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立和鞏固抗日民族統(tǒng)一戰(zhàn)線
——中國共產黨戰(zhàn)勝日本帝國主義的偉大戰(zhàn)略決策（紀念七七抗戰(zhàn)八十周年）

李良志

（中國人民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北京 100872）

建立和鞏固抗日民族統(tǒng)一戰(zhàn)線
——中國共產黨戰(zhàn)勝日本帝國主義的偉大戰(zhàn)略決策（紀念七七抗戰(zhàn)八十周年）

李良志

（中國人民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北京 100872）

1931年日本發(fā)動“九?一八”事變，開始了對中國的大規(guī)模侵略。日本的既定方針是滅亡中國、稱霸亞洲、繼而稱霸世界。由于當時中日力量對比懸殊，中國共產黨要挽救危亡，首先必須號召停止內戰(zhàn)，建立抗日民族統(tǒng)一戰(zhàn)線；統(tǒng)一戰(zhàn)線建成后，又有一個在統(tǒng)戰(zhàn)內部如何合作、如何斗爭的問題。中共中央在這些問題上，其戰(zhàn)略決策的形成，都有一個過程，且都得到過共產國際的有益指導?？谷彰褡褰y(tǒng)一戰(zhàn)線的建立和鞏固，為抗日戰(zhàn)爭的勝利奠定了政治基礎，是中國共產黨戰(zhàn)勝日本帝國主義的偉大戰(zhàn)略決策。

抗日戰(zhàn)爭；中國共產黨；抗日民族統(tǒng)一戰(zhàn)線；

1931年日本帝國主義在沈陽發(fā)動“九·一八”事變，中國人民奮起抵抗，偉大的14年抗戰(zhàn)開始了，同時也揭開了世界反法西斯戰(zhàn)爭的序幕。

日本對中國的侵略，對我國人民提出了兩個生死攸關的問題：第一、由于當時南京國民黨政府執(zhí)行不抵抗政策，那么中國人民到底要不要抗戰(zhàn)？第二、中國人民如何抵抗？如何戰(zhàn)勝日本帝國主義？對這兩個問題，中國共產黨都作出了正確回答。對要不要抵抗，中共中央于“九·一八”事變的第二天，發(fā)表了《為日本帝國主義強暴占領東三省事件宣言》，號召全中國工農兵和勞苦大眾“一致動員武裝起來”“反對日本帝國主義強占東三省”。[1]1-4對于如何抵抗，如何戰(zhàn)勝日本帝國主義，中國共產黨的回答是建立和鞏固抗日民族統(tǒng)一戰(zhàn)線。

下面，本文對抗日民族統(tǒng)一戰(zhàn)線的建立和鞏固，作簡要概述。

一、抗日民族統(tǒng)一戰(zhàn)線策略路線的提出和形成過程

黨的抗日民族統(tǒng)一戰(zhàn)線策略路線的提出及形成過程，由于受黨內極左思潮的影響，是一個過程，而且是一個比較曲折的過程。

1932年4月15日，在共產國際的授意下，中共中央提出了“以民族革命戰(zhàn)爭，驅逐日本帝國主義出中國”的口號。[2]229由當時進行的土地革命戰(zhàn)爭，轉變到要進行民族革命戰(zhàn)爭，是黨的統(tǒng)一戰(zhàn)線思想萌芽。

1933年初，日本的侵略由關外侵入關內，占領山海關、熱河、察哈爾、綏遠，愛國將領馮玉祥等，率部進行長城抗戰(zhàn)。中共駐共產國際代表團，根據新的時局，起草了愿在三個條件下，與全國各軍隊共同抗日的統(tǒng)戰(zhàn)文件。這三個條件是：一、立即停止進攻蘇維埃區(qū)域；二、立即保障民眾的民主權利（集會、結社、言論、罷工、出版之自由等）；三、立即武裝民眾創(chuàng)立武裝的義勇軍，以保衛(wèi)中國及爭取中國的獨立統(tǒng)一與領土的完整。文件于1933年1月17日以中華蘇維埃臨時中央政府主席毛澤東、中國工農紅軍革命軍事委員會主席朱德名義發(fā)表。[2]317文件第一次提出了與各抗日軍隊聯(lián)合的口號。文件發(fā)表后，得到輿論界的熱烈響應。

1933年12月底，中共駐共產國際代表團，又起草了新的統(tǒng)戰(zhàn)文件，提出中國人民抗日救國的六條綱領：一、全體海陸空軍總動員對日作戰(zhàn)；二、全體人民總動員；三、全體人民總武裝；四、立即設法解決抗日經費；五、成立工農兵學商代表選舉出來的全中國民族武裝自衛(wèi)委員會，作為全國人民武裝抗日的總領導機關；六、聯(lián)合日本帝國主義的一切敵人，共同打倒日本帝國主義。1934年4月20日，文件以“中國民族自衛(wèi)委員會籌備會”名義，由宋慶齡、何香凝、馬相伯、章乃器等1779人簽名公開發(fā)表。文件提出了工農商學兵大聯(lián)合的口號，不再堅持推翻國民黨政府是進行抗戰(zhàn)的先決條件；將過去主張反對一切帝國主義，改為主張聯(lián)合一切反日國家和民族，號召建立“廣大民眾的反日統(tǒng)一戰(zhàn)線”。[3]232-237文件發(fā)表后，在國內外引起重大反響，簽名擁護者達幾十萬人之多。

上述兩個統(tǒng)戰(zhàn)文件雖提出了聯(lián)合資產階級、及聯(lián)合各抗日軍隊的口號，但我黨在共產國際下層統(tǒng)一戰(zhàn)線思想的影響下，認為統(tǒng)一戰(zhàn)線僅包括工、農、士兵等勞苦大眾，對資產階級與各抗日軍隊的抗日救國主張和行動，均持懷疑與不信任態(tài)度，于是表面上歡迎和號召他們抗日，也一定程度參與和支持他們抗日；而與此同時，卻又通過我們的宣傳輿論揭露他們。如說馮玉祥組建察哈爾同盟軍抗日，不過是“高掛抗日反蔣旗幟”、“欺騙士兵群眾”，“勾引日本帝國主義進攻察哈爾、綏遠，以便日本帝國主義準備反蘇戰(zhàn)爭。”[4]陳銘樞、蔣光鼐、蔡廷鍇等領導第十九路軍于1933年底發(fā)動福建事變，宣布反蔣、抗日，我黨卻指責他們不過是“空喊革命口號”，玩弄“欺騙群眾的把戲”，應予“最嚴厲地無情地揭露”。[5]579

1934年春，鑒于世界法西斯勢力的猖獗，蘇聯(lián)為建立歐洲集體安全體系，實施和平外交新路線，逐步調整了同西方各主要資本主義國家的政治關系。共產國際被要求重新審定過去的統(tǒng)戰(zhàn)策略，執(zhí)行世界反法西斯統(tǒng)一戰(zhàn)線的新策略。中共駐共產國際代表團隨即反省和檢討了過去在對待馮玉祥和福建人民政府中的極左錯誤，決定要認真執(zhí)行聯(lián)合一切反蔣派別反日、反蔣，上層統(tǒng)戰(zhàn)與下層統(tǒng)戰(zhàn)同時并舉的新策略。1935年6月15日，中共駐共產國際代表團以中華蘇維埃共和國中央政府名義，由毛澤東、朱德等署名，發(fā)表《為反對日本并吞華北與蔣介石賣國宣言》，同日又以上海臨時中央局名義，發(fā)表《為反對日本帝國主義侵占華北宣言》，指出“蔣介石是古今中外最大的賣國賊”，“目前中國唯一的救法，只有團結一切反日反蔣的民眾，站在一條戰(zhàn)線上來打倒我們共同的敵人——日本帝國主義、蔣介石賣國集團、藍衣社匪徒！”，“凡不愿意當亡國奴的或不滿意于蔣介石等賣國賊的，不管他是誰，都要團結起來、組織起來?！雹龠@兩個文件現(xiàn)存于中央檔案館。

1935年7月25日至8月20日，共產國際在莫斯科召開第七次代表大會，討論建立國際反法西斯統(tǒng)一戰(zhàn)線問題。開會前夕，中共駐共產國際代表吳玉章，鑒于華北事變的嚴重局勢，急電在蘇聯(lián)南部療養(yǎng)的王明速返莫斯科，商討建立抗日民族統(tǒng)一戰(zhàn)線問題。王明回來后，在代表團會議上作了報告，并與吳玉章等一起起草新的抗日民族統(tǒng)一戰(zhàn)線文件。經代表團多次討論，于7月14日通過了以中國蘇維埃政府和中共中央名義、題為《為抗日救國告全體同胞書》的文件。之后，代表團將文本譯成俄文，呈斯大林和共產國際執(zhí)委會書記季米特洛夫審閱，得到了滿意認可。8月7日，王明在共產國際七大作報告，首先向世界各共產黨宣讀了文件的主要內容。1935年10月1日，此文件正式刊登在吳玉章等主辦在巴黎出版的《救國報》上。②《救國報》由于法國政府的干預，于1935年12月初被迫?？?，于同年12月9日復刊，改名為《救國時報》。由于文件簽署的時間為8月1日，故稱《八一宣言》。

