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康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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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學統與政統之間——兼論董仲舒對儒學的意識形態(tài)轉換
朱康有
(中國人民解放軍國防大學 馬克思主義教研部,北京 100091)
在儒學向國家主導意識形態(tài)的轉變中,董仲舒無疑起到了重要作用。儒學本身包含有成為意識形態(tài)的資源,但是能不能上升為主導意識形態(tài)還取決于多民族國家的實踐發(fā)展。董仲舒對儒學的意識形態(tài)轉化,使儒學從“學統”一變成為“政統”的重要組成部分,客觀上順應了中央集權大一統的需要,其中的經驗教訓對我們今天不無借鑒價值。
董仲舒;學統;政統;儒學;意識形態(tài)
“中、西、馬”是學界對我國人文社科領域三大學術論域的稱謂,我自己也不自覺地以之為研究和思考問題的出發(fā)點。侯惠勤會長在2016年中國歷史唯物主義學會的年會(洛陽)上,對此提出了嚴肅的質疑。他認為,這種有意無意的并列提法,矮化了馬克思主義的地位——因為馬克思主義在我國處于意識形態(tài)的指導地位。那么,有無學術形態(tài)的馬克思主義與意識形態(tài)的馬克思主義的區(qū)分?抑或這個問題本身就是一個偽問題?無獨有偶,馬克思晚年特別警惕他的學說以后會淪為政黨政治斗爭的工具和占統治地位的“國家哲學”,認為那樣會“窒息精神創(chuàng)造的本質”,并且舉例說黑格爾哲學就是這樣衰落的。在一封信中他表達了這樣的憂慮:“把馬克思主義壟斷化并使它成為一種國家宗教,就意味著卡爾·馬克思精神的死亡,而這種精神正是他畢生研究和生活的靈魂之所在?!盵1]在馬克思的早期思想中,對“意識形態(tài)”這一術語的使用,主要是從批判和貶斥的意義上講的,以后則作為建立在經濟基礎上和政治直接相聯系的觀念形態(tài),傾向于中性的看法。
在中國歷史上實際上很早就遇到如何處理學術思想與意識形態(tài)關系的棘手問題——不過與我們今天使用的術語不一樣,古人分別叫“學統”與“政統”。一如今天有學者主張“回到馬克思”,對于儒學而言,現代亦有人主張應當摒棄被董仲舒政治化的儒學(他們有時稱之為“犬儒”思想),回到孔孟創(chuàng)立的“原儒”上。且不論能否回到“原儒”上,我們要問的是:一套學術思想提出后,它和國家的意識形態(tài)究竟是怎樣的關系?從這個意義上探討董仲舒的思想,即使在今天也不無啟發(fā)的價值。
顯然,思想家不是生活在“真空”中的。基于對西周末年“禮崩樂壞”的憂慮,孔子提出儒學的核心主張,并被后來的孟、荀發(fā)揚??住⒚?、荀不僅參與春秋戰(zhàn)國時期學術思想的構建,而且可以說他們本人即站在意識形態(tài)斗爭的最前沿。我們在《論語》《孟子》中,能夠發(fā)現他們和當時一些諸侯大夫的交往和對話活動。他們的思想除了個人修身養(yǎng)性的內容之外,其政治主張最為引人注目,比如為政以德、仁政王道、禮儀尊法等觀點非常明確。因此,可以說,儒學思想誕生于意識形態(tài)激烈對撞的風雨中。這些主張在當時影響極大,一度成為顯學——出于富國強兵、急功近利的需要,這些思想文化被目之謂“迂闊”,沒有為統治者所接受并付諸實施,似乎停留在學人的傳承以及學術思想文化的宣揚和呼吁層面。但毋庸諱言,正是其中包含有關的意識形態(tài)內容,才為后來的中央集權治理所選擇。
一位開創(chuàng)性的思想家在建構理論的大廈時,往往圍繞某個核心的觀念來展開其體系。比如說,老子的“道”、孔子的“仁”范疇就是如此。對于這些核心范疇的抽象和提煉,剝離了具體的生活內容而顯得“純而又純”。與西方哲人追求概念本質屬性的單一、嚴格不同,中國古代的哲人總是極力在不同的語義環(huán)境中揭示其基本的屬性。當然,一涉及最本質的屬性,他們就語焉不詳;或者關涉本體的境界,語言的表達功能受到了限制,只能勉強為之“透顯”出來一些意義。這同樣也是思維抽象功能的體現:好像提煉出來的范疇和觀念離開了現實世界,進入一個純粹思想領域的“真空”。很多時候,它們被剝離出具體的時空、主體和事物,僅留下懸置、空凈的“理”的流行。我們在和古人跨越時空的交流中,往往忽視其背景和環(huán)境,只是在絕對的、永恒的意義上論述這些文化思想,有些學者甚至奉之為“人文真理”。
