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夫
前輩攝影家當中,女性不多,李蘭英在其中也并非被特別注目。她熱衷舞臺,喜歡舞臺攝影,但她愿意把自己藏在臺下的暗影里安靜地拍照。她執(zhí)拗地在觀眾席上張望著戲劇人生,但她并非僅僅是一位看客,她在人生與戲之間用照片架起了一座橋,并佇立橋頭眺望而思索。
李蘭英的舞臺作品尤以舞蹈為重,她拒絕劇照式的記錄,而是借舞者的形象作為個人的表達,同時她拍攝于不同時期,跨度有四五十年之久的作品,無意中展示了時代的變遷,以及文藝與社會的關系。
89歲的李蘭英走了,留下上萬張照片的遺存。雖然她擔任過中國女攝影家協(xié)會第一屆副主席、中國老攝影家協(xié)會理事、中國攝影函授學院教學委員等職,但她始終把自己定位為《中國畫報》的一個普通記者。
2016年6月10日晚上,微信朋友圈就被藍志貴去世的消息刷屏。
藍志貴13歲進入重慶最好的三家照相館之一的皇宮照相學習,17歲在重慶青年宮學習美術基礎知識。1951年,藍志貴以攝影員身份隨解放軍18軍進藏,成為新中國成立后第一批拍攝西藏的攝影師。
1950年至1970年,藍志貴拍攝這20年間西藏民主改革的進程。內容包括18軍進藏、康藏公路建設、“大躍進”中的西藏、平叛、民主改革、中印邊境自衛(wèi)反擊戰(zhàn)、西藏自治區(qū)成立、“文革”中的西藏等一系列西藏發(fā)展重要歷史階段。他拍攝的數(shù)千幅照片,串聯(lián)起西藏民主改革波瀾壯闊的20年。
此外,藍志貴還對西藏民俗、宗教、文化,以及珞巴人、門巴人等少數(shù)民族,進行了大量的影像記錄。他拍攝的這些帶有人文視角的影像作品,充分表達了對西藏少數(shù)民族生存環(huán)境的珍視,對宗教信仰的認同,對西藏少數(shù)民族生產(chǎn)生活方式的關注與尊重。
藍志貴的作品可稱為是最系統(tǒng)的新中國成立后的西藏影像,他以獨特視角捕捉到的歷史事件、民族風情,足以成為中國現(xiàn)代攝影史的傳世之作。
林少忠是《中國攝影》的老編輯,他的去世對于我們這些晚輩后生,有著別樣的滋味。
林少忠作為學外語出身的攝影雜志編輯,在當年實則不多,他以自身的外語能力,以及對攝影的見解,在攝影翻譯領域做出了重要的貢獻,諸如1980年代早期他參與“紀實攝影”“如實攝影”等重要概念的翻譯和引入;上世紀90年代他就在推動《世界攝影史》一書中文版的引進、出版等。在20世紀八九十年代,林少忠是少數(shù)與西方攝影界有密切接觸,而且對當時的中外攝影狀況都有著清醒認識的學者。更難能可貴的是,他的文章里見不到空洞時髦的套話,也沒有裝腔作勢的學術架子,經(jīng)常是直抒胸臆、切中肯綮。
正是林少忠這樣的前輩,憑藉他的點滴工作,以及這些工作在其后對中國攝影逐漸散發(fā)出的巨大影響力,把他和其他幾位活躍于20世紀八九十年代的老一輩攝影工作者稱為中國當代攝影文化的奠基人,應該并不為過。
林少忠在工作和生活上十分嚴謹,有時他認真和執(zhí)拗的程度,讓年輕人很難理解,當然也因此令人欽佩。他還埋著一顆熱情而浪漫的心,在他去世前兩年,90歲高齡的他,居然自制了一冊有攝影作品做插圖的個人詩集,因身體原因出行不便,他委托家人把詩集送到雜志社,和每一位同事分享。
何藩的主業(yè)是拍電影,1961年他加入邵氏影業(yè),從場記、演員,一路成為導演,最初他曾從事實驗電影創(chuàng)作,作品先后入選不少國際電影節(jié)。后來因多種原因,他的電影多為情色類型。
