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萬里路：父親給兒子最好的禮物

張?zhí)?楊嘉利

2016年5月，5歲的龐一和爸爸一起踏上旅途，歷時170天，從北極村到黑瞎子島，再從天涯海角到珠穆朗瑪峰。父子倆沿川藏線、新藏線和滇藏線差不多走遍中國，經(jīng)歷了很多連爸爸也沒想到的艱辛，甚至是危險，如高原反應、泥石流等，小家伙終于明白這次出門，爸爸就是要讓他多吃苦……

畫家爸爸心里有個音樂夢

龐一的爸爸叫龐傳興，今年40多歲，是名畫家。

龐傳興出生于四川省閬中市峰占鄉(xiāng)，家境貧寒。他從小立誓長大后一定要做個有出息的人，掙錢讓父母過上好生活。

龐傳興從小喜歡音樂，幾歲時就跟著父親學吹嗩吶。一天，美術老師找到他問：“你在繪畫上很有天賦，你愿意學習畫畫嗎？”龐傳興大吃一驚：“可我沒這方面的基礎呀……”“你很喜歡吹嗩吶，音樂和美術其實是相通的?！彪S后，老師告訴他，普通高考很難，但文藝類高考就相對容易一些。末了，老師說：“傳興，跟我學畫畫吧，只要肯努力，你一定能考上大學的美術專業(yè)?！?/p>

龐傳興欣然接受了老師的建議，開始每天花10多個小時練畫，并于一年后考上了阿壩州師專美術系。三年后，龐傳興專升本考入四川大學，后來又到中央美術學院進修，10多年來多次舉辦畫展，還投資辦起了一家文化公司，實現(xiàn)了他的財富積累。因為打拼事業(yè)，龐傳興30多歲才和妻子決定要孩子。

2011年4月，兒子龐一出生了。和很多父親一樣，龐傳興最大的愿望就是要讓兒子接受良好的教育。小家伙剛牙牙學語，龐傳興便買回識字卡，教兒子識字，就為了不讓兒子輸在起跑線上。妻子王筆看丈夫興致很高，而且兒子也對認字很感興趣，就隨丈夫折騰。2013年的一天，龐傳興突然對王筆說：“老婆，我們搬家吧，房子我已經(jīng)看好了，就在音樂學院附近。住在那里，我們往后給兒子找鋼琴老師會方便很多。”

事實上，龐傳興雖然成了畫家，可他多年來對音樂始終有割舍不下的感情，認為他對音樂的熱愛完全是源于父親的熏陶和遺傳，并相信這樣的遺傳也一定會發(fā)生在兒子身上?！袄掀?，學藝術需要從小練起，我不能讓兒子再像我小時候那樣失去學音樂的機會?！本瓦@樣，一家人很快搬到了新家。

住進新家，龐一對新買的鋼琴特別感興趣，每天一早醒來就會叮叮當當亂彈一陣，晚上睡覺前也要叫龐傳興抱他去再彈幾下。龐傳興便得意地對妻子說：“看見了吧？我說兒子有音樂天賦他就有，長大后說不定就是個了不起的音樂家！”不久后，他就給兒子找了位鋼琴教師。

王筆完全不能接受丈夫的做法：“兒子才3歲，你就請老師教他彈琴，難道不明白什么叫拔苗助長嗎？”龐傳興說：“要是兒子對鋼琴真有興趣，把學琴當成玩耍有什么不好呢？他要沒興趣我也不勉強?！蓖豕P聽后只好答應了。

試探兒子興趣帶他去旅行

王筆很意外，龐一學琴竟很認真，接下來一年多他每天都要花兩三個小時彈琴，有時候小朋友來找他玩，他也會搖搖頭說：“我不去，我要彈琴?！庇捎诰毲僬J真，他進步很快，不僅指法越來越嫻熟，很多練習曲老師只要教上一兩遍，他便會準確無誤地在鋼琴上彈奏出來，連老師也時?？滟澱f：“我教過的孩子不少，像龐一這樣有天賦的孩子還真不多?！?/p>

然而，2015年12月一天，龐傳興深夜突然被兒子的哭聲驚醒，他睜開眼睛看到小家伙滿臉淚水！

“兒子，做噩夢了吧？”妻子起身抱住兒子問。龐一邊哭邊說：“我不想學琴了，我害怕……”龐傳興一愣：“彈得好好的，為什么突然不想學了呢？”龐一回答：“是你叫我學琴我才學的，我一點也不喜歡……”

那天晚上，安頓兒子睡下后，龐傳興再也睡不著了：“難道自己在兒子的教育上真錯了嗎？”反思過后，龐傳興明白，叫兒子學琴實際上就是希望兒子能圓自己年輕時的音樂夢。可兒子畢竟是另一個生命，他有他的世界和喜怒哀樂，自己根本沒有權利也不可能為他的未來做決定。