因此,在儒學創(chuàng)始人孔子的思想體系內,即可區(qū)分出“學統”和“政統”的不同層面。經過歷史的不斷選擇和驗證,儒學在實踐上真正成為國家意識形態(tài)。學統實現了轉化,和政統一定程度上實現了統一;學統與政統之間的矛盾,轉向外在的沖突或協調。董仲舒在這樣一個過程中起到了巨大的作用。如果沒有董子出來做這樣的工作,那就會出來另外一個張子、李子來完成如此的使命。每一時代的學術精英在建構抽象的理論學說時,他們能夠敏銳地把握時代需要解決的問題并給予“普遍性”的解決。這是沉潛的“個性”與普遍的“共性”的融合?;蛟S在孔子的時代,贊同儒學者還是社會的少數,但它代表了民族文化的主流。主流可能是很少數人做的事情,可是它里面孕育著合理的東西,在以后能夠發(fā)展壯大。終于,在統一的中央集權完成和穩(wěn)定之后,作為放大了個體生命的國家有機體,客觀上需要一套能保證其長治久安的精神系統為之服務。從歷史的“回溯”看,兩千多年我們的民族和國家之所以在一次次戰(zhàn)亂分裂之后能夠恢復到統一的繁榮局面上來,與儒學提供的治理文化的合法性緊密相關。不管今人如何評價其優(yōu)劣,直到今天我們還在坐享其悠久文明帶來的“紅利”,卻是不爭的事實。
儒學是怎樣實現它在現實中向意識形態(tài)的轉化?春秋戰(zhàn)國時期,孔孟是不屑于向統治者低頭的。學生評價孔子是通過“溫良恭儉讓”的個人修身品德預聞政治活動的,孟子也有“大匠不為拙工改廢繩墨,羿不為拙射變其彀率”(《孟子·盡心上》)的說法,甚至“說大人,則藐之,勿視其巍巍然”(《孟子·盡心下》)。說明他們都堅持自己的觀點,不愿降低自己提出的標準去迎合現實的需要,“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孟子·盡心上》),實在不行了,“道不行,乘桴浮于?!保ā墩撜Z·公冶長》),他們就會掛冠或隱身而去。固然,他們都極力勸說統治者能夠實施自己提出的政治觀,但也不會為之勉強,屈身侍從。儒家思想文化只能“藏之名山”,留待后世,尋找時遇。
這并不是說,儒學家一定要去“低頭”媚世,確實如同馬克思曾說:“理論在一個國家實現的程度,總是取決于理論滿足這個國家的需要的程度?!盵2]問題在于“國家的需要”,沒有這種需要,一套理論學說就只能是擺放在架子上的“花瓶”而已。這里,我們不是要貶低理論創(chuàng)立的意義和價值。當世不用,也許后世有大用,歷史上有太多這樣的例子。終于,儒學在漢代迎來了這樣一個為世顯示大用的機遇。我們看,這個歷程亦并非一帆風順,毋寧說,它是在競爭中脫穎而出的。兵家學說只能在“不得已”的時候用之。法家學說在富國強兵、征伐統一的過程中發(fā)揮了積極的、很快能夠見到實效的功能,遺憾的是秦在一統天下之后的“二世而亡”不能說沒有它的負面影響。漢初新道家的無為、因循政策,對社會和民力的休養(yǎng)生息也有正面的價值,而時間一長則暴露出消極的弊端??磥?,穩(wěn)定天下、凝聚民心、積極有為的意識形態(tài)則只好在儒學中尋找了。
董仲舒提出的“罷黜百家,獨尊儒術”恰恰適應了統治階級和社會生活的思想文化亟需?,F代學者反復批判董子的這種觀點。其實,拿今天的語言來說,我們在意識形態(tài)的指導思想上不能搞多元化,也不能來回搖擺,那樣很容易造成一治一亂的局面。隨著時間的推移,政策的調整、措施的改進是必然的,而占統治地位的意識形態(tài)涉及立場等根本觀則無須如政令一樣朝令夕改。自然,指導思想應有一定的彈性和張力,能在最基本的“原理”層面和現實映照上保持一種動態(tài)平衡的關系。因此,董子的觀點是從國家意識形態(tài)的選擇上著眼的,并非完全是一個學術討論的話題。周桂鈿先生正確地指出:董仲舒強調要統一到六藝、孔子之術,即儒學上,其他思想不能并進——后人概括為“獨尊儒術,罷黜百家”,應該說是準確的;但是后人作了絕對化的理解,認為只要儒術,消滅其他各家,這就不對了;罷黜并非消滅,獨尊不是獨存[3]。
