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胡文化對戰(zhàn)國時期趙國軍事文化的影響

馬國芳

（邯鄲市趙王陵文物管理處，河北 邯鄲 056002）

淺析胡文化對戰(zhàn)國時期趙國軍事文化的影響

馬國芳

（邯鄲市趙王陵文物管理處，河北 邯鄲 056002）

戰(zhàn)國時期的趙國，居于四戰(zhàn)之地，周圍強敵林立，而同時又與胡人相鄰，所以趙國不可避免的要吸收胡文化的先進之處來增強自身的軍事實力，以求在戰(zhàn)國激烈的兼并戰(zhàn)爭中獲的勝利。本文主要探討了趙國“胡服騎射”對胡文化的引入，以及胡文化對趙國軍事文化的影響。

戰(zhàn)國；趙國；軍事文化；胡服騎射；胡文化

一、戰(zhàn)國時期趙國軍事形勢

戰(zhàn)國時期前承春秋、后接秦漢，是秦統(tǒng)一中原前，東周最為混亂的一段時期。這個時期“國無寧日，歲無寧日。邦無定交，土無定主”。經過春秋時期曠日持久的爭霸戰(zhàn)爭，周王朝境內的諸侯國數量大大減少，周王室名義上為天下共主，實際上已形同消亡，諸侯國互相攻伐，戰(zhàn)爭不斷。經過三家分晉、田氏代齊， 趙、魏、韓、齊等諸侯國開始躋身諸國之列。各個國家為保持自己生存空間的穩(wěn)定和實現不斷向外擴張領土的野心，君主們都相繼稱王，獨霸一方。逐漸形成了齊、楚、秦、燕、趙、魏、韓戰(zhàn)國七雄爭霸的格局。各國資源的集中和各國以強兵為目標的法家改革使得國家間的戰(zhàn)爭規(guī)模，戰(zhàn)爭烈度也急劇上升。

趙襄子即位之初，通過收復中牟，兼并北方的代國，與知、韓、魏三家共分范、中行氏之地，又與韓、魏兩家共分知氏土地等一系列活動，使趙國疆域得到空前擴張[1]。趙國疆域已含括今河北省南部、河南省北部[2]、山西省中部和陜西省東北隅等地。但從戰(zhàn)國七雄整體實力來看，此時的趙國實力還不是最強大的，甚至連三強都數不上。齊雄占東方國家財富居戰(zhàn)國之首民眾且糧足；楚地方千里帶甲百萬，地處南方戰(zhàn)略地位可攻可守；魏鐵甲步兵稱雄七國，數次攻趙甚至占據邯鄲三年之久；秦地勢險要兵伍善戰(zhàn)……而此時趙國處于四戰(zhàn)之地，“中山在我腹心，北有燕，東有胡，西有林胡、樓煩、秦、韓之邊[3]”，不僅要面對與之爭衡的中原大國，同時還要和游牧民族交戰(zhàn)。

在這種險惡的軍事環(huán)境下，趙國曾經多次在戰(zhàn)爭中失利，甚至一度還面臨亡國的危機[4]。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趙國統(tǒng)治者不可能不采取強兵的措施以保障國家的安全。于是，趙氏集團的最高統(tǒng)治者為了擺脫這種危機，開啟了學習胡人軍事技術以增強國家軍事力量的改革。

二、趙國早期發(fā)展中的胡文化現象

趙國因為特殊的地理位置，“北有燕，東有胡，西有林胡”，北、東、西三方均與胡人相近，雙方在聯姻、貿易、戰(zhàn)爭等方面多有交流，這種胡文化與趙文化的交流有其時代的特殊性。

首先，趙氏在立國前后的領土擴張中，重視對西北少數民族地區(qū)的開拓。這些開拓的“蠻夷之地”，一部分來自三家分晉前趙氏從晉國那里獲得的封邑，而這些封邑中很多是晉國從周邊狄人那里獲得的。還有一部分土地則是趙氏直接通過武力征戰(zhàn)的手段從狄人那里獲取的?！妒酚洝ぺw世家》中有一段關于“寶符”典故的記載：“簡子盡召諸子與語……曰：‘吾藏寶符于常山上，先得者賞?！阈暨€，曰：‘已得符矣?！阈粼唬骸畯某Ｉ缴吓R代，代可取也。’簡子於是知毋恤果賢，乃廢太子伯魯，而以毋恤為太子?！壁w簡子直到臨終前也不忘掠取常山以北的代地來擴張自己的領土，并以此來確定自己的接班人。由此可見趙氏的在立國前后的領土擴張中，對北方少數民族地區(qū)的重視。而趙氏的發(fā)展或多或少要受到擴張后的“蠻夷之地”內胡文化的影響。