《八一宣言》，是中共中央建立抗日民族統(tǒng)一戰(zhàn)線歷程中，以嶄新面貌出現(xiàn)的統(tǒng)戰(zhàn)文件。其特點是：一、它完全擺脫了過去下層統(tǒng)一戰(zhàn)線的禁錮，把地主、資產階級和一切軍隊都包括在統(tǒng)一戰(zhàn)線之中；二、宣言所主張的聯(lián)合，已不再局限于訂立協(xié)定、停止沖突、互相支援等，而是要建立“統(tǒng)一的國防政府”、“統(tǒng)一的國防聯(lián)軍”，“組成統(tǒng)一的抗日聯(lián)軍總司令部”，求得更有成效、更高級的聯(lián)合；三、宣言雖尚未把蔣介石包括在統(tǒng)一戰(zhàn)線之中，仍稱他為主要敵人，但卻號召各黨派拋棄陳見，以“兄弟鬩于墻外御其侮”的精神，“為抗日救國的神圣事業(yè)而奮斗”；四、宣言不再是出于揭露國民黨等的斗爭策略需要，而是真心誠意愿同各抗日力量團結對敵。[2]679-682代表團為了迅速恢復紅軍長征后中共中央與共產國際失去的電訊連系，并把國際七大和《八一宣言》精神傳達到中共中央，相繼派張浩、閻紅彥、劉長勝等從莫斯科啟程回國。1935年11月18日，張浩風塵仆仆穿過六月飛雪的蒙古大戈壁，首先回到陜北。這時，中共中央領導的紅軍，已克服萬難在陜北落腳，建立了革命根據地。

1935年12月17日至25日，中共中央在陜北的瓦窯堡召開了政治局擴大會議。會議作出了《中央關于目前政治形勢與黨的任務的決議》。決議貫徹了國際七大和《八一宣言》的精神，指出：目前國內政治形勢的特點，是日本帝國主義正準備吞并中國，把中國從各帝國主義國家的殖民地，變?yōu)槿毡镜莫氄贾趁竦?，嚴重改變了中國各階級、階層、政黨、各軍隊之間的相互關系，因此黨的策略路線，“是在發(fā)動、團聚與組織全中國全民族一切革命力量去反對當前主要敵人：日本帝國主義與賣國賊頭子蔣介石”。決議指出：“不論什么人，什么派別，什么武裝隊伍，什么階級”，只要反日、反蔣，“都應該聯(lián)合起來開始神圣的民族革命戰(zhàn)爭”，“我們的任務，是在不但要團結一切可能的反日的基本力量，而且要團結一切可能的反日同盟者”。為適應建立統(tǒng)一戰(zhàn)線的需要，決議規(guī)定將蘇維埃工農共和國改稱蘇維埃人民共和國；要保護民族工商業(yè)的存在和發(fā)展；在農村土地政策上，決定只取消富農的封建剝削部分。決議還說，當前黨的主要危險是關門主義，必須予以堅決糾正。[2]734-745

12月27日，毛澤東在黨的活動分子會議上，作了《論反對日本帝國主義的策略》報告，對中國民族資產階級的特點，及參加抗日民族統(tǒng)一戰(zhàn)線的可能性；對地主買辦資產階級的分裂狀況，及利用這些分裂的意義；對統(tǒng)一戰(zhàn)線中黨的領導權問題；對黨內左傾關門主義的嚴重性和危害等等，一一作了精辟分析。

瓦窯堡會議決議和毛澤東的報告，標志著黨的抗日民族統(tǒng)一戰(zhàn)線總策略路線的形成。胡喬木在其所著《中國共產黨的三十年》一書中，對黨的抗日民族統(tǒng)一戰(zhàn)線為什么是在紅軍結束長征后，在陜北瓦窯堡會議上形成，作了如下闡述：他說制定抗日民族統(tǒng)一戰(zhàn)線政策，“是1931年到1934年的黨中央不能完成的，毛澤東在1935年的長征中也不可能完成的”，以后“在共產國際關于反法西斯統(tǒng)一戰(zhàn)線的正確政策的幫助之下，黨在8月1日發(fā)表了號召統(tǒng)一戰(zhàn)線的宣言，特別是黨中央政治局在12月25日通過了《關于目前政治形勢與黨的任務的決議》，毛澤東同志在12月27日黨的活動分子會議上作了《論反對日本帝國主義的策略》的報告，才滿足了這個要求?！盵6]37胡喬木的這段話，完全符合歷史事實。

二、要建立抗日民族統(tǒng)一戰(zhàn)線，必須爭取蔣介石領導的南京政府

《八一宣言》和瓦窯堡會議決議，制定了黨的抗日民族統(tǒng)一戰(zhàn)線策略路線，但它是不完整的，其主要之點，是未把蔣介石和他領導的南京政府包括在統(tǒng)一戰(zhàn)線之中。上述兩個文件仍是反日、反蔣并提，均視蔣為“主要敵人”。毛澤東《論反對日本帝國主義的策略》報告，也說蔣介石“組成了一個賣國賊營壘”，“總頭子就是蔣介石”。[7]130但是，要實現(xiàn)真正的全民族抗日，就決不能沒有蔣介石的參加，而爭取他抗日也是有可能的。第一，蔣介石不是降日派，而是抗日派。他雖在“九·一八”事變后實行了不抵抗政策，但也進行過 1932年的上?！耙欢恕笨箲?zhàn)，和1933年的長城抗戰(zhàn)。從1932年起，他就在各方面作抗日的準備，如設立國防設計委員會，劃分全國戰(zhàn)區(qū)，確定以四川為中心的大西南國防基地，整軍備戰(zhàn)，從德國等購置武器，實行新兵役法，訓練民眾，培養(yǎng)預備役軍官，成立資源委員會，加強重工業(yè)、手工業(yè)生產，新修、延長、連接蘇嘉、浙贛、黃埔、隴海等鐵路，建設全國公路網，改革幣制，著手沿海大城市的工業(yè)、學校、機關內遷等等。第二，他從 1935年冬開始，就主動尋找渠道，在南京、上海、莫斯科等地，與中共代表進行聯(lián)合抗日的秘密談判。1936年1月，他通過宋慶齡向中共中央傳達了和談要求，宋慶齡派上海中央局工作人員董健吾（公開身份牧師），于1936年初抵達陜北。第三，蔣介石當時擁有全國性政權，廣泛的國際聯(lián)系，擁有大大優(yōu)于紅軍的國防實力：正規(guī)軍約200萬人，飛機600架，飛行員約3000人，大小艦艇100余艘，總噸位約6萬噸。

當時的蘇聯(lián)政府和共產國際，都十分重視蔣介石領導的南京政權，認為中國的抗戰(zhàn)，決不能沒有蔣介石的參加，而且還必須以國民黨軍為主體。中共駐共產國際代表團在這個問題上的認識雖落后于共產國際，但卻也是一步一趨緊跟的。從1935年11月到1936年春，王明等相繼在《救國報》《救國時報》上發(fā)表了《答反帝統(tǒng)一戰(zhàn)線底反對者》《中國共產黨告全國民眾各黨派及一切軍隊宣言》《中國紅軍快郵代電》《東北抗日聯(lián)軍呼吁國內軍政領袖》《中華民族一致對外》《關于抗日討蔣》《統(tǒng)一對外與聯(lián)共》《致紐約商報主筆的信》等文章，不斷降低反蔣調門，宣稱只要蔣介石“真正停止與紅軍作戰(zhàn)，并掉轉槍頭去反對日本帝國主義”，“中國共產黨和中國蘇維埃政府不僅給他以向人民和國家贖罪自新之路，而且準備與他及南京軍隊一起，在共同的一條戰(zhàn)線上去反對日本帝國主義?！盵8]“抗日不分黨派，不分信仰”，“反日者便是我們的朋友，對任何人是如此，對蔣介石也如此?！盵9]在上述文章中，還稱呼蔣介石為“蔣先生”、“蔣委員長”、“南京蔣總司令”等等。

這時的陜北中共中央，在對待爭取蔣介石的問題上，其態(tài)度比較遲疑。1936年初，我黨與張學良率領的東北軍談判合作抗日，2月9日，毛澤東在致張學良、王以哲的電報中說：指望與蔣介石合作抗日，無異如與虎謀皮。2月21日，毛澤東指示談判代表李克農，與張學良談判時，必須堅持抗日與討賣國賊不可分離，反對抗日不討蔣。3月下旬，中共中央召開政治局會議，毛澤東在會議發(fā)言中，把國民黨內各派分為民族革命派、民族改良派和民族反革命派，認為蔣介石是民族反革命派的代表，其反革命路線現(xiàn)在與將來皆不變。5月25日，毛澤東在致閻錫山的信中，稱蔣介石是“漢奸賣國賊無與為匹”，要求閻與中共同反蔣，“除此中國人民之公敵”。[10]1531936年6月，發(fā)生兩廣事變，6月8日毛澤東在答《紅色中華》記者問時，號召全國人民贊助兩廣的反蔣斗爭，“推翻漢奸頭子蔣介石”，宣稱“我們不愿與漢奸講統(tǒng)一”。[11]209

共產國際對中共中央此時仍堅持反日、反蔣并重，表示不同意。1936年7月21日，共產國際執(zhí)委書記處召開專門會議，討論中國問題，認為中共中央應改變關于國內戰(zhàn)爭與民族革命戰(zhàn)爭并舉的方針，放棄蘇維埃政權形式，以民主共和國代替蘇維埃人民國。7月23日，季米特洛夫在書記處會議上又說，抗日反蔣并提不恰當，中共應同蔣介石談判，應造成一種局面，逼蔣介石抗日，使蔣介石不得不參加統(tǒng)一戰(zhàn)線，這個問題已“晚解決了兩三年，但是，晚解決總比不解決好，現(xiàn)在要加以扭轉?！盵12]84