董子另外一句“天不變道亦不變”亦多為今人詬病。且不論哲學上講的形而上之道是否會真的改變或演化,吾以為,它還是在論證這樣一個訴求:只要還是漢家劉姓的天下,那么這個統治之“道”就勿需作大的調整或變遷。這就類似我們今天“長期堅持”“永不動搖”的宣稱一樣。在孔孟的儒學中,天雖然被哲理化了,但仍保留神秘之義涵。董子的發(fā)揮在于,既將“天”推向神秘亦將“天”人化為實體。這里邊可能有董子不得已的苦衷。在把儒學推上意識形態(tài)的“寶座”時,他實際上作了很多的調整。我覺得,《天人三策》看起來似乎是君臣之間的一個簡單策對,實則蘊含著怎樣處理好以“天子”為代表的政治集團和百姓之間的關系。樹立“天”的權威就是樹立“天子”的權威,但不能同時為殘暴的最高統治者大開綠燈。董子通過其牽強的“天人感應”說,尤其是天災譴告,明示“天子”的過失,制約其無上的權力;并間接地指明,此“天”就是民眾的力量。在孔孟儒學中,“天”更多地顯現為內心力量的支撐。盡管原始的儒學有從《易經》里來的“神道設教”,那也主要是從“天下服”即被統治者著眼的。對統治者的錯失,孔孟有規(guī)勸、有諫諍,而在理論上的“德教禮治”“天祿”之說似乎過多地發(fā)自內在的制約(自律),不足以震懾居上之“大人”。把民眾的力量神化為“天意”,或許增加了一份冥冥之中的敬畏感。
作為大儒的董子幾次出仕,任漢治下地方王侯的國相,游走在理想化的儒學與功利化的政治之間,為二者架起了溝通的橋梁。這種“嫁接”并非是一帆風順的。其“感應”論一旦觸及上層統治的合法性,幾乎險些使他為此付出生命的代價。董子為原始儒學的政治轉換做出了重要貢獻。另一方面,我們也應該看到,孔孟儒學在此之前,本身也經過不斷的調適,容納了法家、陰陽家甚至道家的一些思想內容。后儒非議荀子作為正統儒家的身份,不過荀子的“重法”確實使儒學靠向現實的成分增加了。自漢代慢慢成熟起來的“陽儒陰法”治國策略,代表了一種兼容并蓄的政治心態(tài),既避免了儒家的柔弱,也避免了法家的嚴酷。不過,核心的觀點仍然是儒家式的,無論后來入主中原的是少數民族還是大漢民族,這一點都基本上未曾改變過。
占統治地位的意識形態(tài)最好反過來還可以轉化為施政的舉措,儒學的經典提供了這樣的政治資源——這樣的意識形態(tài)指導才不至于“懸空”。董子提出的春秋決獄又稱“經義決獄”,是一種審判案件的推理判斷方式,主要用孔子的思想來對犯罪事實進行分析、定罪。即除了用法律外,可以用《詩》《書》《禮》《易》《樂》《春秋》六經中的思想來作為判決案件的依據。以《春秋》大義作為司法裁判的指導思想,凡是法律中沒有規(guī)定的,司法官就以儒家經義作為裁判的依據;凡是法律條文與儒家經義相違背的,則儒家經義具有高于現行法律的效力。儒學經義被提高到法律的權威之上,大大強化了儒學作為意識形態(tài)的規(guī)范性和強制力等社會功能(其中也增大了把主流意識形態(tài)的指導誤為代替具體律法的危險)。
“以孝治天下”也把孔子儒學中的孝的觀念推向用人選拔的(干部)制度上,并解決了漢初自劉邦以來一直困擾漢統治者的政體(同姓王分封制)問題?!墩撜Z》中固有將孝與為政聯系起來的思想,但并沒有很好地落實到制度層面。無論《孝經》成書于漢或漢前,其中講的天子之孝、諸侯之孝、卿大夫之孝、士之孝、庶人之孝,不但擴展到全社會每個成員,而且對身份的分工角色、言行作了廣義的闡釋。由孝移忠,進一步把家庭倫理與社會倫理、國家的責任聯系起來,亦使儒學的一些基礎性觀念得到整個公共意識形態(tài)的認同,恰與治理理念的要求相適應且不謀而合。此外,極易被強調平等觀念的現代人誤解的“三綱五?!?,無非亦是奠定秩序的規(guī)范性之措。董子首論“三綱”,其中的“綱”可以解讀為“主要的”意蘊,非完全謂指“支配的”主從關系;尤其在君臣、夫子、夫婦之間的規(guī)范倫理含有雙向的互動,非僅僅為單向的要求。有學人解讀“綱”為“做好表率”,亦不無積極的意義旨趣。
五經博士的設置,是漢朝廷掌握經學的重要標志。通曉儒家經典成為做官食祿的主要條件,儒學和政權緊密相連,從而確立了儒學和儒學經典的權威地位。不過,漢代發(fā)達的讖緯之學則將經學的意義和價值推至不適當的地步。董子似乎對此應負一定的責任,而統治者的倡導甚至利用,則擴大了其流衍是不爭的事實。
應該說,學統轉化為政統,是各有所得,亦各有所失。
法家、兵家等外王有余內圣不足,道家、佛家則內圣有余外王不足。內圣與外王的制衡與統一,使儒學成為中國歷史上中央集權時期最為長久被選擇的主導意識形態(tài)。這其中的得失怎么看待?
