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櫥女巫的等候

星子

1

有一位學識淵博的老教授，住在一棟租來的小房子里。他總是搬家，因為他不太會打理自己的生活。每次在一個地方待久了，他就會突然覺得：咦？我周圍的環(huán)境怎么這么亂呀？好臟、好臟。他心里就不高興了。因為，這嚴重地影響了他做學問。老教授就決定：搬家。

一、二、三，僅僅今年，他一共搬了四次家。

不知道他什么時候會搬第五次家，不過我們知道，那肯定是幾個月之后就會發(fā)生的事情。

每位學識淵博、家里有很多書的老教授，都有一位書櫥女巫。

我們這位老教授當然也有。

書櫥女巫是怎樣誕生的呢？她們既不是你簽合同雇傭來的，也不是你挨家挨戶敲女巫的門請來的。書櫥女巫的誕生，有三個關鍵要素。第一，這個家里有很多書；第二，這個家里的書很有價值；第三，這個家里的書櫥很大。我們這位老教授家里，書多得不得了，可以從地面一直堆到天花板。他的書還很有價值，好多是現(xiàn)在市面上都買不到的絕版書。更重要的是，他有一個橡木造的特大號書櫥。

每次搬家，光是把這個書櫥運上車，起碼得要半天。人們搬書櫥的時候，總能聽到書櫥女巫在里面大叫：

“啊！我的屋子！我的屋子在晃來晃去！書都掉下來了！啊啊??！”

把書櫥從車上抬下來、搬進新家的時候，也能聽到書櫥女巫在里面哭喊：

“輕點！輕點！?。∥业奈蓓斠粝聛砹?！啊！”

那次，屋頂真的掉下來了，也是書櫥女巫第一次出事。掉下來的瓦片砸傷了她的腿。足足有兩個星期，老教授打開書櫥，都發(fā)現(xiàn)書架上的書全部長滿了蛀蟲，書頁是殘破的，好多書的封面都被調換了。

他急得沒辦法。兩個星期之后，書櫥女巫的氣消了，這些書才恢復原貌。

2

這天早上，老教授想讀一本書：《荒蛋季的誕生、歷史規(guī)律及社會影響》。他打開書櫥，找了一遍，發(fā)現(xiàn)這本書并不在書架上?？墒牵辖淌诂F(xiàn)在就非常想看這本書。怎么辦呢？

在書架的第二層，有一個凸出來的立方體，正面是兩扇緊緊關閉的門。那就是書櫥女巫的門了。老教授曲起手指，“咚、咚、咚”，禮貌地敲了敲小門。

“誰呀？！”書櫥女巫在里面大聲喊道。

“是我?！崩辖淌诠Ь吹鼗卮穑拔蚁肟础痘牡凹镜恼Q生、歷史規(guī)律及社會影響》，可是，這本書不在書架上——”

“這本書我還在修補呢！”書櫥女巫大聲喊道，“是你上個星期天從舊書市場淘回來的書，里面的書頁都破了，還生著蛀蟲哪！”

“這么糟糕？”老教授一聽這話，有些著急了，“那修補得怎么樣了？能補好嗎？”

“我正在努力哪！”

“我能進來看看嗎？”

“你要是想進來就進來，不過，不要打擾我的工作！”

于是，書櫥女巫的那兩扇門就輕輕地從里面被打開了——神奇的地方就在這里。要想到達書櫥女巫真正住的地方，老教授還需要走很遠。也就是說，在書櫥女巫真正住的地方和書架上的這兩扇門之間，還有一段漫長的路程。但是，當書櫥女巫輕輕打開自己住的屋子的門的時候，遙遠的、書架上的兩扇小門也會相應地被打開——這是女巫才有的一種神奇力量。在書櫥女巫這里，只要她將修補好的書放到自己屋子里的書架上，老教授的書架上就立刻會出現(xiàn)修補好的新書。同理，如果她發(fā)脾氣，把自己屋子里的書撕得到處都是，老教授都不敢打開書櫥的大門。

書架上那兩扇小門打開之后，老教授把手放進里面，本來只容得下一個拳頭的門洞，立刻變成了一個很大的、足以讓一個人穿過的洞穴——這是對于老教授來說。如果你站在老教授背后看，會發(fā)現(xiàn)其實是他變小了。