除了電影之外,何藩最投入,或者說最有成就的就是攝影。他13歲就開始創(chuàng)作式拍攝,在其后的幾十年,在攝影領域他獲得了許多榮譽,在1958年至1965年間,連續(xù)贏得八屆由美國攝影學會舉辦的世界攝影十杰榮銜;在1950至1970年代,他曾在國際攝影比賽中獲獎近300項,并出版攝影著作《街頭攝影叢談》《現(xiàn)代攝影欣賞》等。
何藩作品風格多變,簡潔而富于設計感的幾何結構,曾是他作品的典型標志,而他那些眾多構圖、用光考究且充滿戲劇性的紀實性作品,冷靜而敏銳地捕捉了市井生活中瞬息變化的情緒,用對這座城市的關注,擺脫紀實攝影師完全寫實的手法,作品不僅有旁觀意味,更有簡約而又意蘊十足的藝術性。這些作品能明顯窺見香港的某種靈魂所在,這些精準的記錄,不僅是香港的一段真實的歷史,也是香港這個特殊社會人們精神狀態(tài)的準確描摹。他出版的三本以香港為主題的攝影三部曲《何藩:香港回憶錄》《昨日香港》《生活劇場》是難得的優(yōu)秀攝影作品集成,也是關于香港的歷史的珍貴影像資料。
在固守陳規(guī)的年代,何潘有勇氣嘗試多種形式的探索,頗具前衛(wèi)意味的作品而令人印象深刻。何藩的作品對香港攝影有著重要的影響,特別是沙龍式攝影占據(jù)香港攝影主流的時候,何藩這種帶有唯美和詩意的作品不乏紀實的屬性,曾引領一代風騷。
1989年,中國攝影金像獎首次設立,來自溫州的邵家業(yè)便獲得提名獎。邵家業(yè)的攝影源自家學,其父邵度14歲開始在溫州照相館學藝,多年后攝影作品漸有影響,常發(fā)表于《飛鷹》《良友》等知名雜志。
邵家業(yè)在上世紀50年代就開始蜚聲攝影界,他的作品多為自然風光,其風格恬靜而規(guī)范。上海師范大學林路教授評價說:“邵家業(yè)的風光攝影在承襲了父輩的神韻之后更開一路豪爽風度,靈秀之間不乏大氣,透露出隱隱的人文關懷”(《風景攝影史》,浙江攝影出版社,2014年)。
邵家業(yè)作品自1985年開始頻頻亮相國際影展,入選美國、加拿大、英國等國家和地區(qū)的國際影展數(shù)百幅次。
邵家業(yè)先生一輩子生活、工作于溫州,他的作品大多也是在家鄉(xiāng)拍攝而成,曾作為浙江省攝影家協(xié)會副主席、溫州市攝影家協(xié)會主席的他,為推動家鄉(xiāng)的攝影發(fā)展付出了許多辛勞。
有人說,陳映真辭世是“臺灣失去一位可敬的作家”。的確,知道陳映真的人,大多是通過他的文學作品。
出生在臺灣臺北縣的陳映真,曾任中學教師。有人評價他是“那個時期最好的小說家”。1968年,他因“意圖顛覆叛亂”罪名被捕入獄,直到1975年釋放。作為臺灣左派文學家的代表,陳映真文學創(chuàng)作豐碩,出版包括《陳映真選集》在內的個人文集10種以上。 2006年后他久居北京直到去世。
作為有理想有責任的知識分子,陳映真以自身的能力和良心,用文化的方式影響社會,1985年他創(chuàng)辦了《人間》雜志,由此臺灣的報導攝影在雜志創(chuàng)刊后達到高峰。作為發(fā)行人的陳映真在發(fā)刊辭上表示,《人間》主要以圖片來從事報道,發(fā)現(xiàn)、記錄、見證和評論,這是臺灣首次出現(xiàn)師法西方報導攝影的雜志?!度碎g》提升了臺灣報導攝影的標準,影響并培養(yǎng)了許多杰出的媒體工作者,也促使大批年輕攝影者投入到這個行列。許多《人間》雜志的攝影者都加入了社會改革的運動中。
陳映真去世后,臺灣攝影界知名人士郭力昕、張照堂、陳學圣等專門撰寫紀念文章,回憶彼此的交往以及陳映真對臺灣攝影的推動與幫助。
