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霞
(商洛學院 語言文化傳播學院,陜西 商洛 726000)
葛浩文英譯《廢都》策略研究
邵霞
(商洛學院 語言文化傳播學院,陜西 商洛 726000)
葛浩文1991年英譯了賈平凹的《浮躁》,時隔25年,他又翻譯了賈平凹最具爭議的小說《廢都》。葛浩文的翻譯使莫言、賈平凹等作家的作品在英語世界得到傳播并獲得好評。通過對《廢都》譯本RuinedCity中具體語料翻譯方法的描述性研究,為賈平凹和中國現(xiàn)當代其他文學作品“走出去”提供策略。對RuinedCity中翻譯語料的考查結果表明,葛浩文的譯本以忠實為原則,對原作中的文化意象、語言風格等采取增譯、減譯、音譯和直譯等方法予以再現(xiàn)。這些翻譯方法對傳播中國文學有一定的借鑒作用。
《廢都》;英譯;語言風格;忠實;文學性再現(xiàn)
在世界各國的文學作品中,作為目前最為流行的語種,文學英譯本為英語讀者提供了了解中國文學和文化的渠道。由于英語科幻作家在世界科幻界占壓倒性優(yōu)勢,所以參選“世界科幻協(xié)會”雨果獎的作品必須譯成英語。由美國譯者Eric Abrahamsen翻譯的徐則臣的中篇小說《跑步穿過中關村》,成功入圍2015年第17屆全美文學翻譯獎。2015年,美籍華裔科幻小說家兼翻譯家劉宇昆(Ken Liu)翻譯的作家劉慈欣的《三體》獲得了“雨果獎”,這不僅是中國人也是亞洲人首次獲此殊榮。2016年8月21日,“80后”科幻作家郝景芳創(chuàng)作的中短篇小說《北京折疊》經(jīng)過劉宇昆的翻譯獲得第74屆雨果獎最佳中短篇小說獎。
擁有路遙、陳忠實和賈平凹等著名作家的陜西省是當之無愧的文學大省,雖然陜西籍作家屢次獲得茅盾文學獎、魯迅文學獎、冰心散文獎等國內(nèi)文學大獎,但他們的作品卻難以走出國門。瑞典漢學家馬悅然指出:“諾貝爾文學獎的評委在評選作品的時候不會只看瑞典語版本,也兼顧英譯本。只要好的譯本足夠充分,那么中國作家得諾獎的時候就到了?!焙雎杂⒆g本在世界文學中的重要作用就不能客觀地評價文學作品英譯的巨大作用和功能。賈平凹很早就認識到譯者的重要作用,他曾指出翻譯人才的稀缺是中國文學走出去的一個無法逾越的障礙[1]。
作為賈平凹最著名的爭議小說,1993年《廢都》首次在國內(nèi)出版,舉國上下、大街小巷皆是《廢都》,其盛況在當代文學史上極為罕見。1993年上半年,《廢都》由北京出版社出版不久,北京市新聞出版局下令禁止出版《廢都》。從1993年秋開始,對《廢都》的批評猶如龍卷風一般席卷全國。從《廢都》初版到2009年再版,國內(nèi)關于該書研究的論著層出不窮。以《廢都》為議題,對賈平凹創(chuàng)作的各個方面進行研究,僅1993年出版的專著就有7部之多,如肖夏林的《廢都廢誰?》、王新民的《多色賈平凹》、江心的《〈廢都〉之謎》、陳遼的《〈廢都〉及“廢都”熱》、廬陽的《賈平凹怎么啦——被刪的6 986字的背后》、王新民的《真話真說——賈平凹圖書策劃出版暢銷紀實》、《出版縱橫》編輯部編寫的《賈平凹與〈廢都〉》。在《廢都》被禁止出版后,1994年有4部論著出版,分別是甘肅人民出版社的《廢都啊,廢都!》、華夏出版社的《失足的賈平凹》、河南人民出版社的《奇才·鬼才·怪才賈平凹》、太白文藝出版社的《賈平凹謎中謎》。1998年有3部論著出版,分別是費秉勛的《廢都大評》、貴州人民出版社的《〈廢都〉之謎》、寧夏人民出版社的《正大綜藝·廢都專版》。之后,關于賈平凹作品和創(chuàng)作的論著就稍顯冷清。2001年只有孫見喜的一部著作《賈平凹前傳(三卷)》面世;2003年有3部論著出版,分別是王新民的《賈平凹打官司》《〈廢都〉滋味》和朱文鑫的《解讀賈平凹》;2005年僅有孫星和孫見喜的合著《賈平凹評傳》出版;2006年只有魯風的《廢都后院》出版;2007年有陳澤的《廢都》等賈平凹5部中篇小說評注出版;2008年有孫見喜的兩部著作面世,分別是《危崖上的賈平凹》和《賈平凹傳》。