1936年8月15日，共產國際執(zhí)委書記處又對中共中央發(fā)出指示，其要點有：一、批評中共中央“把蔣介石與日寇等量齊觀”，“這個方針在政治上是錯誤的”，指出現(xiàn)階段一切都應服從抗日，我們“不能有效地進行既反對日寇又反對蔣介石的斗爭。也不能認為整個國民黨和蔣介石的軍隊都是日本的同盟者。為了切實有效地進行武裝抗日，還需要有蔣介石的軍隊參加。”二、建議以中共中央名義，提出“建立統(tǒng)一的中華全國民主共和國”，“在普選基礎上召開中華全國議會和成立中華全國國防政府”。三、強調“中國共產黨和紅軍司令部必須正式向國民黨和蔣介石提出建議，立即就停止軍事行動和簽訂共同抗日具體協(xié)議進行談判。共產黨和紅軍司令部應該宣布他們準備馬上派出談判代表團，或者在蘇區(qū)接待國民黨和蔣介石的代表團。”四、如果蔣介石的軍隊繼續(xù)進攻紅軍，紅軍必須自衛(wèi)，但“同時要繼續(xù)開展運動和采取具體措施，以爭取同國民黨及其軍隊達成協(xié)議和建立抗日民族統(tǒng)一戰(zhàn)線?！盵12]86

中共中央及時接受了共產國際的上述指示。

1936年8月10日，中共中央召開政治局會議，討論共產國際指示和統(tǒng)一戰(zhàn)線問題。毛澤東在會上作了報告和結論，承認南京政府的內外政策已有變化，在今天我們應當承認南京是一種民族運動的大的力量，過去我們提抗日必須反蔣，現(xiàn)在已不合適，我們要與蔣介石聯(lián)合，我們的許多策略有改變的必要，紅軍可以改人民軍，蘇維埃改人民政府，軍事上可承認統(tǒng)一指揮、統(tǒng)一編制。

1936年8月12日，毛澤東等在致第四方面軍的電報中說：現(xiàn)在南京是我們“進行統(tǒng)一戰(zhàn)線之必要與主要對手，應與南京及南京以外之國民黨各派，同時的分別的進行談判?！睉袄^續(xù)停戰(zhàn)議和和請蔣抗日”，“他不來攻我不去打”，“他若來攻，則一面堅決作戰(zhàn)，一面申請議和”，實行“先禮后兵政策”。①《洛甫、林育英、毛澤東等同志致朱、張、任電》——關于今后戰(zhàn)略方針之建議，1936年8月12日。（原件存中央檔案館）同年秋，中共中央在一封給各軍團的指示中又說：“日寇是中國人民的主要敵人”，“因此把蔣介石與日寇看一律，在政治上是錯誤的。同時，進行抗日討蔣的斗爭在事實上也是不可能的?！薄安荒馨颜麄€國民黨和所有蔣介石的軍隊看成日本的同盟者，要實行嚴重的武裝抗日，必須蔣軍全部或最大部分參加。”②《中央為聯(lián)蔣逼蔣抗日策略給各軍團的指示》（此文件未標明時間，中央檔案館推定的時間為1936年8、9月。）

8月15日，中共中央發(fā)表《中國共產黨致中國國民黨書》，提出“我們愿意同你們結成一個堅固的革命統(tǒng)一戰(zhàn)線”。[2]773-777

9月1日，中共中央作出《關于逼蔣抗日問題的指示》，向全黨指明：“目前中國人民的主要敵人，是日本帝國主義，所以把日本帝國主義與蔣介石同等看待是錯誤的，‘抗日反蔣’口號，也是不適當?shù)摹?，現(xiàn)在黨的方針是“逼蔣抗日”。[2]778-779

9月15至17日，中共中央召開政治局會議，作出《關于抗日救亡運動的新形勢與民主共和國的決議》，放棄蘇維埃共和國口號，愿為建立民主共和國而奮斗。

中共中央在作出上述決定、指示的同時，毛澤東、周恩來等黨的領導人，親自給蔣介石、宋子文、陳立夫、陳果夫及許多國民黨軍政領袖發(fā)出要求停止內戰(zhàn)，建立抗日民族統(tǒng)一戰(zhàn)線的信件，僅毛澤東一人發(fā)出的信件就有70多封，有時他一天發(fā)出9封信。與此同時，國共兩黨的秘密談判，也在南京、上海兩地積極進行。中共中央還擬定了《關于國共兩黨抗日救國協(xié)定草案》，準備由周恩來親自帶到南京或廣州與國民黨商談。這個草案，既是我黨的談判案，也是我黨關于國共合作抗日的綱領。它反映我黨從1936年8月起抗日民族統(tǒng)一戰(zhàn)線策略上的重大轉變，即從反蔣到逼蔣政策的完成。

三、西安事變的和平解決，奠定了第二次國共合作的大局

“九·一八”事變后，蔣介石執(zhí)行“攘外必先安內”的反動政策，聲稱“外敵不足慮，內匪實為心腹之患”，必須“先清內匪再言抗日”，“侈言抗日者”，“立斬無赦”。[13]35-36于是他從1930年10月起至1934年10月，每次以幾十萬、上百萬大軍，對紅區(qū)進行了五次大“圍剿”。在前 4次“圍剿”中，他損兵折將，被打得大?。坏诘谖宕巍皣恕敝?，由于紅軍受到共產國際軍事代表李德和黨內左傾領導人的錯誤指揮，反“圍剿”失敗，紅軍被迫于1934年10月撤離蘇區(qū)，開始舉世聞名的長征。1935年10月，紅軍戰(zhàn)勝萬難，抵達陜北，紅軍由出發(fā)時的8.6萬人，減員至約6000余人。1936年10月，紅軍三個方面軍在甘肅會寧會師，總兵力也才約4萬余人，紅軍實力已大大地削弱了。此時蔣介石認為，紅軍已“瀕臨了即將崩潰的危機”，[14]68“更走到了日暮途窮的絕境”，[15]57只要“予以絕對的隔絕和封鎖”，“作徹底的處置和根本解決”，[15]220-226紅軍即可消滅殆盡。于是他于1936年10月22日，親自飛抵西安，以36萬大軍，50架飛機，脅迫西北駐軍張學良、楊虎城部全力進攻紅軍。可是蔣介石不知道，此時張學良、楊虎城率領的東北軍、西北軍，與紅軍早已結下了城下之盟，訂立了停止內戰(zhàn)共同抗日的協(xié)議；張學良還親自到洛川、延安與周恩來、李克農會談，張還兩次向紅軍贈送巨款與物資，紅軍與東北軍、西北軍建立了“三位一體”的抗日民族統(tǒng)一戰(zhàn)線。

張學良堅決反對蔣介石的反共內戰(zhàn)政策，要求蔣介石掉轉槍頭抗日。張學良先開始是“言諫”，而后是“哭諫”[16]121；蔣介石卻說：“在殺盡紅軍，捉盡共匪之前，決不談抗日之事”[16]131，“你現(xiàn)在就是拿槍打死我，我的政策也不能變”[16]135?！翱拗G”無效，張、楊最后下定決心實行“兵諫”，于1936年12月12日凌晨，將蔣介石扣押在西安新城大樓，將他帶領的陳誠、衛(wèi)立煌、蔣鼎文、朱紹良等軍政大員，全部囚禁在西京招待所。這就是震驚中外的西安事變。

事變發(fā)生后，張學良立即給毛澤東發(fā)出“文寅”電報：“蔣之反革命面目已畢現(xiàn)，吾等為中華民族及抗日前途利益計，不顧一切，今已將蔣及其重要將領陳誠、朱紹良、蔣鼎文、衛(wèi)立煌等扣留，迫其釋放愛國分子，改組聯(lián)合政府。兄等有何高見，速復，并望紅軍全部集中于環(huán)縣一帶，以便共同行動，以防胡敵北進。弟毅①毅，即張學良，當時在他與中共的來往電報中，毛澤東稱他為李毅，或李宜。（作者注）。、文寅”。[16]135

張學良由逼蔣抗日，一下轉變?yōu)樽绞Y抗日，這是中共中央萬萬沒有想到，也是完全不知道的。這一突然事變，既震驚了中外，也震驚了陜北的中共中央。事變前，如前所述，中共中央已完全放棄了反蔣抗日，轉變?yōu)閳远▓?zhí)行逼蔣抗日的政策?，F(xiàn)在這個仍執(zhí)行滅共政策的蔣介石，突然成了階下囚，被張學良扣押起來，那么此時如何處置這個雙手沾滿革命人民鮮血的大劊子手？又成為一個十分棘手的新問題了。

中共中央接到張學良 12日凌晨的緊急來電后，毛澤東立即作了回復，并連夜召開政治局擴大會議，討論事變問題。從12日回復張學良的第一個電報，至12月17日周恩來抵達西安，五天之中，由毛澤東親擬發(fā)給西安的電報共37份，其中發(fā)給張學良的有23份之多。這些電報多以“東”或“東、來”署名，有的電報還冠以“萬萬火急”字樣。從中共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和 37份電報中，從當時我黨的公開輿論及舉行的群眾活動中，可以看出：在如何處置蔣介石的問題上，在如何對待南京政府的問題上，中共中央內部都存在兩種不同的意見。一種意見認為，我們必須謹慎行事，對蔣不可冒失，軍事布署上，應盡量爭取南京政權，聯(lián)合非蔣系隊伍，不采取與南京對立的立場；而另一種意見則認為決不可錯失千載難逢之良機，對蔣必予嚴懲，軍事上應取進攻姿態(tài)，準備打幾個大仗，以促時局劇變。后一種意見，一時之間還占上風。下述事實，可佐證這一點：

