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新春,唐文艷
(東北林業(yè)大學 外國語學院,黑龍江 哈爾濱 150040)
朱迪斯·巴特勒是當代最為著名的猶太裔美國女權主義與后結構主義哲學家。她所提出的性別操演理論是酷兒理論中的重要組成部分,這項理論使她從新的視角剖析了性別的概念,為女權主義、主體話語、文化權力等提供了新的研究視野。盡管其理論的爭議性也使得人們對她的評價褒貶不一,但其著作所涉及的領域之廣,在哲學、政治學、法學、文學、倫理學等方面的創(chuàng)新理論成果卻不可小覷。朱迪斯·巴特勒的理論試圖從后現(xiàn)代主義的維度定義傳統(tǒng)認知中的性別概念,她摒棄了傳統(tǒng)“邏各斯”主義的中心概念,對傳統(tǒng)性政治來說是一種挑戰(zhàn)。
作為以女性為理論興趣和素材來源的女權主義者,朱迪斯·巴特勒以后現(xiàn)代主義模式來建構主體身份,旨在顛覆傳統(tǒng)理念中對女性身份的認知模式,而性別操演理論(gender performativity)的提出,使她得以邁上這座學術之階。那么,性別操演理論究竟闡述的是什么內容呢?操演一詞曾被提及作為一個專業(yè)術語是語言學的一個詞匯,而后被不斷深化和挖掘為性別操演。后來又在巴特勒性屬理論中和主體身份以及社會性別和生理性別的關系上被廣泛應用。她認為性別本身變化是流動性存在,并非恒久不變的,可以理解為是指一個相對集中點,這個集中點位于文化上和歷史上特定的種種具體關系中[1]。這是在文學方面的簡單定義,而在性別方面,傳統(tǒng)觀念認為它是固有屬性決定的,是先天的產物,后天只需要去辨別即可。例如,一個嬰兒出生,醫(yī)生第一眼通過解剖學上的器官屬性直接可以判斷出是男孩或女孩,醫(yī)生的話語結果只有對或錯,也就是說,如果一個長著男性屬性器官的嬰兒,醫(yī)生把他判斷為女嬰,那么醫(yī)生所說的即是錯誤的,孩子的性別是已經確定的,不會因為醫(yī)生的主觀認知而發(fā)生改變,這是傳統(tǒng)社會的共識,是從生理結構上判斷人的性別。然而,朱迪斯·巴特勒之后引用了西蒙娜·德·波伏娃的社會性別之說闡述和擴展自己的理論。西蒙娜·德·波伏娃指出“女人并不是天生就有的,而是說是逐漸形成的?!盵2]她以女性為理論基點,指出女性不是出生時候由生理結構決定的,而是由社會后天養(yǎng)成的,為此她創(chuàng)建了社會性別這個概念。可以看出,社會性別是相對于傳統(tǒng)意義上的生理性別而言的,而生理性別是屬于解剖學上的定義,把它同社會的文化認知結構相聯(lián)系,便會產生對于女性的不公平結果。從生理結構上看,女性較之男性在后天的生產生活中,也就是在維持生命活動的實踐中處于弱勢地位,例如在肌肉發(fā)達程度上女人不如男人,女人在哺育孩子的過程中付出的較男人要更多一些,這些都給女人在求職、工作中帶來了不利影響。而將生理屬性與后天的文化結構進行聯(lián)結,則必然導致女性在男權為主導的文化系統(tǒng)中處于劣勢地位,這種差別對于女性來說是不公平和無益的。所以,若要改變這種待遇只能將生理性別和文化結構之間的聯(lián)系切斷,重新定義文化結構中的性別評判標準。西蒙娜·德·波伏娃指出“每個主體都要十分明確地通過開拓或設計去扮演自己的角色,而這種開拓和設計被視為一種超越方式?!盵3]這就說明從公平角度來看,社會性別的劃分不能用固有的標準,否則女性可能還會受束于某個規(guī)則之中,而無法得到徹底解放。