但作為父親，龐傳興還是很想搞明白，兒子到底喜歡什么？妻子王筆說：“兒子還小，他不管對什么都會很好奇，但并不表明他就會一直喜歡，還是等他長大些再考慮這樣的事吧?！?/p>

不久后的一天，龐傳興正作畫時，兒子突然跑到他的身邊認真看起來，然后問：“爸爸，你能教我畫畫嗎？”龐傳興隨口答道：“行呀?！苯又妥寖鹤幽弥嫻P在畫紙上畫起來?？葱〖一锂嫷煤苷J真，龐傳興問他：“你喜歡畫畫嗎？”龐一點點頭?？捎辛藢W琴的教訓，龐傳興剛開始并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他害怕小孩子的興趣又會說變就變?？珊髞砗脦状?，龐傳興畫畫時龐一都認真在一旁觀看，而且每次他畫完后都會學上幾筆。一來二去，兒子在畫畫上的興趣連王筆也看出來了。

一次，見小家伙又在看爸爸畫畫，王筆便走上前說：“傳興，要不你就教兒子畫畫吧？”龐傳興笑了：“我讓兒子學琴你說是拔苗助長，教兒子學畫就不是拔苗助長嗎？”王筆一點也不生氣，說：“你沒見兒子是自己喜歡畫畫嗎？”果然，此后幾個月，不管在什么情況下，龐傳興只要問兒子喜歡什么，小家伙都會毫不猶豫地回答他喜歡畫畫，還一次次纏著龐傳興教他畫畫。龐傳興開始認真思考兒子的要求：“難道他真對畫畫有興趣？”

然而，學畫畫要吃很多苦，兒子能受得了嗎？龐傳興有一天把自己的擔心告訴了妻子。王筆說：“這好辦，你往后寫生就把兒子帶上，讓他體驗下畫畫的辛苦?！饼媯髋d用手一拍大腿：“這是個好辦法?！钡豕P哪會想到丈夫竟打算要帶兒子走遍中國！

“傳興，你的腦子是不是真出了問題？兒子才多大，你就要帶他走遍中國，萬一路上出了事怎么辦？”面對妻子的質(zhì)疑，龐傳興回答：“你不是叫我?guī)鹤右黄鹑懮鷨?？”王筆哭笑不得：“我叫你帶上兒子去寫生，但不能跑那么遠，兒子很快要上小學了呀?！薄熬鸵驗閮鹤涌焐闲W了，要是現(xiàn)在不帶他多走點兒地方，往后也許就很難再有這樣的機會了?！?/p>

聽爸爸說要帶自己去旅行，龐一高興得差點兒蹦起來。

龐傳興說，他之所以要帶上兒子走遍中國，除了想讓兒子更多地體驗繪畫的艱辛外，還打算讓兒子陪自己去完成一個多年未了的心愿。

多年來，龐傳興在藝術的道路上曾得到過很多人的幫助，他對那些人一直銘記于心，可隨著時間流逝，他漸漸和許多曾幫助過他的人失去了聯(lián)系。龐傳興很想找到那些有恩于自己的人，當面對他們說聲“謝謝”。

帶上兒子一起去完成這個心愿，龐傳興就是希望兒子從小就懂得感恩。

9萬里路讓父子脫胎換骨

得到妻子的同意后，龐傳興毅然關閉公司，開始全力以赴籌備父子倆的旅行。

2016年5月8日，龐傳興駕駛一輛吉普車從成都出發(fā)，和兒子龐一正式上路了！可旅行剛開始，龐傳興就面臨一個令人頭疼的問題。

這幾年，龐傳興忙于工作，幾乎沒照料過兒子的生活，自然也不了解小家伙的生活習慣。從成都出發(fā)后的第二天，父子倆在旅店住了一晚后，龐傳興叫兒子起床，龐一卻賴在被子里半天沒動?！靶胸?，外面天都大亮了，我們還要趕路呀?！饼媯髋d洗漱后看見兒子還一動不動，便又大聲喊兒子起床?？尚〖一锘卮穑骸鞍?，讓我再睡一會兒吧，我在家時媽媽從不會這樣早叫我起床?！?/p>

“不行，再多睡就會影響上路的時間。”龐傳興斷然拒絕了兒子的要求。小家伙接著說：“那你來給我穿衣服吧……”龐傳興沒辦法，只好為兒子穿上衣服。但這樣的事，此后天天發(fā)生，龐傳興便想：如何才能讓兒子改掉這個毛病呢？一天早上，看見小家伙又賴在床上等自己幫他穿衣服，龐傳興索性不再搭理他，洗漱完畢拖上行李箱就往外走。