12月12日，在發(fā)給張學良的“萬萬火急”電報中，我黨要求張學良必須把蔣介石押在自己的衛(wèi)隊營里，不可交其他部隊，嚴防其收買屬員，情況緊急時誅之為上。同日，中央在致劉少奇的電報中，要求中共北方局揭發(fā)蔣之對外投降、對內鎮(zhèn)壓、堅持內戰(zhàn)之罪狀，“號召人民及救亡領袖要求南京明令罷免蔣介石，并交人民審判”。[10]316

12月13日，中央要求張學良立即逮捕或驅逐軍隊中的法西斯分子，向全體官兵宣布蔣氏賣國殘民罪狀，此為最緊任務之一。同日，《紅色中華》在報道西安事變消息時，也提出全國人民要求將漢奸蔣介石交付人民審判。這天，保安召開群眾大會，中央領導人出席，會上提出：自“四一二”反革命政變以來，蔣介石欠人民的血債高積如山，現(xiàn)在是清算這筆血債的時候了，要求把蔣介石押到保安，由全國人民公審。

12月14日，中共中央發(fā)出七封解決事變的電報，建議組成西北抗日援綏聯(lián)軍，以張學良為總司令，下轄三個集團軍，東北軍編為聯(lián)軍第1集團軍，張學良兼任總司令；第十七集團軍編為第2集團軍，楊虎城任總司令；紅軍編為第3集團軍，朱德任總司令。設立西北抗日援綏聯(lián)軍軍事政治委員會，以三個集團軍高級將領組成主席團，張學良為主席團主席，楊虎城、朱德為副主席，統(tǒng)一軍事政治領導。聯(lián)軍主力集中于以西安、平涼為中心之地區(qū)，火速搶占潼關，確占蘭州、漢中兩戰(zhàn)略要點。在近期，楊虎城固守西安城，張部與紅軍擔任野戰(zhàn)，紅軍開赴西峰鎮(zhèn)，靠近西安，以西安為抗日首都。認為只要打得幾個大勝仗，即可大大展開戰(zhàn)局。電報還擬就了聯(lián)軍的十大口號，如打倒?jié)h奸賣國賊！建立救國政府！等等。

12月15日，中共中央發(fā)出9份有關解決事變的電報，其中的一則是向張學良轉達華北負責人的意見：囑張學良膽大些，膽再大些，要干到底，趕快消滅敵人；認為紅軍早已要求給蔣以更大的嚴重的打擊，對南京取進攻防御姿態(tài)，但當蔣尚在人世時，各方總還是在猶豫觀望，所言不為無見，望加多酌。同日，紅軍將領毛澤東等15人致電國民政府，要求南京政府下決心，接受張、楊二氏主張，停止正在發(fā)動之內戰(zhàn)，罷免蔣介石，并交付國人裁判。

12月16日，《紅色中華》報發(fā)表《蔣介石罪大惡極——十年反革命、五年賣國》社論，歷數(shù)蔣介石的種種罪惡，聲討他“雖百死也不足贖其罪于萬一。”要求將他交給人民公審，交給人民裁判。

12月17日，周恩來抵達西安，與張、楊緊急磋商如何解決事變問題?？梢钥闯鲈谌绾翁幹檬Y介石的問題上，中共中央的政策開始了轉變。周恩來這天致電中共中央：為緩和蔣系進兵，便我集中，分化南京內部，推動全國運動“在策略上答應保蔣安全是可以的。但聲明如南京進兵挑起內戰(zhàn)，則蔣安全無望。”[17]73此電第一次出現(xiàn)“保蔣安全”字樣。

12月18日，周恩來致電中共中央，詳告外界對事變的反映，并陳述個人對解決事變的意見。同日，中共中央發(fā)出《關于西安事變致國民黨中央電》，指出只要國民黨承諾下列幾點：一、召集抗日救國代表大會，決定對日抗戰(zhàn)，組織抗日救國政府和抗日聯(lián)軍；二、調回討伐軍，全部增援晉綏前線，承認紅軍、東北軍及西北軍的抗日要求；三、停止一切內戰(zhàn)，一致抗日；四、開放人民抗日救國運動，給人民言論、集會、結社等自由，釋放一切政治犯及上海愛國領袖；五、實現(xiàn)孫中山的三大政策。則“不但國家民族從此得救，即蔣氏的安全自由亦不成問題。”[10]321-322從這個電報開始，無論黨內外文件，均再無嚴懲蔣介石的字語和要求。

12月19日，中共中央召開政治局擴大會議，通過了《中央關于西安事變及我們的任務的指示》，文件分析了西安事變發(fā)生的原因、性質、發(fā)展前途，明確、堅定地指出，為了防止和反對新的內戰(zhàn)，推動南京進一步走向抗日，我們必須和平解決事變。同日，中共中央和中華蘇維埃中央政府，聯(lián)名向南京和西安當局發(fā)出通電，公開闡明了我黨和平解決事變的決心，并就建立和平提出四點建議。

至此，在西安事變這一突發(fā)事件中，中共中央對如何處置蔣介石、以及相聯(lián)系的軍事對峙問題，都得到妥善解決。中共中央最初要求審蔣、罷蔣，甚至誅蔣，這是歷史的積怨，事在情理之中，無可厚非；而迅速轉變?yōu)榉攀Y，是黨的英明、偉大、成熟。那么，促使這一重大轉變的原因又是什么呢？

第一，張學良扣蔣，僅僅是為了逼蔣抗日，他毫無除蔣之念。12月12日，他在致宋美齡的信中，明確無誤地說：蔣“為奸邪所誤，違背全國公意，一意孤行”，使全國“耗于對內戰(zhàn)爭，置國家民族生存于不顧”，因而“暫請介公留住西安，妥為保護”，學良從不負人，“耿耿此心，可質天日，敬請夫人放心?！盵18]174

第二，蘇聯(lián)、共產國際堅決主張和平解決事變。事變當日，中共中央一連三次致電共產國際，報告事變實況及中共中央處置事變的意見與部署，但共產國際遲遲未作回復。至12月16日，才收到季米特洛夫關于堅決主張和平解決事變的來電。這則電報，因字跡不清，20日共產國際重發(fā)后，中央才正式讀到。雖然如此，中共中央從蘇聯(lián)公開發(fā)表的報刊輿論中，早已得知蘇聯(lián)、共產國際譴責事變、主張和平解決，主張放蔣的明確立場。中共中央在12月17日致張學良的一封電報中，為了安撫張學良急切想得蘇聯(lián)贊助的心情，失望地告訴他：“我們對遠方已作幾次報告，尚無回報”，目前遠方“為應付外交，尚不敢公開贊助。”①毛澤東：《關于集力抗戰(zhàn)問題給張學良的復電》（1936年12月17日）（原件存中央檔案館）

第三，出乎意料，南京軍政界在事變面前，沒有出現(xiàn)什么分裂，卻表現(xiàn)出異乎尋常的團結一致，同聲譴責張、楊；而一向與蔣介石離心離德的地方勢力派，如兩廣的陳濟棠、李宗仁、白崇禧，華北的閻錫山、傅作義、宋哲元，西南的劉湘、劉文輝、龍云，新疆的盛世才……等，均表示不敢茍同事變，要求釋放蔣回南京；一貫與中共友好，累遭蔣介石迫害的馮玉祥將軍，居然對事變表示“莫名駭異”，對蔣講了不少美言，說“外侮日深，國家風雨飄搖，謀國內和衷共濟猶恐計慮不周，豈容互生意見”，要求先釋介公回京，并愿親自來陜作人質。馮玉祥還告誡張學良，“勿受他人之挑撥離間”。12月16日，馮玉祥參加國民黨中央政治局會議，竟贊同作出討伐張學良叛變的決議。當時所有地方勢力與國民黨派別中，只有李濟深是唯一的例外，他公開表示了對張、楊的理解和支持，嚴厲批評南京討伐張、楊。

第四，廣大的著名愛國人士、專家學者，對事變均表示了極大的憂慮與不安。學界名流蔣夢麟、梅貽琦、徐涌明、李蒸、李書華、陸志韋、李麟玉等，致電張學良，稱“陜中事變，舉國震驚，介公負國家之重，若遭危害，國家事業(yè)至少要倒退二十年，足下應念國難家仇，懸?guī)r勒馬，衛(wèi)護介公出險，束身待罪，或可自贖于國人，否則足下將永為民族之罪人矣！”當時設在上海的全國各界抗日救國聯(lián)合會，代表著全國20余省市60多個救亡團體，也于12月15日發(fā)表緊急宣言，稱事變“實在是一個極大的不幸”，“這種不合常規(guī)的辦法，當然不能為全國民眾所贊同”，民族危亡之際，“誰要挑起內戰(zhàn)，誰就是敵人的奸細，民族的罪人”，“一定為天下所唾棄。”他們齊聲要求“立即恢復蔣先生自由?！敝泄驳暮门笥讯胖剡h，也指事變?yōu)椤白儊y”，說“凡屬國人莫不痛心。”

第五，英、美等西方民主國家，一致主張事變和平解決。只有日本帝國主義，趁火打劫，聲稱張學良“赤化”，日本絕不能坐視不管。

第六，實力對比懸殊，以張、楊和紅軍“三位一體”的聯(lián)軍，在空前的內戰(zhàn)中對峙南京政府軍，前途未卜，軍事上絕無勝利把握，而政治輿論上，成眾矢之的，極為孤立。長期的大規(guī)模的內戰(zhàn)，只會有利于日本帝國主義侵略。