從學術思想的發(fā)展來看,政統將其應用到大規(guī)模的政治活動層面,突破師徒授受的文化傳播途徑和范圍,極大地發(fā)揮了學術引領現實的作用,使儒學產生了廣泛的影響力。這是學術思想夢寐以求的實踐效果。沒有主導意識形態(tài)的鼎力相助,“不依國事”,則法事難立。動用整個權威機構來倡議某種思想,能使理念之“毛”附著在寬大之“皮”上,強有力地擴散。另一方面,成為官方“教科書”體系和教條的儒學,極易被定為一尊,不容許做其他意義的解讀,實際上就閹割了其發(fā)展的活力。“五經”如此,后來的“四書”亦如此。把人們的頭腦封閉在幾部經典中,皓首窮經,不敢逾越雷池;如果智慧沒有得以開發(fā),只能是死讀書、讀死書,不會變通運用。很多學者皆成了解經的大家,僅會作解讀,不會去創(chuàng)新,那種滾雪球似的形式,如經、傳、注、箋、義疏、疏證、集注、訓詁等等,都無不透露或散發(fā)出濃郁的泥古氣息。中國古代社會的后期積弱無力,正是與這種創(chuàng)新機能的衰竭密切相關。
從國家意識形態(tài)的建構看,統治階層脫下爭霸天下中殺戮的血腥外衣,借助于學術思想為其道義性奠定了辯解的理論基石,凝聚了人心,穩(wěn)定了秩序,社會不斷從一次次的“脫軌”中恢復到正常的“道”上來。真正去落實儒家提出的理念也好,把儒家作為裝扮的“花瓶”也好,都能使生活在權利和利益夾縫中的人們感受到些許溫情脈脈的人性光輝。歷史上家族式的統治免不了治亂循環(huán)的周期律,現代政黨的執(zhí)政和治理又豈能輕易躲過一朝傾覆的命運?現實中內圣和外王的斷裂困擾著一代代有抱負的儒家知識分子。面對道家、佛家思想的沖擊,他們試圖彌合漢以后儒學理論上的缺陷,終于在董子等漢儒的基礎上,出入佛老,通過對經典的義理式解讀,在宋明時期重開新儒學的境界。宋以后出現了諸多的民間講學之風,但朝廷經筵制度(與今日政治局集體學習制度或有通處)的確立,則為帝王接受新儒學(理學)教育的主要方式,其中打上了深深的革君心、正君心等理學印記。即使是帝王,亦須尊師重道,重視包含道統的學統,理治百官,風化百姓。明代中葉以后君主多不好學,甚至有凌辱講臣者。景泰元年(1450年)詔開經筵,景帝每臨講幄,輒命中官,擲金錢于地,任講官遍拾之,號為恩典。君主待講臣如此,講臣地位之低落可知。明代君主遇講官若說書之奴,其多昏庸荒怠之主,政治黑暗,與此不無干系。清初仍以經筵日講為帝王教育的方式。康熙學識超邁諸多帝王,能有相當的學問水平,大多得力于儒臣的進講教授。顯然,理學深刻影響到傳統中央集權后期的意識形態(tài)。人們往往從最后的結局上評價儒學作為意識形態(tài)的失敗,卻沒有把更多的目光放在其作為“過程”的成功上。極端地講,任何思想文化隨著人類歷史的進步,最終都要被超越。
近現代遭逢完全不同的境遇,儒學退出教育和教化的主流舞臺。內外飄零的國人,生存尚不能維持,現代新儒家的吶喊即被淹沒在二十世紀急速變革的洪流中,遑論再蒙古老文化文明的濡染。一個完全不同于傳統的制度及其主體的確立,決定了儒學只能從思想資源的學術層面上(甚至連歷史上講的學統也已經面目全非)進入意識形態(tài)。意識形態(tài)是一個復雜的、有層次的系統。這種“進入”,不是去取代馬克思主義充當指導思想。我始終認為,習主席關于中華優(yōu)秀傳統文化的論述,是從意識形態(tài)的全面建構上著眼的。他將中國化馬克思主義指導下的文化建設植入我國五千年的文明歷史成就中,增強了國人的文化自信。他同時指出,治國理政、解決當代人類面臨的疑難問題,傳統文化有諸多的啟示。在對待傳統文化的態(tài)度和做法上,可以說實現了一系列的撥亂反正,廓清了人們頭腦中長期存在的各種迷霧。
除此之外,儒學在大眾意識形態(tài)的構建上,能夠發(fā)揮出更大的作用。傳統儒學有許多涉及做人做官做事等操作層面的內在修養(yǎng),它與社會生活中的個體精神有密切關聯。我們高興地看到,大陸儒學在最近的發(fā)展中,分化出生活儒學、鄉(xiāng)村儒學等形態(tài),即反映了這種趨勢。董仲舒在漢代為儒學做出的努力,能為我們今天普及儒學、弘揚國學(中華優(yōu)秀傳統文化)提供諸多啟發(fā)。第一,他通過建構今文經學,對《春秋》等經典做出適應時代的解讀,有利于統一的國家和民族的穩(wěn)定發(fā)展。