按照這種邏輯思想,婦女解放和自由是不再依附于男人的這種性秩序,而是具有自己獨立的生存空間,并能夠反抗其壓迫,具有一切生活和生存的主動權,而矛盾的是即使她有自己的獨立生存,她也仍然會不折不扣地為他而生存;盡管相互承認對方是主體,但每一方對于對方仍舊是他者[4]。近言之,主體的話語地位是動態(tài)的、相互的、可逆的。因此,她用性別操演來說明主體的性別應該由他所扮演的角色決定,表演(performativity)代表性別是生成物,而不是原生物,當主體扮演公主時,無論是男人或女人來扮演,那么他就被看成是女性,應該享受到女性的待遇。
當然,西蒙娜·德·波伏娃的理論不是從一個維度完全切換到另一個維度,她沒有否定人的自然屬性的存在意義,為了使其理論變得“柔和”,她在代表作《第二性》中多次借用馬克思的觀點來闡釋自己的理論。馬克思曾經指出過所謂最根本和最自然的人與人之間關系莫過于男女之間的關系,我們不可忽略這層關系的自然性,它的屬性就猶如物質決定意識一般,是反應人類屬性的本質,因而必須以它為前提。由此可以判斷出,西蒙娜·德·波伏娃希望將自己的理論作為現(xiàn)有的成熟理論上的一種延展,或者說她不想使自己完全陷入后現(xiàn)代的窘境,這樣理論更容易被人們所接受,能夠把理論限定到自然的環(huán)境中。朱迪斯·巴特勒將社會性別與生理性別的關系都建立在自我心理上或文化上的定性,且是特定主體對異性戀的欲望,這兩點都基于她對自然性的忽視,其徹底割裂社會性別和生理性別的激進性令人深思,在她認為異性戀的制度化是強制性和自然化的,因此她提倡去自然化并解構二元對立觀念。如學者都嵐嵐所言,“他對語言和話語的關注使女性主義反對男性霸權主義的陣地從實施物質壓迫的社會體制轉向意識形態(tài)批判和話語實踐領域?!盵5]她十分清醒想動搖根深蒂固的男權制并非易事,這得要求她的理論具備完善的系統(tǒng)性和科學性,只有這樣才能沖擊和搗毀傳統(tǒng)意識形態(tài)中對女性身份政治話語的禁錮。所以時至今日,她仍在努力完善和傳播她的理論。
其實,無論是西蒙娜·德·波伏娃還是朱迪斯·巴特勒,或者另外一些以身份主體為切入點的女權主義思想家,如美國批評家瑪麗·樸維等,她們的理論相對于傳統(tǒng)的意識形態(tài)來說可以歸為解構主義,她們對女性主體身份固定話語的態(tài)度是反對的。西方在經典結構主義上信奉的共識是“邏各斯中心主義”,邏各斯(logos)來源于希臘語,意為根源的或者本質的,無需懷疑的?!斑壐魉怪行闹髁x”提倡事物的二元對立性,這一點有些像中國的陰陽說,不同之處在于它對二元的界線或地位劃定比較清晰,例如它認為正確對應錯誤,正對應反,上對應下。在看待性別上,它規(guī)定男女是互相對立的,也就是說男女之間是有明顯界限的。對立的兩者中。在男女關系中,它規(guī)定了男性的主導地位,即女性在社會中從屬于男性。這種確立從意識形態(tài)層面給男女的責任關系套上了一個倫理的“緊箍咒”,從文化認知上給男女劃定了差別,它成為制約或壓迫女性的精神武器,無論女性怎么努力似乎都是為男性中心服務的。這種認知的形成不難理解,在人類社會,男女兩種性別,用中國陰陽學說來理解,女性屬陰,具有陰柔之性,性格上較之男性來說比較矜持。這種關系在動物界來說也較為普遍,在求偶或交配過程中,雄性往往處于主動;在捕食或抵御天敵的過程中,雄性往往也承擔了主要責任。