上述嚴重實況，中共中央不會不仔細酌量，以制定自己的決策。

蔣介石在事變中逃竄不成，被找回來以后，態(tài)度十分頑固強硬，他譴責張、楊，拒絕接受張、楊提出的和平解決事變的所有條件。12月13日，他致信宋美齡：“余決為國犧牲，望勿為余有所顧慮，余決不愧對余妻，亦決不愧為總理之信徒。余既為革命而生，自當為革命而死，決以清白之體還我天地父母也。”[19]23-2412月20日，蔣介石又給宋美齡、蔣經國、蔣緯國及全國同胞共立下三封遺囑，說“今事至此，上無以對黨國，下無以對人民，唯有一死以報我人民，期無愧為革命黨員而已。”[19]23-24

12月22日，宋子文、宋美齡抵西安，與張、楊、蔣介石見面，宋氏兄妹勸說蔣介石妥協(xié)，和平解決事變，蔣的立場有所軟化。

12月23日、24日，張、楊同宋子文、宋美齡談判，周恩來作為中共中央全權代表，也參加談判。周恩來遵中央指示，在談判中作了大量工作，雙方于24日達成和平解決事變的六項協(xié)議。①（一）雙方停戰(zhàn)，中央軍撤出潼關。（二）改組南京國民政府，肅清親日派，加入抗日分子。（三）釋放政治犯，保障民主權利。（四）停止剿共，聯(lián)合紅軍抗日，共產黨公開活動。紅軍保存獨立組織領導。民主國會召開前，蘇區(qū)名稱不變，但可加上抗日或救國字樣。（五）召開各黨派參加的救國會議。（六）與同情我國抗日的國家合作。當晚，周恩來會見蔣介石，闡述了中共中央和平解決事變的主張，并說：只要蔣介石改變內戰(zhàn)的誤國政策，不僅他個人可聽蔣先生的話，紅軍也可聽蔣先生指揮。[20]55蔣介石深受感動，他在后來的記述中說：此次事變“我當時就斷定，這是張、楊二逆受共匪欺詐，甘心被其利用，不惜予國家以致命的一擊”；“即使張、楊有悔意，而其主謀之共匪，必認為千載一時之良機……非迫我接受他的條件，即必制我的死命”；“但是這件震動世界事變的真相，到了事后才完全明了，此事最出人意料之外的一點，就其主動者，實是張學良本身……，且其事前并未與共黨就此事有任何商量?！盵15]75-76會談中，蔣對周恩來承諾：同意停止內戰(zhàn)，聯(lián)紅抗日，統(tǒng)一中國，受他指揮。答應他回南京后，周恩來“可直接去談判?！盵21]73

12月25日，張學良在未通知周恩來的情況下，倉促陪蔣介石先飛洛陽，然后飛抵南京。蔣在飛離西安機場時，對張、楊說：“今后我絕不剿共”。[16]73但千古功臣張學良從此一直被蔣介石囚禁至他生命的最后。

西安事變，使蔣介石認識了抗日則生，不抗日則死的道理，認識了共產黨無謀害他之心，又積極主張和平解決事變，從而愿意“聯(lián)紅抗日”。西安事變的和平解決，奠定了第二次國共合作抗日的大局，成為由國內革命戰(zhàn)爭走向全國抗日戰(zhàn)爭的轉折點，成為時局轉換的樞紐。

四、中國共產黨鞏固抗日民族統(tǒng)一戰(zhàn)線的斗爭策略

蔣介石參加抗日民族統(tǒng)一戰(zhàn)線，完全是被迫的，第二次國共合作形成后，他一面抗戰(zhàn)，一面也不忘取消共產黨、取消黨領導的武裝。比如，在紅軍改編問題上，他最初只準紅軍保留三千至五千人，師長以上干部一律解職出洋，半年后回國，量才錄用。遭到我黨反對后，他又提出要向我軍派遣從副師長至副連長的一系列副職，還要派聯(lián)絡參謀，“毛、朱兩同志須出來做事”，[10]515紅軍改編后，不許設立總指揮部，還必須“移防”等等。在共產黨地位問題上，他提出要成立兩黨合并的“國民革命同盟會”，由他任主席，并擁有最后決定權。1938年 12月12日，蔣在重慶約見前來參加國民參政會的中共參政員王明、博古、董必武、吳玉章、林伯渠等，聲稱他堅決反對共產黨員跨黨，說“我的責任是將共產黨合并國民黨成為一個組織，……此事乃是我的生死問題，此目的達不到，我死了心也不安”，“我這個意見，至死不變”。[10]183我軍深入敵后抗戰(zhàn)，依靠正確的戰(zhàn)略戰(zhàn)術、以及正確的軍政政策、軍民政策，開辟了廣闊的敵后戰(zhàn)場，至1940年，黨領導的武裝部隊發(fā)展到50萬人，此外還有大量的地方武裝和民兵，在敵后共建立 16塊抗日根據地，擁有約一億人口。蔣介石視我黨力量為眼中釘，于是制定了一系列秘密反共法令，反共摩擦隨之迭起。

中共中央怎樣應對蔣介石的反共摩擦，鞏固抗日民族統(tǒng)一戰(zhàn)線呢？毛澤東先后書寫了《目前抗日統(tǒng)一戰(zhàn)線中的策略問題》《放手發(fā)展抗日力量，抵抗反共頑固派的進攻》《論政策》等著作，制定了我黨的斗爭策略。

毛澤東指出：抗日戰(zhàn)爭時期，民族矛盾是主要矛盾，但階級斗爭并未熄滅，有時還會很激烈，因此民族斗爭不能否認或抹殺階級斗爭。但階級斗爭又必須服從民族斗爭的需要和允許，不能破壞和不利于民族斗爭。這就是民族斗爭與階級斗爭的一致性。根據這一原理，我黨應發(fā)展進步勢力，爭取中間勢力，孤立頑固勢力，執(zhí)行又斗爭又團結，以斗爭求團結的策略；在進行斗爭時，又必須做到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斗爭“有理、有利、有節(jié)”。在這一斗爭策略指引下，我黨迅速打退了國民黨，于1939年冬至，1940年春的第一次反共高潮。在山西，粉碎閻錫山發(fā)動的“十二月政變”，1940年1月6日，閻軍被殲滅一部；1月30日至2月2日，又殲滅閻軍一個旅和一個師的大部，穩(wěn)定了山西政局。之后我黨主動與閻錫山言和，閻無可奈何，接受了以汾陽經離石至軍渡公路為界，晉西北為八路軍和新軍的活動區(qū)域，晉西南為晉綏軍、舊軍的活動區(qū)域的和談協(xié)議。在河北，八路軍385旅等，也于1940年春，先后擊退了國民黨軍朱懷冰部和石友三部對冀西、冀南和冀魯豫根據地的進攻，殲滅了朱懷冰部主力，重創(chuàng)石友三部。隨后，八路軍主動與國民黨軍第一戰(zhàn)區(qū)談判，達成停止沖突，劃界駐防的協(xié)議。在陜甘寧邊區(qū)，八路軍359旅，也迅速平息了胡宗南部在隴東、關中、綏德地區(qū)制造的武裝叛亂，保衛(wèi)了邊區(qū)的安寧。

蔣介石發(fā)動的第一次反共高潮被打退以后，不僅沒有吸取教訓，改弦更張，而且迅速將反共的重點由華北移到華中，發(fā)動了第二次反共高潮。

1940年7月16日，國民黨向中國共產黨提出所謂“中央提示案”，其主要內容是：取消陜甘寧邊區(qū)政府，改稱為“陜北行政公署”，歸陜西省領導；八路軍準予編三個軍、六個師，新四軍準編兩個師，其余部隊一律限期取消；要求把活動在江南和整個華中的八路軍、新四軍，轉移到黃河以北的冀、察兩省。按這個提示案，50萬人的八路軍和新四軍，將被縮編為 10萬人，并將被全部驅趕到黃河以北之狹小區(qū)域。國民黨的這個無理要求，當然被我嚴詞拒絕。

10月19日，國民黨以軍事委員會參謀總長何應欽、副參謀總長白崇禧名義發(fā)出“皓電”，指責八路軍、新四軍“不服從命令”，限令華中的八路軍、新四軍在一個月內，全部開赴黃河以北指定地區(qū)。11月19日，中共中央以朱德、彭德懷、葉挺、項英名義聯(lián)名發(fā)出“佳電”，一面拒絕國民黨要求華中我軍全部北移的無理要求；另外也顧全大局作出讓步，表示我皖南部隊將遵令北移。蔣介石視中共中央的讓步為軟弱可欺，連續(xù)發(fā)出“齊電”和手令，堅持黃河以南的八路軍、新四軍必須悉數(shù)開赴黃河北指定地區(qū)，同時又命令第三戰(zhàn)區(qū)國民黨軍做好消滅皖南新四軍的準備。

1941年1月4日，新四軍軍部及其所屬皖南部隊9000余人，在北移途中，在路經安徽涇縣茂林地區(qū)時，遭到國民黨軍7個師八萬余人的包圍襲擊，除2000余人突出重圍外，一部被打散，大部被俘。軍長葉挺在同國民黨談判時被扣押，政治部主任袁國平犧牲，副軍長項英、副參謀長周子昆在突圍中被叛徒殺害。這就是震驚中外的皖南事變。