其次，趙氏在強國之路上摒棄華夷之見，不斷加強與戎狄的交流和聯系，而聯姻是最重要的一種表現形式。在趙氏的屬地里，夷夏之別的觀念十分淡薄，相反，趙氏卻有與戎狄通婚的傳統(tǒng)。趙衰娶狄女叔隗為妻（翟伐廧咎如，得二女，翟以其少女妻重耳，長女妻趙衰而生盾），趙襄子之母也是狄婢（簡子曰：“此其母賤，翟婢也，奚道貴哉），趙襄子娶西戎空同氏之女為妻（其后娶空同氏，生五子），趙簡子則有女為代王妻（襄子姊前為代王夫人）。同時，趙國境內也有大量白狄、赤狄活動，很多地方漢胡雜處，人民對胡文化接受程度較高。這就使得胡文化在潛移默化中影響著趙文化的形成。

這種“摒棄華夷之見，加強戎狄聯姻”傳統(tǒng)，既受到趙國當時所處的周邊的環(huán)境的影響（北有燕，東有胡，西有林胡），也是趙氏最高統(tǒng)治階級從其長遠發(fā)展戰(zhàn)略角度考慮所決定的。

同時，趙國除了通過聯姻加強與戎狄交流，也采取在戰(zhàn)國時期非常普遍的變法強兵的改革，通過不斷學習胡人的軍事技術來增強趙國軍隊的軍事力量。這就為之后的趙武靈王大刀闊斧的胡服騎射改革創(chuàng)造基礎，也對趙國后期北進軍事戰(zhàn)略的形成與實施奠定了基礎。

三、“胡服騎射”對胡文化的引入

趙武靈王崇尚先祖簡子、襄子摒棄華夷之見，加強與戎狄的交流的治國理念?！袄^簡、襄之意以順先王之志”“計胡、狄之利”，學習胡人文化的先進之處來增強趙國國力。在這種愿望的促使下，他開始了“胡服騎射”的改革[5]。

趙武靈王“胡服騎射”國策的推進，在當時引起了軒然大波。在當時中原人的心中“中國者，聰明睿智之所居也，萬物財用之所聚也，賢圣之所教也，仁義之所施也，詩書禮樂之所用也，異敏技藝之所試也，遠方之所觀赴也，蠻夷之所義行也”[6]。但是趙國所屬的三晉之地，中原和北方各少數民族間的交往就異常頻繁。儒家思想氛圍不如齊魯等國濃厚，相反有大量法家思想家出自三晉，社會風氣崇尚實用，為“胡服騎射”的實行創(chuàng)造了條件。正是在這種條件下，趙武靈王搬出五帝三王不斷變法而興盛，夏桀、商紂固守成法而滅亡的實用主義道理，就得以說服大臣，使得朝野上下達成改革的共識。

此次改革的主要內容一是穿胡服，二是練騎射，兩項內容都引入了大量胡人文化的內容。

武靈王十九年(前307年),趙武靈王正式下達“胡服令”，采用胡人的服裝，即改穿短裝，穿皮靴，以便于騎馬和涉草地；同時改重甲為輕甲，把原來銅做的鎧甲改為皮革，這樣可以輕裝上陣，以利于穿山涉險，馳騁疆場；騎兵上穿夾衣窄袖，下穿褲子，中間束帶，貴族大臣則在腰間束帶鉤。

與此同時，趙武靈王著手組建騎兵部隊。一方面打破“國有固籍，兵有常經”的舊制，不分地區(qū)，招募會騎馬射箭的人充當騎兵；一方面直接收編胡人參加騎兵隊伍。到了武靈王二十年(前306年),“王破原陽，以為騎邑”[7]，已經開始對騎兵隊伍進行集中訓練，可見當時趙國騎兵已經具有了相當的規(guī)模。與騎兵隊伍的組建相適應，在軍事裝備上，引入北方剽悍、善跑而有耐力的胡馬作為趙國騎兵的戰(zhàn)馬（武靈王二十年，前306年），“西略胡地，至榆中，林胡王獻馬[8]）、同時裝備騎兵的武器也向胡人看齊，“其長兵則弓矢，短兵則刀 ”。

經過趙武靈王的一番改革，胡文化大量進入趙國，胡服成為流行，“騎射”這類胡人的生活方式也開始普及。經過趙武靈王的苦心經營，趙國逐漸步入戰(zhàn)國時期軍事大國、強國的行列。

四、胡文化對趙國軍事文化的影響

1、改變傳統(tǒng)軍事力量構成，引入新的作戰(zhàn)方法——騎兵。

趙氏早期，趙國軍事力量主要由戰(zhàn)車和步兵組成。春秋以前，中原地區(qū)的戰(zhàn)爭與交通皆用馬車，馬只是駕車，不作為騎乘。唐代孔穎達在《禮記·曲禮上》疏云：“古人不騎馬，故經但記正典，無言騎者。今言騎者，當是周末時禮?！比曳謺x前的趙氏統(tǒng)治者效仿魏舒“毀車以為行”的軍事理念，開始重視發(fā)展步兵，以應對與北方少數民族作戰(zhàn)時地險不便車戰(zhàn)的不利因素，作為晉國繼承者之一的趙國，步兵發(fā)展是很快的。