老教授彎著腰，走進那兩扇門中。他耐心地走著，走完了一段周圍都是石壁的荒涼洞穴，就是一片荒野。這外面的景象都是根據(jù)書櫥女巫的心情變化的，看這片廣袤的荒野，就知道書櫥女巫今天的心情很空洞。大概工作太多了。

荒野之后是一片樹林。老教授又走了好大一會兒，才走到一座蓋著紅瓦屋頂?shù)奈葑忧啊?/p>

屋子里，書櫥女巫正坐在一張長長的橡木桌子前修補《荒蛋季的誕生、歷史規(guī)律及社會影響》。四面墻都是書架，擺滿了書。書櫥女巫瞥了老教授一眼，說：“還有半個鐘頭才能修補好哪?！?/p>

“唔，不著急。”老教授說。但是他忍不住走到書櫥女巫身邊，彎著腰，低下頭，仔細地看她修補舊書。書櫥女巫修補舊書的樣子非常認真，頭發(fā)垂下來，遮住了耳朵。她用纖細的手指撫平書頁上的褶皺，將破損的地方用奇妙的膠水粘起來，又把磨損的字跡用筆小心地補全。

老教授看得出神了。

不知不覺，書櫥女巫修補完了，她把那本書遞給老教授，說：“喏，拿回去看吧?！?/p>

老教授本來可以拿了書就走，但是呢，他偷偷環(huán)顧了一下書櫥女巫的屋子。

雖然只是一座蓋著紅瓦屋頂?shù)奈葑?，可是，是很溫馨的屋子哪?/p>

壁爐里燒著火，干干凈凈的橡木桌子上擺放著修補舊書的精致工具。四面的書架很漂亮，書都放得整整齊齊。灶臺擦得亮锃锃的，小玻璃瓶里裝著各種干花和干果。

老教授結結巴巴地說：“我、我……我可不可以在這里看一會兒？”

“唔？”書櫥女巫揉揉眼睛，“哦，可以倒是可以……”

書櫥女巫從來沒有接待過客人呢。

她從書桌前站起身來，給老教授拖來一張有坐墊和靠墊的椅子，又給老教授泡了一杯花茶。老教授就坐在椅子上，瞇著眼睛，看了大半天的書。

黃昏時分，老教授要回去了。他鞠了一躬說：“今天打擾你了?！?/p>

“沒什么。”書櫥女巫說，“回去要經過樹林、荒野和洞穴吧？辛苦你了?！?/p>

3

在書櫥女巫家里度過的大半天時光，一直都讓老教授非常懷念。他自己住的地方可是一團糟。桌子上全堆著雜物，他經常找不到筆記本。壁爐里的火總是想不起來去燒。

他總想著，什么時候再去一趟書櫥女巫那里吧，再去那座溫暖的小屋子里坐一坐，啊，當然要給人家?guī)c禮物，帶點什么好呢……

他還沒來得及想完這一切，腦袋里又被他的學問占據(jù)了：??！那位學者的書我該讀一讀了。對了對了，我還要寫一篇論文來著……

不知不覺，又到了老教授對自己住的屋子忍無可忍的時候了。

“我這里怎么亂得像動物的窩一樣呀！”老教授氣呼呼地抱怨道，“哪怕是動物住的窩也沒這么亂呀，我想？垃圾……全是垃圾！”嚷著、嚷著，他簡直都要咆哮起來了：

“搬家！我要搬家！我要換個新屋子！”

平靜下來之后，他打開書櫥，敲了敲書架第二層上的那兩扇小門。

“誰呀？”書櫥女巫在里面問道。

“是我……”老教授低聲說道，“我想跟你商量一個事情……”

“什么事？”

“我、我，我……我想再搬、搬一次家……”

“什么？”書櫥女巫崩潰地大聲叫起來，老教授能感受到她聲音里的哭腔，“為什么？為什么？”她尖聲問道，“這到底是為什么？”

老教授抓抓腦袋，很委屈地在那里站著。

書櫥女巫是夠崩潰的。其實，老教授來訪的那大半天時光，她也一直都很懷念。一個胡子有些花白的老頭，在爐火旁，安安靜靜地看著書，像個小孩子一樣——那幅畫面，一直留在她的腦海里。她甚至也猜想著他會不會再來，但是結果呢？她等到的，竟然是搬家這樣的消息。

“我不想搬家！”她開始哭喊起來，“真的不想……每次搬家我的屋子都會翻天覆地，簡直都要塌了！每次搬家我都要修一次屋子！而且那些書全都會從書架上掉下來！你不知道……”