在國外,賈平凹憑借《廢都》獲得1997年的法國“費米娜文學獎”。2003年,憑借豐富多彩的內(nèi)容和廣泛的題材,賈平凹獲得“法蘭西共和國文學藝術榮譽獎”。1997年《廢都》翻譯成法語后,產(chǎn)生了熱議《廢都》的局面。1997年10月17日《世界報》刊發(fā)的書評指出,它“確實是一部了不起的偉大作品”。悉尼大學王一燕以NarratingChina:JiaPingwaandHisFictionalWorld為題,從“國族敘述”角度探討《浮躁》《廢都》等作品[2]6。加拿大英屬哥倫比亞大學的Ming Fang Zheng以TheTragicVisioninJiaPingwa’sFourNovelsofthe1990s為題,探討賈平凹《廢都》《白夜》《土門》和《高老莊》 4部長篇小說中的悲劇意識[3];英國哥倫比亞大學的Jincai Fang以TheCrisisofEmasculationandtheRestorationofPatriarchyintheFictionofChineseContemporaryMaleWritersZhangXianliang,MoYanandJiaPingwa為題,從女性主義角度重新解讀賈平凹的《廢都》[4]。哈佛大學的Jianhua Chen在《The 21st century》上發(fā)表了一篇題為FeiduandItsEnlightenment:theHistorical“Replica”ofLiteratiattheEndoftheCentury的文章,指出《廢都》的價值在于對都市文化畸形關系窘態(tài)的描寫[5]。多倫多大學的漢學家司徒祥在ThePeasantIntellectualJiaPingwa:AnHistoric-LiteraryAnalysisofHisLifeandEarlyWorks一文中指出,《廢都》中的語言特色,如其中的方言、俗語等只有具有文學素養(yǎng)的人才能真正讀懂它[6]。
綜上所述,國內(nèi)對《廢都》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作品的語言藝術及思想內(nèi)涵上,而國外對賈平凹《廢都》的研究主要集中在探索和揭露人性等方面。聯(lián)機計算機圖書館中心 (On-line Computer Library Center)的統(tǒng)計顯示,葛浩文英譯本《浮躁》被世界上500多個有影響力的圖書館收藏,這個譯本的收藏量在諸多語種譯本中拔得頭籌。由此可見,葛浩文英譯本在世界范圍內(nèi)的深遠影響。但是,葛浩文2016年翻譯出版的《廢都》,截至2017年2月底,在中國知網(wǎng)中輸入“《廢都》英譯研究”,搜不到一篇相關論文。葛浩文在英譯《浮躁》25年后又英譯出版了《廢都》,這對賈平凹文學譯介來說是一件意義深遠的大事。同時,通過文本細讀的方式考查葛浩文譯文中對有關陜西民俗文化、方言等的翻譯方法,可以為中國文學“走出去”探索行之有效的翻譯路徑。