以趙武靈王胡服騎射改革為代表的胡文化的引進，變革了中原的作戰(zhàn)方式，開創(chuàng)了我國古代騎兵史上的新紀元。一支更靈活、更有生氣的兵種開始占據了重要的地位，一種更具威力的作戰(zhàn)方式被廣泛應用。根據《史記》中《李牧傳》記載： “李牧者，趙之北邊良將也。……李牧至，如故約?！谑悄司哌x車得千三百乘，選騎得萬三千匹，百金之士五萬人，彀者十萬人，悉勒習戰(zhàn)。”騎兵在趙國軍隊中的比重可見一斑。因為騎兵的機動性能遠超戰(zhàn)車和步兵，又較少受地形影響，大量使用騎兵后趙國的軍事實力有了很大的提升，也使我國由車戰(zhàn)時代進入了騎戰(zhàn)時代，這在中國軍事史上有著劃時代的意義。

2、軍事環(huán)境大大改善

趙文化與胡文化的交流可謂是為趙國打入了一針軍事強心劑，尤其是胡服騎射改革的順利推行，使趙國的軍事力量迅速強大崛起。無形中打破了秦、齊東西爭霸的列國格局，改變了戰(zhàn)國七雄之間的力量對比，一度出現秦、齊、趙三強鼎立的形勢。《戰(zhàn)國策·趙策二》中這樣記述：“當今之時，山東之建國，莫如趙強。趙地方二千里，帶甲數十萬，車千乘，騎萬匹，粟支十年；西有常山，南有河、漳，東有清河，北有燕國。燕固弱國，不足畏也。且秦之所畏害于天下者，莫如趙?！?/p>

3、保證了趙國“東擊北進”戰(zhàn)略的成功實施

趙氏集團步入軍事大國、強國行列后，在外交策略上開始有所調整，采取“穩(wěn)定東、南、西，集中力量向北方胡地進行擴張，擴大版圖，充實國力，再圖逐鹿中原”的溫和策略，緩解與中原各國的矛盾。趙氏早期，其勢力主要在晉東南一帶。趙簡子時期，趙氏的中心在晉陽，此時趙氏的勢力已發(fā)展到了晉國北部地區(qū)，趙國“東擊北進”戰(zhàn)略就是從趙簡子時創(chuàng)立的。趙簡子率軍伐衛(wèi)，攻占邯鄲，實現了向東發(fā)展的目的。為了避免同東南魏、韓勢力的沖突，又進一步采取了北進戰(zhàn)略。趙敬侯時，趙遷都邯鄲，占據富庶地區(qū)，興兵伐魏擊齊，攻擊北部的中山國，從根本上鞏固以邯鄲為中心的戰(zhàn)略地區(qū)。到趙武靈王時，大力推行北進戰(zhàn)略，攘中山，略胡地，攻占了云中、九原、雁門等地，擴地至陰山腳下。至此，趙國取得了“東擊北進”戰(zhàn)略的成功，使趙國的疆域達到了全盛階段。

五、結語

在戰(zhàn)國時期“內憂外患”的局勢下，以趙武靈王為代表的趙氏杰出統(tǒng)治者進行了“師夷長技以制夷”的胡文化與趙文化融合的軍事變革，在改革中引入了大量的胡文化因素。極大的改變了趙國的軍事文化，使趙國成為戰(zhàn)國后期首屈一指的強國,并能夠在很長一段歷史時期成為制約強秦東進的最大障礙。胡文化與趙文化融合的深入，推動了趙國經濟、文化等諸方面的發(fā)展，為后世的民族融合奠定了基礎。

注釋

[1]沈長云.趙國史稿[M].北京：中華書局，

[2]張增午.趙都中牟林州說的推定[J].中原文物，2005

[3]司馬遷.史記·趙世家第十三[].長沙：岳麓書社，2012：P679

[4]司馬遷.《史記·卷四十三·趙世家》：(趙成侯)二十一年，魏圍我邯鄲

[5]白國紅.關于中國第一支建制騎兵的史學思考[J]. 社會科學論壇. 2006(03)

[6]管芙蓉.從“胡服騎射”到“孝文改制”——淺談民族文化交流的“雙向性”[A]；三晉文化學術研討會論文專集[C]；1998

[7]劉向.戰(zhàn)國策《趙二·王破原陽》P311 岳麓書社 2006年

[8]孫繼民，郝良真.試論戰(zhàn)國趙文化構成的二重性[J].河北學刊，1988(02)

[責任編校：侯廷生]

K231.07

A

1009-5462（2017）02-0006-03

2017-06-15

馬國芳，男，河北武安人，邯鄲市文物局趙王陵文物管理處助理館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