同樣,適應新時代的實踐要求,創(chuàng)造性轉換、創(chuàng)新性發(fā)展在當今尤為必要,對那些宗教色彩濃厚的內容特別需要“做出符合當代中國發(fā)展進步要求、符合中華優(yōu)秀傳統文化的闡釋”[4]。第二,董仲舒的意識形態(tài)建構有經驗,也有教訓。在科學昌明、中西文化交流交融不斷擴大、互聯網深入發(fā)展的趨勢下,宗教化、神秘化的傾向是要不得的。基于對現實政治殘酷性的閱歷,董仲舒晚年辭去官職,基本上對什么事情都不主動去過問,只是埋頭讀書寫書——雖然朝廷有大事,還常派人到他家去請教,他都明確進行了答復。在實現新學統、新政統的良性互動中,我們也祈望能夠規(guī)避本文一開始點出的沖突和尷尬。一方面,主導的意識形態(tài)應稍稍超脫權力和利益的“算計”,更多地顯示寬容、包容的心態(tài);另一方面,學者也應放大個體的胸懷,著眼國家的長期穩(wěn)定和民眾的可接受程度,在保持理論的理想化引導外,多些“實際”的理解。
[1] 聶錦芳.到馬克思的故鄉(xiāng)去[J].讀書,2016(6):71-80.
[2] 馬克思,恩格斯.馬克思恩格斯選集[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11.
[3] 周桂鈿.今天來看董仲舒[N].光明日報,2015-05-18(16).
[4] 習近平.發(fā)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宗教理論全面提高新形勢下宗教工作水平[N].人民日報,2016-04-24(1).
(責任編校:衛(wèi)立冬 英文校對:吳秀蘭)
From Intellectual Tradition to Political Tradition: On Dong Zhongshu’s Transformation of Confucianism
ZHU Kangyou
(Teaching and Research Department of Marxism, National Defence University of PLA, Beijing 100091, China)
Dong Zhongshu undoubtedly plays an essential part in the transformation of Confucianism to the dominant state ideology. Although confucianism itself contains the resources of the ideology, whether it can become the dominant ideology or not depends on the practical development of a multi-ethnic country. Dong Zhongshu’s transformation of Confucianism has transformed Confucianism from intellectual tradition to political tradition and made it an important part of political tradition, which objectively conforms to the needs of unified centralization, and the lessons learned from it are of value to us today.
Dong Zhongshu; intellectual tradition; political tradition; Confucianism; ideology
10.3969/j.issn.1673-2065.2017.03.004
朱康有(1967-),男,山西平陸人,中國人民解放軍國防大學馬克思主義教研部教授,哲學博士。
馬克思主義理論研究和建設工程重大項目(同時為國家社科基金重大項目)(2015MZD044)
B234.5
A
1673-2065(2017)03-0020-05
2017-01-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