龐一頓時慌了，一下子從被窩里鉆出來，說：“爸爸，等等我！”可龐傳興頭也沒回說：“你這樣不聽話，天天早上都要磨蹭很多時間，爸爸可沒那么多時間陪你?！饼嬕灰詾榘职终嬉酉伦约?，“哇”的一聲大哭起來。龐傳興把行李箱放上汽車后，返回旅店看見兒子已穿好衣服，他便抱起龐一說：“你都5歲了，有些事應該自己做，這樣才能學到本事呀?！?/p>

爸爸的話，龐一雖然似懂非懂，可他從此后每天早上看見爸爸起床就會自己穿衣服，龐傳興再也不用操心他起床的事了。

龐一從小備受長輩寵愛，很嬌氣，愛哭鼻子，受不了一點委屈?？膳实翘┥綍r，連龐傳興都感到累得快要支撐不了了，小家伙卻還不時為他加油打氣。龐傳興由此感到，在兒子身上其實早就有了一種男子漢的堅強，只是過去從沒有被挖掘出來。登泰山時，龐一不小心摔傷了右腿，皮往外翻。龐傳興心疼不已，要背著他走，沒想到小家伙說：“不用背，這點傷不算什么?！彼又€像很有經(jīng)驗一樣對爸爸說，“這些傷只要不去管它，過不了多久就會慢慢好的?！?/p>

龐傳興很欣慰，他發(fā)現(xiàn)兒子已經(jīng)懂得，有些困難誰也幫不了他，他只能勇敢面對……

這次旅行，對于龐一來說，遠遠不只是需要自己穿衣服，腿上、身上還磕碰出了許多小傷。旅行的第52天，父子倆駕車從薩嘎右拐到了尼泊爾邊境，高海拔造成的高原反應不要說年幼的孩子，就連龐傳興走不上幾步都會氣喘吁吁。他擔心兒子受不了，誰知龐一卻堅定地說：“我沒事！”父子倆吸了幾口氧氣后，硬是闖過了這片高原！行駛到海拔2000多米的山口，看見奔流直下的瀑布和漫山遍野的黃色山花，還有成群的牛羊像云朵一樣在山坡上緩緩飄動，龐一激動地說：“真是太美了！”

那一刻，龐傳興的雙眼濕潤了——要不是這次旅行，兒子又怎么能知道世界上還會有這么美麗的地方呢！更重要的是，他看見小家伙很快支起畫架認真畫起來，龐傳興明白是美麗的大自然讓兒子心里有了創(chuàng)作的沖動……

兩天后，他們抵達珠峰大本營時正遇上暴雨，不少道路瞬間就被泥石流阻斷，不少車輛被淹沒在了泥石流中。好在龐傳興很有駕駛經(jīng)驗，駕車快速沖過去，然后下車和很多素不相識的人一起清理路上的淤泥。兩個多小時后，龐傳興回到車上，發(fā)現(xiàn)兒子竟用畫筆畫下了這一幕！

“兒子，剛才那樣危險，你害怕嗎？”小家伙一搖頭：“我不怕。”龐傳興問他為什么，他說：“爸爸，你不是教我做個勇敢的孩子嗎？”看著兒子眼中堅毅的光芒，龐傳興感到了兒子的成長。

就這樣，將近半年時間里，龐傳興陪兒子在草原上騎馬、奔跑，也牽著兒子穿越了浩渺無邊的沙漠，讓兒子不斷收獲快樂和成長。在新疆，他和當年的同學有了離校后20多年的第一次擁抱，龐傳興相信兒子心里也一定會更懂得友情的珍貴……不僅如此，了解到有個家境困難的女孩正在山西上大學，龐傳興和龐一商量能不能幫幫姐姐。龐一沒有一點猶豫，提出把自己攢的壓歲錢給姐姐用，還說要買文具送給當?shù)氐男∨笥眩?/p>

這件事，讓龐傳興感到他和兒子完全可以像成年人那樣溝通和交流，他從此改變了和兒子的相處方式，嘗試著像朋友一樣和兒子相處。龐傳興很快發(fā)現(xiàn)，當他把兒子看成是成年人，很多事溝通起來就容易了很多。

歷時170天，從北極村到黑瞎子島，再從天涯海角到珠穆朗瑪峰，2016年10月24日，父子倆駕車平安回到成都。這次旅行，龐傳興說雖然遇上了很多危險，但能夠看見兒子一點點變化和進步，他感到不虛此行；更重要的是，兒子學會了堅強，懂得了感恩，這與他當初決定帶兒子旅行的初衷完全一致。在兒子小時候，帶他行萬里路，這應該是一個父親給予兒子的最好禮物吧！

【編輯：潘金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