皖南事變是我軍自抗戰(zhàn)以來遭到的最嚴重的損失。造成這一損失的原因較多，情況也復雜，但與中共中央對事變前形勢的分析失誤有重要關系。中共中央曾以為，當時英、美、蘇都支持中國抗戰(zhàn)，蔣介石急于想參加英、美同盟，他對德、日的勸降、誘降不可達成妥協(xié)，因而對我黨我軍的攻擊、壓迫，不過是為了煽動輿論，是恐嚇多于實際。下面所引電文可佐證這一點：

1940年11月21日，毛澤東致電葉挺、項英：“你們可以拖一個月至兩個月（要開拔費、要停止江北進攻），但須認真準備北移?！盵22]103-104

1940年11月30日，毛澤東致電周恩來等：“此次蔣、何、白串通一氣，用《皓電》、調兵、停餉、制造空氣、威脅辦事處等等手段，全為嚇我讓步，并無其他法寶?！薄八挥袊樔艘环ǎ瑢θ毡臼菄?，對我們也是嚇，除了這個流氓手段，他是一籌莫展的。”“此次反共規(guī)模，不會比上次大，只會比上次小，因為我更強了，彼更弱了?！薄笆Y是精于計算的人，他的流氓只用以嚇人，并不用以決定政策?！盵22]103-104

1940年12月25日，毛澤東在一則全黨通報中說：“蔣介石內外情況只能取攻勢防御，大吹小打，故復電以拖為宜，拖到一月底再說”，“只要蔣不投降，大舉進軍是不可能的，始終不過是大吹小打而已?！盵22]116-117

1940年12月30日，毛澤東致周恩來的電報中說：“復劉為章電……大家意見以拖一下為好。他們反共，讓他們去反，剿共也讓他們來剿，反得全國天怒人怨，那時我們再表示態(tài)度，率性不著急?！盵22]127

1940年12月31日（皖南事變前夕），中共中央在關于粉碎蔣介石進攻的指示中說：“蔣及國民黨雖然其勢洶洶的舉行進攻，實則他們很怕內戰(zhàn)，很怕根本破裂國共合作，故其決心仍有動搖之可能。”“答復蔣之命令，中央決定報之以冷靜與不理，……不論其如何謾罵與進攻黨中央及朱彭葉項暫時都不去理他，待其鬧到天怒人怨，下不得臺，然后出來發(fā)言，表示我們的態(tài)度?！薄耙驗槭Y介石要急，我們就并不急了?！盵22]127

由于對事變前夕的時局作了上述樂觀的估計與分析，黨中央同意皖南新四軍于1940年底至12月初，在蘇北發(fā)動了極不適當?shù)牟艿閼?zhàn)役，一舉消滅韓德勤部 8000余人。這一戰(zhàn)役極大地堅定了蔣介石迅速消滅皖南新四軍的決心。而毛澤東卻認為：“蘇北動作不礙大局，……打通蘇皖，顧、韓會叫幾聲的，你們敷衍一下就完了，”[22]105“依大局看，大舉剿共是不可能的”，“大規(guī)模內戰(zhàn)與國共分裂目前是不會的?！盵23]243

皖南事變突發(fā)事件發(fā)生后，中共中央又是如何分析時局，以及決定采取怎樣的應對策略呢？中央認為：“蔣介石發(fā)動的皖南事變及一月十七日宣布新四軍叛變的命令，是全國性突然事變與全面破裂的開始，是西安事變以來中國政治上巨大變化，是大地主大資產階級由合作到破裂的轉折點（如果一月十七日以前爭取蔣介石好轉還有可能性，因而這個爭取政策還是正確的，在一月十七日以后，這種可能性就已經沒有了，因而對于蔣介石的爭取政策也就不正確了?！笔Y介石“把我黨我軍及全國人民除了和他完全對立以外，沒有其他路走”，“我們過去一面斗爭一面聯(lián)合的兩面政策，現(xiàn)在已經不適用了，對于他們，我們現(xiàn)在已不得不放棄聯(lián)合政策，采取單一的斗爭政策。”[24]530-534“現(xiàn)在已經不是打退反動高潮問題，而是根本破裂問題，已不是增兵威脅問題，而是如何推翻蔣介石統(tǒng)治問題”，爭取時局的可能性“已沒有了”。①《毛澤東同志關于皖南事變后我之軍事方針給彭德懷同志的指示》（1941年1月23日）（原件存中央檔案館）。

根據上述對事變后的形勢的分析，中共中央對蔣介石采取了政治上大反攻和軍事上準備反攻的斗爭策略。

政治上的反攻，包括在輿論上大張旗鼓地向國內外揭露國民黨在皖南事變中的種種罪行，舉行種種抗議集會；終止我黨駐國統(tǒng)區(qū)的各類辦事處同國民黨的一切法律關系，撤退辦事處與國統(tǒng)區(qū)的干部；針鋒相對，重建新四軍軍部，并擴大新四軍為七個師；提出我黨解決皖南事變的“十二條”，如必須收回“一·一七”反動命令，給事變平反，懲辦禍首等；不再向國民黨當局呈送任何文件，報告中共有關軍、政情況，亦不領取款項；拒不參加國民參政會；準備在各抗日根據地召開皖南事變中死難者追悼大會，由群眾提出“成立中央政府”，“請求八路軍派兵南下”，“八路軍新四軍開赴大后方鎮(zhèn)壓親日派”等口號。中央認為政治上不怕僵，愈僵愈對我有利，于蔣不利。

軍事上準備反攻，其內容包括：

1941年1月13日，中央指示在蘇北準備包圍韓德勤，在山東準備包圍沈鴻烈，限電到十天內準備完畢，待命攻擊，“堅決徹底干凈全部消滅韓德勤、沈鴻烈，徹底解決華中問題?！雹凇睹珴蓶|、朱德、王稼祥關于在蘇魯發(fā)動軍事攻勢以答復皖南事變的指示》（1941年1月13日）（原件存中央檔案館）。

1月14日，“在政治上軍事上迅即準備作全面大反攻”，“我華北各部隊須遵前令，提前準備機動部隊?！雹邸睹珴蓶|、朱德、王稼祥關于政治上軍事上準備反攻的指示》（1941年1月14日）（原件存中央檔案館）。

1月19日，中央致電彭德懷、劉少奇：“在軍事上先取防御戰(zhàn)，必要時打出手，打到甘、云川?！雹佟睹珴蓶|、朱德、王稼祥關于在政治、軍事、組織上應采取的步驟致彭德懷、劉少奇電》（1941年1月19日）（原件存中央檔案館）。

1月20日，中央決定重建新四軍，擴大為7個師，委任各級指揮員，成立中央軍委主席團由毛澤東等五人組成。同日，中央又致電周恩來、彭德懷、劉少奇，指示軍事上暫取守勢，“惟須作攻勢的積極準備，以便在四個月或六個月后能夠有力地轉入攻勢?！盵23]262

1月23日，中央致電彭德懷：“軍事方面暫時仍取守勢，目前還不能下調動大部隊的決心，（一下決心，就要打到四川去打到底）?！庇衷儐柵恚耗闾幱卸嗌倥?，多少炮兵？能否抽帶5萬兵力西進打到四川？有無5萬人的4個月經費？②《毛澤東同志關于皖南事變后我之軍事方針給彭德懷同志的指示》（1941年1月23日）（原件存中央檔案館）。同日，中央又致電彭德懷、賀龍、關向應等 9位高級將領，指示做好反擊蔣介石“剿共”戰(zhàn)爭的財政準備，以便防止一進入國統(tǒng)區(qū)即發(fā)生給養(yǎng)困難，“因此應多收集金銀、法幣。各地區(qū)籌款數(shù)目，應敷部隊出動5個月之用。此事須在2至3個月內準備完畢。”③《毛澤東等同志關于財政上準備以對付蔣介石剿共戰(zhàn)爭的指示》（1941年）（此件無月、日）（原件存中央檔案館）。

1月24日，中央又致電彭德懷、聶榮臻等，指示西北應增兵，各兵團停止作戰(zhàn)、休整、轉入安全之地，停止消耗槍彈，保存公糧。

1月30日，中央致電周恩來，指示我出兵，至快在半年后，“蘇聯(lián)如再接濟重慶武器甚為不好?！雹堋睹珴蓶|關于時局發(fā)展情況給周恩來的通報》（1941年1月30日）（原件存中央檔案館）。

2月1日，中央致電彭德懷：“準備出兵，要積極加緊”，“黃河以南部隊應準備出豫西（鄂豫陜邊），那是左翼的主要方向。”“封鎖線已有詳細調查，黃河渡船準備容易?！雹荨睹珴蓶|同志關于華北分期出兵和利用日蔣矛盾等問題給彭德懷同志的指示電》（1941年2月1日）（原件存中央檔案館）。同日，中央致電劉少奇、陳毅并告彭德懷，要在華中建立鄂豫陜邊、江南、蘇魯?shù)热齻€基本戰(zhàn)略區(qū)。指示說：“華北的任務是出陜甘川云貴，你們的任務是出鄂豫陜邊與閩浙贛區(qū)，南方的任務是經營五嶺南北。”[25]621-623同日，中央書記處致電周恩來：“李先念部隊有絕大戰(zhàn)略意義”，我們應千方百計將辦事處、《新華日報》及黨與非黨干部疏散到那里去。指示應立即在湘西、川東、川北、川陜邊建立五個小的武裝根據地。⑥《中央關于大后方干部盡量向李先念處疏散與建立五個根據地問題致周恩來同志電》（1941年2月1日）（原件存中央檔案館）。