在自身生存上,雄性似乎發(fā)乎著更大的作用,所以男女之間的這種自然關系形成了文化認知上的關系便順理成章。要打破這個文化禁錮,只有從意識形態(tài)上進行切入,而意識形態(tài)中,對女性的定義根源是模糊的,當人們交談或交往時,構成了一個即時語境的狀態(tài),在這個語境中來對主體身份進行定義,朱迪斯·巴特勒提出質疑——既然這樣,為什么不回歸到語境狀態(tài)中,回到話語層面使女性的主體身份成為語言狀態(tài)物或生成物,而非客觀存在物。這點在政治上具有作用,它給女性爭取了平等的機會。在男權社會里,盡管能得到很多響應,但是要動搖根深蒂固的文化認知顯然并非易事,而且這個理論提出無疑會沖擊男性中心的權威,從這一點上來說帶來爭議也是在所難免。
新理論的提出一般都逃不過追捧與詬病的命運。朱迪斯·巴特勒的性別操演理論得到的追捧者首先是她的學生們,作為共同興趣團隊的成員,他們積極傳播性別操演理論,動用諸如網絡、紙媒等多種手段讓人們了解和熟悉這個理論,甚至專門辦了雜志《朱迪》(Judy)來推動理論的傳播和完善。他們認為性別操演理論顛覆了傳統(tǒng)的性觀念,通過自身對“性別”的自由操演,使得內心的壓抑情感徹底釋放出來。另一方面,由于她否定或者說模糊了生理性別的概念,因此一些同性戀者和異裝癖者等把她奉為知音,因為性別操演理論對于他們回擊社會中否定的聲音提供了話語動力和根據。而她對性別在霸權語言里以一種實在的面貌存在,從形而上學來說是始終如一的一種存在。這樣的表象是通過語言或者話語的操演扭曲而達成的,它掩蓋了“生而為”(being)某個生理性別或者社會性別基本上是不可能的這個事實。這些都表達了朱迪斯·巴特勒對話語霸權造成的女性身份地位低下卑微的不滿情緒。同時巴特勒又因受到??碌挠绊?,運用??孪底V學研究的方式給自己的理論帶來靈感并對多領域性別觀點進行批判和總結,從而提升自己的理論層次。巴特勒也很關注同性戀者和變性人群,積極為他們吶喊和辯解,以求得社會給予他們關注和認可,然而她不愿用自己學術地位而為自己換來額外的“利益”。2010年6月,德國每年一度的同性戀大游行在克里斯托弗街如節(jié)日狂歡一般如期舉行,這一年組織者想將“公民勇氣獎”授予巴特勒,希望通過她來為這場“派對”代言,然而她認為這場游行已經違背了當初的本意,失去了最初對同性戀者和受歧視種族的關注,所以她斷然拒絕了這項“殊榮”。由于學術上的貢獻和影響,美國多所著名學府常邀請其做學術報告,如哥倫比亞這樣的世界名校更是為其定期舉辦專題研討會,幫助其通過學術爭鳴來推進理論向前發(fā)展。盡管朱迪斯·巴特勒一直在努力地為其理論進行傳播、爭辯和完善,但由于性別操演理論挑戰(zhàn)了傳統(tǒng)文化中的倫理關系,以及初期理論的不完善性,人們對其詬病從未間斷。巴特勒否認在性別身份背后擁有一個自由選擇的性屬主體,換言之任何因素都不能夠決定一個人的社會性別。就她而言任何人的社會操演性都是完全重復的過程,這種過程是流動的,不穩(wěn)定的,具有延續(xù)性的特征。她提到主體不是一個事先預設的、本質存在的固有實體,因此她的主要關注點在去自然化,而這種忽略自然化的不足卻飽受爭議。