作為中國文學專業(yè)的博士,葛浩文的學術背景決定了他絕對不僅僅只是翻譯家,他還是對中國文學具有獨特見解的漢學家。根據(jù)目前可搜集到的資料,從1978年至今,葛浩文獨立翻譯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作品48部,與他人合譯作品10部(其中有8部是與夫人林麗君合譯),編輯文學譯作選集7部。同時,他還發(fā)表研究蕭紅、中國當代文學與新《文藝報》等學術文章33篇。更讓人折服的是,在從事大量的翻譯實踐和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研究之余,他在2016年還出版了首部原創(chuàng)作品ANightinaChineseHospital。
葛浩文的翻譯生涯肇始于對蕭紅的研究和1978年英譯陳若曦的《尹縣長之死》(TheExecutionofMayorYin),他不僅英譯了蕭紅、楊絳、蘇童、王朔、阿來等內(nèi)地作家的作品,而且翻譯了白先勇、李昂、朱天文、朱天心等港臺作家的作品,還有春樹、西西等暢銷作家的作品。2004年9月,葛浩文在香港《翻譯季刊》上發(fā)表BluePencilTranslating:TranslatorasEditor一文, 指出他在翻譯新時期中國小說過程中扮演的是一半譯者和一半編輯的角色。在西方,有天賦的編輯會和作者反復進行建設性的對話,從編輯的視覺、品位、經(jīng)驗及其對市場的了解出發(fā),對作品進行編輯、完善。為了使譯作更符合英語讀者的閱讀習慣和品位,他會將譯作以英語讀者最容易接受的面容呈現(xiàn)出來[7]。那么,葛浩文采取了哪些措施,把《廢都》中的“陜西味”詞匯、民俗文化以英語讀者最容易接受的面貌呈現(xiàn)出來?
文化缺省是作者在與其意向讀者交流時雙方共有的相關文化背景知識的省略。對原作讀者顯而易見的文化背景知識,對譯語讀者卻構成了文化缺省成分。對《廢都》中因為陜西方言、民情、民俗等構成的文化缺省成分葛浩文采取兩種策略:一是以漢語文化為歸宿的異化策略,即譯文讀者可以體會到原作中的異域文化;二是以英語文化為歸宿的歸化策略,即用英語讀者熟悉的文化意象或表達手法替換原作中的文化缺省成分。葛浩文主要采取以下幾種翻譯方法補償文化缺省。
(一)歷史人物信息增譯
例1:傳說祖上是得了孫思邈的真藥方子,吃起來就是不一般。[8]31
Where legend has it that the ancestral founder was given a recipe by famed Daoist healer Sun Simiao. You’ve never tasted anything like it.[9]43
例2:孟云房說:“哎呀老白,你這是一肚子《水滸》嘛!那一套話真像是王婆說的!”[8]35
“Ah! You’re an expert in classical novel Water Margin, old Bai,” Meng said, “You sounded just like Granny Wang showing Ximen Qing how to seduce Pan Jinlian.”[9]243
譯者對孫思邈的增譯信息簡單明了,對王婆的增譯信息相對較多,主要是因為譯者在翻譯中需要考慮目的語讀者的信息容量。目的語讀者對《水滸》中“王婆”的信道容量要比原語讀者小,如果把它翻譯成同樣的長度,難度就會增大,導致原文的信息不能通過目的語讀者的信道(channel)。
(二)背景信息增譯
原文:所有曾在錄像帶中看到的外國人的動作,所有曾在《素女經(jīng)》中讀過的古代人的動作,甚至學著那些狼蟲虎豹、豬狗牛羊的動作,都試過了……[8]240