2月2日，中央致電各軍事將領并告周恩來、董必武：日寇發(fā)動豫南戰(zhàn)役，八路軍暫“原地不動，仍不松懈準備”，但“新四軍力爭河南，不惜全力以赴?！雹摺睹珴蓶|同志關于當前形勢與對蔣介石的方針的指示》（1941年2月2日）（原件存中央檔案館）。同日，中央致電劉少奇等，“你們應不失時機集中大力向河南發(fā)展?！雹唷睹珴蓶|等同志關于新四軍應乘機大力向河南發(fā)展的指示》（1941年2月2日）（原件存中央檔案館）。

對于中共中央上述軍事上準備大反攻的部署，黨內也有持懷疑態(tài)度的。劉少奇于1941年1月15日致電毛澤東：“國民黨未投降，仍繼續(xù)抗戰(zhàn)，對共黨仍不敢分裂，且怕影響對蘇聯(lián)的關系，在皖南消滅我軍，蔣亦下令制止，即證明蔣生怕亂子鬧大。在此時，我黨亦不宜借皖南事件與國民黨分裂?！眲⑸倨娣治隽巳A中我軍實力與處境，“目前華中我占領地區(qū)很大，兵力不夠，仍不能鞏固。皖東北敵偽匪猖獗，已全部成游擊區(qū)，原來鞏固地區(qū)均已喪失，淮海地區(qū)亦不能支持，鹽阜區(qū)土匪亦蜂起，黃橋已被敵占，海安亦有被敵占領可能。”華中“能在半年、一年之內不發(fā)生大的戰(zhàn)斗，肅清土匪，鞏固現(xiàn)有地區(qū)，對我有利”，他還說，華中僅有少數(shù)地區(qū)可對國民黨實行反攻，但“均無勝利把握，亦無大利可圖，且系進攻性質，對人民、對部隊、對統(tǒng)戰(zhàn)朋友均無充分理由?！薄扒矣袠O大危險?！彼J為我黨應主要是在全國實行“政治上全面大反攻”，在軍事上，除個別地區(qū)外，以暫時不實行反攻為妥。建議中央“平心靜氣”、“細心考慮”。⑨《劉少奇關于主要應從政治上進行反攻問題向毛澤東等的建議》（1941年1月15日）（原件存中央檔案館）。

1941年2月4日，共產國際執(zhí)委書記處書記季米特洛夫也致電毛澤東反對中共中央的決策，“我們認為，破裂不是不可避免的。您不該將破裂作為出發(fā)點，相反，要依靠主張維護統(tǒng)一戰(zhàn)線的民眾，盡共產黨和我們軍隊所能作出一切努力來避免內戰(zhàn)的擴大。請重新考慮一下目前您對這個問題的態(tài)度，并將自己的想法和建議告訴我們?！盵26]133季米特洛夫的意見當然也反映了蘇聯(lián)政府的觀點。1月15日，周恩來、葉劍英在重慶會晤蘇駐華大使潘友新和武官崔可夫時，潘就說：“從來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必須同蔣介石會晤，不要期待蔣介石向中共乞求，要就所有的問題進行會晤和交談，形勢要求這樣做，這一會談只會對中共和中國有利。”[27]110

毛澤東對共產國際與蘇聯(lián)政府的意見，多少是沮喪的，他在1月20日致周恩來、彭德懷、劉少奇的電報中說：“問題是遠方的政策與我們所想的相左，三個月來幾經往復，尚未解決。”①《毛澤東關于蔣介石發(fā)布“一?一七”命令后國共關系的變化及我之對策致周恩來、彭德懷、劉少奇電》（1941年1月20日）（原件存中央檔案館）。但毛澤東還是接受了季米特洛夫的意見。2月13日，毛澤東復電季米特洛夫：“我們作出的決定符合您的指示，與您的指示沒有分歧”，當前“日本和蔣介石之間的矛盾還是主要矛盾”，“近日日本人在河南省展開攻勢，因此蔣介石約 20萬軍隊從反共戰(zhàn)線調往抗日前線”，“在這個時候剿共軍對我們實行大規(guī)模進攻已經不可能”，我們“在軍事方面，繼續(xù)實行防御政策”，“再過兩三個月，我們將獲得更有利的條件，那時就可以結束這個事件”。[26]150-152

季米特洛夫與劉少奇的正確意見，以及日寇發(fā)動豫南戰(zhàn)役和國民黨在戰(zhàn)役中的慘重損失，使毛澤東果斷地改變了“軍事上大反攻”的設想。1941年2月14日，他致電周恩來：“國民黨反共不會變，高潮可能下降，制共可能停頓，敵必向蔣進攻，崔可夫的估計是對的，利用日蔣矛盾仍是我們政策的中心”。在此情形下，我們的軍事攻勢“會妨礙蔣之抗日，才是極錯誤政策”，而政治攻勢“只會迫蔣抗日，不會妨蔣抗日，故軍事守勢政治攻勢是完全正確的，二者相反正相成?！雹凇睹珴蓶|同志關于在國共關系僵局中對國民黨的策略致周恩來同志電》，（1941年2月14日）（原件存中央檔案館）。2月17日，中共中央軍委致電彭德懷、左權、劉伯承、鄧小平、賀龍、陳毅、劉少奇等14位將領：“目前黨的政策的中心出發(fā)點是利用日蔣矛盾……因此我們采取了軍事守勢政治攻勢，這個政策的時間愈長愈有利，愈短愈不利”，因此“對反共軍基本上只應該打防御戰(zhàn)，不應該打進攻戰(zhàn)，不應該企圖在大后方發(fā)動反蔣的游擊戰(zhàn)爭，這些辦法目前都是有害的”，新四軍已無合法地位了，“本來可以大鬧”，但為利用日蔣矛盾“亦不應該去大后方”，“彭雪楓過新黃河的活動應暫時放棄，主力向河南發(fā)展任務，目前應改為準備而不實行”，“八路軍機動部隊準備亦然?！雹邸吨醒胲娢P于皖南事變后我軍軍事方針的指示》，（1941年2月17日）（原件存中央檔案館）。隨即中共中央決定停止召開關于抗議皖南事變及追悼殉國烈士的群眾大會。2月20日，中央還批評第十八集團軍前方總部在所發(fā)“訓令”中，有關混淆大資產階級與民族資產階級的區(qū)別，認為“整個資產階級已經或快要叛變了”；“提倡土地革命”；將統(tǒng)一戰(zhàn)線教育與階級斗爭教育對立，只強調階級對立與階級斗爭；強調右傾危險，卻不強調防止左傾危險等錯誤。④《中央對前總二月九日訓令的批示》（1941年2月20日）（原件存中央檔案館）。

從此開始，中共中央全力關注對國民黨的政治大反攻。毛澤東曾預料，蔣介石的“軍事反共事實上既已終結，……敵人攻擊得如此急，一一七命令如此喪失人心，他的計劃全部破產，參政會又快要開了，非想個妥協(xié)辦法”，“非求得個妥協(xié)辦法不可?！雹荨睹珴蓶|同志對蔣介石政治動向的估計致周恩來同志電》（1941年2月7日）（原件存中央檔案館）。事實果真如此，蔣介石為了擺脫事變后的困境，把皖南事變由反共政治問題，變?yōu)榈胤杰娂o問題，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企圖利用國民參政會第二屆會議的召開，迫使中共參政員出席會議。于是他給國民黨談判代表張沖下達任務，以各種辦法迫使周恩來就范。張沖，浙江樂清人，字淮南，國民黨中央委員，國民黨中央代理組織部長，為蔣介石所重用；他從 1935年冬起，一直參與國共合作抗日的秘密談判。對中共比較客觀、公允，同周恩來也有較好的交誼。

于是，國共兩黨圍繞參不參加國民參政會第二屆會議的新政治戰(zhàn)斗開始了。

1941年1月25日，周恩來就根據中央的指示，將我黨提出的解決皖南事變的“十二條”交給張沖轉蔣介石，嗣后又將“十二條”遞送國民參政會及參政會的民主黨派領袖和部分有正義感的參政員。毛澤東指示周恩來：“我們目的，不在蔣介石承認十二條或十二條之一部分，他是不會承認的，而在于以攻勢打退攻勢?！雹蕖睹珴蓶|同志關于在國共關系僵局中對國民黨的策略致周恩來同志電》（1941年2月14日）（原件存中央檔案館）。

談判從1月25日開始，一直談到3月1日國民參政會第二屆會開幕前夕，張沖死死纏住周恩來不放，他軟磨硬頂，千方百計，苦苦哀求，有時一次達三小時之久。談判中，他多次主動表示讓步，如說我軍移黃河以北之事，可以延期，新四軍可并入八路軍，然后擴大八路軍編制；為給國民黨中央留面子，第十八集團軍以正規(guī)軍開赴黃河以北，其他游擊隊全部留華中，愿留多少就留多少，還我一軍，以補新四軍之缺；歸還葉挺及其他干部；邊區(qū)及冀察政權照前議；中共7名參政員，不一定全出席參政會，毛澤東不能來，指人呈意即可；只須請董必武、鄧穎超出席，或者他們中一人出席也可；為解決事變，可成立調解委員會，蔣介石為主席，周恩來為副主席，還可成立黨派委員會；軍事進攻與政治壓迫，總要解決，由蔣負責，再不許發(fā)生新的事件……等等。張沖有時也有恐嚇之語，如說蔣介石這個人吃軟不吃硬，弄不好“會翻臉”的。