“你、你別哭呀……”

老教授手足無措地站在那里。他不敢伸手再去敲書架上的小門。

書櫥劇烈地抖動起來。嘩啦嘩啦！書櫥的大門合上了。哐當哐當！里面有什么東西掉了。啪嗒啪嗒！書架上的書掉落下來。

老教授嘆了一口氣，揉揉腦袋，走到沙發(fā)旁，但是沙發(fā)上堆滿了雜物，他只好在地上坐下來。好久、好久，書櫥女巫的哭聲才停下來。

4

老教授還是搬家了。

他決定，這次要換一座大一點兒的房子，要好好收拾一遍，要把屋子整理得干干凈凈、整整齊齊的，爭取以后再也不搬家了。

第二天，搬家公司的人費了好大力氣才把書櫥抬了出去。書櫥里，傳來書櫥女巫不斷的叫喊聲。

“哇！哇！哇！”書櫥女巫一直在哭，“我的屋子！我的屋子！要塌了！書都破了……屋頂……屋頂要掉下來了！”

卡車突突突地一直往前開。

書櫥女巫繼續(xù)哭喊著：“啊！我的屋頂……是卡車翻了嗎？?。∵@一面書架都倒了！是撞車了嗎？墻倒了……啊！??！”

“到啦?！彼緳C說。這時候老教授聽見書櫥里傳來一聲巨響：轟?。?/p>

搬家公司的人把老教授的行李和書櫥抬了進去。老教授休息了一會兒，就開始收拾東西了。收拾到一半的時候，他猛地想起了書櫥女巫。

“哎呀！我快忘記了！書櫥女巫怎么樣啦！”

他趕緊打開書櫥的大門，“咚咚咚”，大聲敲了敲書架上第二層那個小門。

可是，沒有應答聲。

“喂！書櫥女巫！你還好嗎？”老教授大聲問道。

依然沒有人回答他。

老教授慌了，他拉開那兩扇小門，慌里慌張地爬了進去。先是一段非常陰暗的洞穴，洞穴爬完之后，眼前出現(xiàn)的是一片沼澤。看樣子，剛下過一場雨，濕漉漉的，到處都是泥巴。

老教授蹚著泥水，拼命地往前走。

沼澤后面是一片亂七八糟的樹林，許多樹都倒在地上，老教授在橫七豎八的樹枝里好不容易才找出一條路來。他的手被樹枝劃傷了，腿也摔破了，他一邊“呼哧呼哧”喘著粗氣，一邊往前走，心里想：書櫥女巫！書櫥女巫！她怎么不哭啦？

最后，老教授走到了一座廢墟前。

他圍著地上那堆東西轉了三圈，才認出來那是書櫥女巫的屋子——屋子已經全倒了，舊書、破磚和破損的家具混在一起，堆在地上，完全不成樣子了。雨水把它們澆得一團糟。

“喂！書櫥女巫！書櫥女巫！”老教授大聲喊道。可是荒野之中只有他自己的聲音在回響。他趴下來，對著那堆倒塌的磚瓦大聲喊道：“你在哪里？你還好嗎？喂，聽到回個話呀！”

他聲嘶力竭地喊了許久，都沒有聽見書櫥女巫的回應。

書櫥女巫……去哪里了……

死了？不會的。她是女巫。

生氣了？離開了？

一定是生氣了……

怎么能……怎么能……一聲都不說就離開了呢……

老教授坐在地上，呆呆地望著面前的廢墟。

5

書櫥女巫去哪了呢？

其實，屋頂?shù)顾聛淼臅r候，書櫥女巫真的嚇壞了。她大喊大叫了好久，也沒有人應聲，她真的以為是老教授乘坐的卡車翻了。

接著，她的屋子的兩面墻又倒了。這下，書櫥女巫什么都顧不得了。怎么辦？她想，這么嚴重，是不是卡車撞到樹上了？老教授不會出什么事吧？不行！我得去看看！

書櫥女巫畢竟是女巫。在屋子徹底坍塌的一瞬間，她抱著修補舊書的工具盒沖了出來。那時候整座荒野已經變成了沼澤，森林也被晃得亂七八糟。書櫥女巫鎮(zhèn)定地打開工具盒，取出一枚小鑷子，向地面一指，那里立刻出現(xiàn)了一條通往外界的地下通道。她跳進通道中，就往書櫥外趕去。