譯文:They tried every move and position, including those by foreigners on videotapes, those by the ancients portrayed in the sex manualSunuClassic, even those by wild beasts and domestic animals, and then they created their own.[9]309
“素女”是中國古代漢族神話傳說中的神女?!对企牌呋R·軒轅本紀》記載, (黃帝)“于玄女素女受房中之術,能御三百女”。又有《抱樸子內(nèi)篇·極言》記載,黃帝論道養(yǎng)性,則資玄素二女。后世有托名素女所傳的《素女經(jīng)》為專講房中養(yǎng)生的著作。譯者通過文內(nèi)解釋的方式透露“Sunu”的潛在含義,既可以為讀者掃清理解障礙,又可以了解拼音“Sunu”傳達的蘊含意思。
在翻譯過程中忠實地再現(xiàn)原作中的文學性表達是文學翻譯與非文學翻譯的本質(zhì)區(qū)別。小說中的文學性,是指語言風格、敘事手法及修辭手段等。賈平凹作品中大量的陜西傳統(tǒng)文化和方言給譯者帶來極大困難。葛浩文在談到他的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翻譯經(jīng)歷時指出:“在拿出我的譯稿之前,我總是要確保自己盡可能地忠實于原文的語氣、語域、微妙的差別及更多的東西。與此同時,我總是為那些不可避免的損失而痛惜不已。”[7]在《廢都》的翻譯中,葛浩文時刻踐行自己的諾言,盡力忠實地再現(xiàn)原作的語氣、語域等。
(一)直譯稱謂語與小說文學性的再現(xiàn)
在1991年出版的《浮躁》(Turbulence)的英譯本中,葛浩文對稱謂的翻譯采取歸化的翻譯策略,即在英語中找到同義或近義詞。例如:金狗叔——uncle Golden Dog,干爹、干娘——godparents,伯伯——uncle,外爺——grandpa。但是,在2016年出版的《廢都》(RuinedCity)的英譯本中,葛浩文改變了《浮躁》中的歸化翻譯策略,他采用音譯的方法翻譯稱謂語。例如:孟老師—— Meng Laoshi ,王安老師—— Wang An Laoshi。
對于關系復雜的稱謂語,葛浩文采取的是音譯加解釋的方法。例如:
原文:周敏說:“怎么是妹妹,稱師母才是!”[8]18
譯文:“What’s with this ‘little sister’,” Zhou Min said disapprovingly. “She needs to call you ‘Shimu’—‘teacher’s wife’”.[9]27
音譯加解釋的補償手段可以使目的語讀者快速厘清人物關系,迅速把握中國的稱謂習慣,為閱讀掃清障礙。葛浩文運用直譯的翻譯方法再現(xiàn)漢語命名習慣,使目的語讀者感受中國命名習慣的異域標記。從布爾迪厄的文化場域理論看,葛浩文翻譯策略的轉變是由于他在所處的文化場域中獲得了越來越多的話語權和權威的結果。他早期翻譯作品注重文本可讀性和讀者接受度,他的譯文在此階段需要獲得所在文學場域“權威人士”的認同和符合文化場域內(nèi)現(xiàn)有的出版規(guī)范(如企鵝、拱廊等著名出版社)后才能確立他的譯文的合法性,進而轉變?yōu)橄笳魑幕Y本。
(二)多角度文學性再現(xiàn)
1.語音
原文:丑女人說:“你是哪里的?”莊之蝶說:“文聯(lián)作協(xié)的?!背笈苏f:“噢,做鞋的,瞧你們做鞋的才作假,我腳上這鞋買了才一星期就前頭張嘴了!”[8]85
譯文:“What do you do?”
“I’m with the Writers Association, the Zuoxie.”