美國的建構主義哲學家塞拉·本哈比(Eyla Benhabib)認為巴特勒的理論存在兩個不足:一是質疑和否定了“主體”概念;二是將身體的物質性由實存轉向話語建構[6]。對此,巴特勒予以了爭辯,她指出自己是在“追問主體的建構程序以及政治上的意義,以及質疑一種必然性,其將主體當成理論上的前提或假定的必然性?!盵7]可以看出,他們爭論的焦點是否定了“主體”還是追問“主體”概念。其實巴特勒在這里巧妙的回避了本哈比的正面逼問,因為如果她所追問的問題最終真如她所言,即主體建構程序的不合理性,那么,自然也就否定了之前的主體概念假定。這種否定也并非是否定“主體”概念,而是否定之前的主體預設的意義。然而這里我們必須要明白一點,如果這種否定成立,巴特勒就徹底顛覆了一直存在公眾認知中的性別規(guī)范,也解構了之前的性別文化結構。長期以來,人們的性別認知已經成為具有歷史性的文化體系。如果性別操演理論確立,那么必然造成它與之前的主體話語體系的斷裂,這易使它的話語譜系因無文化源頭而難以穩(wěn)定。美國學者瑪莎·伊斯堡(Martha Nussbaum)認為,巴特勒企圖通過創(chuàng)造新詞來“嘩眾取寵”,因為巴特勒的著作中對于理論的闡釋確實借鑒了諸多先哲的觀點。但是如上文所言,她對西蒙娜·德·波伏娃的理論是“揚棄”而非照搬。
另外,瑪莎認為巴特勒的理論過于激進而脫離了實踐基礎。對于這種評價,學者韋斯特林曾給巴特勒以聲援,他指出激進的建構觀點是目前女權主義具有代表性的主流研究范式。其實從這點可以看出,巴特勒的性別操演理論猶如一枚石子激起了女權主義平靜湖面的漣漪。這也不難理解,性別操演中并不預設主體或者說主體是通過身份操演而賦權的。從這個視角來看,傳統(tǒng)的女權主義在進行話語建構時,預設的女性身份主體便因帶有固守的局限性而不合理。而他們認為,巴特勒脫離實踐積累的先驗認知來斷定主體身份,且僅僅靠操演而對其進行身份定位,那么,固有女性概念便無存在意義,同時女權主義也因轉向相對主義而無存在理由,另外,以女性來定義的某些附屬概念、團體、公益組織等也存在合理性,這對于他們來說無異于“自毀前程”。對此,巴特勒指出,性別操演不是要求放棄女性的范疇,而是從另一體系中將女性置于多個位置,以此來消除在某個位置上相對于男性的劣勢,從而為女權主義者或某些女性活動家提供話語資源。換言之,她是想建構另一種話語認知模式,這種模式猶如一層薄膜將女性與其固有的主體身份隔離開,這顯然帶有“戲化”的意蘊。
美國左翼馬克思主義學派的代表人物之一——南?!じダ诐桑凇墩x的中斷》一書中對朱迪斯·巴特勒的性別理論進行了大量的正面回應,也曾多次撰文闡明自己的觀點。這些文章有的曾經被翻譯成中文在中國出版,她主要以同性戀關系為突破口對朱迪斯·巴特勒的性別理論進行了辯證。南希·弗雷澤對朱迪斯·巴特勒的學術造詣等給予了高度評價,認為她喚醒了人們長期固守的,具有深刻討論價值的話題,并且在學術思維上,巴特勒整合了話語分析、文化分析和結構主義等范式,使理論分析更有深度,這一點值得肯定。然而對于巴特勒的很多學術觀點她并不贊同,其中最重要的分歧集中在馬克思主義與女權主義之間的聯(lián)系性上,即同性戀是文化觀念還是制度問題造成的。作為左翼代表人物南希希望用左派馬克思主義的觀點來審視這些問題,而如巴特勒所言是文化的話,那么問題的性質應歸類為文化問題,相對于政治問題來說,這在他們看來是瑣碎的。在南希看來,階級與身份之間存在著必然聯(lián)系,文化與政治或社會之間也有著必然邏輯。巴特勒代表文化左派,而她如果只是以文化視角闡述問題,而不緊密或者最終回歸到政治或社會左翼上來,在南??磥硎怯写倘兜摹KJ為在人們對馬克思主義所說的“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的邏輯影響下,一切皆受“經濟基礎”這個首要因素的影響,如果只為同性戀者(當然這是巴特勒性別觀念中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呼吁文化認同,即道德上的正當性,而不考慮是分配不公導致的剝削問題,那是不對的。