度[J].管子學刊,2008(1).
○30陳奇猷校注釋.呂氏春秋校釋[M].上海:學林出版社,1984:1603.
○31張連偉.<管子·桓公問>與先秦時期的監(jiān)察制度[J].管子學刊,2008(1).
○32叢龍海,徐海巖.華表的起源[J].春秋,2001(1).
○33李緒武.“華表”的來歷[J].文史哲,1992(2).
○34叢龍海,徐海巖.華表的起源[J].春秋,2001(1).
○35[英]約翰·密爾.論自由[M].許寶骙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59.61.
○36習近平.在知識分子、勞動模范、青年代表座談會上的講話[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6.7.
○37[明]黃宗羲著,孫衛(wèi)華校釋.明夷待訪錄校釋[M].長沙:岳麓書社,2010.12.
○38[明]黃宗羲著,孫衛(wèi)華校釋.明夷待訪錄校釋[M].長沙:岳麓書社,2010:13.
○39[明]黃宗羲著,孫衛(wèi)華校釋.明夷待訪錄校釋[M].長沙:岳麓書社,2010.12.
○40[明]黃宗羲著,孫衛(wèi)華校釋.明夷待訪錄校釋[M].長沙:岳麓書社,2010:15.
○41晁中辰主編.中國諫議制度史[M].北京:中華書局,2015.7.
○42何寧生.先秦的公眾輿論監(jiān)督論略[J].西域研究,2004(1).
○43張連偉.<管子·桓公問>與先秦時期的監(jiān)察制度[J].管子學刊,2008(1).
○44陳奇猷校釋.呂氏春秋校釋[M].上海:學林出版社,1984:1603.
○45陳奇猷校釋.呂氏春秋校釋[M].上海:學林出版社,1984:1603.
○46何寧生.先秦的公眾輿論監(jiān)督論略[J].西域研究,2004(1).
○47有學者指出,“諫議制度”之局限性主要表現(xiàn)在以下幾個方面:(1)諫議制度是君主專制制度的一種補充,而最后起決定作用的是君主自身;(2)臣下直言進諫風險太大;(3)古代諫官往往卷入朋黨之爭,黨同伐異,挾私報復,致使進諫淪為朋黨執(zhí)政的工具;(4)諫議的質(zhì)量和效果與諫官的個人素養(yǎng)和投機心理有關.(晁中辰主編.中國諫議制度史[M].北京:中華書局,2015:692-693.)
○48中國共產(chǎn)黨第十八屆中央委員會第三次全體會議文件匯編[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3.54.
○49張連偉.<管子·桓公問>與先秦時期的監(jiān)察制度[J].管子學刊,2008(1).
○50范忠信.古代中國人民權益損害的國家救濟途徑及其精神[J].現(xiàn)代法學,2010,32(4).
○51陳奇猷校釋.呂氏春秋校釋[M].上海:學林出版社,1984:1604.
○52晁中辰主編.中國諫議制度史[M].北京:中華書局,2015.10.
○53[清]孫詒讓撰,王文錦,陳玉霞點校.周禮正義[M].北京:中華書局,1987:2762.
○54中國共產(chǎn)黨第十八屆中央委員會第三次全體會議文件匯編[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3:47-48.
○55張連偉.<管子·桓公問>與先秦時期的監(jiān)察制度[J].管子學刊,2008(1).
○56胡家聰.管子新探[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5:349.
○57梁啟超.先秦政治思想史[M].北京:東方出版社,1996:231.
○58有學者認為,我國古代諫議制度的演變過程,大致可劃分為四個階段,即萌芽(先秦)——發(fā)展(秦漢和魏晉南北朝)——成熟(唐宋)——衰落(元明清).而先王之諫議遺制屬“萌芽階段”.(晁中辰主編.中國諫議制度史[M].北京:中華書局,2015:686.)
○59蔡浩明.論中國古代輿論監(jiān)督法制的兩重性——對“誹謗之木”與“誹謗者族”的歷史解讀[J].湖南涉外經(jīng)濟學院學報,2015,15(3).
○60陳謙.中國古代政治傳播思想研究:以監(jiān)察、諫議與教化為中心[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9:182.
○61蔡浩明.論中國古代輿論監(jiān)督法制的兩重性——對“誹謗之木”與“誹謗者族”的歷史解讀[J].湖南涉外經(jīng)濟學院學報,2015,15(3).
○62[明]黃宗羲著,孫衛(wèi)華校釋.明夷待訪錄校釋[M].長沙:岳麓書社,2010.9.
○63[明]黃宗羲著,孫衛(wèi)華校釋.明夷待訪錄校釋[M].長沙:岳麓書社,2010:108-109.
○64[明]黃宗羲著,孫衛(wèi)華校釋.明夷待訪錄校釋[M].長沙:岳麓書社,2010:19.
○65[明]黃宗羲著,孫衛(wèi)華校釋.明夷待訪錄校釋[M].長沙:岳麓書社,2010:28.
○66[明]黃宗羲著,孫衛(wèi)華校釋.明夷待訪錄校釋[M].長沙:岳麓書社,2010:32.
○67顧準.希臘城邦制度[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2:133.
○68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習近平關于全面依法治國論述摘編[M].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15.59.
○69盛洪.憲政結構中的諫議制度及其現(xiàn)代意義[J].天府新論,2015(3).
○70中國共產(chǎn)黨第十八屆中央委員會第四次全體會議文件匯編[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4.39.
○71盛洪.憲政結構中的諫議制度及其現(xiàn)代意義[J].天府新論,201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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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謝冰瑩等編譯.新譯四書讀本[M].臺北:三民書局,2014.
[27]晁中辰主編.中國諫議制度史[M].北京:中華書局,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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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何寧生.先秦的公眾輿論監(jiān)督論略[J].西域研究,20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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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蔡浩明.論中國古代輿論監(jiān)督法制的兩重性——對“誹謗之木”與“誹謗者族”的歷史解讀[J].湖南涉外經(jīng)濟學院學報,2015,15(3).
(上接第12頁)○11陳盼盼.歐盟民商事判決承認與執(zhí)行制度:發(fā)展與變革——2012年<布魯塞爾條例I>(重訂本)介評[J].淮南師范學院學報,2015,17(4)(總第29期).
○12Green Paper on the Review of Council Regulation(EC)No 44/2001 on Jurisdiction and the Recognition and Enforcement of Judgements in Civil and Commercial Matters.
○13重訂布魯塞爾1號法規(guī):你需要知道的一些事[EB/OL].http://www.kwm.com/zh/knowledge/insights/recast-brussels-i-regulation-what-you-need-to-know-20150112,2016-4-1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