在老教授鉆進書櫥想去救書櫥女巫的時候，書櫥女巫正在那條地下通道拼命地往書櫥外面趕。于是，在同一時間里，一個在沼澤里趕著，一個在地下通道里跑著——

老教授到達書櫥女巫的屋子的時候，書櫥女巫早已不在那里了。

她已經跑到了書架第二層的兩扇小門那里。

書櫥女巫小心地推開門，從書架二層直接跳到地上，同時身體也變成了正常大小。她環(huán)顧了一下這座屋子——咦，是老教授的新家嗎？她小心翼翼地叫道：

“有人嗎？”

沒有人回答她。

書櫥女巫走到屋外，前前后后走了好遠，都沒有看到老教授。天漸漸地黑了，她害怕起來——老教授去哪里了？她又回到了那座屋子里，推開門，屋子里依然沒有人。

她坐在椅子上，靜靜地等待著，想等老教授回來。

6

老教授在書櫥女巫的屋子前坐了好久、好久。第二天，他總算振作起來。

“都是我的錯，是我不好。”他想。

“她已經說了不想搬家，我還堅持要搬家，甚至她在書櫥里大哭大喊的時候，我也沒能安慰她一下?！?/p>

“想想那次，在她的屋子里，她還給我泡了一杯芬芳的茶。多么美好的記憶啊……現(xiàn)在，全被我毀了……”

“她會回來的。我要在這里，等她回來。但我不能空等著呀。嗯，我得幫她把小屋子重新建造起來！”

老教授這么一想，就渾身充滿了力量。

書櫥女巫修補過好幾次屋子，在倒塌的廢墟中，老教授找出了可以用來重建房屋的工具，還發(fā)現(xiàn)了好多書櫥女巫自制的罐頭。“叮叮當當”，老教授一邊重建房屋，一邊嚼著罐頭里的干果和醬菜，心想，這位書櫥女巫，真是個手很巧的人??！

大約一個星期之后，新屋子就建好了。

老教授圍著那屋子轉了一圈——不賴。他心里想，不賴。紅瓦蓋的屋頂，磚砌的墻，兩扇木門雖然打開的時候“吱吱”直響，但是至少門栓能合上。屋子里，壁爐的火燒起來了，橡木桌子擦得干干凈凈，灶臺上也亮堂堂的。

唯獨書架上的書，和之前大不一樣了。

老教授嘆了口氣。書，雖然都被重新擺放了，可是破的破，臟的臟，許多書的封面都快脫落了。被雨水浸泡之后，很多書頁都皺皺巴巴的，簡直慘不忍睹。

“書櫥女巫、書櫥女巫，你在哪兒呢？”老教授自言自語道，“我知道，你肯定有辦法的……可是，你在哪里呢……天哪，我該怎么辦呢？”

書櫥女巫整整等了一個星期，老教授都沒有出現(xiàn)。

其實，我們的書櫥女巫偷偷地哭過了。

因為她真的很害怕。她又開始胡思亂想了。她呆呆地望著窗外，對自己說：

“說不定，老教授真的受傷了?！?/p>

“說不定，是在醫(yī)院里接受治療吧？”

“可是，醫(yī)院在哪里呢？”

“我也不知道……也不知道怎么去……去了可能也沒有用……”

“我覺得，我應該收拾一下這座屋子……這樣，他從醫(yī)院里回來的時候，至少屋子是干凈的。唔，我應該燒個火，做一些干果或者醬菜……”

這么想著，書櫥女巫就挽起袖子，干起活兒來了。她先把屋子里里外外打掃了一遍，然后把行李都拿出來，放在應該放的地方：衣柜里，衣服掛得整整齊齊；廚房里，鍋碗瓢盆都擦得干干凈凈；書桌的抽屜里，筆記本、文件也都放得一目了然。

她還從商店里買回了幾捧花兒——書櫥女巫看到那些花兒，簡直都走不動了?！斑@么美麗的花兒呀！”她想，“我的荒野和樹林里從來都沒長過！”但是現(xiàn)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她還要等老教授回來哪。

