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珊珊
從日光傾城開始,我是笑醒的,睜開眼的第一件事就是拿起床頭的日歷劃掉一日,然后細數(shù)大學開學的時間,還有一天,兩天……
高三過得太苦,我不是個聰明的孩子,卻有著配不上才華的野心。為了圓一個傲嬌的大學夢,那一年我背書、刷題,獨自登上六樓的教室。曾經那個讓我臉紅心跳的人,我也緊張得再也沒有夢到過。我甚至覺得坐在我前面偷偷擦唇膏的女生不務正業(yè)。我機械地活著,偶爾看看東邊的朝霞,看看飛鳥停歇在屋頂,也覺得是永恒的安慰。
幸好結局圓滿。后來的同學聚會上,他們都說,那個時候我的眼神就像是餓狼見了獵物。從童年、少年,到如今,我希望自己可以努力一點兒,可以與眾不同、萬眾矚目。
帶著對未來四年的憧憬,拖著行李箱越過大學冗長的塑料操場后,我在班委、社團、學生會的競選中混得風生水起。但大學里評價每個人的標準太多,我應接不暇,高中一直追求優(yōu)秀的我,在大學里當然也不甘示弱,貪心地想要包攬對自己有利的每件事,要積累向別人吹噓的資本,我什么都想要……
“下周的聯(lián)歡策劃案在今晚前一定要交上來!”
“周三的專業(yè)課考核你得拿到優(yōu)秀,才有資格爭取獎學金喲?!?/p>
“你們班的團費怎么還沒有收齊啊?”
班級檔案表格重做三次也得不到關注,明明連續(xù)挑燈熬夜一周學習得來的優(yōu)秀,在同學眼里仿佛也是隨隨便便……
一個學期下來,我突然希望回到高三,那種以為世界真的可以憑借一張卷子創(chuàng)造的狀態(tài),那種因為面前只有一條路而走得格外篤定的狀態(tài),那種大學永遠也沒有辦法給我的狀態(tài)。
“一個人”對于我來說,其實并不意味著什么,我在意的是旁人“探究”的目光所帶來的傷害。所以,當?shù)搅舜髮W這個新環(huán)境時,我開始拼命地尋找那個我可以融入的圈子,迫切地需要別人的認同給自己創(chuàng)造幸福的條件,遇到挫折和困難時,希望有人蹲下來拉著我的手,摸摸我的頭,跟我說,沒關系。
可當我越走越遠,卻發(fā)現(xiàn)能安慰自己的人越來越少,尤其是在二十歲這樣的年紀,在這個尷尬的年紀,那些曾經關于夢想,關于文學,關于喂馬劈柴,關于春暖花開,如今都變成酒杯之間不愿談及的美夢。我開始自己一個人“打怪升級”,曾經流下的熱淚和結成的痂,都成了厚實的盔甲。
大一整整一年,越忙碌越迷茫。細想之下,是因為不知道自己要什么,然后看看別人,他有我沒有,就焦慮了。一個知道自己要什么的人,一定是要符合自己的性情和秉性,追求這些東西,才會平靜、從容。
我還是想要萬眾矚目,想要自帶亮光,但是我退出了學生會和繁雜的社團,沒有再連任班委,選擇卸下身上大多數(shù)的勛章。我從頭開始,進了自己念念不忘的辯論隊,很快就讓自己走上了正軌,有了清晰的方向。我沒想到自己依舊是執(zhí)拗的,特立獨行的,就是這樣。
初進辯論隊的我沒有任何經驗,明明以前經常在眾人聚集的目光下講話,可當我一坐上辯論位置時還是會怯場??墒牵以絹碓角宄约旱姆较颍劳ㄏ蛲挼娜f千繁花路,我該狂奔在哪一條上。
一切外在的淡定都源于內在的克制,當斷則斷毫不猶豫,控制不了別人就先控制自己。該做的、能做的事情拼盡全力,失敗的結果咬牙吞下,調整坐標從頭再來。我再也沒有去故意找什么存在感,到了大三,還是不時有不認識的同學來和我聊天,說他們很羨慕我的狀態(tài),我過著他們想要的生活。
每個人都在用力活著,用自己的方式。我也羨慕過別人,或許我很羨慕他的生活狀態(tài),又或許我看不到他努力的方式,但我無須弄懂他全部的故事,也不想妄加猜測和指責。我只要知道我在努力的同時,有很多人也在同樣努力,我永遠不是孤身一人。
曾經那個沒有資質的高三奮斗生,為了去心儀的大學而徹夜奮斗,目標異常堅定;現(xiàn)在那個依舊沒有資質的姑娘,為了成就更好的自己而不斷接受挑戰(zhàn),有未來的規(guī)劃和期望,任重道遠。
塑膠籃球場上還積洼著雨水,兩年前那個拖著行李箱在跑道上東張西望的女孩,她眼中對未來的臆想至今還有些晃眼。
其實,太陽終會破云而出,雨半歇半收,在如織的細雨中,日光輕且薄,校園里白樺林的葉子翠綠如滴,好似只要一點點風,就能從彌漫的濕意中吹出縷縷的草木香。大學如繁花,青春如梗田,繁花梗上,終究會開出情緒的花。
(作者系重慶航天職業(yè)技術學院2016級電子工程系影視多媒體技術專業(yè)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