陳劭雄1990年與林一林、梁鉅輝、徐坦在廣州組成藝術小組“大尾象”,以保持個人獨特性的集體行動方式,在城市特定空間中進行藝術創(chuàng)作和行為表演,影響了當時南方的當代藝術生態(tài)。陳劭雄的作品涉及攝影、錄像、裝置、照片-蒙太奇、繪畫以及集體參與等多種藝術媒介,是國內較早開始以攝影媒介進行當代藝術創(chuàng)作的藝術家之一。他的創(chuàng)作不斷探索著觀看與感知方式的可能性,并以隱晦的形式表現(xiàn)大環(huán)境對于個體的影響。
于明的人生經(jīng)歷有頗多的轉折和起伏,16歲時離開北京到山西“插隊”,直到24年后,40歲時才調回北京。1993他創(chuàng)辦了《車王》雜志并擔任主編,從此與賽車結緣。2004年,他成為國際汽聯(lián)授予的中國第一位官方批準的F1職業(yè)攝影師,編號FIA265。當時,全球僅有42位攝影師獲此殊榮。期間,他走過了20多個國家和地區(qū),拍攝了近百場賽事。作為一名官方認可的F1職業(yè)攝影師,必須全年跟站不少于14 站(正常情況下全球每年18 站)。2012年9月正值新加坡 F1 賽事,于明病倒了,胃癌手術后,他在化療期間又跑回了賽場,這種敬業(yè)精神令人感慨。
近幾年,由于身體的原因,于明不再參加賽車拍攝項目,經(jīng)過一番努力后,成功轉型為鳥類攝影師,在去年他還舉辦了最新的鳥類作品個人攝影展。不論是F1賽車還是那些小鳥,都具有飛的屬性,于明鐘情于它們,或許就是追求飛翔的自由。
比爾·坎寧安,已為《紐約時報》工作近40年,作為一名街拍攝影師,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要隱藏,只是,這件事在他去世之后也依然無法如愿。
比爾因中風離世的消息傳出,《紐約時報》就請人們講述在街頭遇見比爾的故事,眾人追憶著如何瞥見這位傳奇的時尚街拍大師,偷看他工作,偷看他被當成路人逮住為游客拍紀念照……
然而,這位先生卻認為,任何關注都是騷擾。他勉為其難地接受了時報攝影師這份雇傭工作,那是在一次車禍之后,他意識到生存的需要大致只能如此。他說自己不想被任何人“擁有”,“錢是最便宜的,自由與解放才最昂貴?!?/p>
盡管不少時尚界的潮人都宣稱自己“為比爾著裝”,比爾卻總是蹬著自行車穿行在街頭。他喜歡怪人,時尚并非在秀場,而就在普通人的身體上,在于人們拿雨傘的方式,挽大衣的樣子。
你再也不能在街頭遇到比爾了,又或許,遇他的最好方式是打開他在報紙上開的專欄,一個個幻燈片故事里,都有他的旁白,聲音快速,高亢,介紹著他喜歡的時尚。
另有一位“時尚”攝影師去年也去世了。我愿稱他為時尚攝影師—假如你認為非洲的普通人也有時尚。
這位先生是馬里克·斯迪貝,一直居住在馬里首都巴馬科,從未離開太遠。1990年代,被一位法國攝影師發(fā)掘(據(jù)說這次發(fā)掘也是基于一位收藏家的興趣),從此,他照相館里客人的肖像成了稀罕物。
“你是怎樣成為一名攝影師的?”
“1955年,我從一所工匠學校畢業(yè),隨后被一個法國攝影師招募給他工作室做裝修。后來,我成為了他的員工?!?/p>
攝影師職業(yè)生涯最開始,馬里克手持小型照相機,拍攝了大量年輕人的聚會,“到處!只要有舞會,我就會被邀請,從午夜到凌晨四五點。假使一晚上只有兩場舞會,那就是好事,我可以休息。但要有四場,我就一個也不能錯過,這里36張,那里36張,那里還要36張?!?/p>
不管現(xiàn)在這些照片如何在畫廊里被觀賞,但它們連同之后馬里克在影室為當?shù)厝伺臄z的肖像,都只屬于被攝者自己,人們渴望被拍,樂于被拍。照片里是馬里人的日常,那愉快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