收拾完屋子，書櫥女巫就做起干果和醬菜來了。在她的想象中，老教授“從醫(yī)院回家”，看到這一切，一定會很高興的。

想到這里，書櫥女巫的心就變得更加勇敢起來。

7

事情發(fā)生在那個星期天的夜晚。

書櫥女巫收拾完屋子，還做了好多美味的罐頭。然后，她突然想起了書櫥。

“哎呀，一想到那個書櫥我就頭痛?！?/p>

書櫥女巫自言自語地說。她想起在那場坍塌中，墻全倒了，書架也倒了，書亂成了一團。記得從書櫥里鉆出來的時候，她看到書架上簡直像經歷了一場大地震。

她嘆了口氣，打開書櫥的大門——

“??！”

她不禁驚叫了一聲。

并沒有她想象中的那么亂。至少，所有的書全部都整整齊齊地放在書架上呢。不過，破損的地方還是破損著，有些書的封面臟乎乎的，還有好多書，書脊都快裂成了兩半——

奇怪，是誰把這些書在書架上重新擺好的呢？

她想取出一本書來看看。哪本呢？她向那本《荒蛋季的誕生、歷史規(guī)律及社會影響》伸出手，向外一抽——

哎呀。

抽不動。就在這個時候，書分明被另外一只手同時捏住了。

又是誰的手呢？

就是老教授的手呀。說來也巧，在書櫥女巫想抽出那本《荒蛋季的誕生、歷史規(guī)律及社會影響》的時候，老教授也正站在那座小屋子里的書架前，想再讀一遍這本書呢。于是，他伸出手去——哎呀，怎么抽不動？

老教授只好松開手，抓了抓腦袋，再次伸出手去。嗯，這下，順利地抽了出來。他就往椅子上一坐，津津有味地讀起來。

而在書櫥女巫這邊呢？

她盯著那本書——只見“咔嗒”一聲，那本書就消失了。

聰明的書櫥女巫一下子就明白了。

“那一邊”有人！

就在我的屋子里的書架前，有一個人把這本書抽了下來……

是誰呢？是誰呢？

書櫥女巫推開第二層書架上的小門，就向里面奔去。她穿過長長的洞穴，穿過綠草叢生的荒原，穿過慢慢長出新芽的樹林，一直飛奔到那座屋子門前。

看到重建的屋子，書櫥女巫緊張地抬起手，輕輕敲了敲門。

“咚、咚、咚?！?/p>

片刻之后，屋子里響起了一個顫抖的聲音：

“誰呀？”

書櫥女巫輕輕地說：“是我呀……”

8

老教授慌忙小跑到門邊，顫抖著手，把門打開。

呀……

書櫥女巫就站在門口，正含著眼淚沖他笑呢。

“原來、原來你在這里……”她說，“你不知道，我一直在你的家里等你……等得快要灰心了……”

老教授漲紅了臉，過了好大一會兒才說：“可是，我也在這里等你回來呢……”

他們互相看著對方，都忍不住笑了起來，然后，像兩個久別重逢的小伙伴一樣緊緊地抱在了一起。

一直到現(xiàn)在，老教授和書櫥女巫都是最好的朋友。老教授再也沒有搬過家。因為書櫥女巫常常會來幫他收拾屋子。老教授的鄰居里，還有幾個可愛的小孩子。他們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跟老教授一起去拜訪書櫥女巫。

“快來呀！快來呀！”這些孩子們喊著，打開書架上的小門，就一個接一個地鉆了進去。他們跑過那條長長的洞穴，展現(xiàn)在他們面前的是一片美麗的原野，原野上長著綠草，開滿了各種各樣美麗的花兒。

“這些花兒是誰種的？”他們問。

“是我種的。”老教授總是笑呵呵地回答，“因為書櫥女巫喜歡這些美麗的花兒呀！”

“快來呀！快來呀！”孩子們又喊著，跑進樹林里，采了好多果子和蘑菇，繼續(xù)往前跑，一直跑到書櫥女巫的屋子前，“咚咚咚”地敲門。

“進來！”是書櫥女巫的聲音。

孩子們把果子和蘑菇都交給書櫥女巫，然后，圍著壁爐坐下來，安靜地等著書櫥女巫燒一鍋美味的蘑菇湯。

有時候，他們也會好奇地問老教授和書櫥女巫的故事。每當老教授講到他和書櫥女巫同時想抽出那本書的時候，孩子們都會吃驚地睜大眼睛。

“真巧呀！”他們嚷道，“實在是太巧啦！”

老教授“哈哈”笑起來。書櫥女巫站起身來，給每個孩子都沏了一杯芬芳的果茶。

“是啊?！彼麄兺舜?，微笑著，異口同聲地說，“那實在是太巧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