同性戀中,在社會中不能公平的參與社會活動,當受到不公對待時,他們在資源公平使用上的權利被弱化了,這與其說是他們喪失了“尊嚴”,不如說是制度偏見。試想當文化上的認同成為共識,在制度上、法律上會強制給他們在資源分配上帶來不公,比如同性戀婚姻,如果國家法律不支持,那么因婚姻而組成以家庭為單元的一切權利也就無從談起了。巴特勒把對異性戀中對性別的定論看成是“誤認”,這在南??磥須w屬于文化問題,無論哪一視角,異性戀者對同性戀者構成了“壓迫”,他們設定和固化的框架,統(tǒng)治著人們的思想或上層建筑,這一點南希與巴特勒有共同的看法,在對異性戀主義的分析與資本主義之間的聯(lián)系上有分歧。
作為左翼批判家南希的看法顯然要尖銳得多,對于巴特勒的觀點她剖析得更為深刻和尖銳。例如巴特勒在性別理論中所提出的傳統(tǒng)的性別觀念構成了對同性戀者的侵害,使他們的公開化面臨藩籬,巴特勒把重點放在道德層面,認為這是文化問題,南希認為這種傷害遠非如此,以美國來說,在就業(yè)、參軍和一些民生事務上,如醫(yī)療、教育等,他們均受到不公待遇,這后果是作為公民個體,沒有受到同樣的公民權利,“人權”不平等導致他們對于同樣的生活水準,不得不付出更多的代價,所以說這不是淺層面的文化類問題,而是制度不公導致的利益剝削。巴特勒的思維是通過物質上不公結果來追溯文化上的“誤認”,而南希更想把性別觀念上“誤認”與馬克思曾經論述工人受到不公待遇想聯(lián)系,不僅僅是觀念“誤認”,而是制度根源問題,這當然帶有典型的左翼特色?;氐浇鉀Q方式上,巴特勒提出性別操演,企圖對性別規(guī)范進行重新規(guī)劃。這可以說是重新確立社會關系,南希也支持這種思維,然而她更推崇另一種具體的解決方式,即從根本上解決“誤認”觀念,問題的關鍵是異性戀的合理性和站在其視角上看待同性戀的非合理性,那么只需要消除這種認知方式即可解決公平分配問題。南希堅持從經濟與文化的現(xiàn)代相聯(lián)系性看待性別固化,這一問題,從歷史角度看,如今這一“規(guī)定”或“誤認”對資本主義制度是有益的,或者至少說對于掌權階級是有益的,所以社會關系改變的意愿從“上層”來說是不情愿的。最后,南希認為她們之間的分歧屬于左派內部的分歧,在大方向上都在致力于批判資本主義制度,這一點共同任務是沒有變化的,只是她們在深度上或者在尋求最佳路徑上不一樣,她要激進些,而巴特勒則更為柔和一些。
其實,性別操演理論之所以得到關注和引起爭辯,是因為她的理論直逼倫理觀念,拷問著人們對于自身責任的認知。正如在講座中,經常有學生向她拋出的問題,既然性別身份是通過后臺操演而確立的,也就是說,這種操演首先得建立在自愿性基礎之上。例如在婚姻中,男性在性行為上主動時,而女性如果處于非自愿心理,那么這是否構成強奸呢?既然性別、性身份的確立都是后天操演完成的,那么在性行為中,人與動物發(fā)生關系是否也構成性別主體呢?換句話說,人們之所以有這些追問,是因為巴特勒所規(guī)范的界限不夠明確,而且如果如她所言,拋棄后天文化造成的影響,異性相吸則不那么強烈,那么又如何解釋動物界的異性相吸,如果假設成立,即異性之間的磁場變弱,那么是否不利于人類的繁衍?這些直逼人類倫理和宗教觀念的拷問,都需要她給予正面的回答。