“Zuoxie, oh, a shoemaker,” she said, mishearing his words. You guys all take shortcuts with your shoes. I bought this pair last week, and the front’s already come unglued.[9]114
“作協(xié)”與“做鞋”諧音,但是這兩個詞語的對等英譯“Writers Association”與“shoemaker”完全失去了原作中的諧音和詼諧幽默。因此,譯者采取的是解釋后加拼音的補償方式再現(xiàn)原作中因誤解諧音而產(chǎn)生的幽默。葛浩文認為,翻譯不可能復制原作,只能對原作進行彌補。他認可喬治斯坦納的觀點:在所有的翻譯作品中,百分之九十的翻譯是不充分的(inadequate)。漢語是非常經(jīng)濟的語言,暗含很多典故,詞匯量較小,這就為譯者的發(fā)揮創(chuàng)造提供了可能性[10]。
2.字體印刷
《廢都》英譯本中分別在第61頁、第84頁等處有30個段落以斜體形式出現(xiàn)。這些斜體形式的內(nèi)容或是人物內(nèi)心的獨白,或是“哲學?!卑l(fā)表自己的見解,或是對某種文化習俗進行解釋。通過斜體印刷的形式,一方面凸顯其與正文形成差異,另一方面可以將人物內(nèi)心的聲音清晰地傳遞給目的語讀者,或使目的語讀者了解異域文化。
3.句法
句法是研究句子的各個組成部分和它們的排列順序。在RuinedCity中,葛浩文對段落拆分和重組較多。原因是《廢都》中有些段落篇幅較長,譯為英語后段落篇幅幾乎加長一倍,葛浩文經(jīng)常會根據(jù)情節(jié)和內(nèi)容對段落進行拆分和重組。
4.修辭格
在文學翻譯中,譯者不僅僅傳達原作中的語義和信息,還需要傳達文學手法所表達的美學效果。文學手法既可以從語言的修辭角度去把握,如隱喻、象征、反諷、借代等都是常見的修辭手法,也可以從語言的音律角度去把握,如反復、押韻等都是常見的音律手法。象征、隱喻和意象等都依附于相應的社會文化和歷史語境,一旦脫離了原作的本土語境,其背后所反映的文學意義就很難傳達到目的語中。限于篇幅,此處僅探討譯作中反復的翻譯。
“反復”修辭格指的是通過重復一個詞、句子或段落來加強語氣或感情。例如:
原文:下邊是唐婉兒,似乎是難住了,眼睛直瞅著莊之蝶作思考狀,突然說:我行我素。下邊是牛月清,說:“素,素,素什么呀,素華布?!盵8]77
譯文:Tang Wan’er was next. She looked stuck and was deep in thought, her eyes fixed on Zhuang. Suddenly she said, “over my dead body.”
Next came Niu Yueqing, who said, “Body, body, body what? Bodyguard.”[9]10
譯文中再現(xiàn)了重復,實現(xiàn)了譯文與原文自然對等,無生硬牽強的痕跡。通過對漢英對應文本的銜接手段進行對比和統(tǒng)計分析,潘文國認為,英語傾向于使用代詞等替代手段,而漢語傾向于使用原詞復現(xiàn)等手段[11]350。但是,反復格在文學作品中能夠產(chǎn)生前景化的效果,是作者苦心經(jīng)營的文學性表達的重要手法,屬于陌生化表達,反復的目的是使其“前景化”,進而達到一定的文學效果。作為修辭手段的反復是文學性的重要表現(xiàn)形式,譯者應忠實地再現(xiàn)反復現(xiàn)象,將作者期望傳達的陌生化文學效果傳達出來。
(三)葛浩文譯文中的錯誤
法國翻譯理論家褒曼(Berman)認為,譯作應再現(xiàn)原作的語言和文化獨特性,主張翻譯“差異”[12]90。正是出于對“差異”的尊重,葛浩文在英譯中通過重復再現(xiàn)了原作語言風格。學界對文學作品的語言風格的認識不盡相同。理想的譯文聽起來不像是譯文,在譯作中應盡量避免外來語。不可否認,葛浩文的譯文忠實地再現(xiàn)了賈平凹作品中的文學手段,但是,還有個別錯誤值得指出。葛浩文譯文中的錯誤主要有三種類型。
1.概念錯誤
例1:《大六壬》(TheSixtyHeavenlyStems)
大六壬指的是壬子、壬寅、壬辰、壬午、壬申、壬戌,譯文中用“Sixty”,屬于概念錯誤。
例2:你總是長面條子、玉米面攪團,我會培養(yǎng)了你成個美食家的![8]255(You’re always eating long noodles andcornmeal-nuggetsoup. I’m going to train you to be a gourmand.[9]328)
“攪團”并不是湯,而是將玉米面攪拌在鍋中形成的面糊,所以可以試譯為“cornmeal-nugget jelly/paste”。
2.事實錯誤
在譯者前言中,葛浩文在對作者的介紹中指出:“Jia Pingwa was born in 1952 in the city of Xi’an”。賈平凹在自傳體長篇小說《我是農(nóng)民》中自報家門,說自己是“陜西省丹鳳縣棣花鄉(xiāng)人”[13]11。
3.拼寫錯誤
例1:《諸葛神數(shù)》(MasterZhugu’sMagicNumbers)
例2:中堂上懸掛了八面紅木浮雕的人像,分別是王羲之、王獻之、顏真卿、歐陽修、柳公權、張旭、米帝、于右任[8]321。(Hung on the main wall were eight mahogany images carved in relief showing the famous calligraphers Wang Xizhi, Wang Xianzhi, Yan Zhongqing, Ouyang Xun, Liu Gongquan, Zhan xu, Mi Fei and Yu Youren.[9]412)
