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死不救”可以入罪么

胡建淼

2011年10月13日下午5時30分，一出慘劇發(fā)生在廣東佛山南海黃岐的廣佛五金城。兩歲女童小悅悅被一輛車撞倒并兩度碾軋，肇事車輛逃逸。隨后第二輛車也從小悅悅的身體上碾軋而過。前后兩名肇事司機毫無遲疑地迅疾逃離了現(xiàn)場。先后有十八位路人從倒在血泊中的小悅悅身邊經(jīng)過，他們或是遲疑，或是張望，或是行色匆匆……但都沒有給予救助。第十九位路人，一位拾荒阿姨陳賢妹把小悅悅抱到路邊并找到她的媽媽……2011年10月21日，小悅悅經(jīng)醫(yī)院全力搶救無效，于零時32分離世。這一事件被稱為“小悅悅事件”。此事最終肇事司機胡軍被判刑，而冷漠的十八位路人沒有也不可能被判刑。小悅悅事件不僅引發(fā)了人們對國人道德心靈底線的拷問，而且也引發(fā)了對中國法治的拷問。它是路人道德缺位與中國法律局限共釀的悲劇。

小悅悅之死讓我聯(lián)想到數(shù)年前發(fā)生在法國的戴妃之死。1997年8月31日凌晨，前英國王妃戴安娜在法國巴黎的一個地下隧道中遭遇嚴重車禍。她車禍后一直有意識，被送到醫(yī)院幾個小時后，因搶救無效而死亡。戴妃的專車是為了擺脫“狗仔隊”的緊盯，加之司機酒駕、車速太快等因素，撞上橋洞邊柱而出事。車禍發(fā)生后，尾隨車后的“狗仔”在現(xiàn)場拍攝了不少戴妃車禍的照片，親眼看到血泊中尚未咽氣的戴妃在掙扎，卻沒有通過報警或其他方式施以援手……法國警方事后將這些“狗仔”一一逮捕，還把他們告上了法庭，罪名就是：見死不救。如果罪名成立，那么他們可以判處長達五年的監(jiān)禁，并處相當于人民幣六十萬元的罰金。

這兩起都是“見死不救”的著名案例。在中國，由于法律尚未讓“見死不救”入刑，小悅悅事件中的十八位路人僅僅是受到道德譴責而已。而法國則不是，法國《刑法典》把“見死不救”定性為犯罪行為。法國《刑法典》（1994）第二百二十三條第六款明確規(guī)定：“任何人對處于危難中的他人，能夠采取個人行動或者能喚起救助行動，且對其本人或第三人均無危險，而故意放棄給予救助的，處五年監(jiān)禁并罰金五十萬法郎?！钡诙俣龡l第七款又規(guī)定：“任何人故意不采取或故意不喚起能夠抗擊危及人們安全之災難的措施，且該措施對其本人或第三人均無危險的，處兩年監(jiān)禁并科二十萬法郎罰金?！钡诹偎氖l第一款又規(guī)定：“在發(fā)生災害場合或其他對人造成危害的場合，無合法的原因拒絕或怠于答復行政主管機關發(fā)出的要求的，處二級違警罪當處之罰金?！睂τ谄胀ǖ姆▏駚碚f，只要滿足上述三個條件：意識到危難情況，能夠施救或喚起救援，施救行為對自己和對第三人均無危險，就有義務直接或間接地救人。這一法律對于警務人員、醫(yī)護人員、消防隊員等特種行業(yè)的從業(yè)者還有加強條款?？梢钥闯?，法國對于見死不救的處罰力度非常大。

除了法國，還有不少國家的法律作了類似的規(guī)定。而我國現(xiàn)行法律除了為特定職務人員設定了救助義務外，沒有為普通公民設定該義務。因而，“見危必助、見難必救”在現(xiàn)行社會中通常被當作俠義心腸的高尚道德行為對待，決不會按罪論處。

已有學者呼吁，我同樣建議：讓“見死不救”入刑。這一罪名的構(gòu)成要件是：第一，主體是無職務關系的普通公民；第二，發(fā)生了其他人員的生命健康危害；第三，他有條件救助而不提供求助；第四，由此造成了嚴重后果。