朱迪斯·巴特勒性別操演理論一方面讓我們看到了學術探索上應該大膽假設、勇于創(chuàng)新的精神。她在性別操演理論中對性別和身份話語理論具有很強的開拓性,并借助各個領域的先哲與她的理論結合更加充分論證其理論的可行性和實踐性。在中國歷來提倡“百家爭鳴”,認為只有思想碰撞才能凝練出經得起推敲的理論,因此她的理論創(chuàng)新和獨到之處值得我們思考和探究。另一方面,性別操演理論在話語建構中過于激進地否定自然存在的觀點,并企圖通過烏托邦式的戲化假想來建構理論認知框架,必然把她推向輿論風口。而世俗的眼光與倫理的道德情緒能否接受這樣的新興思維又是一個值得深思的問題。而從中國目前對西方理論的態(tài)度來看,言必稱西方者大有人在,很多人在闡釋理論時為求“創(chuàng)新”必以西方某個理論作為理論基礎,性別操演理論對我們來說是一個“警醒”,并非西方的所有理論都經得起推敲,一味地崇拜西方理論是荒唐和盲目的。馬克思主義理論雖然也受到西方某些理論者的批判,但是落地生根的中國化馬克思主義在秉承歷史唯物主義的基礎之上,也是不斷創(chuàng)新和發(fā)展才能夠得以傳承和作為理論根基的,在理論和實踐層面都能發(fā)出光芒,經得起反復的考驗并值得我們繼續(xù)堅守和弘揚。對于任何理論,我們都要用辯證唯物主義的視角進行審視,去偽存真、索隱其魂,才能夠使理論更加嚴密和完善,真正做到經得起時間的推敲并被廣泛應用于各個領域為人類作出貢獻。當然,從傳播學的視角來看,任何一個理論要想被人們接受和認同首先在邏輯上自洽,在實踐層面也要具有一定的科學性,其次就是在傳播上也要把握好方式方法。如今中國講文化強國,要讓我們的文化傳播出去,然而中國文化底蘊深厚,內容廣博,如果在傳播方式方法及內容建構上不做足功夫,很有可能出現(xiàn)外國人聽不懂、聽不全、出現(xiàn)誤解等窘狀。總之,理論的完善并非朝夕能成,而理論的傳播也要接受各種考驗。
[1]程錫麟,方亞中.什么是女性主義批評[M].上海:上海外語出版社,2015:137-138.
[2]西蒙娜·德·波伏娃.第二性(II)[M].陶鐵柱,譯.北京:中國書籍出版社,1999:309.
[3]西蒙娜·德·波伏娃.第二性(I)[M].陶鐵柱,譯.北京:中國書籍出版社,1999:25.
[4]劉陽軍.朱迪斯·巴特勒性別操演論之透視、批評以及警示意義[J].文藝評論,2016(2):28-34.
[5]都嵐嵐.論朱迪斯·巴特勒性別理論的動態(tài)發(fā)展[J].婦女研究論叢,2010(6):65-72.
[6]Benhabib,Seyla.Subjectivity,Historiography,and Politics[A].Nicholson,Linda.ed.Feminist Contention:A Philosophical Exchange[M].New York:Routledge,1995:17-34.
[7]Butler,Judith.Contingent Foundations:Fem-inism and the Question of‘Post-modernism[A].Nicholson,Linda.ed.Feminist Contention:A Philo-sophical Exchange[M].New York:Routledge,1995: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