例1中“gu”應為“ge”, 例2中“zhan”應為“zhang”, “fei”應為“di”。葛浩文在2011年發(fā)表的題為AMiManera:HowardGoldblattatHome:ASelf-Interview的訪談錄中講到:每當有人指出他譯文中的錯誤,他都有點羞愧,但總是心存感激。但是,他更希望有人能從更宏觀的角度對他譯文在多大程度上忠實地再現(xiàn)了原作進行客觀的評價,忠實包括語氣、情感、表達方式的優(yōu)雅、具有吸引力等;而不是從文化和歷史內(nèi)涵詞匯的翻譯角度評價,批評他沒有加注解釋,或是對某個典故的翻譯不夠準確[14]。
葛浩文不僅把原作很好地翻譯成英語,還努力捕捉原作的風姿,把形形色色的文學手段翻譯為英語。RuinedCity這部譯作為陜西文學英譯提供了很多啟示。首先,譯入語文化的需要決定翻譯材料的選擇,譯入語文化中的歷史、文化、社會等規(guī)范決定譯者的翻譯方法和策略;其次,為什么翻譯、翻譯什么、怎樣翻譯等這一系列問題都左右譯者的選擇,在不同的譯者行為中可以找到顯著的規(guī)律性,這種規(guī)律性就是譯者遵循的時代規(guī)范。譯者的翻譯規(guī)范涉及對譯作語言材料的篇章切分、信息的刪減改易和語言風格的再現(xiàn)等。當中國文學在英語世界中處于邊緣位置時,譯者會遵循英語的語言文化規(guī)范,譯文在譯入語文化中被接受的程度就大大提高,相對于原作具有“可接受性”(acceptability);當中國文學在英語世界處于中心位置時,譯者就偏向選擇中國的語言文化規(guī)范,譯文就更忠實于原作,相對于原作具有“充分性” (adequency)。葛浩文對賈平凹《廢都》的英譯與其過硬的語言運用能力、深刻的文化理解和切身的創(chuàng)作經(jīng)驗密不可分??梢哉f,正是這些優(yōu)秀的譯者使得中西文學交流的“信息單行道”格局得到改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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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王菊芹)
Study on Howard Goldblatt’s Translation Strategy ofRuinedCity
SHAO Xia
(School of Language and Cultural Communication, Shangluo University, Shangluo 726000, China)
Jia Pingwa’s Turbulence was translated by Howard Goldblatt in1991 and he translated Jia’s most controversial novelFeidutwenty five years later. Mo Yan, Jia Pingwa and many other Chinese writers’ works are read by the world readers with Howard Goldblatt’s translation. By probing on the translating corpus in Ruined City with descriptive research, this research tends to seek translation strategies to the “going out” of Jia Pingwa’s works and other contemporary literary works in China. It turns out that Howard Goldblatt’s translation principle in Ruined City is faithfulness, and the cultural images, linguistic characters are reproduced in the target language with addition, omission, transliteration and literal translation. Therefore, the above mentioned translation methods can be applied in the translation of Chinese literature.
English translation ofFeidu; linguistic style; faithfulness; reproduction of literariness
2017-03-25
陜西省教育廳基金項目 “賈平凹作品序跋翻譯與研究” (16JK1226);商洛學院科研資助項目“陜西文學的譯介與研究——從賈平凹、陳忠實作品外譯談起”(14SKY024)
邵霞(1983—),女,山西運城人,商洛學院語言文化傳播學院文創(chuàng)中心講師,碩士,研究方向為翻譯理論與實踐。
H059
A
1008—4444(2017)03—0133—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