2月25日，張沖再次纏住周恩來，苦求周恩來收回“十二條”，先與蔣見面。他說：“為了國家計，他跪下都可以”，“一朝中總有秦檜、岳飛”，中共是忠，國民黨是奸，中共要顧大局，國民黨是不顧大局的，要求周恩來“前函可稱文字有錯，拿出校對一次，以便蔣能見周，否則在公函壓迫下蔣訓令大家，蔣說蔣是被迫而見的?！雹佟吨芏鱽黻P于出席參政會問題與張沖談判情況給中共中央的報告》（1941年2月25日）（原件存中央檔案館）。

在談判過程中，參政會中的民主黨派領袖張瀾、黃炎培、沈鈞儒、張君勵、褚輔成、左舜生、梁漱溟、羅隆基等，頻頻會見周恩來，請求中共參政員出席會議，同時他們也向參政會秘書處和蔣介石施壓，認為中共參政員無論如何也必須出席會議。蔣介石說“政府既選毛澤東等七人繼續(xù)為參政員，即是政府希望其出席，且國民政府召集此次會議，對于彼等同發(fā)通知。”[28]520王世杰除了親自與周恩來談判，還請民主黨派領袖勸請董必武、鄧穎超務必出席，說為此次參政會開幕可考慮延長一天。

周恩來根據中共中央指示，國民黨不接受“十二條”就不出席此次參政會，也不見蔣。不過由于張沖的苦苦哀求，以及蔣介石與王世杰態(tài)度的軟化；特別是各民主黨派領袖、救國會領袖們不斷地敦請，周恩來對中共參政員是否應與會，態(tài)度也有所變化。他在3月1日致中共中央的報告中說：“現(xiàn)在是僵局對峙著，須打開一關。此次參政會我們得了大面子，收了大影響，……蔣被打得像落水狗一樣，……全重慶全中國全世界在關心著、打聽著中共代表究否出席，人人都知道延安掌握著團結的人是共黨中央。毛同志的威信，在兩個參政員及我們的態(tài)度上表現(xiàn)出來了”，“我已一夜多未睡，……參政會的文章已做到頂點，應該轉個彎了?！飨F(xiàn)在已是十八點了，只是今夜無論如何談不出結果”，“全重慶都在等待我們消息”，“僵局必須打開，中間辦法已沒有用，一切待中央立即指示。”[22]225中共中央隨即兩次致電周恩來：“此次談判決不會有結果，故你們的決心須在不出席上，亦不宜外出活動，堅守自己的原則立場。如我們此時出席，我們即失掉一切立場，結果將非常之壞。”參政會主席團即選周為主席“亦決不能出席”。[22]226書記處反復討論、考慮，“蔣介石正發(fā)動一切壓力迫我屈服，我若出席，則過去有理有利的政治攻勢完全崩潰，立場全失，……只要熬過這一關，就有好轉可能?！盵22]228

周恩來完全執(zhí)行了中共中央的指示，中共參政員沒有出席國民參政會第二屆會議。

3月1日，蔣介石在國民參政會第二屆會議開幕式上致詞，在談及戰(zhàn)時國內黨派關系時，一改過去的強硬反共腔調，“我全國同胞均須認識，一切黨派觀念及所謂左傾右傾之意識理論，已經是陳腐落伍的舊時代的空談，不能適應今天的時局了”，“資本與勞動，在被征服國家，一經亡國，均自無用?！币虼巳珖┯小跋虮Ｐl(wèi)國家的唯一目的共同奮斗”，“放棄一切不合時代的舊觀念?！盵28]487-4883月6日，蔣介石又在參政會上作關于中共參政員不出席會議問題的報告，將中共前后兩次提出的“十二條”誣為日本的“廣田三原則”，又大談“一個軍隊”、“一個政府”、“一個主義”和軍令政令的統(tǒng)一，但也不得不說他希望“與全國友軍親愛精誠，和衷共濟，共同一致抗戰(zhàn)到底”，我政府和全國人民“決不忍再見所謂‘剿共’的軍事”，“以后亦決無剿共的軍事，這是本人可負責聲明而向貴會保證的”，他要求各參政員“懇切向毛澤東、董必武等參政員勸勉”，今后能“共聚一堂，精誠團結”，對皖南事變“求得合理的解決?！盵28]525-526

3月9日，國民參政會第二屆會議選舉參政會休會期間的駐會委員，中共參政員雖未出席會議，但董必武仍被選為駐會常委。

3月14日，蔣介石由宋美齡陪同，約見周恩來，蔣說：“兩月多未見，由于事忙，參政會前，因不便見面。”你們的各種條件，我知道，都是向我提的，“當然沒有那樣答復，現(xiàn)在開完會，情形緩和了，可以談談”。周恩來提及新四軍事件，國民黨的種種壓迫事件，欲見葉挺、以及他回延安和我軍防地、擴編等問題。蔣對新四軍不作答，說壓迫是“底下做的”；說解除對新華日報的壓迫、釋放李濤、給周發(fā)回延安護照等均可解決；蔣不再提我軍北移問題，說“只要聽命令，一切都好說。軍隊多點，餉要多點，好說?！庇终f葉挺“尚未到。當去查，如到，可見他?！笔Y約下星期再見，宋美齡說要請吃飯。[22]235-236

3月25日，由宋美齡出面，宴請周恩來、鄧穎超，蔣介石、賀耀祖、張沖作陪。周恩來又提及停止軍事壓迫、黨派委員會隸屬、會見葉挺、給我軍發(fā)餉等問題。蔣說：關于停止軍事進攻，只要中共聽命令，“問題好解決”，成立黨派委員會可隸屬國防委員會，餉“可先發(fā)一月”，葉挺“尚在上饒”。會談氛圍緩和。[22]239-240

此時在重慶的各民主黨派，目睹蔣介石在皖南事變前后所作所為，日益表示出對國民黨的不滿，醞釀聯(lián)合起來成立統(tǒng)一組織。3月13日，召開了籌備會第一次會議。3月19日，中國民主政團同盟在重慶上清寺特園正式召開了成立大會，通過《中國民主同盟政綱》《敬告政府與國人》書、《同盟簡章》等文件，選舉了中央領導機構，黃炎培為中央委員會主席，左舜生為總書記。蔣介石對民盟的成立大為不滿，大罵張群為什么不阻止其成立。從這時起，民盟日益靠近中國共產黨，成為我黨反對國民黨一黨專政的盟友、諍友，使以中國共產黨為代表的民主陣營進一步壯大，國民黨頑固派勢力日益孤立。毛澤東對皖南事變后國民黨的大失人心、委曲求全，及民盟的成立，作了這樣的總結：他說“這次斗爭表現(xiàn)了國民黨地位的降低和共產黨地位的提高，形成了國共力量對比發(fā)生了某種變化的關鍵”，蔣介石企圖以民族領袖維持其一黨專政“必然徒勞無功”。[7]736-737

1941年5月，日寇集中6個師團10萬余兵力，在空軍和炮兵支援下，發(fā)動了中條山戰(zhàn)役，其目的是殲滅山西南部的國民黨軍。在大軍壓境下，蔣介石親自約見周恩來，要求我軍配合作戰(zhàn)，切斷同蒲路、正太路、平漢路，阻敵前進。毛澤東向八路軍總部多次下達指示：“我們的基本方針是團結對敵，是配合作戰(zhàn)?！薄霸跀澈竺蛽羧哲姡c正面友軍配合作戰(zhàn)，決不計較國民黨的反共仇恨?！盵25]641-643中共中央在皖南事變重挫國民黨之后，回到又斗爭又團結、以斗爭求團結的常態(tài)，得到黨內外、國內外的一致贊揚。

1943年春夏，蔣介石利用共產國際宣布解散，又發(fā)動第三次反共高潮，但由于這時我黨我軍更加強大和有充分準備，在強大的軍事和政治輿論壓力下，這次反共高潮還未來得及充分發(fā)動，即偃旗息鼓。

中共中央鞏固抗日民族統(tǒng)一戰(zhàn)線的斗爭策略，造成了這樣一種局面：蔣介石要反共，但不能徹底地反；他要對日妥協(xié)，也不能徹底地妥協(xié)；他視中共實力的迅速發(fā)展壯大為眼中釘，但他無能為力；他不能不與我黨并肩抗戰(zhàn)，走完中國抗戰(zhàn)的歷史過程?？箲?zhàn)勝利后，我黨仍堅持長期合作的政策，提出建立包括蔣介石在內的聯(lián)合政府，他拒絕接受，在美帝國主義的強大支持下，發(fā)動內戰(zhàn)，自取滅亡。1956年，蔣介石在臺灣出版《蘇俄在中國》一書，在總結他失敗的經驗教訓時，把參加抗日民族統(tǒng)一戰(zhàn)線，視為他“戰(zhàn)略上的一個根本錯誤”[15]240，這完全是錯誤的。我黨的抗日民族統(tǒng)一戰(zhàn)線政策光明正大，不是害了他，而是救了他。如果他后來不背離這一政策，與中共長期合作，他的下場完全會是另一種局面。

[1]中央統(tǒng)戰(zhàn)部，中央檔案館. 中共中央抗日民族統(tǒng)一戰(zhàn)線文件選編（上）[M].北京：檔案出版社，19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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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黃修榮. 共產國際?聯(lián)共（布）與中國革命檔案資料叢書：第19卷[M]. 北京：中共黨史出版社，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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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重慶市政協(xié)文史資料研究委員會、中共重慶市委黨校. 國民參政會紀實（下）[M]. 重慶：重慶出版集團、重慶出版社，2016.

（責任編輯：蘇紅霞 校對：李俊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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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4-05

李良志（1928—），男，湖南漢壽人，原為中國人民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教授，現(xiàn)為中國抗日戰(zhàn)爭史學會顧問，北京中國抗日戰(zhàn)爭史學會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